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英在半昏迷中,只觉得血河车在向前飞驰着。
倏地一个特异的念头闪入他脑中,他怎能就如此不明不白地昏迷在此,若血河车中人一动手,他连死在谁手中他都不知道!
思念及至,他心中一醒,就在此时只听见“哗”的一声水花四溅之声,他双目一睁,知血河车已是驰入长江之中了!
他本习过少林“易筋术”与血河派的“无刃神功”,若非是因他被“蛰龙指”所袭绝不可能被血河车中之人一鞭缠住!
管英一醒来,他四肢一收,身形已弹起,反跃向血河车外!
他左足一沾车轩,车帘已开,他一眼看见身前之人,刹那间一股寒气自他背脊升起,他全身好似被埋入冰雪之中,不由自主道:“原来是你!”
那人竟是东方贝,当年在藏内东方贝曾经传他武功,昔日就被人称为大好人的东方贝竟是血河车目前的主人!
他在东方贝以一招“挥弓激矢”一招血河门武功攻出时,影子就在他脑中闪过,东方贝的武功与那时他见血河车中人武功大致相若,当今天下恐怕只有他有这么高的武功,但是他不敢相信!
以东方贝的为人怎会如此?那简直是件不可能的事!但现在事实已摆在他眼前,不容他再不信!
湍急的江水自血河车两旁冲过,四匹血马拖着血河车向前而去!
东方贝望着管英,冷冷一笑道:“想不到你居然还精于易筋之术,一别数月你武功之高真是一日千里,大出我意料之外!”
管英双眉一扬道:“想不到在车中的是东方前辈!”
东方贝淡淡一笑,缓缓道:“我得了血河神匕之后才知道血河一门武功之奇为天下之最,我既得了‘血河神匕’就有资格得到血河车中武功!”
管英吸了口气,正容道:“血河车中武功虽诡异,但会杀伐人意志,晚辈奉命要将它毁去,那是武林孤子任前辈的吩咐!”
东方贝仰天大笑道:“血河车中的武功?血河车中哪有武功?我看你是昏了头了,血河车中有武功我也不在此晃了!”
管英闻言微感诧异,道:“血河车中没有武功!”
东方贝大笑道:“告诉你也不妨,血河车中有两句话,‘欲得骇世武功,三峡水下石中!’那并非任狂留下来的,他大概是要毁去这两句话!”
管英扬了扬眉,心中暗忖道:任狂到底为什么要他为这两句话毁车呢?他是说车中有武功,怎么又没有了?
难怪东方贝在三峡中驾车往来飞驰,原来为的是要找血河门留下的武功!
东方贝面色一沉,冷然道:“我告诉你的意思就是告诉了你也没有关系,当今只有你一人知我现是血河车主人,在未得血河武功前我不愿让人知道!”
管英一听东方贝的意思竟是要杀他灭口的意思,他心下微凛,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目光微闪,吸了口气,右手金虹剑紧了紧!
东方贝武功之高岂是他所能敌得过的,他要与东方贝硬拼只有一死而已,他必须要逃走去告诉桑书云等,让天下武林知道血河车中之人究竟是谁,他心念及此右足尖一蹬车轩,身形已飞起!
东方贝好似早已料到了管英有这一招似的,他哈哈大笑声中右手断鞭一甩,长鞭虽断了一大截,但还是有两三丈长,断鞭在半空中圈内,直扫向管英前身。
管英悚然大惊,这一鞭所蕴劲力实在也不多大,但攻来方位正阻住了他去路,他要一被阻再想走那就大大的不易了!
他金虹剑一起,长剑如一道金虹一般直击向断鞭鞭梢!
东方贝冷然哼了一声,道:“你还想要跑到哪儿去?”
发声之间右手长鞭在半空中飞扬了半圈,直缠向管英右腕,左手连点出三缕指风直袭向管英背心,正是“蛰龙指”!
管英急怒之间狂啸了一声,他身形在半空中一拧,金虹剑脱手掷向东方贝,金虹掠过处射向他眉心!
这一剑他已蕴足了他全身劲力,还是他师伯天羽奇剑临终前给他的遗物,而且还是天羽一门掌门人信物,他从来没有出手过,但目前情势大为不同,他只得不管金虹剑,掷剑出手了!
东方贝虽有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但管英功力之高直追三正四奇,不在他们二十年前之下,一身武功岂容他轻视?
金虹剑射至他左手一收,冷哼声中一掌将金虹剑劈开,长剑钉在血河车车壁之上发出一阵震荡之声!
同时他右手长鞭在五指微抖之间已缠住了管英手腕!
管英手腕被缠他心中感到一阵寒意,他弃剑出手欲求脱身都没有逃开,这东方贝的武功也真是深不可测了!
他啸声未毕,右手腕已在“易筋术”与“无刃神功”两种奇功同时施展之下右手腕如游鱼一般脱出手!
东方贝怒喝道:“还想逃到哪里去!”
他也没想到管英武功如此神奇,居然在运功之间就可以将手腕上缠住的长鞭褪去,这真是有些神乎其技了!
他喝着,身形向前掠去,长鞭一抖,“劈叭”声中长鞭已闪电般的闭住了管英背心穴道!
管英头都来不及回穴道已被闭住了,他只觉全身一麻,栽入水中,一阵凉意直透入心肺,还听到东方贝冷笑道:“这可怪不了我,你是自找的!”
他感到一阵绝望,此地正是水流湍急之处,即使他穴道未被闭住要泅至岸边也不是容易的事!
何况他目前的背心“风府穴”已被闭住了,他急流中要想脱身,那希望几乎是等于零。
他耳旁只听到水流轰轰之声,倏地他感到身形一震全身一阵疼痛,脑中一晕立时昏了过去,神智昏迷。
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恢复知觉,他只听到两旁江水轰击着礁石的声音,他只看得见头上的天空!
但他可以猜得出他在什么地方,刚才全身疼痛之时正是江水将他轰入一块礁石夹缝之中,两旁江水一潮一落,幸好他还能呼吸,否则只怕他活不到现在了,但是在这儿除非有人救他他还只是只能坐以待毙呀!
在这里不用说很少有人,就算有人他嵌在礁石之中,别人哪会看得到他呢?
他沉思着,倏地他思及一事,血河门武功中不是有一宗“灵蛇冬蛰”的奇功吗?这种武功可将全身穴道收缩使对方不能闭住穴道,或可用来试着解一解穴道,虽不知是否可以,但试一试总好!
管英思念及此,他双目缓缓闭上,潜心练习着“灵蛇冬蛰”的奇功!
他按着口诀行功,好一会突然他感到全身如落入冰窖之中一般,全身肌肉一阵收缩,同时感到“府心穴”一阵剧痛,立时又晕了过去。
一阵江水涌至,冲入他鼻中,他一呛,两手用力一划水将头露出水面!
他奇怪他怎么“府心穴”已被解开了,他身体在刚才全身收缩之时已堕入水中,他此时全身酸软,两只手虽然只轻轻动了动,但已使他感到全身筋骨欲散,“灵蛇冬蛰”这功夫用来解穴虽成但使他全身劲力耗尽!
管英右手再次抬起,但一阵江浪滚至,将他打翻了一个身,他眼前一黑,再抬头只见江浪正将他送向一块巨大的礁石!
他斗然大惊,他不动还好,没想到他解开穴道之后还死得快些,但如此也好,免得嵌在石缝之中动都动不了!
才碰上礁石,“哗”的一声,他身形直向旁旋去,他骇了一跳,凝目一看只见他已落入了一个深黑的大漩涡!
他身形在漩涡壁上飞旋着,漩涡不时幻出银白色的光芒,一闪一闪,管英心一直向下沉去,如今他更是活不了了!
管英身形飞旋着,但愈落向下他身形却愈旋愈慢,“呼”的一声,他身形被抛出漩涡,跌落在一块平坦的大石上!
他脑中只是一片昏黑,过了好一会他才看清楚他已被那漩涡吸入江底一块巨石之下,他心中大感奇怪,躺了一会才缓缓起身!
那漩涡中心在一块巨石之下,大约有五丈方圆,巨石半在漩涡之中,半露在外面,不知有多大!
管英看了看四面,巨石之下有一个黝黑之洞,约有半人多高,管英吸了口气,缓缓向那洞走去!
他钻入洞内,目光所见不由他呆了呆,洞内虽暗,但他目光之锐利早就将洞中情形一览无余!
那洞内比洞外要宽大得多了,内中盘坐着十二具尸骨,洞壁写着几个大字,“血河门十二代掌门人,入洞者必先行礼!”
管英愣了愣,那几个字写得庄严至极,使他内心之中不得不生凛然之心,他身不由主地向那十二具尸骨拜了三拜才起身!
他走向前去,向四面看了看,只见洞壁上正面挂着一张银弓一壶银箭,左方有一根银色长鞭,长鞭绕成一个圆圈,看来约有八丈长,右面是一带银色短剑,每一柄都是一尺二寸长,银得令人眩目!
管英心中暗自心惊,他走近只见壁上有行小字道“血河三宝,得者必先将我十二代掌门人尸骨埋妥方得移动!”
管英看着那三样武器,哪一样都令他眩目,莫非这就是东方贝告诉他的“三峡水下石中”吗?
“水下石中!”果然不错,这儿确实是水下石中,但仅凭这两句话有谁能找到这儿呢?东方贝来了已有一段时间了,但他什么都没有找到,而他已在无意中因祸得福到了这儿,这也是运气!
他心中想着,莫非是这十二位历代血河门掌门人冥冥中之意?他又向十二具尸骨拜了四拜!
他在每具尸体旁都掘了一个坑,将尸骨放入!
到最后一具尸体时他呆了呆,那具尸骨竟是罩了一层淡淡的红色,看上去好似有一层红色血气一般!
管英呆了呆,但想无论如何他也要将它埋妥才是,他双手将那具尸体捧起!
他双手才接触到那具尸骨,倏地他感到那尸骨之上传来一阵吸力,将他双手牢牢地吸了上去,他悚然大惊,但全身一麻,连要甩开都不行,他想莫非这是尸毒?他要死在这儿才冤枉!
管英心念才动,只感到一阵热流直透入他体内,他大感惊愕,这正似东方贝那次传功给他的情形一般!
热力传入他体内,如一道赤热的火流烧过他全身关脉,将他炙得全身发热,全身关节都好似被烧融了一般!
但这种感觉瞬息即消失,他全身都是汗,但在这一瞬间他内力之增长使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放下了那具尸骨,用手抹去额际汗水,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再看那具尸骨已变成白色了,他愣了愣,这种事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管英长舒了口气,将那具尸体埋了起来,再回头只见那尸骨之下有一篇文字写道:“余血河门第十二代掌门人无影客悚元,我血河一门传至我身因武林相逼而弟子伤亡殆尽,余被逼弃车而逃,伤重自知必死,聚一身功力以传后得‘血河车’之人,三宝乃首代掌门人所有,得此三宝,天下莫敌!”
管英看完了心中暗自悚然,这悚元这么高的武功居然不免一死,他将全身功力聚于尸骨之上传与后人,这不知是哪种武功,他沉思了一会,闭目坐下,盘膝运功,将新得的功力溶入自己体内!
他闭目静坐,半个多时辰才将功力完全吸收,而他心念及任狂传他的武功及《武学窥密》中武功,他本来功力不够,大部分武功都高深至极,非他所能学,如今他功力骤增,开始练着武功!
管英睁目之时已是天色又明,他看了看洞外,这才想到自己被血河车带走了,桑小丹岂不是要急死了?
他将“血河三宝”收好,又向十二个新坟拜了拜,起身出洞窜入漩涡之中!
管英身一入漩涡,此时他已运足全身功力,但漩涡一甩之力将他甩出了二十余丈,江浪冲着他向江边划去!
他游至岸边之后也认不得在什么地方了,但他判断这里距他养伤之楼至少百里,他上岸将衣服弄干了之后向上游而走!
管英向前行走了一段路,他心急要见桑小丹,脚下全力展开,身形如脱弦之矢一般一直向前射去!
不一会已到了他熟悉的地形了,他心中感到一阵狂跳,他马上就要可以见到桑小丹了!
他突然感到左近有人脚步声,他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想此地在小楼之外不到十里,有人出现必是他认得之人!
管英看着,只见林中走出一个身材瘦小的道人,一只手捂着口在打哈欠,满面睡容好似才自梦中惊醒似的,一身青布道袍既脏又皱!
管英不知这人是谁,他皱了皱眉,看来这大概是过路的道人还是武当派弟子,他没有理,转身就要走!
那道人打了个哈欠叫道:“小兄弟!你要到什么地方去?”
管英被道人叫住,他心中急如热锅上蚂蚁,快一刻看到桑小丹就好一些,但这道人年纪看上去也有五十余岁,他如此叫住自己,自己怎么能就走?
他回首道:“我身有要事,要先走一步了!”
说完他回身要走,那道人大声叫道:“喂!喂!你身有要事但是我却有更重要的事找你,你当然先办重要的事,你不要走了!”
管英心中大为不悦,此人与他素不相识,莫非是武当弟子?
他心念及至,他面色微沉道:“道长有事,我们他日再解决了!”
说完他身形一起向前奔去!
管英身形如风,不一会已见那楼,他身形飞掠而起,直冲向楼上,他双手一推将门推开!
但屋内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管英心中有些着急,他叫了两声“小丹!”但根本没有人答应,他呆立在那儿,不知如何才好!
桑小丹到哪里去了呢?
他发呆似的立着,想她必是去找自己了!
倏地他感到身后有一阵呼吸声,他身形一回,向后飞退!
目光所及,只见一个瘦小的道人立在门口,伸手打着哈欠,正是在路上遇到的那道人!
他微微吃惊,这人不知是谁,居然跟踪来此,他难道不知这是桑书云之宅吗?桑书云岂是他能惹的!
那道人打了个哈欠道:“我叫天台懒道人,想你听过我名字罢!”
管英微微一惊,他没想到眼前这貌不惊人的矮道人,竟然是一向以轻功冠绝天下的天台懒道人!
天台懒道人武功虽不高,但轻功却被誉为天下第一,他以懒出名因此江湖上根本很少人见过他,只有闻其名的,也没人把他放在心上,想不到他今日居然也来了,不问可知是为了血河车!
天台懒道人用手揉了揉朦胧的睡眼,道:“你以为我为血河车来你就大错特错了,其实以我的武功也不要妄想血河车,只不过是想来看看!”
说完又打了个哈欠道:“我看你样子很奇怪,好似传说中的管英,但又不像,管英不佩弓的,你这柄弓很好,我很想要!”
管英双眉微扬,道:“在下正是管英,这张弓恕我无法送人!”
天台懒道人不在意地笑了笑,靠在墙上闭上双目懒懒道:“我也知道你不肯给我,但是我跑了那么远的路,你不给我也不行,否则我也不跑这么远的路了!”
管英又扬了扬眉,他不愿多话,他还想去找桑小丹呢,他大踏步向外走过懒道人身旁向外走去!
天台懒道人也不拦他,仅仅在他走出房间后懒洋洋地道:“但是我看见一个小女孩被人抓了去!”
管英本待不理懒道人,谅他也拦不住自己,走了便罢,一听此言他心下一震,止住了脚步,回身道:“是谁?”
懒道人长长地打了个哈欠,眼睛都没睁开,道:“你把弓给我!”
管英目光微闪,他此时心中又气又急,不知到底是谁被抓了,懒道人又不明言,若是诈他他又如何?
但若是车莹莹,自己能不管吗?
他目光连连闪动,道:“我不知是谁为何要将弓给你!”
懒道人缓缓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也对,但是这小女孩可是和你有关系的,我说出来你不给弓我也没法子,少年人最不可靠!”
管英哼了一声,他气得发昏,但也丝毫没有办法,懒道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使他也莫可奈何!
他摘下弓来递给懒道人道:“弓你拿去,但你可要小心,若是胡说的我可不饶你!”
懒道人缓缓一笑,接过银弓又道:“你弓既给了我何必将箭留下呢?”
管英气得直冒火,无可奈何将箭壶也摘下递了过去!
懒道人低头微睁睡眼,打量着银弓银箭,道:“果然好弓好箭!”
说完又打了个哈欠道:“刚才我看见有两个大汉擒住了一个小姑娘,说是要对付你的,向西去了,那两人是西域驼叟手下之人!”
管英闻言斗然大惊,怎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七寒谷之事未了,西域驼叟又入中原,此人一向是域外魔头,怎么来中原了?
他急问道:“那女孩是谁?”
懒道人打了个哈欠双目一翻道:“我怎么知道她是谁?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
管英闻言气得用力一跺脚,想只有桑小丹和车莹莹二人,桑小丹在她父亲身旁不会被俘,那只有是车莹莹了!
懒道人那副态度他也懒得再问,有人落难,而且西域魔头又入中原,他也顾不得急着找桑小丹,先救人要紧!
想着他身形一起一直向西奔去!
奔出了近百里,什么都没有看见,此时天色已是将黑,他一肚子懊丧,没精打采地放缓了脚步!
倏地他咦了一声,一张银弓和一袋银箭挂在树枝上,他上前摘了下来,只见上面有张白纸写道:“赠弓意足,还汝本无,若问佳人,幽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