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仲谋此时脸上那血红的颜色,已渐次消退,身上热度也已不复烫手,呼吸均匀好多,神智自是恢复。
但听他问非所答地道:“冷二弟,你刚才说些什么?”
声音仍是微弱得很,带着些儿喘气。冷霜恐怕触发耿仲谋火气,不敢说实话,只好讷讷地道:“没有什么啊!咱哥儿与郎君兄台,只是在商量如何疗治大师哥的伤毒而已,大师哥你听到了么?”
耿仲谋把眼皮合上,半晌,才睁眼问道:“那么,商量出什么妙计没有?”
玉箫郎君哈哈一笑,道:“我料耿兄清醒已经多时,那冰草非同寻常,服后即可复苏,何况已有盏茶时光,冷二哥,你也不用瞒着你的师兄啦!”
冷霜心中委实忌惮得很,哪敢答话,连连给玉箫郎君打眼色。
他一边又嗫嚅地回话道:“大师哥请休烦恼,早晚总得想出一个救治之法,此刻尚未有何妙策可行!”
耿仲谋微微叹了口气道:“郎君兄台之言甚是,你们说的话,我早巳全听到了。”
冷、边二人心中陡然一震,还未说话,已听耿仲谋喘着气道:“你们要去请紫府宫的人来医治我的伤残,是也不是?”
冷、边二人哑口无言,默然俯首,玉箫郎君又是一阵豪笑,道:“不错啊!舍此而外,已然别无妙计可施,不知耿兄台意下以为如何?”
此语一出,冷霜,边强俱又大吃一惊,不由各各定睛,看看耿仲谋的神色反应如何?
但见耿仲谋神色自若,又闭上眼皮,似在养神,久久,才听他幽幽地道:“若在过去,我耿某至死也不请那老儿来救自己,此刻又不同了……”
这几句话,大出他两个兄弟意料之外,登时脸现喜色,当前八骏三雄中这两个高手,对紫府宫并无嫌怨,所恨者只是受他们的大师哥影响而已,其实为了耿仲谋的沉疴,他们也亟想从权,请得唐古老头前来。
耿仲谋微微一透气,复道:“自从经过郎君兄台开解,在下茅塞顿开,已显捐弃以前不是,只是不知前此业师,是否也肯如小弟一般,冰释嫌怨!”
玉箫郎君一听,自己揣测果然,不由喜出望外,大拍胸膛道:“只要耿大哥幡然改图,至于唐古前辈那边,小弟定能代作鲁仲连,其实,唐古前辈对耿兄的事,已然伤心透了,怎会记恨!”
耿仲谋把闭上的眼皮又睁了开来,忽道:“郎君兄台,且休答应,小弟的话尚未了,且听下去。”
玉箫郎君道:“耿兄还有什么吩咐,小弟自当洗耳恭听!”
耿谋仲忽面现异色道:“不过,我爷爷的事,小弟决难就此甘休!”
玉箫郎君双眉一皱,苦笑道:“这般说来,教小弟如何为贤兄奔驰?”
耿仲谋喟然叹道:“罢了,郎君兄台,就劳你给小弟走此一遭也罢!”
玉箫郎君正欲再问,又听耿仲谋道:“郎君兄台放心,小弟刚才的话,并非尚存与前业师为仇之意,乃是对家祖横死事,必须得个水落石出,皆因……”
说到这儿,当前这个病人,似乎因说话过多,耗气太大,忽地沉声不响。
玉箫郎君吃了一惊,急俯首看去,口中同时道:“耿兄台,耿兄台,你的旧伤复发了吗?”
耿仲谋脸上浮上一丝丝微笑,道:“不是,小弟因觉力乏,不过稍为憩息一下而已。”
续道:“小弟是指,以我与姊姊莹儿来说,家姊为人如何,小弟与她自幼相依为命,哪会不知,她也是个忠义与性情中人,不料自家祖身归道山以后,性情陡然大变,她对前业师不只没有记恨,且尊敬如旧,此中岂无道理?因是之故,小弟便要穷它一个究竞了。”
玉箫郎君哈哈笑道:“兄台所说甚是,只是此事甚为简单,令姊所以与你所持不同心念,为的令姊已经明白,令祖千手如来前辈,实在不是死于紫府宫掌门之手,是以自然不会记恨!”
耿仲谋瞪着眼半信半疑道:“郎君兄台怎知家祖并非伤在紫府掌门之手?当日我也在场,分明瞧得真切!”
玉箫郎君道:“这桩过节,误会重重,待紫府掌门与令姊一到,兄台便当明白!”
耿仲谋黯然道:“但愿小弟与前业师捐弃此段仇怨就好……”
他的声调,不只悲怆难禁,抑且微弱低沉,看来伤势不轻。
他幽幽续道:“其实,在下深心,对紫府宫并无怨恨,怨只怨前业师不念故旧,出手太重,致令家祖惨遭横祸而已。”
玉箫郎君连连皱眉,道:“此事已有水落石出的日子,耿兄何必自苦!”
耿仲谋又道:“在下与紫府宫中各人,俱是交厚,尤其是我那一双小师妹,天真无邪,益发令人疼爱!”
玉萧郎君扬眉朗笑,说道:“耿兄休要烦恼,小弟好歹给你办妥就是!”
就在此时,陡听峭壁之后有人敞声大笑,那笑声桀桀而鸣,钻耳颤心,来人的功力,看来俱在诸人之上。
各人不由唬了一跳,但见玉箫郎君喜形于色,叫道:“娘啊!是你老人家来了。”
冷霜、边强闻言失色,耿仲谋悄声问道:“郎君兄台,你说什么人来啦?”
话未落口,只见哗喇喇一阵暴响,峭壁后已然转出一团黑影,来人正是使江湖闻名胆落的史三娘。
玉箫郎君定睛看去,心中不由诧然起来,但见史三娘背后,竟然多了一个老人,此人浑身血污,显然受了重伤,但身上却给捆绑得结结实实,神情呆木,不声不响地悄然站着。
耿仲谋一听来者是史三娘,心中微微一震,随着挣扎坐起,此时,对史三娘背后那个受伤老人也已瞧得真切,耿仲谋微叹一声道:“原来是你,你还没有死去?”
那老人满脸愤然颜色,仍是缄口不答,耿仲谋又道:“凌老前辈,这何苦来呢?自坠绝谷,幸得不死,倒是侥幸,在下委屈你,乃是出于不得已之举。”
不错,当前那老人,正是自沉深渊的凌霄子。此时,凌霄子忽地仰天哈哈大笑,道:“老夫今天栽在你这乳臭未干小子手里,还有何话可说,哼,摔不死才是老夫的最大不幸呢!”
耿仲谋自己其实伤的也不轻,才说几句话,已然气浮心跳,不由向后一仰,又躺了下去,紧闭双眼养神。
但听凌霄子呵呵大笑道:“耿大英雄,我道你是铁铸的金刚不坏身,却也有受伤的一天。”
此时,忽听一声锐喝,道:“你们都给我住嘴!”
经史三娘这一喝,谁也不敢唠唠叨叨了。
那名闻武林的怪妇人,一声断喝过后,目光朝各人疾扫一下,到得玉箫郎君夫妇之前,顿了一顿,问道:“我儿,怎地你也在这里?”
玉箫郎君把话答了。史三娘没有做声,慢慢地往前,走到耿仲谋当前,看了一下,转头问玉箫郎君道:“此人可事受伤?”
语气虽冷,却无愠意,玉箫郎君一径奔前,又告诉了他娘。
史三娘默然半晌,才开口道:“耿仲谋,老娘找你好{炫&书&网}久了,你背师叛道,串同赤炼恶贼,窃据他人武学,逃到此地,这事如何对武林同道交代?”
耿仲谋没有做声,良久,才答道:“晚辈背师,乃是真的,但其中有莫大缘故,若说叛道,未免过份。”
他的伤委实太重,喘着气儿,费了好大气力,才能说完这几句话。
只听得他又断断续续地说道:“至于与赤炼道长结伴同行一节,晚辈已经知错了,此事其中也有苦衷!”
史三娘两眸一张,棱光登时随眶而射,猛地喝道:“好小子,你既然知错,还说什么其中有苦衷?”
耿仲谋支持不下,只喘喘气,索性不答。
玉箫郎君展眼朝他娘脸上看去,只见她满面怒气,生怕把事情弄僵,忙叫道:“娘,耿大哥已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
话未说完,已听史三娘冷冷地答道:“娘知道,若非这小子已有悔意,今晚,娘会放过他吗?”
玉箫郎君觉得奇怪,问道:“娘怎知道?”
史三娘哈哈一笑道:“你们刚才在这儿所说的话,娘全听到了,怎会不知?”
当前这怪妇人把话说完,转过头来,指了凌霄子一下道:“若非从此人口里知得些真相,今晚老娘遇上此畜牲,怎肯就此罢休!”
倒卧榻上的耿仲谋,神色泰然,淡淡一笑,说道:“史前辈,晚辈自知罪孽太重,无可宽恕,你老人若要动手,正好了结晚辈一场心愿!”
史三娘瞪眼叱道:“你要求死?”
耿仲谋闭上眼皮,不声不响,在他内心中委实痛苦已极,只求速死。
陡然间,但见史三娘慢慢地走了前去,她的神情变得和霭仁慈极了。
但见她挪近榻前,举手抚摸耿仲谋的头发,喟然叹道:“人孰无过,只要过而能改,则善莫大焉。老娘前此也是荒谬不经,怎能怪你?”
史三娘自改变心志以来,暴戾乖僻之态一扫而空,此时说话语音,黯哑悲怆,直使耿仲谋感动得流下泪来。
耿仲谋咽声叫道:“以前我是恨死家师唐古前辈,今日,始知错在自己,无怪姊姊屡屡出手,御戒于我,唉,我耿仲谋当真无面目到江湖上去见人了。”
史三娘劝道:“你且宽心,老娘料那唐古老儿与莹丫头必会见解于你!”
耿仲谋闭上眼皮,良久,方听他幽幽地道:“晚辈罪孽也委实太重了,纵然家师姐姐相谅,于心也是难安!”
此人此时已然大为悔悟。
史三娘慨叹一下,又看了耿仲谋好几眼,忽然问道:“孩子,你伤得很重罢?”
耿仲谋点点头,道:“看来晚辈是难以久活人世了!”
史三娘道:“受了什么伤,让老娘瞧瞧,看要不要紧?”
耿仲谋摇摇头道:“不用瞧了,死去倒是干净!”
他说着话时,双眸紧盯到史三娘背后那给六合神索捆得如粽子般的凌老头子,但见这老头,脸如死灰,神色极其沮丧,木然而立,有如待宰羔羊,心念忽地怦然一动。
但听耿仲谋微弱的声音响着:“凌老前辈,我不怪你!”
凌霄子眨一眨眼皮,不声不响。
史三娘突然回首顾盼,皱起眉尖问道:“是啊!此人是谁,何以身系八骏门的六合神索?”
耿仲谋喟然道:“这位就是名震武林的凌霄子凌老前辈,也即桑龙姑前辈的令师兄!”
史三娘颜色微微一变,怪声怪气地叫道:“你就是八荒高手?嘿嘿,你走运啦,要是在一年以前碰到老娘,你就有十条命也没有了,须知你八荒与老娘有着血海深仇!”
凌霄子对桑史二人恩仇前事,知之甚详,今给史三娘一说,如何不惊?
可是他的惊慌也不过一刹间事,等听了耿仲谋和史三娘两人的语气后,这老儿心念陡转,生机顿萌,正要说话,已听耿仲谋苦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我耿仲谋过去就凭血气之勇,才惹出今日噬脐莫及之恨。算了罢,史前辈,放了他也罢!”
此语一出,凌霄子登时喜出望外,低声道:“耿大侠,史女侠,老夫知错了。”
史三娘左右张望,似是不胜困惑,并不理会凌霄子,却向耿仲谋道:“你也是着了他道儿?”
耿仲谋苦笑不答。
陡然间,只听得史三娘怪眼一翻,厉声叫道:“不行,此人乃是伤害紫府门两女孩子的凶手,老娘迢迢万里,追踪至此,不外为了找他,如何能够遽尔便放掉他!”
凌霄子脸色又是一变。但听史三娘续道:“即使要放此人,也得等紫府门主人来此,了结这档梁子!”
但听旁边一人插口道:“若唐古老儿前来,恐怕此人难以活命了。”
各人向着发话的人一瞧,乃是八骏三雄中的老二冷霜,看样子,冷霜也是反对把凌霄子放走的了。
冷霜的话落后,复听边强叫道:“大哥,小弟也不赞成放掉此人!”
耿仲谋表情至为痛苦,轻轻咳嗽一下,缓缓道:“非是大哥忽然变得仁慈起来,须知冤家宜解不宜结,若我等对凌前辈不谅,将来家师以我人之道还治我人之身那又如何呢?”
朱洁馨这时也搭腔道:“不然,将来令师会宽谅于你,乃是因你已然幡悟前非,但眼下凌前辈是否悔改,则尚无可知,如果放了他,仍然怙恶不悛,岂非纵虎归山了吗?”
忽地里,只听得凌霄子呵呵笑道:“姑娘,你把老夫当做什么人?”
停一停,朗声叫道:“列位也不必多争论,老夫并非畏死之人,要剐要杀,但凭尊意,哈哈,我凌老头也是武林成名人物,岂容别人一再奚落!”
耿仲谋低低呼道:“凌老前辈休要着恼,晚辈对此事定有两全措置!”
语毕,他忽然问史三娘道:“晚辈两位师妹尚生存人间么?”
史三娘喋喋道:“你这人可变得快啦,恁地费尽心思要宽恕对头人?你那二个师妹么,嘿嘿,朝朝受着痛苦折磨,生不如死,老娘离开之时,她俩虽是仍苟延残喘人间,但是我来此已多日,又怎能担保她们没有发生不测?”
耿仲谋一听到“朝朝受尽痛苦折磨”的话,心中一酸,咬牙强忍,喟然叹道:“事已如此,杀了凌前辈也是无益,依晚辈看,只要他肯交出解药,治愈我二师妹,谅家师也不为已甚!”
各人大为奇怪,当前这青年人,怎地苦苦庇护恶人,他们又怎知道,耿仲谋此时的心情大改,变得一片菩萨心肠。
凌霄子的生望又萌,忙道:“这个自然,老夫虽不畏死,却是恩怨分明的人,你等若是用强,老夫定当不屈,大不了一死而已,如是好好和老夫商量,要愈二女伤残,却是易若反掌!”
语气看来,这老儿尚未幡然悔悟,众人听了都不由地向他瞪了一眼。
耿仲谋苦笑摇头,梦呓也似地长叹一声,道:“罢了,宁可人不仁,我耿某决不能不义,凌前辈,你把解药交出,咱立即放你!”
他的话说得那么坚决,冷霜,边强各吃了一惊,忙道:“使不得,使不得。”
史三娘也道:“且慢,此人虽与你有怨,但却是落在老娘手中,耿仲谋,你做不得主!”
耿仲谋惨然一笑,道:“晚辈不敢!”
凌霄子又是阵阵呵呵敞声高笑,叫道:“好啊!老夫也不稀罕活下去啦,你等就把我废了也罢!”
史三娘大怒,她一生气,本能地抖动腰际链子,哗喇喇暴响中,那腰链给抖得笔直,没头没脸便已经朝凌霄子身上要穴点到。
但听耿仲谋哀然呼道:“史前辈手底下留情!”
史三娘也当真了得,腰链随劲收发,就在斜斜点到之时,陡然外泻,链挟劲风,霎忽之间,已自凌霄子右肩掠过收回。
只听得一声闷哼,凌霄子身躯摇摇晃晃,倒退三步,就此时,只听得史三娘喋喋叫道:“好个不知进退的老家伙,不给点厉害你瞧瞧,还道畏惧于你!”
原来她的腰链虽然及时撤回,但链子所挟那股罡劲却凌厉无比,不用打实,只一扫过,凌霄子右边琵琶骨已然痛如刀剜,红肿不堪了。
又听史三娘冷冷的道:“老娘不放你,也要你把解药交出,不信你受得了!”
凌霄子无暇答话,暗运内元疗治创伤,他的内家功力深湛,不一刻果然复元,痛楚才失,只听他冷哼一声,道:“史三娘,任你如何歹毒,要老夫屈服却是难如登天。”
史三娘狞笑一下道:“好,老娘就再给点颜色你瞧瞧!”
话才落,陡地欺身而前,同时腰链哗喇喇又是抖起,想是便要给凌霄子更难耐的酷刑了。
这其间,凌霄子神色自若,毫无惧色,耿仲谋看在眼里,不由暗暗赞叹道:“凌老头果然是一条汉子!”
他心中想着,口里不由劝阻道:“史前辈,史前辈,休动粗,请听晚辈一言。”
史三娘腰链一甩,瞪眼怪叫道:“你有什么话说?”
耿仲谋想了一想,慢慢地道:“史前辈,依晚辈说,还是以德报人为妙!”
史三娘怔了一怔,怪叫道:“这老家伙好不识相,如何能服之于德?”
耿仲谋道:“不然,你越加相迫于他,他越加不会就范。
凌前辈也是一派成名人物,不过一时受因而已!”
他这几句话说得凌老儿好不受用,但听凌老头又是一阵呵呵朗笑道:“若非我凌某感耿大侠高义,岂肯就此受辱,也不会苟活到此时了!”
耿仲谋心中一凛,暗忖:“须知此人生死事小,只是他一旦死了,岂非眼巴巴看着两个师妹陪了性命?”
只听得耿仲谋又道:“算啦,史前辈,你看怎么样?”
史三娘有点意动,沉吟不语,半晌,喋喋笑道:“好啊!耿仲谋你恁地变得如此仁慈,也罢,老娘依你就是!”
凌霄子喜出望外,呵呵敞声朗叫道:“既是如此,怎地还不给我松绑!”
史三娘道:“对了,六合神索是要你这小子才知松解之法!”
耿仲谋笑道:“这个自然,只要史前辈答应了结这个过节,晚辈立刻给凌前辈解去神索!”
他的两个师弟冷霜边强忽然同叫道:“大师哥,你……”
耿仲谋轻轻道:“师弟你等休要阻我!”
凌霄子接上腔道:“是啊!我们难道就不可以化敌为友,哈,武林同道,何必强结仇怨!”
史三娘挥手道:“好罢,耿仲谋,你给凌老头解绑就是!”
耿仲谋卧在榻上,他伤的实在下轻,听了话,没有挣扎起床,却对冷霜道:“冷老二,你走近来,愚兄有话给你说!”
冷霜明知老大要他给凌老头解除六合神索,心中一百个不愿意,却是不能不依言走到榻前。
耿仲谋轻轻地说道:“你替愚兄放了此人也罢!”
冷霜皱眉沉吟,半晌才说道:“大师哥,你当真执意要放了此人?”
耿仲谋闭上眼睛道:“不管他以后怎么样,咱还是放了他,如他不肯改过,多行不义之人,必无好的结局,到那时,咱已尽情尽义,也管不了这许多啦!”
冷霜再一想,忽道:“他还没有答应给解药呢!”
耿仲谋一怔道:“是了!”
他尽力提高声量,因为伤得颇重,纵然放大声线,也不觉怎么响亮。他叫道:“凌老前辈,你就把解药取出好了!”
凌霄子苦笑道:“我早不是告诉你么,解药不放身上,你放了我,自当再行奉上,君子一言九鼎,决不食言自肥,你尽管放心好了!”
耿仲谋沉吟道:“你这话当真么?”
史三娘忽插口道:“这倒是实话,这老儿身上,我与朱洁馨已经搜过,什么东西也没有!”
耿仲谋心中仍不深信,他脸色忽地一端,道:“凌老前辈,你也是一代宗师,随便打诳撒谎,对你令誉有损的!”
他说这话时,但见凌霄子脸色微微一变,却没言语,似是坠入沉思。
但耿仲谋又道:“我想还是老前辈自己取出的好,要不然,晚辈教师弟们搜出时那不好看!”
耿仲谋一双失神的眼睛,突地大放异彩,紧紧地盯在凌霄子的头上。
约摸僵持了半盏茶光景,只见这老儿咬牙苦笑,忽地,自行移步,慢慢走前,到得耿仲谋榻前站定,呵呵大笑道:“耿大侠,你果心细如尘,这教老夫佩服了。”
语毕,陡地运劲一甩头颅,他顶上本来梳的是一个方士发,经他发力一摇,登时散了,乍见散开的发中,簌簌落下点点黑色的东西,滚满一地。
对了,那是丹丸,原来这老儿把解药藏在发中,史三娘一时疏忽,竟然给他瞒了,幸亏耿仲谋精明过人,把他的诡计瞧破。
凌霄子把头发一甩既罢,随叫道:“耿大侠,你也不能食言自肥!”
耿仲谋微微一笑道:“这个自然!”
这时,站在旁边的边强已然俯身拾取凌霄子抖散一地的解药灵丹。
耿仲谋悄声道:“冷老二,解下此人神索!”
须知六合神索乃八骏门绝学,冷霜边强既是八骏门弟子,自是全都知晓此物用法解法了。
冷老二待得边老三把地上的丸药收拾干净之后,才慢慢答他大师哥的话道:“大师哥,可以了吗?不怕这些药丸有诈?”
耿仲谋游目一顾,目光落在史三娘与朱洁馨身上,笑道:“有史前辈在,谅凌老前辈不会生此妄想之心!”
冷霜朗声应道:“好,那小弟就给这老儿解下神索就是!”
一长身已到凌霄子跟前,但见他掌如分花,指似拂柳,已然在凌老头背后摸索起来。
冷老二已是依照大师哥的吩咐,给凌老头松下六合神索了。
陡然间,但听一声锐啸,响彻霄汉,只见凌霄子面现得色,又见史三娘柳眉一挣,叫道:“不好!”
随着,史三娘一长身已然夺门而出,这其间,冷霜已把凌霄子身上的神索解得七七八八了,乍给这声啸叫,也自怔了一怔。
就在这时,只见凌霄子身形一抖,浑身天蚕丝索簌簌落下。原来这种捆人神索,只有一个活结,活结一经打开,只要被绑的人使劲一抖,登时便脱羁绑。
冷霜冷不提防,楞了一楞,但见凌霄子狞笑一声,出手如电,只一翻掌,已然按到冷霜的血海穴上,只听得冷霜闷哼,萎然便已倒下。
卧在榻上的耿仲谋,眼看着这一切,只因自己伤得甚重,只有眼巴巴干着急。
边强一见,眼睛爆火,飞身而起,双掌猛地打到,凌霄子冷笑一声,身如狂风卷云,一旋身已然接下,两招不到也把边强打倒。
这其间,只剩下耿仲谋与朱洁馨,朱洁馨大毛笔一挺,横里跃到,凌霄子此时似心存戒惧,不欲恋战,但见他疾退到榻前,重重向受伤垂危的耿仲谋一击,然后飞身越窗而出,待得朱洁馨赶到外面时,这老儿的踪迹已渺然不可寻觅了。
此时已近黄昏,但见空山寂寞,只剩西边云彩,连史三娘的影子也不知去向。
朱洁馨屹立门外,着实呆了一阵,寻思道:“史前辈必遇敌踪,追将上去,看来来人本领不弱!”
正寻思间,忽见远远人影晃动,数目在六七人之谱,她心中微微一讶,忖道:“怎地忽然之间来了这么多高手?”
定睛细细眺去,只见那些人的身法十分高妙,赫然是武林中顶儿尖儿的高手。
渐渐,那拨人走近了,朱洁馨瞧得真切,一顾之下,心中不由大喜。
你道那拨人是淮,原来是紫府掌门唐古拉铁,还有赤城派的辛源鸣夫妇,另外一个是白发老人方镜湖,最怪的是史三娘也在行列之中。
史三娘在哪儿撞上他们呢?她方才追出去的敌人又是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