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金凤心上大石才下,陡地又忧愁起来,又是颤声问道:“那畜牲怎地要上长白,长白万险之地,岂容他随便乱闯?”
朱洁馨叹道:“还不是为了找寻那魔头而去,这事说来话长。赤炼人魔为人虽是邪恶无比,但居停之所却还邪致不俗,堪供一坐,就请前辈进内,剪烛一谈如何?”
声声前辈,倒把苗金凤叫得不好意思起来,论辈份,朱洁馨乃与史三娘是师姊妹,比起苗金凤尚要高上一辈,这怎教她不尴尬当场呢!
苗金凤嗫嚅道:“朱姑娘,你是尤老前辈高足,辈份比我还高,请别客气才好!”
朱洁馨嫣然一笑,道:“以后我就称你做姊姊好了!”
果然,以后朱洁馨不再呼苗金凤前辈而改以姊妹相称了。
一行三众,遂鱼贯进入赤炼人魔居停之所,那屋子果真不错,只缘久废,无人住宿,多外地方,已受尘封,但仍未掩其清雅之致。
显然那魔头自天姥逃出以后,未曾来过莽苍,大抵因莽苍老巢,多人知道,诚恐对头人及时赶来报仇,乃走避他处了。
拍净地方过后,朱洁馨亮着火折子把残烛燃了,然后请苗耿两位坐下,细谈衷曲。
言谈过后,苗金凤才知爱儿方洪当日急赶下山,一赶便赶了百余里,兀是不见那魔头踪迹,但心中并没有疑到他使诡计,瞒过自己,暗藏山上,以为一时疏忽,给那魔头逃脱逸去。也不回山,无奈只向前一路跟寻,并向江湖中人打探,越行越远,兀是打探不出半点眉目来。
方洪心中烦躁,乃悄悄与秦寒梅商量,道:“那魔头逃得无影无踪,一时难以找到,说不定逃返老巢莽苍,好歹咱上莽苍一转,也许可以得些端倪!”
秦寒梅那有主意,唯方洪言语是从,两人因走了许多冤枉路,竟北上京都一带而入鲁省地界,主意一打定就得折转来路,是以迁延时日。
那天,他俩已转抵陕西长安城附近,因此处地近长安,文物自与别处不同,他俩一路浏览地方风光人情风俗,一路暗里向人打探赤炼人魔消息。
怎知他俩这一打探却受了北五省一带最有势力的帮会注意。这帮会却非别个,正是三十年前败在赤城群雄之手的龙蜃帮。
龙蜃帮既一大帮会,随处皆设香堂卡子,陕川一带自难例外,这次方洪的行踪已为龙蜃帮中的卡子探悉,乃急向总舵报告。
在这里,做书人得横加数笔,以阐明今昔龙蜃帮之不同。原来自龙蜃帮帮主唐凌宣死后,帮中人阴阳门交恶,再不往来,帮中不乏忠义之士,前此不过形格势禁,难展抱负,此际乃振臂而起,革刷邪道,而成一个正派为侠为义帮会。
继任帮主乃该帮内三堂的刑事香主徐定亮,此人本耿介汉子,武功出众,不在唐老儿之下,自接掌帮务后,查出阿牛为正派汉子,为帮中小人所害,含冤莫白,遂为伸张,恰恰朱洁馨到了辽东,闻讯赶上总舵,参加拜祭乃翁阿牛。
新帮主徐定亮探悉她乃阿牛之后,且系武林一代宗匠铁笔书生女徒,对之甚为器重,并当场考核朱洁馨武功,一试之下,岂知徐定亮竟非其敌,按一般陋规,帮主既为外人打败,龙蜃帮一定从此敌视朱洁馨了。谁料不然,徐定亮反为大喜过望,自念年已五句过外,膝下犹虚,乃螟蛉朱洁馨为女,朱洁馨鉴于该帮已换新面目,更想藉自己力量,再予振刷,因存大展抱负之心,乃毅然应诺,当下,拜过徐定亮,认为干爹,自此以后,朱洁馨乃在该帮担当一名女香主。
不久,徐帮主病故,朱洁馨以少帮主身份,安葬了干爹,承继遗志,她在帮中,平日声誉极隆,遂顺理成章,被推为主宰,掌管帮务,如此这般,这位年纪轻轻的女英雄便是现下声势喧赫一时的龙蜃帮帮主了。
说话朱洁馨听了帮里线眼传报以后,心中不由疑惑起来。
要知莽苍山一地,除为赤炼人魔盘踞,向无别派,那魔头在武林声名狼藉,为同道所不齿,两少年人既属江湖人物,又是行色匆匆,此番前往莽苍,若非与那头一路必是寻仇去的了。
别说朱洁馨心中滋疑,且说就在龙蜃帮发现方洪秦寒梅二人踪迹以后,接连几天,俱有重要消息通达总舵,据山东地面线眼通报,赤炼人魔已自天姥北行,可能亦入莽苍,更重要的是,传长白阴阳宫传下七十二种武功秘笈,已落在这魔头手中。
对于阴阳门二怪身死的事,龙蜃帮早已探悉,此时益发觉得所传不虚。朱洁馨闻报,为之大吃一惊,阴阳门武功,名震湖海,若落在武林忠义之士手中,倒也罢了,偏偏为这魔头所窃据,岂非如虎添翼了么?
同时,对那两少年来路,更是狐疑,竟疑其此行赴莽苍,目的必在二怪遗下秘笈,两少年是邪是正未知,但长白阴阳门武笈万万不能听任落入其他人之手。
朱洁馨虽无觊觑别人武学之心,但也不能就此不闻不问。
经过再三考虑,决心亲上莽苍,查勘所传真相,好歹把那武笈夺来,暂时保管,然后听候武林同道公措。
主意打定,便带了帮中内三堂二名香主,悄悄离开总舵凤鸣岛。
凤鸣岛地处辽东半岛末梢,要赴莽苍,路途遥远,若循海路,还可快些;如绕道陆地,那就远了。
当下,朱洁馨带了两名香主,径由水路到山东,再由山东转入陕西,足足走了半月之久,才抵川陕边境。与她同行的两名香主,虽非江湖上一等一的人物,倒也不是泛泛庸手,两人均属时下江湖响叮当人物,一为金钩手莫愁,是个还俗了的和尚,故有此一绰号,善使一对短钩,不知出自何人家数,却是折了不少武林人物;另一为少林寺出身的俗家子弟郎慎,外号人称霹雳掌,内家功夫极俊,出掌浑雄。莫郎二人,技出名门,倒是一时英彦。
他俩加入龙蜃帮甚久,远在唐凌宣时代,因年纪轻?只任外舵舵主,至龙蜃帮改革,莫郎二人,振臂而起,故深得老帮主徐定亮赏识,召返总舵,委为内三堂香主,遂成为徐定亮的心腹。
朱洁馨继帮主之位后,因自己年事轻,对帮内元老,非常敬重,因是与莫郎两位香主也颇合得来,此时他两人年纪都在六旬之间了。
朱洁馨偕同莫郎,一行三众,每抵一地,均有龙蜃帮卡子上的线眼向其报告江湖动静,已知有关赤炼人魔窃据阴阳门武笈一事,江湖上不论黑白二道朋友,多所知道,且闻其中一些不肖之徒,预备前去劫夺。
因为这些风声,朱洁馨对方洪秦寒梅之前赴莽苍,已认定是为垂涎那些武笈而来了。
这天已抵莽苍山畔,正是日薄崦嵫,黄昏晌晚时份,中天鸟鸣禽噪,急飞疾翔,归鸦阵阵,金钩手莫愁,望了那些宿鸟好半晌,忽然说道:“前途有人来了!”
朱郎二人吃了一惊,忙问道:“莫非香主瞧到什么?”
莫愁指指靠西那边的一处山坳,皱眉道:“你瞧,那些宿鸟本来向前平平飞翔,一到那儿,不是突尔冲天高飞,便是急折回头!”
朱洁馨一看果然,只因那边受山坳所阻,视力无法达到,只有用耳朵细听,但闻沙沙风响之处还夹上禽鸟哀鸣之声,分明有人在那儿骚扰鸟群。
朱洁馨心中一奇,身形不觉暴长,口里呼道:“二位香主,请跟我来!”已然朝那转角山坳疾掠而去。
郎莫二位香主,脚下不缓,也各展轻功,跟了上去,转瞬间三人已然到了西山之半。
到得那儿,心中陡地一震,只见当前已影绰绰地立着三条汉子,可也怪道,那三人俱各平伸两臂,手掌伸开,掌心之处,各立一双鸟儿,只见那立在掌上的鸟儿,振翼屡屡,扑扑有声,哀鸣不已,几经挣扎,也挣不脱所站掌心。
朱洁馨一望已知那三个汉子弄的是什么玄虚,心中明亮,这些禽鸟所以不能高飞,不外受人内功黏劲黏住,是以挣扎也是白费气力。
朱洁馨幼年时曾在李家沟海中,撑渡为生,便曾于舟里见过师傅铁笔书生演过这种玩意。虽然不奇,但能使黏劲黏得天上飞禽,当非泛泛之辈了。
莫郎二人,既是江湖高手,且年纪不小,阅历也丰,当然也瞧得懂这是什么玩意的了。
但听郎慎皱眉低声对莫愁道:“老莫,前面那三家伙功力倒不浅呢!”
莫愁且不答话,只顾注视当前三人,似乎极力在辨认,过了半晌,才道:“朱帮主,我认出来,他们哥儿三人是江湖上顶儿尖儿……”
话才说得一半,已给朱洁馨抢着问道:“是那一路的,正还是邪?”
莫愁笑道:“可以说是介乎邪正之间,不过他们的前辈声名却不大好。朱帮主,你可听过江湖上有八骏这个名堂么?”
朱洁馨脸色倏地大变,惊叫道:“莫非他们便是几十年前因觊觑阴阳门二怪秘笈死于长白山破庙中的八骏一派人物,咦,八骏怎地还有后人!”
不错,当前三人正是八骏之后,当年赤炼人魔被囚古刹,那一役,八骏九龙几乎全体死去,只剩下八荒的桑龙姑,而八骏的尸体,正是赤炼人魔奉阴阳妪之命掩埋的,此事做书人已然叙过。
朱洁馨问话一过,只见莫愁颔首道:“帮主猜得对极了,他们正是八骏第三代弟子,但不知他们到莽苍来,所为何事,莫非也是为了那话儿来的!”
话声才歇,只听得对方三人中已有一人朗朗大笑起来,说道:“尊驾何人?也知八骏名号。哈,要问咱兄弟何事来莽苍,问你自己好了。”
又道:“明人不做暗事,咱兄弟为的是老怪秘笈,你们别装蒜啦,目的还不是一样么?”
朱洁馨秀眉一挑,正待答话,陡闻她手下的郎香主早给哈哈地接上了腔,叫道:“朋友,你倒诚实,好,我敬重你是一个好汉,把名号告诉你也罢!”
他指一指朱莫二人,说道:“咱都是辽东凤鸣岛龙蜃帮的人。我叫郎慎,外号人称霹雳掌,那位是俺帮主朱洁馨女侠,另一位是金钩手莫愁!”
那汉子微微一怔,继而答道:“我道是那一路高人,原来是朱帮主偕两位香主驾到,在下失敬了!”
朱、莫、郎三人在江湖上名声极大,特别是处于关外及北五省一带,江湖上几乎无人不晓,八骏开宗立框之地,乃在白山黑水之旁,如何不知?只缘八骏不同帮会,素常里隐逸清修,是以与龙蜃帮三人,并不认识。
朱洁馨眼细看,只见那三个汉子,一色青袄,衣袖卷起,两只手臂刺着八匹骏马,心下不由大悟,原来八骏暗志,在乎刺在臂上的马儿。
却听那汉子叫道:“在下叫耿仲谋,他俩一叫冷霜,一叫边强,谅你等曾在江湖上混,必也听过咱兄弟的贱名!”
朱洁馨心头微一震动,想道:“耿冷边三人,在关外小有名头,人称八骏三雄,不过,这三个家伙素来不在江湖漏脸闹事,怎地会到莽苍来夺他人武笈?”
心中正自疑惑,忽地里,但听一阵飒飒风声,听得郎慎又叫道:“咦,又有人来了!”
那叫耿仲谋的汉子哈哈道:“郎老儿耳目倒甚聪灵,不错,一定是那三个糟老头来了,今晚上可热闹啦,瞧瞧谁手底下硬,夺得那稀世奇宝!”
话声才落,自半山上已飞落几个人影,朱洁馨一瞥,也恰是三人之数。不过来人全是白发飘潇的老人,不像八骏三雄那般是精壮汉子。
来人三个,两个道长,一个俗服,俱是身负宝剑,精神矍铄,一落地大刺刺地向各人一指,道:“哈,你们也来了,幸会!幸会!”
朱洁馨少在江湖练历,瞧不出是那路高手,不由抱拳向三人施礼,问道:“三位前辈何人,但请赐教!”
为首那个俗装打扮的胖老头,怪眼一翻,正待答话,陡闻八骏中人的冷霜叫道:“朱帮主不识这三个老儿,嘿嘿,他哥儿三人年纪不小,本领可不大,嘿嘿,他们就是昆仑三剑,一把年纪啦,也跟后辈夺什么武笈,万一栽在人家手里,怎生见人?”
原来他们是昆仑三剑,昆仑三剑何以知道赤炼人魔曾得阴阳门秘笈,而也赶来莽苍争夺?
其实,江湖上所以闹得热哄哄,俱知阴阳门秘笈落在赤炼人魔之手的消息,也是因这三个老儿泄露。
昆仑三剑与八骏三雄一向是相识,且时相结纳的,是以八骏三雄知道这秘密,也是昆仑三剑告诉他们的。
昆仑三剑何以会知道这番秘密,做书人不得不在此加以阐述一下。
当日赤炼人魔驾舟逃生,离开天姥后,初意拟回莽苍,路过苏浙,曾上括苍山太阿观拜会真玄,恰恰倪德居师兄弟均在,问起赤炼人魔近况,赤炼人魔信口雌黄,说他已得阴阳门秘笈,拟回莽苍静修,并出示阴阳二怪真容,因此,昆仑三剑信以为真,不免暗暗垂涎,谁知赤炼人魔泄漏秘密以后,反而懊悔起来,诚恐昆仑派三个老儿把事情一抖出去以后,莽苍老家势必永无宁日,故也打消返回老巢行意,改上长白天池,果然给赤炼人魔猜到,自己未抵长白,莽苍已连续来了好几路英雄了。
补笔述过,言归正文,且说冷霜言语才落,陡见那胖老儿倪德居双眼一张,棱光四溢,冷冷叫道:“好个不知廉耻的八骏三雄,老夫告诉你等消息,你等却偷偷摸摸地摸到莽苍来,幸亏老夫兄弟及时赶到,嘿嘿,否则给你这三个小子抢先了!”
同时,向他同来的两个老道打了个眼色,刷、刷、刷三响,昆仑派三个老儿,竟然亮出招子来了。
耿仲谋一抬头,双眉一挑,叫道:“倪老儿你忙什么,咱还没有到藏宝之处,你却要嬲我兄弟打架?”
倪德居脸上一红,呐呐道:“反正要比划才能解决,早点比划有什么不好?”
论辈份,场中诸人推他最尊,却是毫无耐性修养,晚辈未出手,他却先要动手,岂是前辈的风范?
真玄比倪老儿老练得多,一瞥师兄尴尬样子,不由打了几个哈哈,干笑道:“耿兄台,咱师兄无疑性子急了一点,说的话倒是爽直,依你说咱该怎样办,你说!”
竟是给他师兄打了圆场,耿仲谋乃三雄之首,听了话,笑着回道:“依在下愚见,咱在场的人,此刻比划未免有失风度,不如合力去寻那秘笈,不管谁找到了,都不许据为自己有,大家再行比划,谁败了就没份,谁强便给了谁,真玄老道,你说这可公道么?”
耿仲谋年纪青青,看样子不超过三十岁,但说起话来却是伶俐,分明毫不含糊,不愧为三雄之首。
耿仲谋偏偏头,笑对朱洁馨道:“愚见朱帮主以为如何?”
朱洁馨点头不语,心中却不甚快意,她对这群武林败类,为别人武笈,力争豪夺,实感痛恨。
龙蜃帮三个人,昆仑三剑下地时已然注意到,莫愁及冷霜两位香主,久闯江湖,昆仑三剑早已认得,只有这个年青貌美的少年,三剑未识何人,此时听了耿仲谋的说话,才齐齐心头一亮,自忖道:“她是龙蜃帮的新帮主?”
倪德居欺朱洁馨年轻,并不放在眼里,却对耿仲谋道:“你老弟怎么做都行,何必征询他人意见?”
斗然间,但听朱洁馨傲然叫道:“且慢,在下也有意见奉告各位采纲!”
各人不由一愕。耿仲谋笑道:“朱帮主有何高见,但说无妨!”
老道真玄,轻蔑地瞥了朱洁馨一下,冷冷道:“尊驾就是龙蜃帮主,也为阴阳门秘笈而来?”
朱洁馨点点道:“在下正是!”
又摇摇头道:“在下却非为窃据他人秘笈而来!”
听得各人如堕五里雾中,不是为争秘笈,不远迢迢千里来此何为?
朱洁馨把脸一端,朗声道:“我龙蜃帮一向行径磊落,处事光明,在下朱某虽不敏,却非窃据他人武笈小人!”
简直在骂人,说到这句话,人群中显有骚动不安迹象,昆仑三剑听得不耐烦,嘈声大呼道:“朱洁馨,别恃你是龙蜃帮主便可口出不逊之语。嘿嘿,你这小辈,若惹起爷们火起,不把你教训教训才怪!”
倪德居与元元子已然双双挺身而出,手里宝剑连连幌动,时已昏夜,全山浸入迷蒙景色之中,剑光映在夜色,闪闪发光,倒也寒森森地令人生畏。
真玄自顾兄弟三众,孤身作客,龙蜃帮在这一带势力极大,当真惹起,也非上算。当前这老道人,并非怕那后生小子,而是对龙蜃帮忌惮而已。
这其间,也听耿仲谋振嗓大叫道:“昆仑三剑少安毋躁,且听朱帮主说下去再发未晚!”
昆仑三剑辈份虽高,但耿仲谋却不大尊重。真玄心中好生不快,他为人本极深仇,只好强行按捺心头之火,劝令两个师兄弟别轻举妄动。
朱洁馨英风飒飒,连眼尾也不瞧昆仑三剑,续道:“在下此来莽苍,为了那些武笈也是了实。”
所说竟是前后矛盾听得她手下两位香主眉儿直攒,昆仑三剑更是哗然大叫。倪德居嘿嘿冷笑,打断了朱洁馨的话叫道:“朱洁馨,亏你是一帮之主,居然语无伦次!”
一旋头,对场中各人叫道:“别要听她什么疯话,咱还是赶紧上山觅那秘笈为妙!”
朱洁馨吃吃笑道:“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你怎能遽尔断定语无伦次?”
耿仲谋皱一皱眉头,说道:“朱帮主你说下去好了,别理那三个老儿打科插诨!”
至此,朱洁馨才得侃侃而道:“在下为了武笈,并非志在据为己有,窃以为那些武笈出自邪宗,武笈极为邪门,留在世上,有损无益,以在下愚见,找到了时,谁也不能要它,把它毁了也罢,或者藏在一处秘密地方,然后听候武林公决!”
这话本来有点理由,但昆仑三剑,间关跋涉,那肯就此依了朱洁馨的话罢手不夺,自然大叫反对。
耿仲谋则别有用心,他本仗义行侠之人,也来巧夺别人武笈,只因他想夺取这些武笈,乃缘想把它练成绝技以后,以了多年来的心愿,他之投入八骏之门,也是为此。
列位谅不忘记,当年耿仲谋爹爹千手如来耿鹤翔死后,他姊弟俩为葛衣人收为徒弟,那时耿仲谋姊姊不叫“莹儿”,原来名字是“耿仲洁”,莹儿之名,后来才由葛衣人替她取的,这段关节,做书人于下集自有交代。
葛衣人收了耿氏姊弟以后,即朝夕教以紫府武功,在他心意,不外想藉此来对已故挚友千手如来表示一点忏悔,怎知耿仲谋这孩子,极是偏执,念及祖父惨死,愤激难平,但在师傅面前,却不露半点形迹,且认真学习技业,三载以后,紫府门技业已然粗有成就,乃在一个风雨如晦之夜,遽尔离开。
那其间,葛衣人已知不妙,到各处找寻,却找他不到,原来他已逃抵关外,在黑水长白之畔,托庇于八骏门下,拜该派第二代掌门慧觉禅师为师,与冷霜边强两人一同习艺,只缘他是带艺投师,身怀绝学,故慧觉另眼相看,虽然进门迟些,竟忝居大师兄。
谁知习技以后,才知八骏技业不过尔尔,要与紫府比较,相去不远,他本发誓以后向紫府报复,不用本派武功,但八骏技业虽俊,要克制紫府还不可得,是以朝夕梦寐以求,若能获得阴阳技业,便可与葛衣人一较高下了,但又不敢上长白山找阴阳二怪;一来阴阳二怪性情奇僻,收徒必须在婴儿时期,大些他们不要,何况带艺投师;二来诚恐查悉,他是千手如来孩子,到那时不只学不到功夫,恐怕连性命也不可保了。
年复一年地忍耐着,直到慧觉坐化,他继掌门户五年之后,一次偶然下山,碰上昆仑三剑,才知阴阳门武笈落在莽苍,也是昆仑三剑合该倒毒,因其一向对耿仲谋为人最是了解,认定他乃一个武林铁汉,料不到也会觊觎别人技业,其实在耿仲谋说来,乃是情非得已。
这段往事,朱洁馨如何知呢?但听昆仑三剑哗声反对过后,耿仲谋两眸一转,却已有了计较。
他竟不持异议,随声说道:“朱帮主卓见极是,像这种邪门技业,留也无益。喂。昆仑三剑,你等已经一把年纪了,怎地还看不开?”
昆仑三剑对这壮年人似极忌惮,不敢当面发作。只听得倪德居喃喃自语道:“耿仲谋你也休管,找到了秘笈再说!”
这句话正合耿仲谋心意,他心中计较,就是等找到秘笈,再行强夺。要知这壮年人出身名门,在千手如来调教下,根基已经极好,再加习紫府八骏两门技业,合冶一炉,武功相当了得,场中诸人恐无人是他敌手。
当下,耿仲谋别过头去,对朱洁馨道:“朱帮主放心,不过目前秘笈尚未觅到,谈论什么都是假的,好歹上去找它一遭看看!”
朱洁馨亦觉有理,遂答应下来,三拨人马乃夤夜登至绝顶,找到了赤炼人魔修为之处,白白费了整夜,把所有的地方都搜遍了兀是什么也没有找到,既然什么都没有找到,这场争执,也自消解。
直至晨鸡啼晓,天色放白,各人才懒洋洋地下山,各自回去。
途中,朱洁馨叮嘱莫郎两位香主,自返陕川边境一个分舵上等待。自己推说有事,却独自折回莽苍,这位女帮主也忒聪明,她一琢磨,便料到秘笈必还在赤炼人魔身上,那魔头显然尚未到莽苍来,因为她昨宵曾予细心观察,发觉所有地方尽被尘埃封闭,不类有人经过,更不类有人来过,是以急折回头,找个地方遮障,暗藏下来,以俟赤炼人魔,怎知朱洁馨虽机伶过人,还是等了个空。
吃过干粮,好容易才埃到翌日中午,赤炼人魔踪迹杳然,但另外却来了两个陌生少年。
这两人,不消说是方洪与秦寒梅了。
躲在暗处的朱洁馨,早已瞧得一清二楚,她与方秦二人虽素未谋面,但依卡子上线报,她已知来者必是所要侦查的那双神秘少年了。
依朱洁馨揣测,方洪和秦寒梅也必是为夺取老怪的武笈而来,她那里知道,此时方洪与秦寒梅尚不知阴阳二怪的遗笈,赤炼人魔手里,他俩抵此,其志不外在报仇雪恨而已。
朱洁馨且不现身只在落在暗中窥视,同时心中觉得好笑,因为昨宵江湖上三路人物,已经把赤炼人魔老巢仔细搜遍,那里藏有什么遗笈,简直连一把锈刀子也没有。
可是,当她与方洪两人的目光接触时,朱洁馨心下不由微微震动起来。
但见那两个陌生少年,脸孕怒容,杀气毕呈,看去不像来寻宝物,有点似寻隙挑衅而来。
但见他们甫抵当地,其中一人叫道:“到了,梅弟在外看守,待我上屋踩查一下。”
语才已,人已飞身上屋,同时腰际宝刃亮开,陡地朝上一举,这一举剑振雷鸣,隆隆之声,已然起自中天。
那少年脚才踏实,蓦地振嗓大呼:“赤炼狗道,快出来受死!”
一叠连声,叫了一会,屋里兀是静悄悄,毫无反应,那少年双眉一扬,手中剑倏地变招,那一式“七巧飞星”已然亮开,轰隆轰隆巨响,随之而生,雷鸣益厉。
少年人突地撤剑收式,朝地上一叫:“梅弟,打开正门进去,我从屋顶闯入,谅那魔头难逃得了!”
话声才落,身子一沉,已失踪影,地上少年,听了同伴吩咐,一手仗剑,一手擎着黑杖,竟是杖剑并举,登时风雷交振,已然向大门掸去!
这可把朱洁馨看得呆了,她寻思道:“两少年所使剑招好怪,似乎不曾在江湖上露过脸!”
继而一想,心中大吃一惊,肚里反覆呢喃:“剑生风雷,对了,天下使剑的能振剑成雷的,只有赤城一派的剑魔,听师傅说过,赤城山主与剑魔辛源鸣俱已残废,谅来不能使剑了。两少年年纪轻轻,当然不是剑魔,咦,或者是剑魔后人!”
再一想心中已是恍然,剑魔与赤炼人魔有废体之恨,两陌生少年今天寻上门来,莫非是找那魔头为其本门尊长了结过节?
正寻思间,两少年已然一脸失望神气急步闯出,其中一人,连连跌足道:“赤炼恶贼,竟先闻风逃遁了!”
另一人霎霎眼,想了想说道:“既然到了这里,好歹各处搜它一搜!”
他的同伴,应了一声,“好!”身形一长,便朝朱洁馨隐蔽之地掠去。
朱洁馨瞧得真切,知道隐蔽不了,两袖一掀,陡然飞身而出。
她突然现身,倒令方秦两人唬了一跳。朱洁馨一跳出便尖声呼道:“别搜什么啦,赤炼人魔还没有来啦!”
方秦两人乍见对方现身,手里兵刃同时一横,倒提蓄势,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怎地会在莽苍出现!”
朱洁馨一看这双少年,豪迈中带上傲慢,心中既好气又好笑。要知她不论在年纪与辈份上,都比当前两人高,且为一帮之主,那曾受人如此喝叱。
只见她冷冷地笑道:“莽苍又不是你家所有,你既来得,我怎不来得?”
方洪本是仁厚好礼少年,所以会忽然变为傲慢浮躁,大抵因身负奇冤,报仇心切,怒恨交迫所致。
给朱洁馨这一说,方洪倒觉自己有点卤莽,歇了歇,把脸色一宽,双拳抱起,对朱洁馨施礼道:“在下因血仇未报,找对头人找得急了,难免疏于礼节,但请女英雄原谅!”
又道:“敢问女英雄是何方高人,与赤炼恶贼有何渊源,若非赤炼恶贼一路,在下倒不敢开罪!”
究竟方洪和秦寒梅怎样找寻赤炼人魔报仇?下集自有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