吴维道在离那巨坟三丈之遥,刹住身形,目光扫处,寒气大冒,全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呼吸登时窒息了。
墓头上,端坐着一个白茸茸的怪女人,一身白衣,白发纷披,不见头面,哭声是停止了,是人是鬼根本无从辨别。
吴维道硬起头皮,大吼一声;“喂,你是人是鬼?”
白茸茸的怪头一转,两点绿芒,从纷披的白发中射出。
“是人如何?是鬼又如何?”
声音阴森冰寒,刺耳之极,毫无活人意味,吴维道为之头皮发炸。
“那你是人了?”
“嘎嘎嘎嘎……”
“难道你真的是鬼?”
“人与鬼又有什么分别?”
“是人就不应该做恶相唬人!”
“是鬼呢?”
“是鬼就该安份投胎!”
“嘎嘎嘎嘎……”那笑声比哭还要难听,令人终生难忘。
吴维道巳断定对方是人而不是鬼,胆气顿豪,立即报之以一阵朗笑,笑声中注以先天真气,阴森森的气氛,随之一扫而空。
白衣怪女人的笑声被抑止了。
一阵沉默之后,白衣怪女人开口了,声音仍是那样刺耳难听:“娃儿,你年纪不大,功力可不弱?”
吴维道冷冷的道:“过奖了!”
“你叫什么?”
“不死书生!”
“嗯,不死书生,说了等于没说,我老人家数十年隔绝江湖,怎知道你什么死书生活书生……”
“什么,你数十年隔绝江湖?”
“是又怎样!”
“为什么?”
“你小子看不出来?”
吴维道心中一动,转目细察现场,这才发现这巨坟四周的蔓延中,东一堆,西一堆,全是石块,石堆上寸草不生,却结了青苔,高低大小,像顽童做游戏所排似的,但一入吴维道之眼,立即使他大吃一惊,在“禁宫”中,他曾钻研过“奇门”
之学,立时看出这是一座十分玄奥的阵势……
不由脱口道:“这是一座奇阵呀!”
怪女人陡地站起身来,双手一分乱发鬓角,现出一张美如天仙的脸来,栗声道:“娃儿,你懂得奇门之术?”
吴维道惊得呆了,听声音,加上如银白发,对方至少是古稀以上的寿数,对方自称老人家,又说与江湖隔绝数十年,但那面庞,与双十年华的少女无异,这简直是大不可思议了?唯一不顺眼的是眸中的绿光,闪动之间,破坏面部的美。
“娃儿,怎不回答我老人家的话?”
“你今年多大岁数?”
“八十总有了吧?”
“可是……”
“格格格!”刺耳的怪笑声,一下子变成了媚人的娇笑。
吴维道心头又泛起子寒意,他真分不清对方到底是人是鬼了。
“你……是人还是鬼?”
“不是说过了么,人与鬼有何区别,人,迟早一天会变成鬼的!”
“何不坦率些?”
“你怕鬼吗?”
吴维道咬了咬牙道:“区区一向不信怪力乱神之说。”
“哟,看你不出还真有两下子,那我就暂时算是人吧!不,不能算是人,是鬼。人岂会在墓穴中住……”
“不管你是人是鬼,区区得走了!”
“慢着!”
“怎样?”
“刚才问你的话,你尚未回答,你懂得‘奇门’之术?”
“略知一二!”
“你知道眼前所排的是什么阵?”
就在此时,一条人影,远远奔至,吴维道以其超人的听力,立即觉察,回头望了一眼,晃身隐入坟堆之后。
顾盼之间,那人影来到他原来立足的地方,来的不是别人,竟然是“金龙帮”
师爷“鬼手秀才申叔和”。
他来此做甚?
双方之间,似乎并不陌生,那白发怪女人劈头一句便问道:“小子,你来有何话说?”
“谈谈条件!”
“什么鬼条件,你们帮主有了破阵之法吗?”
“差不多了!”
“到底怎么说法?”
“现在去找一个人,可能已在途中,此人精干阵法,当可救你出困,不过……”
“不过怎样?”
“先谈谈条件!”
“说吧?”
“尊驾脱困之后,可否屈就本帮太上护法之位?”
“太上护法?” ,
“是的。”
吴维道立刻想到了“蒙面剑客”,他原本是“金龙帮”太上护法,在嵩山脚下,比剑失败,长飘远引而去,从“蒙面剑客”交待“双龙剑客”副统领“金刚王吉”的话,又泛上心头:“……最后一次效力,诺言已践……”看来是同样的故事,一个结束了,另一个开始。
这是预布的陷阱,还是机会的利用?
白发怪女人“嘎嘎”一声怪笑道:“我‘白发红颜’贪那名份吗?”
“白发红颜”好怪的名号,但却也名实相符。
“鬼手秀才申叔和”冷笑了一声道:“尊驾,这是条件!”
“条件?”
“一点不错!”
“好,我老人家答应,但以一年为限……”
“一年足够了,但有附带说明……”
“什么鬼话快说吧?”
“一年中,要为本帮做十件事,无论敝帮主提出什么,尊驾不能拒绝……”
“好哇,如果要我老人家的命呢?”
“那不会,任何事当以不损害尊驾利益为前提!”
“完了没有?”
“完了!”
“好,这笔交易成功了,破阵的人何时来到?”
“可能明晚。”
“你可以走了!”
“鬼手秀才申叔和”耸了耸肩,弹身驰离。
“白发红颜”一声娇笑,大声道:“不死书生,你出来,我们再谈谈!”
吴维道现身出来,冷冷地道:“有什么好谈的?”
“老实说,你能救我老人家出困吗?”
“噢,原来你是被阵式所困?”
“不错,一困便是数十年!”
吴维道倒吸了一口凉气,数十年这日子怎么挨,但不知她因何被困?数十年在古墓之中,靠什么维持生命呢?
“数十年,你仍然活着?”
“老身有个孝顺儿子……”
忽然,吴维道发现阵门内有块石碑,半埋在土中,上端一个径尺见方的“禁”
字,十分触目,当然,一望而知这不是一个墓碑,登时引起了好奇心,举步踏入阵门,俯下身去,拂开草叶浮上,数行字迹,显了出来:“白发红颜,一世女魔,嗜杀好淫,积恶如山,特禁于此,以净武林,切匆妄纵,涂炭生灵。戒之!慎之!
造化老人
XX年X月”
吴维道一见后面署名,不由心头剧震,暗道一声好险!原来这魔女是师父老人家生前所禁,如果没发现这石碑,把她放了出来,岂非罪孽!
师父归隐。“禁宫”在一甲子前,从碑上所留年月计算,距今已四十年,那该是师父在谢绝江湖之后,再度出山所为。
心念之中,退出阵门。
“白发红颜”再次大声问道:“娃儿,你能进入阵门,必可破阵?”
吴维道播了摇头,道:“仅此而已,破不了!”
“白发红颜”道:“你可慢慢琢磨……”
“很难。”
“有条件……”
“什么条件!”
“老身出困之后,把本身功力,倾囊相授!”
“哈哈,白发红颜,你被禁数十年而不能自脱,论功力只怕也有限!”
“你敢轻视我老人家?”
“事实本来如此!”
“不死书生,奇门之术并非功力所能抗衡,这点你明白吗?”
“唔!““另有附带条件,老身有一宝库,所藏尽是价值连城之物,只要送你少许,便可享受终生!”
“如你脱困之后反悔呢?”
“者身可以发誓!”
“免了,区区没能力破这奇阵!”
“好小子,你不干?”
“无能为力!”
“听着,老身出困,第一个杀你……”
吴维道心中一震,只此一句,就把女魔凶残的个性表露无遗,这魔女如一旦脱困,而被“金龙帮”利用的话,天下便要更加大乱了。
这魔女既是师父所禁,身为徒弟当维护这禁制。
据“鬼手秀才申叔和”说,破阵的人明晚到,这必须设法阻止。
“白发红颇”再次厉声道:“不死书生,你想好了没有?”
“没什么好想的了!”
“哼!很好,你活不了一个月的……”
“一个月之内你准能脱困?”
“老身脱不了困也会有人收拾你!”
“哦!对了,你说过有位孝顺儿子。”
“你给老身滚!”
“你不说区区也该走了!”
说完弹身奔离现场,远处村落中,已传来鸡啼之声,看来是夜尽更残的时分了,他在坟场边缘寻了个隐僻场所,闭目打坐调息养神。
不久,天亮了,阳光又普照大地。
吴维道深知这附近都是金龙帮势力范围,只要自己在一热闹处所现身,必难逃那些密探的耳目,虽然无所畏惧,但总是惹厌。
于是,他避开了人烟稠密的所在,朝荒僻之处而行。
约莫走了十余里地,来到一家独立的农舍,他心念一转,穿越交错的吁陌,向那农家走去。
将及篱笆,两条黄狗狂吠着扑了出来。
“大黄、二黄,不得无礼,走开!”
喝话声中,两条狗夹着尾巴跑到屋后去了,一个独臂老从,现身出来,单手一扬,笑面迎人的道:“少师父何来?”
这称呼使吴维道怔了一怔,但随即恍悟自己夜入“金龙帮”总舵,冒充一蒙面剑客,那袭黑衫仍罩在外面,没有脱掉,而“师父”二字,是一般非武林人中,对江湖武师的通称。
当下一抱拳道;“小可贪玩野景,信步而来,可否叨扰一餐饭?”
“哦,这有何不可,难得光临,请进!”
“小可无礼了!”
“没有的话,请进!”
进入草堂坐下,小童献上了茶,独臂老人到后边张罗了一下,出来陪客。
“老丈高姓大名?”
“不敢,小老儿叫尤允中!”
“哦,尤老丈!”
“少师父如何称呼?”
“小可只是个游学之人,姓吴!”
“啊!那该称吴公子!哪里人氏?”
“豫西山中人!”
“过谦了!”
两人谈了一阵话,两个庄稼人摆上酒食,老人请客人人座,道:“野蔬粗肴,不成待客之道,公子勿怪!”
“哪里!哪里!冒昧打扰,十分不当,还请老丈原谅哩!”
桌上鸡鱼肉腊,排了七八式,吴维道心中很觉过不去。
主人举杯敬客,连尽三杯。
吴维道忽觉脑内一沉,不由疑云大起,难道这酒有什么古怪?尤老头定睛瞄了吴维道几眼,神色很不自然,更使吴维道犯疑,故意直着眼,晃了两晃,…
独臂老人口里叫道,“倒也!倒也!”
吴维道双目一闭,倒在椅背上。
脚步声中,有人进入堂屋,一个粗嗓子道: “爹,放倒了?”
“嗯!”
“怎么处置?”
“看衣着,十有九成是‘金龙帮’爪牙,先搜他身上,证实他的身份,以免错杀无辜。”
“是!”
吴维道突地睁眼坐起,道:“老丈,好酒!”
“呀!”惊叫声中,独臂老人脸色剧变,骇然退到一侧,另两名庄稼汉子装束的人,也惊得呆了。
吴维道曾食过“龙涎果“,体内已具有辟毒之能,这区区蒙汗之药,当然不算回事。他本满怀杀机,后来一听老者别错杀无辜那几句话,气就平了。
“老丈,尽管放心,区区并非金龙帮弟子!”
独臂老人期期地道:“公子……不是……”
“不是。”
“方才三杯酒,已算超过了应用之量,怎地……”
“区区对毒略有心得。”
“啊!公子!小老儿……的确该死……”
“老丈不必自责,江湖中本是如此,老丈审慎行事,怕伤及无辜,这一点区区倒觉得无亏武道。”
老者躬下,,惶然道:“公子不罪,小老儿却感无地自容!”
“不必,请入座吧!”
“是!是!”转头向两壮汉道:“下去,换酒!”“这两位是令郎吗?”
“是小犬,不成器!”
“好说!”
尤老头的儿子,把酒壶擞下,连杯子也换过,两人重新把盏。
“公子,恕老夫说直话,你不似游学子?”
吴维道爽朗地道:“当然不是!”
“怎会来这荒僻之所呢?”
“办事!”
尤老头敏感地一震,道:“可否请问办什么事?”
“私事!”
“哦!那就不便问了。”
“老丈似乎专与‘金龙帮,作对?”
尤老头双目一瞪,愤慨地道:“报仇!”
突然,一个青衣少女,匆匆奔入,一见吴维道在坐,登时怔住了。
吴维道看这青衣少女,头戴斗笠,脑后拖着一条乌溜溜的油光大辫子,赤脚,半挽裤管,胁下斜挎一个竹篓,长得十分清秀,十足的渔家女打扮。
“爹!”
“小芬,什么事?”
青衣少女粉腮一红,向吴维道颔首为礼。
尤允中起身道:“公子,小老儿告个便?”
吴维道自顾自地辍着酒,暗中运起了“天听”之术。
“小芬,到底什么事?”
“野和尚与对方拼上了……”
“什么地方?”
“野鸭渡,滩上!”
“怎样?”
“点子硬,十分扎手……”
“绝不能……”
“对方什么样人?”
“一个妖精?”
“女的?”
“唔!”
“这可怎么办呢?”老头搓着手。
“爹,屋里那小子什么来历?”
“不知道!”
“会不会是……”
“他说不是‘金龙帮’的人!”
“可信吗?”
“麻药麻他不倒,奈何?”
“这情况相当严重了……”
“野和尚不能脱身吗?”
“看似能,但他却存心拼命……”
“我明白了,去求你师父吧……”
“他老人家肯出面吗?”
“除此别无良策,去吧,我等你回信!”
吴维道明白了,这一家也是“宏道会”遗士, 自己可不能袖手。
尤允中走了进来,若无其事地一笑道:“公子,怠慢了!”
“哪里,既然老丈有事,小可告辞!”说着站起身来。
尤允中也不挽留,口里连声说:“对不起。”
吴维道道:“老丈,一饭之情,必有以报!”
“言重!言重!使小老儿无地自容了!”
“告辞!”
“如有便盼能再次光顾!”
“一定!一定!”
吴维道离了农舍,心想,“野鸭渡”当然是一个渡口无疑,但不知坐落何方?
管它,先到河边再说。
于是,他故意绕个弯,避开尤允中家人的眼目,然后朝河岸方向奔去,他全力展开身法,快如鬼魅飙风。
哪消片刻,滚滚浊流在望。这一带十分荒凉,入目尽是白茫茫的芦花,“野鸭渡”在哪里呢?到了河滩,向下极目一望,果见有人影在晃动。
是了!他心里一喜精神陡振,踏苇驰去。
所谓“野鸭渡”,只是一个名,既无渡口,也无人家。
沙滩上,一男一女在对峙,男的不借不俗,正是“野狐禅”的弟子“野和尚”,女的是一个黑衣妇人,徐娘半老,眉眼间荡意盎然,风骚入骨。
四周,约莫有十名“金龙帮”武士,仗剑环伺,五六具尸体散抛着,全是“金龙”为志,想来是毁于野和尚之手。
只听那女子“格格”一声浪笑,道:”你这一身打扮,别人认不出,却瞒不过我潘巧巧之眼……”
“野和尚”咬牙切齿地道:“玉蝴蝶,今天我们只有一个可以活着离开!”
“是你还是我?”
“很难说!”
“我劝你弃剑投降……”
“做梦!”
“我只是不忍心下手杀你,别以为……”
“呸!”
“我是看在昔年那一点缘份上,才不下毒手,……”
“不要脸!”
“你是决心一死了?”
“决心杀你!”
“格格格……来吧!”
“哎哟!”
“野和尚”怪叫一声,身形弹起八尺高下, “砰!”地摔倒在沙滩上。
数名“金龙武士”立即奔上前去。
“玉蝴蝶潘巧巧”娇喝一声:“退开,本座亲自处置!”
那几名“金龙武士”立即退回原地。
“野和尚”身躯翻了两翻,却挣扎不起来, 口里厉叫道:“贱人,我做鬼也不饶你……”
“玉蝴蝶潘巧巧”又是一阵浪笑道:“既已出了家, 口里怎么仍是这样不干净……”
就在此刻,一个锦衫书生,倏然出现,一步一步向场中走来,俊逸潇洒,那神情就似在游山玩水,全不把这血腥场面当一同事“什么人?止步!”
两名“金龙武士”暴喝一声,横剑拦阻。
“玉蝴蝶潘巧巧”惊呼一声:“不死书生!”
两名“金龙武士”原本气势汹汹,一听“不死书生”四个字,顿时面色大变,如老鼠碰上了猫,连连倒退不迭。
吴维道直至“玉蝴蝶”身前,才停下来。
“玉蝴蝶潘巧巧”一双水汪汪的媚眼,登时直了。
可能这么标致的少年,她一生也没见过几个。
吴维道被她看得面上发烧,冷冷地道:“玉蝴蝶,你以什么歹毒手法伤了他?”
“玉蝴蝶”先是—怔,继而眉开眼笑地嗲声道:“你也知道奴家叫‘玉蝴蝶’?”
野和尚栗声道:“她以暗器‘毒蛾’暗算我!”
玉蝴蝶媚态一敢,道:“范文昭,原来你们是一路?”
范文昭三宇入耳,吴维道为之心头剧震,范文昭,不是与父亲齐号的“流云剑客”之首吗,想不到“野和尚”便是父亲的同门门兄范文昭。
他激动得有些发颤。
“宏道会”所有幸免于难的遗士,全都起来复仇丁,父亲呢,既然山中死的不是他,他在何处?
苟且偷生!
一想到这点,他的心便滴血。
他立即下了决心,暗誓为“宏道会”尽力,以赎父亲之愆,至于身世,以不吐露为佳,于是,他冷喝一声道:“玉蝴蝶,为他解毒!”
“你认为办得到吗?”
“非办到不可!”
“哟,不死书生,你口气不小!”
“除非你不想活着离开!”
“玉蝴蝶潘巧巧”目中又泛出了淫蔼之色, “格格!”一笑道:“不死书生,你这是请求还是命令?”
吴维道毫不犹豫地道:“命令!”
“如果你愿意和我交个朋友,还可以商量!”
“否则呢?”
“没有妥协的余地!”
“你大概听说区区还未曾杀过人?”
“玉蝴蝶”扭腰摆臀,蔼声荡气地道:“你这一表人材,看来真不会杀我……
也着实对你下不了手……”
吴维道大喝一声:“无耻之尤!”
“玉蝴蝶”微一扬手,荡态一敛,寒着脸道:“不死书生,我‘玉蝴蝶’是不忌血腥的!”
吴维道冷冷道:“本人亦然!”
“玉蝴蝶”微一扬手,数点黑影,无声无息,射向吴维道。
“野和尚”惊叫一声:“毒蚨!”
吴维道本能地一挥手,那些黑影,被扫得向外尽射。
“野和尚”又叫一声:“小心……”
吴维道肩背胸胁,同时被射中,又反弹落地,竟是一只大如拇指的黑蝶,看来是精钢所造,蓝汪汪的一望而知蕴有剧毒,他总算领略了“毒蛾”的滋味,这东西实在歹毒,竟能在被震飞之后,加速回头,而且毫无声息,难怪以“野和尚’’的身手,也无法避免。
“玉蝴蝶”花容失色,生平从未碰过这等对手。
当然若非“天蚕衣”护体,吴维道非当场倒下不可。
吴维道寒森森地道:“玉蝴蝶,你死定了!”
“玉蝴蝶”蹬蹬蹬一连退了三步,粉腮呈现一片苍白。颤栗地道:“不死书生,你……真的不会死?”
“我不成了!”
“野和尚”大叫一声,身躯开始扭动,显然,这一段时间,他是以本身至高功力,逼住毒不使蔓延,现在,可能力竭不支了。
吴维道“呛”拔出“公孙铁剑”,戟指“玉蝴蝶’’道:“给他解毒!”
“可能太迟了……”
“我要你们的命,谁也别打算活着离开!”
“玉蝴蝶”打了一个冷颤,道:“不死书生,如果我解了他的毒呢?”
“饶你这一次不死!”
“说了算数?”
“当然!”
“玉蝴蝶”上前俯下身去,先起出嵌在肉内的“毒蚨”,然后把一粒药丸,塞入“野和尚”口中,立起身来,道:“成了,半个时辰可以复原!”
“玉蝴蝶,区区先警告你,别弄什么手脚,否则天下将没“不死书生,我一样说了算!”
“野和尚”平静了下来,面色渐趋正常。
“哇!哇!”惨号之声震耳而起。
吴维道大吃一惊,转目望去,不由为之头皮发炸,只见一个长发遮头盖脸的怪人,绕场飞驰,赶杀那批“金龙武士”,那些身手并不算弱的“金龙武士”,在怪人手下成了土鸡瓦狗,一个接一个地栽下去,仅只片刻工夫,近十名武士,悉被屠杀,的确可称得上心狠手辣。
眼一花,怪人迫近前来,快得令人无法转念。
吴维道审视这怪人,显然是故意以长发掩去本来面目,他忽地想起独臂老人尤允中,在听到他女儿小芬报告“野和尚”
与对方拼了命,可能不敌的时候,曾要他女儿去求她的师父,莫非这怪人便是小芬的师父?
心念未已,只见怪人寒森森地转向“玉蝴蝶”,道:“现在轮到你了!”
“玉蝴蝶”陡地后退数步,片言不发,脱手便发出四五只“毒蚨”。
吴维道尚未阻止……
“哈哈哈哈……”
狂笑声中,只见怪人一抖手,发出一把极细的丝,那些“毒蚨”竞全数被扫落,“玉蝴蝶”粉腮惨变,栗声道,“你是‘神针射斗周础,?”
“不错,你自了吧!”
“你也为‘宏道会’卖命?”
“废话少说!”
“玉蝴蝶”转向吴维道,道:“不死书生,你答应救活‘野和尚’让我上路的?”
“野和尚”站起身来,道:“周兄,放过她这一遭,别使这位小友为难?”
“神针射斗周础”冷哼了一声,掉头疾掠而去!
吴维道暗自点头,这“神针射斗周础”的功力,比“野和尚”又高了一筹,但不知是什么来历,看起来“宏道会”的功力不可轻视。
他冷声向“玉蝴蝶”道:“你可以走了,记住,,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玉蝴蝶”片言不发,狼狈奔离。
“野和尚”合掌道:“贫僧又欠你一笔人情了。”
吴维道望着这父亲同门,心内激动万状,但表面上力持镇静,一笑道:“晚辈只是为所当为而已!”
“这该不是巧合?”
“也可以说是,晚辈为了偿尤老丈一饭之情,所以赶了来……”
“你认识尤允中?”
“晚辈是不速之客,一个时辰之前。”
“啊!”
“神针射斗是尤姑娘师父?”
“噫?你……知道得不少?”
“偶然得悉的。”
“现在你与‘金龙帮’已成生死对头!”
“这点晚辈倒不在乎,倒是前辈何以要与那女子拼命,这于大局无补…”
“野和尚”牙痒痒地道: “这贱女人当年参与血洗:宏道会’,是主凶之一,会主夫妇便是先伤在她的‘毒蚨’之下,而后被杀的……”
吴维道咬了咬牙道:“很好,她会付出她应付的代价,今天为了一句话,非放她走不可!”
“当然,大丈夫一言九鼎!”
“前辈是‘流云双剑客’之一的……”
“野和尚”狂笑一声道: “流云双剑客现已不在人世了!”
言下,露出不胜痛苦之情。
吴维道强撩住激动的情绪,沉声道:“晚辈有句不当问的话……”
“请讲!”
吴维道勉力定了定心神,才凝重地道:“对于贵师弟吴方,前辈有何看法?”
“野和尚”脸上的肌肉抽动了数下,目中射出愤怒的火焰,咬牙切齿地道:“如让我碰上,我会杀他!”
吴维道暗自打了一个冷颤,道:“他真是这样的人?”
“事实俱在!”
“以前辈与他同门那些日子的观察呢?”
“他不是这类人,但他却做出了这等遗臭万年的卑鄙事!”
吴维道心中一阵绞痛,紧迫不舍间: “其中会不会有隐情?”
“野和尚”双眸顿现泪光,激动地道:“贫僧也是这样想,希望真的如此,可是……铁证如山啊!”
“少主被献出之后,下落如何?”
“斩草除根,那还用说!”
“俞辈等有匡复‘宏道会’之志?”
“会主后继无人,谈不上匡复,目的是报仇!除害!”
“不知谁是主脑?”
“暂由贫僧主事!”
“哦!”
吴维道有些话想说,但又止住了。
七条人影,飞驰而至,为首的是独臂老人尤允中,二子一女也在其中。
尤允中对着吴维道深深一躬,道:“少侠,小老儿感激不尽。”
“好说!”
渔家女打扮的小芬,深深地望了吴维道几眼,粉腮微现红晕,不知这豆寇芳华的少女,在想些什么?
看见她,吴维道想起了下落不明的周小玉,不由黯然伤神。说起来,周小玉也是苦命,从她母亲“金钗魔女”与她祖母“离恨夫人”之间的争执看来,她的出身,也是充满了离奇诡谲的色彩。
尤允中指挥两个儿子与手下,开始清理现场,每一具尸体,缚以石块,沉入河心,这倒是干净利落。
吴维道望了望天色,向“野和尚”道:“晚辈告辞了!”
“野和尚”深深叹了口气,欲言又止,最后道:“施主,我们能再见吗?”
吴维道语意深长地道:“我们目标一致,会随时碰头!”
小芬这时忍不住开了口:“小侠,我们什么目标一致?”
吴维道朗声一笑道:“我们共同的敌人,相似的目标!”
“野和尚”纵声大笑道,“实所愿也,不敢请耳,少侠、珍重了!”
吴维道双手一拱,作别而去。
“野和尚范文昭”所说的“铁证如山”四个字,使他失去了彻查旧案的勇气,也失去了为父亲辩护的信心,这痛苦蚕食着他的心,有父如此,的确是终生憾事,然而身为人子,夫复何言?
他想到了慈爱的母亲,意料中,她比自己更痛苦,因为她早知这件事。
黄昏时分,他又来到了坟场,他拣了一处距巨冢稍远的地方隐伏起来。
夜色由浅而深,掩没了整个大地。
磷火飘忽,时聚时散,忽东忽西,满眼尽是绿光,加上卿卿虫鸣,使这荒坟之夜,显得鬼气迫人。
约莫二更初起,数条人影,如鬼魅般蠕蠕而至。
不久,来到切近,吴维道凭着超常的视力,把来人看得一清二楚。
来的,一共四人,两名“双龙武士”,师爷“鬼手秀才申叔和”,与他并肩而行的一个黄衣老人,这黄衣老人不用说是请来破阵的了。
在距吴维道隐身处不及三丈的地方,“鬼手秀才”轻轻地喊了一声:“且慢!”
四人同时停下身来。
“鬼手秀才”目注黄衣老人道: “上梅兄,请在此稍候片刻,容小弟先与对方谈妥条件……”
黄衣老人激动地道:“老夫能否破得该阵,还大成问题!”
“鬼手秀才”皮笑肉不笑地道:“上梅兄,阵势非破不可!”
“这……岂能勉强?”
“别忘了你老伴在等待着共度余年。”
“申叔和,你们这种手段太卑鄙了,天理难容……”
“哈哈,古上梅,别转错念头,谁不知你是此中能手,如果此阵不破,阁下便休想与尊夫人见面……”
古上梅栗声道:“人非万能,学有专精,老夫怎能保证破得?”
“鬼手秀才”阴侧侧道:“今日破不了还有明日,你可以慢慢钻研,你有生之日,非办好这事不可!”
“否则呢?”
“说出来很不好听不说也罢!”
“大不了杀了我夫妻?”
“嗯,尊夫人可能先一步,至于阁下,仍须留着破阵……”
“士可杀,不可辱……”
“阁下,现在先不谈这些!”
说完,转身朝那禁制“白发红颜”的巨坟方向奔去……
两名黄衣“双龙武士”留在现场监守黄衣老人古上梅。
“唰!唰!”
两把黄土,从空洒落。
黄衣老人与两名武士,骇然大震,但两武士随即大喝出声:“什么人?”
“何人胆敢弄鬼?”
“嘿嘿……”一阵冷笑,传自不远的墓后,此情此景之下,的确令人胆寒。
两名武士互望了一眼,交换了一个记号,“唰”
地拔出长剑,一左一右,扑了过去,只听“嗯”“嗯”两声低沉的闷哼,没了下文。
黄衣老人古上梅栗声道:“哪位朋友?”
“区区在下!”
声音发自身后,黄衣老人为之毛发俱竖,陡地回身来,面前站着一个少年书生。目如寒星,正的的对着自己。
“小友……是……”
“区区‘不死书生’!”
“啊!你……便是新近出道的无敌剑手‘不死书生’!”
“区区岂敢当无敌之誉,以讹传讹而已!”
“有何指教?”
“奉劝阁下不要助纣为虐!”
古上梅苦苦一笑,愤然道:“老夫是被胁迫的!”
吴维道望了望巨坟方向,不见有“鬼手秀才”的动静,道:“如何被迫法?”
“老夫山荆已落入对方手中!”
“现在何处?”
“大概还在江边船上!”
“好,阁下到旁边墓后歇着,区区为阁下解决这问题!”
“交贫僧去办如何?”
暗影中,出现了一个人,吴维道只听声音,就知道来的是谁了,立即道:“好极了,就烦前辈去处理吧!”
古上梅惊声道:“谁?”
吴维道一笑道:“一个慈悲为怀,侠人为胸的出家人,阁下随他去吧!”
黄衣老人古上梅迟疑地走了过去,随即被“野和尚’带走……。
吴维道心头一松,站在原地,等“鬼手秀才”回头,大约过了半刻光景,只见“鬼手秀才申叔和”匆匆奔来,在五丈之外,便大声发话道:“古兄,成了,来吧!”
吴维道缓缓举步走去……
快要接近之际,“鬼手秀才”突地惊呼一声:“你是谁?”
“不死书生!”
“呀!”
惊呼一声,吴维道已一闪跃到了他的面前, “申叔和,想不到吧?”
“鬼手秀才”一向伶牙俐齿,鬼计多端,此刻却惊傻了,期期地望着他道:“不死书生。你与本……本帮泡上了?”
吴维道冷冷一笑道:“正是这句话!”
“你会后悔!”
“那是以后的事,而你后悔却在眼前!”
“鬼手秀才”惊悸地后退了一个大步,粟声道:“你把古老儿怎样了?”
“不必担心,他平安地离开了!”
“好哇!”
“鬼手秀才”双掌齐扬,一道蚀骨阴风,飒然卷出,夹着一蓬星星点点的暗器。
“砰!”的一声巨响,阴风被护身罡气震得四下消散,暗器在触及“天蚕衣”
之际纷纷落地。
“鬼手秀才”唬了个亡魂俱冒,掉头弹身,其势如电,一连两个起落,去了十几丈地,扭头一看,不见“不死书生”追来,不由透了一口气,方待再次弹身……
“你走不了的。”
”不死书生’’鬼魅般地在他身前出现,不,似乎他原来就站在那儿等侯。
“鬼手秀才”直了眼,簌簌发起抖来。
“不死书生,何必迫人太甚?”
“废话!”
“江湖有言,各为其主,咱们无怨无仇啊?”
“你乞命吗?”
“笑话。”
“为虎作怅肆虐武林,你报应临头了!”
“鬼手秀才”连连后退, “噗!”地一声,踏入了墓穴腐棺之中,惊叫一声,拔了起来,一连几个踉跄,几乎栽了下去。
吴维道徐徐抽出“公孙铁剑”一扬……
师门遗训,立即映上脑海:“不许妄杀……”不由一犹豫。
一蓬黑雾,迎头罩来,心头一惊,弹退了两丈之外,黑雾见风暴涨,眨眼变成了数丈方圆的一片黑幕,他再次后退,向侧方划了一个半弧,绕到黑幕之后,一看,不禁恨得牙痒痒,“鬼手秀才”已无影无踪。
不远处,两名“双龙武士”蹒踞移动身形,手中已没了剑,原来已被废了武功,吴维道冷冷扫了两武士一眼,任由离去。
一条白色人影,鬼魅般冉冉飘来。
吴维道心中一震,当不会是“白发红颜’脱困而出吧?
人影眨眼临近,是一个面容死板、白惨的怪人。
“白衣人!”
他心里暗叫了一声,这“白衣人”正是自己当年被逐出“金龙帮”总舵,在垣曲城外破庙边从“双龙武士”四大头目之一的“黑枭程葵”手中,夺取锦盒又被“大漠三毒”暗算之人,这的确是奇迹了,他怎会在此现身呢?
转念间,只听“白衣人”冷森森道,“申叔和,你敢捣鬼,你是找死……”
话声中来到距吴维道丈许之处,突然惊声道:“噫!你不是鬼手……你是谁?”
“区区不死书生!”
“哈哈,你便是‘不死书生’?”
“不错!”
“妙极了!”
“什么意思?”
“本人正愁无处找你……”
“找区区何事?”
“有件事商量!”
“阁下该怎么称呼?”
“江湖中皆知有‘白衣童面’其人!”
“白衣童面!嗯!有什么事商量?”
“听说你精于阵法?”
吴维道心中顿有所悟,脱口道:“阁下是:白发红颜’的公子?”
“白衣童面”嘿嘿一笑道:“你很聪明,猜对了!”
白衣人会是女魔“白发红颜”的儿子,的确出人意料之外,他要商量的事,不必说也可以想象得到了。当下故作不解,他说:“区区略诸阵法,不能说‘精’,怎样?”
“请你助家母出困!”
“这办不到!”
“你不干?”
“区区破不了那奇阵!”
“你可提任何条件!”
“阁下准能办到?”
“只要不太离谱,本人为了救母,可以付任何代价!”
吴维道心念电转, “白发红颜”曾说她有个孝顺儿子,看来并非信口之言,只是对方是师父生前所禁,目的是怕这女魔作恶江湖, 自己如放了她,后果不说,违背师父生前初衷,是不对的。
“可惜区区力有未逮!”
“白衣童面”戴的玩偶面具,除了双目之外,什么表情都看不到,那形状看起来还有些滑稽, 只听他重重一哼道:“不死书生,你看到鬼手秀才那厮没有?”
“有,他走了!”
“好哇,他敢寻老子开心,真是活腻了。不死书生,还有与他同来的黄衣老人呢?”
“这可不清楚!”
“如何,你有什么条件?”
“区区无任何条件!”
“无条件办事?”
“区区并未答应!”
“别迫本人采取激烈手段……”
“难道要流血吗?”
“可能!”
“白衣童面,阁下认为区区在乎吗?”
“告诉你,只要本人出手,没有人敢说不在乎。”
“未见得吧?”
“你要试试?”
吴维道手中铁剑,并未归鞘,闻言之中,本能地一抖剑身,道:“无妨,阁下用什么兵刃?”
“空手足矣!”
“哈哈哈哈!”
“这有什么好笑的?”
“白衣童面,阁下太张狂了!”
“让事实证明吧!”
“区区也以空手奉陪!”
“那你将死得更快!”
吴维道回剑人鞘,双掌在胸前交叉,摆出了一个极其诡异的起手式。
双方凝神对峙,四道目光,纠结在一起。
吴维道所摆出的架式,已到了精、气、神合而为一的至高境界,完全无懈可击,无论你在任何角度出手,都将遭到致命的反击,而且其变化无从预测。
“白衣童面”的眸光,由充满了杀机而转变为凝重,继之盛气大减,由凉而馁;最后一收势,道: “本人不是你的对手!”
吴维道双掌垂下来,冷冷道:“阁下很有自知之明!”
“不死书生,这事不能算完……”
“怎样?”
“本人有机会时仍要找你……”
“很好!阁下很坦白,区区随时候教!”
“你可以请便了!”吴维道微一拱手,徐徐转身,向坟场之外走去。
那身影在夜幕中,显得孤傲而诡秘。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问题,当年家遭事变之后,“野和尚”
逃出山中,声言要杀父亲,当时自己年纪方小,一方面根本不知道“野和尚”
便是父亲的同门师兄“流云双剑客”之一的范文昭, 自己当时曾告诉他吴方夫妇已经被害,而在河边他却说“……如碰上吴方,非杀他不可……”的话,看来他也获悉父亲并未遭害,不然不会说这句话。
父亲不死的秘密,是“金龙帮”所属“洛阳分帮”帮主于大为透露的,“野和尚”怎么知道的呢?
这事将来如何了局?
父亲的行为固属不可赦,但他总是自己的父亲,但范文昭却是父亲的师兄,如他以门规处置父亲, 自己是伸手还是袖手?
父亲与母亲当日下午既未遇难, 自己事后曾在火场呆了不短时间,为什么父母不现身追查儿子的下落?
难道父亲真到了可以出卖少主,也可以抛弃骨肉的程度?
母亲呢?她会放弃找寻儿子吗?这是令人不解的谜,要不,就是于大为的话不可靠,但他却惹上了小玉的母亲“金钗魔女”,原是误以“金钗魔女”隐居之处,是父亲藏匿之所,他当然没有说谎的必要……
他痛苦地摇了摇头,想不透其中的蹊跷。
夜更深丁,深得像吴维道心中的隐痛。
顾盼之间,来到了坟场的边缘。
一条人影,匆匆奔来,竟是“野和尚”。
吴维道迎上去道:“前辈,如何了结?”
“我们增加了一位帮手!”
“哦!古上梅参加了贵会行列?”
“是的,他的老伴在贫僧赶到的前一刻遇难了……”
吴维道不由发指,重重哼了一声道:“他们为什么要杀害古上梅的老妻?”
“因她图逃而被格杀!”
“她也是武林人?”
“当然!”
“多行不义,必自毙,‘金龙帮’末日到了!”
“野和尚”目光的的地望着吴维道,蓬乱的毛头连点道:“小友之言甚是!”
对于“野和尚”的不时改变称呼,吴维道并不以为奇,因为对方原本就是个古怪人,僧不僧,俗不俗,只是隔于辈份,心里有些不是味道而已。
“前辈有什么指教?”
“方才此地的事,是何结果?”
“鬼手秀才逃脱,‘白发红颜’之子一度现身……”
“噢!那女魔头的儿子是谁?”
“自称‘白衣童面’!”
“哦!这倒是想不到的事,后来怎样?”
“也……走了!”
“野和尚”没有追问下去,换了话题道:“小友,我‘野和尚’有个请求……”
“前辈但说无妨,只要力所能及,请求二字不敢当。”
“小友行走江湖,如遇‘三环,记号时,请予援手!”
“三环记号!”
“不错,这是本会弟子的急难记号!”
“这点晚辈答应!”
“感激不尽……”
“言重了!”
“鉴于最近几件事,‘金龙帮’必然采取严厉报复手段,同时贫僧有远行,所以必须化整为零,暂停活动!”
“前辈有行动?”
“是的!”
“何往?”
“割除一个心头累赘!”吴维道茫然地“哦”了一声,心中并不明白,但不好追问下去。
“野和尚”顿了顿,却自动地道:“小友,你不是问起那个败类吴方吗?”
吴维道一震,道:“是的。怎样?”
野和尚愤声道: “贫僧要以师门戒律,武林公义制裁他,同时昭告天下……”
吴维道全身的血液似乎在刹那间凝结了,粟声道:“他有下落了么?”
“唔!”
“在何处?”
“小友似对此事十分关心?”
“不,人之常情而已!”这话说得十分含蓄,可以做多种解释。
“据手下人不断追根探查的结果,发瑰他匿居在嵩山后峰的一座幽谷中。”
吴维道呼吸为之一窒,心跳得非常厉害,情绪激动如狂;但他力持镇静,道:“夫妇两人吗?”
“不错!”
“是的,他……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是的,像是自语却是含着血泪出口的,内心的沉痛,简直无法形容,古语有谓: “子不言父母之过”,但他身为武士,“大义”二字是不能完全抹杀的。
“小友,再见了!”
“再见!”
“野和尚”掉头驰去,一闪而没。
吴维道十分不解, “野和尚”是“流云派”弟子,改投在“野狐掸”门下;照一般规矩来说,是欺师灭祖的行为,“流云派”除了“流云双剑客”外可说默默无闻,是否该门派已名存实亡?不过,以“造化门”而言,自己成了一派单传,情形大概是差不多。
父母匿居嵩山峻峰,这真是天大的喜讯,骨肉劫后重逢,只是,他却没有喜庆的感受,反而觉得惶惶无主。
他断然做了决定。
夜尽天明,旭日初升,吴维道来到河边,沿岸走了数里,连一艘小船的影于也看不到,心头不由有些咕啜,这不是偶然的,因为连渡头也失去了船影。
他同时想到了也许有人暗中盯自己的梢,当然,对方是金龙派爪牙无疑。
看来一场杀劫是无法避免的了。
但目前最迫切的是要过河,如果让“野和尚”赶在前头,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他后悔没有去找独臂老人尤允中,设法过河,但此刻再回头时间已来不及了,“野和尚”早已过河上路了。
怎么办呢?
皱眉苦思之下,忽然想到了一个蛮干的办法。
于是,他大摇大摆地奔向北岸的码头,也就是少帮主的画舫被炸沉的地方。
果然,他体察到了异常的气氛, “金龙帮”已暗中展开了对付他的行动,从盯梢者的举止看来,尽属一流高手。
他所预期的情况发展,也正是这样。
到了码头,只见三艘漆有“金龙”标志的梭形快船,泊在码头边。其余民间小船,半只也不见,码头上静悄悄的,杳无人迹。
他冷眼一扫那三艘快船,面河站立,像是在欣赏河景,神态悠闲至极。
没多久,左右有人影映入眼角,身后也起了“沙!沙!”
的脚步声,只一忽儿工夫,步声停止,他知道已被包围了,但他故作不知。
接着,身后起了一阵马蹄声,来人下马,步入圈子。
“不死书生,你的死期到了!”
吴维道缓缓回身,只见数十武士,围住了三十方向,兵刃全离了鞘,如临大敌,眼前,兀立着少帮主朱文华,身后四老者一中年,他认识其中一个是邱大器,一个是“双龙武士”统领“粉面郎君”莫云,其余三老者,想是护法或堂主之流。
“少帮主,幸会!”
“不死书生,今天你插翅难逃!”
吴维道朗声一笑,道:“有何指教?”
少帮主朱文华寒声道,“要你的命!”
“只要少帮主有此能耐,区区的性命随时可以奉上!”
“你等着瞧吧!”
吴维道衡量目前情势,当面的六人,皆是一等一的高手,可能,还另有什么恶毒的安排。对方的目的,定要置自己于死地固不待言,如果六人联手合击,应付起来可能很吃力,而自己乃是要争取时间过河……
吴维道冷凄凄地一笑,道,“少帮主也能使剑?”这句话,极尽轻蔑之能事。
朱文华登时剑眉倒竖,厉声道:“不死书生,你什么意思?”
“少帮主敢佩剑,必然也能使剑……”
“你以为自己剑术高深?”
“不敢,但颇有心得!”
“来,咱们先较量一番?”
朱文华气得双目尽赤,“呛”地拔出了腰间长剑,暴喝道:“少狂,本少帮主今天要宰你!”
“粉面莫云”寒声道:“少帮主。请冷静些,别忘了帮主的金谕!”
朱文华咬牙道:“我知道!”
“粉面莫云”一摆手,五人“唰”地散开,各据方位,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场面骤呈紧张局势。
吴维道徐徐地拔出了“公孙铁剑”,仍然目注朱文华道:“少帮主,真要较量一番吗?”
“当然!”
“请吧!”
朱文华忽地冷静下来,抱元守一,这点,使吴维道暗自称许,一个剑手,最忌心浮气躁,这是最基本的条件。
“粉面郎君”等五高手,齐齐擎剑在手。
朱文华凝声道:“五位暂缓出手!”
说完,徐徐扬剑,目中射出迫人的光芒。
吴维道目光紧盯对方,手中剑斜斜下垂。
“看剑!”
暴喝声中,朱文华出了手,剑光如幕,纵横交织,罩向吴维道,剑气破空,发出了“嗤嗤”的刺耳声音。
“锵锵锵……”
一阵连珠的金铁交鸣,光幕顿息,朱文华退了一大步,俊面发青。
“粉面郎君莫云”等脚步一挪……
朱文华大叫声:“你们别动!”
吴维道正中下怀,故意轻松地一笑道:“少帮主,接在下一剑!”
话声中,铁剑斜斜划了出去,看上去平淡无奇,毫无火气。
朱文华沉哼一声,举剑相迎,就在双方剑刃即将交击的刹那,吴维道陡一振腕,铁剑暴出一片乌光。
“锵!”夹以一声惊呼,朱文华手中剑被震断了半尺长一段。
朱文华手执断剑,窒住了。
“粉面郎君”等五人,驱身向前……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吴维道以闪电般的行动,一把扣住了朱文华的腕脉,向后反扭,铁剑由后面架上朱文华的肩头。
惊呼声中,所有在场的都直了眼。
朱文华俊面成了酱紫之色,身躯簌簌发抖。
吴维道冷冷道:“少帮主,烦你驾,送在下过河!”
朱文华目眦欲裂地道:“办不到!”
“在下现在要切下你的脑袋,毫不费事。”
“切吧!”
“你不怕死?”
“死算什么?江湖中不是杀人便是被杀!”
这种偏激而残忍的话,使吴维道打了一个冷颤。
“这是少帮主力武士的信条?”
“不错!”
“但在下只要过河,不想杀人………”
“把剑移开………”
“暂时办不到!”
“那你就下手,本少帮主决不皱眉!”
“在下也无意杀人。”
“不死书生,你会后悔!”
“后悔什么?”
“本少帮主如不死,誓要切下你的头颅!”
“那也无妨,只要你有这种机会!”
“咱们走着瞧吧!”
“现在备船送在下过河!”
“粉面郎君”莫云等五名内圈高手,个个杀机可掬,但投鼠忌器,谁也不敢蓦然出手。
突然,十几名黑衣劲装武士,如一阵旋风冲入圈内,散开成另一个包围圈,“粉面郎君”等五人,立即退去圈外。
这十几名武士,没一个带兵刃,每人腰间悬满了一卷卷绳索样的东西。
吴维道大感奇怪,这批武士难道有什么绝招施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