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2019-11-07  作者:陈青云  来源:陈青云作品集  点击:

  星星在贬眼,夜风轻啸着掠过原野,夜色深浓,血剧落了幕?
  陈家麟向长髯老者抱拳道:“可以请敎老前辈的尊称么?”
  长髯老者长叹了一声道:“门户不幸,贻笑武林,老夫久已不提名道号,请少侠见谅。”
  陈家麟讪讪地道:“那是晚辈多此一问了!”
  说着,转向“却尘”少尼道:“小师太刚才在贵府,曾说有话要……”
  “却尘”寒星似的目光一闪,道:“施主认得‘渔郎’陈家麟?”
  陈免赔麟心中一动,道:“是的,小师太有什么指敎?”
  吴弘文的眼睛也瞪大了,不知“却尘”少尼,何以会提起“渔郎”?
  “却尘”幽幽地道:“施主可知道他的近况?”
  陈家麟想了想,道:“听说他失踪了,小师太找他有事么?”
  “却尘”眉头一皱,道:“失踪了,是不是发生可意外?”
  陈家麟摇头道:“这却不得而知,不过,在下与这位吴少侠也正在寻访他的下落。”
  “却尘”略一沉吟道:“贫尼有个请求,如果两位碰到他的话,请转告贫尼有极重要的事要见他一面,在一月之内,贫尼足迹不离南昌一带。”
  吴弘文目注陈家麟,意思是问他要不要抖出真面目。
  陈家麟深深一想,决定暂时不露真相,既然“却尘”说了,一个月之内,在南昌一带可以找到她?便不必争在一时。
  况且此来是为了要找“紫衣罗刹”解释误会,一旦显露了真面目,可能又节外生枝。
  当下点了点头,道:“在下一定转达,除非碰不上……”
  想了想,仍忍不住追问道:“不知小师太找他有什么重大的事?”
  “却尘”道:“这是秘事,恕不便奉告。”
  私事?
  陈家麟困惑了,她与自已之间,有什么私事?
  他真想抖露真面目,打破这疑团、但想了想,还是按捺住了,转口道:“请问梁宅如何走法?”
  “却尘”惊声道:“梁宅,施主与梁家有渊源?”
  陈家麟道:“谈不上任何渊源,只是为了要解释一场误会!”
  “却尘”道;“是事先约定了的么?”
  陈家麟道:“没有,是在下等自动找来的。”
  “却尘”沉吟了片刻,道:“梁宅就在这林子外不远,穿过林子便可看到,不过,能不去最好不去,因为那里向例不许外人渉足,可以说是禁地。”
  陈家麟道:“这一点在下听说过,但不能不去。”
  “却尘”微微颔首道:“既是如此,两位施主多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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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圈约莫七尺高的围墙,围着一座庄宅,门楼不算高大,两扇黑漆大门紧关着,最抢眼的是门头上吊着的那对红色灯笼,红得刺眼,使人见到了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血,红艳艳的血。
  灯笼上一边写的是“止步”,一边的写是“莫入”。
  一般的门灯,多半写的是姓氏,门第,或名衔,像这样子的,可说绝无仅有。不知道的人,见了这四个字,自然却步,知道的,不用说,连退避都嫌不及。
  这便是“紫衣罗刹”隐遯的地方,不出名,江湖中知道的没几人。
  血红的灯光下,映照出两条人影,一个是陈家麟,另一个是吴弘文,两人站在门楼前,不知如何是好,犯了禁忌不说,半夜三更的上门求见,也不合礼数。
  但事实上又不能打退堂鼓,现在要赌的,便是比祝龙先到,如果让祝龙抢了先,在先入为主的情况下,要解释便很困难了。
  陈家麟侧顾吴弘文道:“怎么样?”
  吴弘文道:“传声求见,如何?”
  陈家麟点了点头,道:“看来只好如此了。”
  蓦在此刻,两扇黑漆大门,突然自动开啓,两人同时心头一震,目不稍瞬地望着门里,心弦顿时绷紧了。
  两口白木棺材,由四名壮汉分别抬着,缓缓出门。
  两人心头发了毛,庄里到底死了什么人,半夜三更的赶着埋葬。
  棺材在距门楼丈许之处并排放落,棺盖被翻开在一边,竟然是两具空棺。
  四名大汉连瞅都不瞅两人一眼,似乎他俩根本上就不存在,转身去了。
  望着两具白木空棺,陈家麟沉声道:“我看情形不妙?”
  吴弘文不安地道:“多半是祝龙先我们赶到,不知对方要弄什么玄虚……”
  话声未已,数条人影,从门里逐一出现,当先的是个紫衣中年妇人,很美、风韵十足,后面随着一个风干橘子似的白发老妪,一根拐杖又粗又大,如果是铁的,怕不有百来斤,最后,赫然是梁小玉的表兄“花太岁”祝龙。
  祝龙这一现面,两人齐在心里暗道一声:“完了!”
  三人在棺材后面停了脚步。
  祝龙嘴角噙着阴笑,冷眼望着两人,只差没笑出声。
  白发老妪拄杖而立,两只眼闭得紧紧地似在养神。
  紫衣妇人眸光如冷电,在两人面上一扫,口里微哼了一声,不用问,她便是梁小玉的母亲“紫衣罗刹”了。
  祝龙冷森森地道:“姑妈,就是他两个,没错。”
  “紫衣罗刹”点了点头。
  陈家麟与吴弘文相视了一眼,双双作了个揖,陈家麟开口道:“在下兄弟冒昧晋谒芳驾,是想澄清关于令千金的事……”
  “紫衣罗刹”笑了笑,打断了陈家麟的话道:“我知道,不必说了,两位的胆子大得可以包天,现在自己躺进棺材去!”
  声音柔和而悦耳,几乎使人怀疑她是在说笑。
  两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颤。
  吴弘文期期地道:“芳驾准许晚辈说几句话么?”
  “紫衣罗刹”道:“当然可以,你说吧!”声音仍是那么和悦。
  陈家麟大感意外,暗忖:“谁说她刚愎自用,看来她不是不讲理的人。”
  吴弘文把在小镇旅店中发生的事,从头到尾,照实说了一遍。
  “紫衣罗刹”点了点头,道:“唔,很中听,还有别的话要说么?”吴弘弘文道:“没有了,这便是事情的真相。”
  “紫衣罗刹”道:“既然没话说了,躺进去吧!”
  两人不由傻了眼,她根本就不听这解释。
  陈家麟勉强一定心神,道:“芳驾这是什么意思?”
  “紫衣罗刹”若无其事地道:“没什么,欠命还命,欠债还钱,你俩抢先投到,早死早超生。这笔帐是代婢女月桂讨的,至于掳劫我女儿的,另外找那几个老不死的算。”
  陈家麟咬了咬牙,道:“芳驾一点也不听解释么?”
  “紫衣罗刹”轻声一笑道:“解释是多余,我现在开始杀人,到你们交出我女儿为止。”
  陈家麟抗声道:“芳驾不认为这是“牡丹令主”借刀杀人的阴谋么?”
  “紫衣罗刹”道:“我知道你们会这么说,别躭误时间了,入棺吧!”
  语意残酷任性,偏偏声音是那么柔和,本来是充满杀机的话,在她口中说出来似乎不是那回事,这种性格,的确太可怕了。
  陈家麟忍住怒火道:“在下兄弟誓死寻回令千金,请芳驾宽限一个月,到时交不出人,任凭处置,这总可以了吧?”
  “紫衣罗刹”道:“话说到这里为止,入棺吧,坑穴已掘好了。”
  吴弘文栗声道:“活埋么?”
  祝龙接口道:“小子,你说对了,这样可以得个全尸,不好么?”
  陈家麟双目开始发红,冷沉地道:“祝龙,你少得意,如果将来证实是你小子串通“天香门”的人干的,你会付出相当的代价。”
  祝龙阴阴地道:“可惜你们已经没有将来了,你的寿数只到今晚为止。”
  “紫衣罗刹”一挥手,道:“停止废话,快些上路!”
  陈家麟赤红的双目,足可与红灯媲美,瞪着“紫衣罗刹”道:“如果在下说不呢?”
  “紫衣罗刹”道:“千万别说不穿,我生平不习惯听这字眼,换了种方式的话,就大煞风景了。”
  陈家麟侧顾吴弘文道:我们走走!”
  “紫衣罗刹”回头道:“姥姥,得劳您的驾了!”
  白发老妪双目陡地张了开来,两道冷电也似傲厉芒暴射而出,肩不摇,身不动,膝不弯,平平落到陈家麟身前不到那八尺之处,以刺耳的声音道:“小兔崽子,你进不进棺材!”
  陈家麟知道说什么都是空的,事逼处此,只有豁出去了,要走恐怕也难脱身,自己也许可以全身而退、但吴泓文便很难说了。
  第一次被人骂为崽子,的确不是味道,愤火掩盖了心中的恐惧,大声道:“您老人家这般年岁,别也出口伤人,在下虽是江湖无名小弟,但不还至于在人主宰连死。””
  白发老妪脸上的皱纹一顿,道:“哟!听口气你似乎还想反抗?”
  陈家麟一昂头,激声道:“不错,身为武士,岂可失了本份,生死是另外一回事。”
  白发老妪裂开瘪嘴“呱呱”一阵怪笑,道:“有意思,小子,冲着你这份胆量,老身网开一面。如果你能接老身一杖而能保住小命的话,今夜你可以暂时不死,拔剑吧!”
  望着那根黑黝黝的巨型拐杖。
  陈家麟心头冒出寒气,但想到以自己的能耐,接一杖大概还不成问题,这是个脱身的好机会。
  当下追问一句道:“您老人家说一杖?”
  白发老枢龇了龇疏落的黄牙,道:“不错,是一杖,老身偌大岁数,还能对黄口小儿食言。只不过这一杖打下去,收尸很困难,你小子会变成一堆烂肉。”
  这种话,令人听来不寒而栗。
  吴弘文的脸色泛了青,他无法想象今晚将是什么结局。
  陈家麟缓缓抽出了墨剑,斜撇向上,功力运足了十二成。
  场面在陈家麟拔剑之际,骤是无比的紧张。
  白发老妪徐徐举杖,那臃然大物,使人无法想象一击的力道大到什么程度。
  “紫衣罗刹”微笑着,似乎她无论何情况下都不会紧张,永远保持那看似雍容华贵的风度。
  “呼!”地一声,黑色的杖影,如山般劈落。
  除了“紫衣罗刹”之外,所有在场的人,呼吸全振住了,血液似乎也停止了运行。
  陈家麟咬紧牙关,竭毕生功力,横剑去封。
  这种打法是硬碰硬,一丝一毫也不能取巧。
  如果照普通打法,陈家麟可以闪让反击,也可以用他那招绝世剑法占机先攻,情形便完全不同了。
  吴弘文的脸色由青变成了苍白,但,这只是一瞬之间的事。
  剑杖交击,栗耳的金铁振鸣声中,爆出了一串火花。
  陈家麟连退三步,墨剑下垂拄地,一股血箭夺口射出,他没倒下,连哼声都没有,脸色丝毫未变,因为他戴着人皮面具。
  这情况,出乎任何人意料之外,这冷面人竟然真的接下了惊世骇俗的一杖而不死。
  白发老妪也怔住了,她觉得这似乎不象是真的,久久,才栗声道:“小子,你今晚可以不死了,能硬接老身一击的,除了“乾坤一剑”陈延陵之外,你小子就是第二人了……不,你应该是第一人,老身的功力比当年深厚,如果再换陈延陵,他可能接不了。”
  陈家麟眼前阵阵发黑,周身骨节宛若全被震散了,他自知内腑受伤极重,但他能不倒下,还有盟弟吴弘文命运未可卜。
  但听到对方提到了父亲的名号,他的精神徙然振作起来,一股莫明的力量,在支持着他。
  白发老妪又道:“凭这一击,值得老身问你名号,你叫什么?”
  名,没有人不好名的,好胜是人的本性。
  但也可说是一个人无法克服的人性上的弱点,他不能再报“冷面怪客”的名号,他必须维持父亲昔日的名头。
  于是,他脱口道:“渔郎陈家麟,陈延陵的儿子!”
  这一报了名,满场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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