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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行刺遭擒
2025-07-10  作者:白羽  来源:白羽作品集  点击:

  此时夜暗星黑,微风瑟瑟,卢宅前后院门扉闯全掩。忽从西边邻院房顶,露出半个人头,往下窥视。身穿黑色夜行衣,背插短刀,腿绷匕首,正是夜眼胡林。他悄悄的爬墙登房,蹭到高处,张目里外一望。见卢宅正院漆黑,窗板已上,前院只三间东房有一间隔纸窗透出灯亮;东斋和西园寂然无声,暗然无光,更房不知在何处,也不知是有是无。胡林相了相,就轻轻鼓掌,向北面招手。北面罩房后,应声又闪出一个人影来,穿夜行衣,背单刀,插匕首,与胡林一样的结束,只身量稍矮,此人便是歪毛祁二。
  两人把身一长,挪步凝眸,各处窥探一回,把全院形势认清,进退之路勘定。祁二随手揭起一片瓦,试丢在院隅。“啪哒”一声,屋瓦摔碎了,两人急缩身倾听了听,并无别的反应。两人放心露头,掩在房脊后,鹤行鹿伏,从高处凑到一起。指指点点,耳语片刻,履着屋瓦墙砖,分两面先绕奔前院,要先查看这间东屋有灯亮处的虚实。
  胡林和祁二慢慢往前移动。足登软底鞋,残瓦无声;掩身黑影内,外形不露,慢慢的,轻轻的蹭过来,将要到了,稍稍一顿,探身出来,闪眼再看;便要招呼着,分一个人下来,破窗窥灯。忽然那盏灯灭了!两人慌忙停身缩头,半晌无声;歪毛祁二便要溜下去一看,胡林连连摇手,暗示着:“慢来!”另从身上取出一小石子,嗖地轻投下去,落地“吧哒”!屋中悄然依旧沉寂,外面也无异响。
  过了一会儿,胡林伸手作势;歪毛祁二点头会意,把袖箭上好,刀也备在掌中,伏身房脊后,提神代伙伴巡风。夜眼胡林便将背后刀抽出来,身形一缩,刚要溜下房顶,往平地跳落,忽听祁二“嘶”地叫了一声,连连对他摆手。胡林退还原地,四面张望,原来东屋那盛灯已灭又亮了。
  胡、祁二人相顾愕然,按情形,此时应该持重罢手,并且阎王、牛头派他二人来,纯为勘道:“把卢宅全院房舍的形势勘明,便可回去交差。这两人在卢宅盘桓了半个更次,探道摸底十分清楚了,谁想他们忽然贪功,心想:“这不过只一盏灯罢了。”全宅空虚,久探无人发觉,如入无人之境,祁二歪毛道:“喂,咱们顺手把姓卢的首级捎回去,不就完了么?”
  草莽人物胆气粗豪,四只眼望着这一盏灯,搔首寻思。自觉虚劳此行,心实不甘,到底要找个小下场才罢。便“嗖”的一声,夜眼胡林先窜下来。轻身提气,蹑地无声,挨到外院东房后面不远,重跃上墙。越脊登房,到得屋顶,蛇行至前,用倒卷帘式,挂身往下窥窗。躲开前庭,不履平地,这便是多加小心。头上脚下,足钩房檐,手攀窗格,破窗纸往里一张,不料这一窥,倍觉诧然。这三间屋一明两暗,只左首暗间桌上点着灯,灯旁并无人坐,对面横陈一榻,床帐高悬,床头也无人卧。屋内空空,有灯光无人影,正不知何故。
  胡林心想不安,他们定有防备。刚要抽身,耳畔忽闻扑登一声,急翻身上房,张皇寻看。恍惚看见歪毛祁二仰面拉叉,摔在当院。胡林忙打了一声胡哨,祁二挣扎起来,也口打唿哨,一拧身,似要上房。不知怎的,祁二又咕咚的栽倒。连滚带爬,直奔短墙。胡林大惊,忙回身旁窜,欲探究竟。突见跨院一条黑影,如箭奔出,大喝:“有贼!”说着把一件铜器抛在石阶上,当啷一声,这人立时一窜,赶上来,照祁二刷地一刀,口中连喊:“快来人,有贼了。”
  这个人正是武师黄金雄。祁二顾不得窜墙逃走,急忙回身招架,口中连吹胡哨,低呼:“风紧!”胡林忙探囊取镖,托在掌心,比了比,刚一扬腕,镖还未出手,蓦地听见侧面房顶,刷地一声,一缕寒光扑来。胡林急闪,臂上早着了一下,其痛彻骨,却不知何人发的。急顺来路寻去,就在西边房上,祁二刚才巡风藏身之处,又冒出一条人影。
  胡林大怒,不但不走,唰的一镖打去。只见那人影一晃,倏有黑忽忽的一物,直奔自己面门打来。胡林一伏身,窜开数步,脚刚站稳,耳畔听刷地一声,暗器又来,连珠弹似的一连四下,其疾如电。胡林左闪右躲,肩膀上又着了一下,仿佛是铁弹子、飞蝗石一类。再看西房上的人影,已然伏下去不见了。卢宅上下,已闻盗警,吓得壮夫、更夫、门丁,拿了花枪木棒,提着灯笼,钻到院中乱喊,卢鸿飞公子已经惊醒,披衣急出,喝令拿了箭来。祁二已逃上邻房,揭瓦片往下乱打。胡林连连吹哨,催祁二快快过来,一同逃走。揭房上瓦,往下急打,不叫卢宅护院上房。转瞬间,很伤几个仆役,吓得这些家人乱跑乱叫。卢鸿飞不会上房,黄金雄不敢上房,怕中了敌人调虎离山计。卢公子恨众仆乱窜,忿欲上前;黄金雄忙唤住卢公子、催他速回上房护宅。这一来,倒放松了刺客。
  祁二已逃上房,大叫:“姓卢的,老爷们走了,改日取你的首级!”
  一言甫了,高处忽听有人狂笑道:“毛贼休要张狂,你们一个也走不了,公子不要慌,这来的就只两个贼。”
  众人急抬头看,只见贼已然凑到一处,觅路欲出,突从房上闪出一条人影,如一只飞鸟,登房越脊,截住了二贼逃路。
  胡林、祁二方要往跨院跳,一见迎头来了宅中人,齐将手一扬,发出暗器。那人影略略一闪,仍扑上来。两贼拨转头,要往旁处退。那人影在后急追,且追且呼:“卢公子快回内宅,黄师傅快上这边堵截。”
  卢公子大声叫道:“朋友,你是哪位?可是孙兄么?”
  那人道:“是熟人。”掠空飞窜,如鹯逐雀,一步也不放松,追赶过去。
  二贼横逃,眼看夺路逃走。黄金雄急持刀上房,迎头阻拦,二贼突然又改奔前路。护院人放了一排箭,没有挡住;二贼腾身飞跃,双双翻墙逃走。众人大喊,那人影喝一声:“哪里走?”一飘身,也翻墙追出去了。
  卢公子道:“刚才这人可是姓孙的客人么?”黄金雄道:“自然是他。”
  卢公子道:“想不到今天又闹贼,想不到孙君帮忙拿贼。一共就只两个贼么?”便要吩咐人,开门追踪,黄金雄忙道:“公子别叫他们追,也许不只两个,快往院里搜搜看。”
  黄金雄仍然有戒心,即嘱仆人,把宅中灯笼全数点着,与卢公子到内宅各处加意查看。折到前院外书房,果然外书房孙六宿处,双扉虚掩,孤灯荧荧,床帐空悬,卧客已渺。卢公子重回内宅,安慰妻室;然后出来,与黄金雄猜论贼人的来历,并揣测孙六的为人。黄金雄劝卢公子,对孙六仍要多加小心,不要因他追贼,便失了戒心。卢公子只含笑点头。
  约过一顿饭的工夫,大门外有人砸门。门丁都不敢擅开,进来禀告公子。武师黄金雄站起来道:“我去。”挑灯提刀,领众人绕从马号开门,转到正门一看,果然是孙六回来了,当门而站,左肋夹着一个人,已放在石阶上,正是歪毛祁二被捆得粽子似的。
  卢公子也随后出来,抱拳谢道:“孙兄,就是这一个贼么?我真得谢谢你。”
  孙六道:“还有一个贼,被我打了一镖,现时捆在路旁树上呢?谁费心把他扛来?”护院的人忙去了五个人,找到路边,把那个夜眼胡林解下树来,杀猪似的扛回卢宅。
  卢公子道:“这两个东西又是飞贼么?”
  黄金雄笑道:“未必是贼人吧?”
  孙六看了黄金雄一眼,哈哈一笑道:“也许是仇人。”
  当下,押定二贼,一齐走进外客厅,明灯高悬,内外通明。卢公子让孙六和黄金雄坐下,亲自审问二贼:“你叫什么名字?可是阎王的同党么?你们的伙伴共有几人?为什么找寻我来?”
  胡林、祁二两个贼被壮仆押着,毫无惧色,瞪着眼,只是恶狠狠端详孙六和卢鸿飞公子。任凭卢公子喝问良久,二贼抗不置答,一味谩骂:“老子的来意,就是想到你家找点油水,老子一时不小心,被你们拿住了,没什么说头,只求一死。你问我们的伙伴么,不多,只有几千,明天晚上准来。小子你提防着吧,反正叫你们舒服不了。”
  卢公子很生气,喝道:“我好好问你们,你竟敢秽言乱语!”喝令仆人,拿皮鞭来。
  武师黄金雄忙拦阻道:“公子不必这样,等明天把他们送官好了,犯不上跟混人致气。……朋友,这里的宅主好生问问你们,为的是可怜你们,要把你们放了,你倒骂起人来,你们不光棍了。”
  孙六也悄悄对卢鸿飞说:“先把他们押下去,有话回头说。”
  卢公子依言,命那几个壮汉,把二贼推到下房,拨人看守。孙六这才对卢公子、黄金雄说道:“公子,你是当地的绅士,身家很重,不值跟他们结怨。他们这些人明是土豪,实在就是强盗,逼急了,他们什么把戏都会使的。”
  卢鸿飞道:“但是这王锦城竟遣刺客来算计我,我不把他们送官,难道就这么容容易易释放了不成?那岂不是纵虎归山,反贴后患,弄不好反疑心我怕他哩。”
  武师黄金雄道:“送官不妥,放是不该轻放的。我想我们该想个善遣之法,依孙兄之见,该怎么办呢?”
  孙六欠身道:“这件事情交给我吧。对付他们,威逼和善遣,双方都照顾到,总以给他们稍留江湖上的体面为要。能把怨仇化解开,岂不是更好?”
  黄金雄道:“那好极了,只怕不易。”
  孙六道:“那么……”
  卢公子忙道:“且请孙兄试一试。”
  孙六看了黄金雄一眼,遂退下来。自己回到外书房,掩上房门,拿过笔墨来,写了短短的一张字柬,严密封固,揣在自己怀内。转身来到拘押二贼之处,屏人说了许多话,亲替胡林、祁二松了绑,把兵刃交还二人;候到黎明,悄开旁门,把二人送出卢府,把那封写好的信交给了二人。胡林、祁二没可奈何,只得含愧拿了那封信,垂头丧气,趁天色微明走了。
  那活阎王王锦城、牛头大王牛寿朋,潜藏在秘密巢穴,天天盼望消息。直过四天,才见胡林、祁二回来。听二人一报,才知两个人行藏已露,行刺遭擒。活阎王不觉大怒,把胡林、祁二狠狠抱怨一顿:“只教你们哥俩前去刺探,谁教你们动手行刺来。这教人一捉一放,太丢脸了。”
  牛寿朋道:“而且也显得打草惊蛇。”
  胡林沮丧不语,祁二忙说:“师父在上,我敢起誓,别看他们刑吓软诱,我们俩任什么也没说。”
  牛寿朋道:“何用你说,人家还猜不出么?”
  活阎王的本意,是一面遣人刺探陶永春、石建侯,一面遣人刺探卢鸿飞;可是报仇的着重处,还是陶、石二人。要等自己把伤养好,便孤注一掷,大撒绿林箭,勾结大盗,大举复仇。他已不惜投身盗帮,以湔深恨。陶、石两人势大技强,又是死对头,阎王派往刺探的乃是同党劲手,此刻已经访实回转。偏偏卢宅打探的胡林、祁二两人把事弄坏,不但塌台,甚至泄底了。阎王和牛头拍案顿足的叫骂,把一腔怨恨都倾注在卢鸿飞身上了。
  闹了一阵,胡林方才将孙六那封信拿出来,说是卢宅朋友写的。活阎王气忿忿拆开一看,失声发恨道:“怎么姓卢的还有这种朋友,这不是横江一窝蜂么?”原来在这封信上,孙六把他的真姓名、真身分,揭示出来,信上的话无非是排难解纷,劝双方释嫌归好。后边却有:“仆与居停主人乃患难至交,不容坐视”的话,含意似乎有些力量。但是惹人注目的还是署名,信末落款写的是:“一窝灵蜂孙六符”。灵蜂孙六符这个人本身武艺倒也不甚超群,但是“横江一窝蜂”乃是江湖上有名的秘密会帮,在江南江北,潜伏爪牙很多,声势很大,阎王和牛头久有耳闻的。他们猜想这卢鸿飞本是兰陵大姓,代出簪缨,怎么会跟“一窝蜂”秘有联络?或者姓卢的得罪了自己,一定觉得兆头不好,才邀请孙六符横来出头,也未可知。
  活阎王王锦城默想移刻,与牛寿朋商应付办法,又把胡林盘问了好半晌。结果商定,是暂时罢手,后会有期。反正孙六符不会久在卢家作客的,迟早必有一走,等他走后,再设法算计卢府。遂把邀来的人暂且谢遣,仍秘令手下亲信党羽,随时在卢府左右窥伺,贿买卢家家丁,刺探宅内的动静。并且散布谣言,离间孙六,说他是江南大盗。只可惜这番苦心并无大用,卢公子并不听奴仆的话,奴仆也不敢私议主人的朋友。
  那边孙六却心知此事不能算了结,早替卢公子出了主意。经多方劝说,半月以后,卢宅全眷移居县城,不再卜居乡间了。鸿飞深感孙六护宅之德,孙六深感鸿飞救伤之恩,两人由此订了口盟,成为至交,孙六留在卢宅不走,竟多耽搁了两个多月。日子已久,交情既深,卢公子渐渐晓得孙六的真姓名,渐渐地知道了孙六的真身世。
  他的真名字叫做孙继武,六符是他的号。当年曾被盗案攀诬,一怒戕官越狱,竟当真做了江淮一带的水寇,不久啸聚了一百四、五十人。横江一窝蜂首领是金蜂李,远慕孙六的威名,派人邀他入伙。孙六谢绝不去,存着宁为鸡头,不为牛后的心。哪知金蜂李正要开通江淮一路,坚欲借重孙六已成势力。这日金蜂李居然亲自出马,亲来劝驾。会见之下,金蜂李语言昂藏,胸有大志,孙六符一见心折,甘为辅佐,两帮终于并成一帮。
  一窝蜂做的事,介在盗与侠之间,人数越聚越伙,势力越铺张越大。邻近的盗帮、会帮,有不受他们拢络的,便实行火并,或者订期决斗。为了争码头,很和江南草野豪杰冲突过;因此结聚的同党,固然日渐增多,可是暗结下的仇家也很不少。孙六符防人暗算,他自己的家小潜藏在僻乡,每隔一年半载,便回乡探看亲眷,悄送养廉。不幸他这一次,匹马独出,孤行落单,猝然遇上了仇家,受了人家的暗算;以致于夺路苦斗,后背中了毒箭。自己抡铜鞭,打死了一个仇人,策马狂逃出险;箭镞深入肉里,毒力发作,虽然倒拔出来,却是自己没等敷上药,就痛昏过去,倒在荒郊破庙中。幸蒙卢鸿飞公子陌路相救,才免横尸野外。因此以德报德,替卢公子吓住活阎王,两人终于订交。
  那武师黄金雄事后对卢公子讲:“我说怎样?这位孙爷果然是草莽人物,我没有猜错。”
  卢公子笑道:“黄师傅的眼力很靠得住的,不过我没有受他的累,反倒获益不小,这又是竟想不到的事了。我卢某一介文人,居然结识了这样一个风尘侠士,也算是生平快事,足以自豪。但不知上次盗借千金的那个黄衫少年,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
  卢公子有一次顺便向孙六符说了,问他可晓得江湖上有这人物没有?
  孙六低头想了一会,又把黄衫少年的年貌口音细问一遍,抬头对卢公子说:“一时还猜测不出来,但是此人既然插刀寄柬,留下笔迹,这便是很好的一条线索。我想我们总可以辗转托人,把他根究出来。公子有闲时,请把他那柬帖寻出来给我。就是丢的那一千两银子,公子给我半年限,或者不难设法追它回来。”
  卢公子笑道:“那很不必。我只是偶尔想到,要打听打听这黄衫少年的来历罢了。事早过去,无须重究。这个人举动很风雅,我还想和他结识结识哩。不过我不希望他再来偷我,就是偷,少偷还可,一千两似乎太多。”
  孙六符呵呵的笑起来了,说道:“足见雅量,公子真不愧是当代的平原君,一个梁上君子,也劳垂爱么?”
  孙六符劝卢公子移眷城居之后,时常独自出门,不告而行,似有所为。卢公子有时见他回来,有时就问:“孙兄哪里去了?”
  孙六符信口答道:“活动活动腿脚罢了。”
  武师黄金雄已看透孙六的来头,对公子说:“这孙爷既是在帮的人物,自然潜势很大,爪牙必多。会帮朋友和我们拳师不同,有许多事不愿告诉人的。按现在来说,公子跟他已经算是朋友了,究竟还是跟他小心客气一些好。他的形迹我们不知道,他不说,公子无须打听。敬而远之,最妥当。”末后又加上一句道:“还是让他早早离开的好,公子只可虚留一留,用不着叫他御仇备盗。”
  卢公子微笑道:“黄师傅说的是,他不久就要走了,就留他,他也不会久住的。”
  卢公子此时对待孙六符,俨然脱略形迹,以心腹至交相看了。黄金雄始终不以为然,近见孙六符行止飘忽,正不晓得他捣鼓什么事情。而且箭伤久痊,在卢府流连不去,也着实奇怪。在卢公子心里,总觉黄武师疑所不当疑,未免小心过甚。说句不好听的话,黄武师也许潜存猜妒哩。殊不知孙六伤痊不走,来去飘忽,并非他自己存什么隐谋,实在是替居停主人卢鸿飞防患未然,连日正在嘱托同帮,刺探仇家。
  一晃过了些天,孙六符把一切安排停当,便告辞要走。卢公子要盛设酒宴,招朋欢饯。孙六符坚辞推谢,末后只在书房备个小酌,畅叙了一日。到临行头一晚上,卢公子厚赠行仪、新衣服、银两,应有尽有。
  孙六符只收下银钱,余物一概不要。他握手谆嘱卢公子,小心戒备仇家,“如今朝政紊乱,宦官擅权,流寇日炽,公子总以少交游,敛形迹为要。”又道:“来日如有什么为难的事,须要朋友帮忙的时候,务必赐给我一个信,我必定星夜赶来,与公子分忧。就是我赶不来,近处我还有几个帮友。”把一个秘密通信地方,给卢公子留下,又写了几个人姓名,又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锦囊,递给卢公子道:“这里面是小弟的信物。将来公子要找我的帮友,可持此物为凭。”卢公子看他说得郑重,接过来便要拆看。
  孙六符忙道:“公子,你只交给嫂夫人收藏好便了,现在无须乎拆看。”
  说罢,转向黄金雄握手叙别,道:“黄师傅,小弟这就走了,卢公子乃是本地绅士,身家很重,我孙六符不过是个江湖俗物,承居停主人这样看重,尘海茫茫,知心有几?我孙六符至死也不能忘记今日。现在我就要离开,我还是放心不下。黄师傅,我要同你说几句私话。”遂屏人秘语多时,然后告别,上马而去。
  卢公子送客归来,就问黄金雄:“刚才孙君对你讲什么了?”黄金雄笑道:“他还是不放心那阎王王锦城、牛寿朋两人,好象他深知阎王一伙的诡谋秘迹似的。他说:现在流寇横行,天下骚乱,最不能得罪人的,公子既然跟他们结怨,须时时小心,随时察访他们的动静。孙君还说,过些日子,要来看望公子。”
  卢公子听了,自此深居简出,多雇护院壮士,处处多加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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