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瑞安《闯荡江湖》

第06章 木叶豹象·章残金万碎玉

作者:温瑞安  点击:  版权:温瑞安全集
  李沉舟不先打击木叶,而先击倒豹象,就是因为他已看出,这少林新任掌门木叶大师的剑法,已臻化境。
  所以他一说话,先赞美木叶,道出木叶大师的武功实力,让木叶。豹象等人俱错以为李沉舟必聚精会神,决战木叶,殊不知李沉舟第一个先要剪除的是豹象大师。
  豹象大师,自幼投师少林,为少林和尚中,杀性最强、杀气最大的一人,但他为人品性剽悍,虽每造杀戮后,皆十分仟疚。他的一口戒刀.曾击退过十次以上对少林的迫犯,适才木叶向李沉舟出手之际。豹象已操戒刀在手。
  但李沉舟辞然倒飞,不管他是否会为卫护木叶而前后夹击,先击倒了他。
  豹象大师倒下。
  这时木叶大师漫大的暗器纷纷落地。
  李沉舟步如飞燕,凌空反抄,暗器如雨,落在他翻飞的双袖里、木叶大师见豹象倒地,目眺欲裂。
  他猛剥开最后一层布帛,只有剑,没有鞘。
  这已是真剑,不是无剑,而是有剑。
  木叶杀心已起。
  李沉舟忽然袖于一卷,已在围观的一道入腰畔抽出一柄长剑,这下鹊起鹞落,真是迅雷不及掩耳。
  道人只见眼前人影一闪,白衣倏飘,李沉舟已窜向木叶、木叶刺出一剑。
  无空、无活、无生、无命。
  这一剑尽是死机。
  死气自剑锋带起。
  可是死意陡止。
  李沉舟手中的鞘,及时套住了木叶的剑。
  木叶的剑有了鞘,等于裹起了层层布包。
  这剑又回复了它“无”的状态。
  它纵有力量,己发挥不出,所以一切又活了。
  所以木叶只好死了。
  木叶的确不同等闲,在这种时候,他居然还打出暗器。
  十六八种暗器。
  李沉舟要杀他,必须要付出代价。
  生命的代价。
  可是李沉舟一摊手,也发出了暗器。
  刚才他接的暗器,木叶的暗器。
  一刹那暗器全部射了回去,有的回旋,有的急转,有的反弹,有的剧撞,全部打在一起,把木叶的暗器全打落。
  然后李沉舟的拳头,就似闪电一般快、迅雷一般有力,击中了他。
  木汁萎然倒下。
  如同一张朽叶一般。
  李沉舟轻松地拍手,没有丝毫骄态,但也不谦抑,只是悠闲地踱回场中。
  就在这时,意想不到地,木叶、豹象两位大帅自地上急跃而起。
  木叶大师是藏经楼主管,他通晓无数心法内息的修练,所以李沉舟的拳头,虽已震碎了他的五脏六腑,却不能使他立即死亡。
  豹象大师则练就一身铜皮铁骨。李沉舟搏打他时,仍存待大部份精神留意木叶大师的出手,并未用尽全力,李沉舟的一拳,只击裂了他的肺俯经脉,亦未能即刻使之毙命。
  他们倒他,直至强提一口气,倏然掠起,力扑下出。
  李沉舟回首时,他们已抢出了人群。
  李沉舟没有追。
  萧秋水却“咦”了一声。
  原来木叶大帅适才踏地的所在,留有那柄剑。
  那柄剑落地时,又与剑鞘脱离:那么好的剑,那道人的剑鞘根本罩它不往。
  暂时使它消失了光芒的是李沉舟神奇的手,而并非剑鞘。
  那柄剑斑剥,陈旧、古意,只有剑锋口一处,隐冷地闪着。一种似波光似水光但又如毒蛇蓝牙般的寒芒。
  这柄剑萧秋水认得。
  而且非常熟悉。
  因为这柄剑就是宝剑“长歌".
  萧家,剑庐,见天洞,神象前。
  七星灯火晃闪,供奉拜祭的三牲礼酒,架有一柄剑,一柄萧家历代风云人物闯荡江湖的佩剑。
  从架着的剑身之斑剥、陈旧、古意,可以见出这些己物化的英雄人物昔日种种风云事迹。
  萧家祠供前所奉祭的,就是这柄剑。
  古剑"长歌”。
  古剑长歌!
  萧家的镇门宝剑,竟落在少林代理掌门木叶大师的手上!
  萧秋水马上闪过木叶大师适才的话语:
  “这剑是一流的剑,是从一应武林朋友处借来杀你的。”
  长歌宝剑既在木叶手中出现,莫非父母的行踪跟少林也有关系。
  萧秋水因想到这甩,几乎忍不住跳了起来。
  他真的一面跳起来,一边叫唤,一边追。
  可是负重伤遁逃的木叶和豹象大师,又哪里能因他的呼唤而停止。
  萧秋水见父母可能有消息,必急如焚,不顾一切,一手抄起地上的剑,狠命追去。
  萧秋水内力虽强,轻功却不高,少林高僧大都在嵩山奇崖上下习过轻功提纵术,既发足在先,萧伙水就很难追得上,但萧秋水好不容易得到一点父母亲的丝索,怎可轻易放弃,于是发足力追。
  萧秋水一路追去,开始犹见地上血迹,再追下去,只有凭直觉判断、他揣摸受伤者的情理与行踪,经过了来时的骑鹤钻天坡,到了著名的九老洞。
  原来峨嵋山志上载:峨嵋山有七十二洞,其中以“九老仙府”称著,位于峨嵋最幽胜处,寺字依山峰而立,故名“山峰寺”,寺瓦是银制,并在万历时御赐大藏经全部,贝时经、菩堤叶经、均由印度迎来寺中。
  相传轩辕黄帝未访广成于前,先遇见九老洞的九老、问其姓名,则为天堇、天任,天柱,天心、天辅,天冲、天宫、天莲、天因,轩辕因之题此洞名为“九老仙府”。
  九老洞财神殿旁,有许多小洞,其中一洞,可通达洗象池甚至笔架山,并有“神水”可疗恶疾,但洞小非蛇行匍匐前行不可,并岔路极多,走错者极难回出,故尸骨填塞洞间者甚众。
  九老洞又有冬西二入口,洞内黝黯,雾气蒸腾,蝙蝠飞翔,蛇鼠匿付,在当时很少人敢进去探索。
  萧针水追到那儿。突然听到掌风和剑风的声音。
  萧秋水从来没有听过如此凌历的掌风和如此犀利的剑风声。
  剑风又响起时.萧秋水的耳朵又有被撕裂的感觉,掌风回荡时,如同大锤敲击在心腔上。
  萧秋水见讨龙虎大帅的"霹雳雷霆”,也目睹过屈寒山的"无剑之剑",但前者与现在的掌风与剑风一比,都变成了如同小儿持木剑嬉戏追打一般。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场而。
  洞中有八个人在竭力厮斗。
  这八个人都盘膝而坐,头顶上白烟袅袅,虽都是一流武林高手的气态,但是都似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这八个人不是别人,都是萧秋水所熟悉的人。
  这八人赫然就是:铁骑,银瓶、木叶、豹象以及东一剑、西一剑和章残金、万碎玉。
  现刻的场面所形成的对峙是:武当的两名著宿和少林的两名主持当然联手,而朱大天王的两名长老和李沉舟的两名护法,也正在并肩作战。
  共同点是:这八人,都受了伤。
  东一剑、西一剑乃给铁骑、银瓶所掌伤;铁骑、银瓶背部亦为蓝放晴、白丹书二人所刺中背脊;章残金、万碎玉、木叶、虎豹四人则俱为李沉舟所伤。
  现刻这八个人,亦即是雄霸一方的五宗大派中地位极高的老前辈:却因为各种不同的状况负了重伤,又因各所持的立场而拼搏起来。
  萧秋水到的时候,拼斗己近尾声。
  人人萎然垂坐,汗湿全身,显然无力。
  萧秋水跪拜过去,扶着木叶,急问:
  “大师、大师,你醒醒,晚辈有事请教……”木叶的眼光。己缺了神采,勉强举目问:“你……施主何人……”萧秋水正想答话,银瓶却一眼已瞥见了他,叫道:“小子……你……过来……”萧秋水趋近过去,银瓶气喘吁吁地道:“你来得……正好……真好……我是受了伤,要不然……我和铁老儿的掌……剑……内功…三绝,天下无人能……及……”萧秋水见对方气息若如游丝,知其难久于人世,黯然应道:“是……是……”银瓶怪眼一翻,啐道:“是又何用!快……我跟你投缘,我把内功心法都传你,你要证实给……给后世的人看!”
  萧秋水怵然一惊。铁骑接道:“我…传你掌功……剑法,你去跟我宰了他们!”
  萧秋水慌忙摇首:“道长、道长……我……我不是武当弟子,怎能……?”
  铁骑费力喝道:“胡说!传功全靠机缘,不一定同门同宗,武当近年来没有人才……你小子有才份,正好传我俩的衣钵……你…你不受也不成!”
  萧秋水还想拒绝,但铁骑,银瓶二人,已不管一切,向他解说内功心法,剑气掌劲起来,萧秋水情知这是绝代奇功,而且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这两位武林前辈眼看就要不支、盖世奇功眼看就要绝灭,萧秋水更不忍拂逆,所以他用心听,全神去记。
  萧秋水记性强过人,但一直未曾好好练过武,但他因功力殊强,再修练其他武学。便是十分容易。可谓一点就通,开始只是存心不想忤逆铁骑、银瓶的好意,但一旦听的入神后、便浑然忘我,潜心进修。
  如此约莫一十对时,铁骑,银瓶一面以一手抵住萧秋水之“命门穴”,“龙尾穴”,一面授以武功心法,萧秋水一面强记死背,一面设法融会贯通,又边感觉到内力源源涌来。
  又过了一个对时,萧秋水大汗涔涔、犹如自大梦醒来,发觉铁骑,银瓶已经坐化,他大吃一惊、却听一人静静道:“你本来为啥事找老僧?”
  萧秋水一看,原来是木叶大师。
  萧秋水马上记起他追来这里的目的,忙递剑恭问:“大师,晚辈是浣花剑派第三代弟子萧秋水……”木叶“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萧施主之子……”他脸色惨白,遍无血色,唇边仍不断涌溢山鲜血。
  萧秋水忙问:“晚辈目睹大师以此剑战李沉舟,但此剑原属家严所有,不知……”木叶苦笑道:“正是,你父亲谐同令堂等人,自剑庐地道,脱困而出,潜来少林,本来……”萧秋水急问:“本来怎样?!”
  木叶叹道:“本来己逃脱仅力帮之追踪,却不知如何、让未大天王得悉,沿途截杀,浣花一脉,全军覆没……阿弥陀佛。”
  萧秋水轰隆一声,只觉脑门一阵漆黑,真如金星直冒,只觉找遍了千出万水,忽然都绝了路,绝了路了。”
  木叶叹道:“我与七师弟遇上令尊时,他已奄奄一息,告诉我‘天下英雄令’还留在剑庐,幸好没有携带出夹,否则心给朱大天王搜去,而岳太夫人……却己被西夏所掳……”虎豹大师接着道:“令尊把浣花宝剑交给我们,嘱我们要寻回‘天下英雄令'我们赶到烷花溪,才发觉方丈大师兄、福建少林主持等皆已被杀,故赶来峨嵋,决意要李沉舟交还个公道,可惜……”虎豹说到这里,一口气接不下去。
  萧秋水呆立原地,也看不出特别的悲伤。
  他静静地的看着木叶和虎豹,这两大武林高千,为天下第一大帮帮主李沉舟所重击,已濒临死亡边缘。
  木叶忽然胆魄一寒,并不是由自他此刻身体的残弱,而感觉出一种从未遇到的骇人怖人的杀气,来自萧秋水没有泪的双眸。
  萧秋水再望向倒于地上的铁骑、银瓶的尸首……能掌握武林力挽狂澜奋救天下的正道人物,难道都这么一个个……!”
  萧秋水忽然跪了下去,“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
  木叶困难地道:"我知道你想求我什么。”他向虎豹艰难他说:“少林与武当,同为武林正宗,然各有归依,至多联手御敌,向未结合联盟,所奉所信亦自相异,无法合一同心,想是天意…只可惜两派武艺,博瀚深远,也因各持已见,未有融合会通。今日我俩既无望生回少林,不如……”虎豹大师默然良久。“我少林及武当精英,尽殁于近日的江湖变动中,武林大局,确要人掌持……,就算背了门规,但为了天下人之福扯,我们也要违悼一次了……至于……至于两家所长,能否贯通合一,成一代宗师,则要看施主的天资福份了……”木叶微笑道:“如此甚是。你起来。”
  萧秋水茫然起立,木叶大师道:
  “你杀性太强,易喜易怒,本不合于佛门子弟,亦不适于道教门人,但要对付权力帮、朱大天王这等人,则非要你这等人不可……”木叶一只手轻按萧秋水额顶,语音低微,萧秋水聚神静聆,未几二入如贴合一起,身上飘升白烟袅袅……虎豹大师默涌一阵,也柑掌往木叶之背贴去,并传少林练功绝技心法。
  如此三人黏合在一起,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
  虎豹大师"咕哆”一声栽倒下去。
  木叶大师长诵一声,圆寂端然。
  只有萧秋水,瞑目未睁,依然在递增的内力与剧变的武功中沉洒忘返。
  又过了很久、很久。
  萧秋水一跃而起,居然收势不往,头顶“砰”地撞在洞岩上。
  这一下吓得萧伙水一跳,全力猛收,但额顶依然撞中坚硬的岩石、扑簌簌一阵连响,数块岩石被撞得粉碎。
  萧秋水跌撞几步,出得了洞,只见洞外优有微弱的叱喝之声。
  萧秋水定睛一看,只见四人已心有余而力不足,在奄奄一息中仍作殊死战。
  这四人居然就是章残金、万碎玉,与东一剑、西一剑。
  铁骑、银瓶因悉心戮力使萧秋水武功增进,所以早殁;木叶和虎豹也口心力交瘁,使萧秋水尽得真传后亡毙。然而东一剑、西一剑与章残金、万碎玉却拼搏至今,胜负未分。
  萧秋水才出来的时候,这四人己奄奄一息了。
  东一剑蓝放晴首见萧秋水,竭力叫唤上,“喂,你来。”萧秋水走了过去,蓝放晴嚷道:“你给我过去,把他们给杀了,如果他往左闪,你走寅位,剑捏天子决,有"白虎奔雷”,剑尖取他‘保寿官’,如他往有闪,则‘五环鸳鸯步’,右‘采花灯’,左弓箭梢打,剑走中锋,若他退后,扶掌拦剑、你抹剑走‘天池势’,横扫他‘采听官’……”说到这里,蓝放晴叫道。
  “这招就叫“东日飞升’!”
  萧秋水听着,不觉模拟起来,蓝放晴等四人因已累倒.真所耗尽,故能指点,不能出招。
  萧秋水深觉这一招高妙无穷,正在这时,那章残金气呼呼地道:“喂.小伙子,要是你使那一招,我既不退也不闪,右掌作切,左掌使斩,向剑身剑腹施压力,反刺你的‘凌灵’、‘福堂’二穴,兼打‘好门’、‘天仓’.那老鬼所教的一招,不是全都破了?!”
  萧秋水本觉东一剑那一招“东日飞升”,已是精妙无穷,如今一听章残金的拳招,才知道是破解得天衣无缝,而且反击得令人无法招架。
  只听章残金叫道:“这招叫‘残金破兵’,便宜你了,小子!”
  四人为争一时之意气,斗争方酣,这时听西一剑白丹书叫道:“不怕。小子,你以右时反撞,问打‘中堂’,踏子午马、再转灯笼步,突然上路出剑,以九道剑花夺其‘山根’,记往,剑出要快直,但剑意如太极,意在圆先。”
  白丹书一般一说,萧秋水忙深思默记。这时章残金一听之下,神色揪然。萧秋水豁然而论,几次喜得飞跳起来,这招的确是制住刚才那一招“残金破兵"的最好方法。萧秋水喜问。
  “这招叫什么名堂来着?”
  白丹书道:“书剑恩仇!”
  原来东剑蓝放晴、西剑白丹书是权力帮的扩法,数十年来,跟朱大天王部的长老章残金、万碎玉斗得你死我活,也成了棋逢敌手,各人研究的招法,亦几乎即为克制对方的招路而设的,蓝、白二人着重剑法,章、万则注重掌式,止好打个棋鼓相当、都俱为剑掌之精华。
  章残金一时惨然,万碎玉却在稍加思索后,即逍:“有了,他吸气退七尺闪开六尺……”萧秋水不解,即问:“吸气又怎能先闪后避共十三尺呢?”
  万碎玉被打断,甚是不喜,怒叱:“傻瓜,你气纳丹田的动作,分两次做,一次由鼻嘴吐纳一次由毛孔呼出,退时以踝运力,闪时则用趾步控制不就行了?只要有三十年以上的内力修为便得了。”
  萧秋水十分聪明,一听就懂,但这种掌路身法却十分逆行倒施、萧秋水一时也无及多想,万碎玉接道:“你再施分筋错穴手,拿他左腕,但沉肘反蹲,跳虎步上,右掌穿插他‘旗门穴’,右掌劈脸……这招叫"玉石惧灭”萧秋水稍为一呆道:“不可能。既是‘虎跳’,如何犬旗门’……”万碎玉怒骂:“小兔患子,虎跳时沉膝走玉环步不就得了?!”
  萧秋水一听,完全通晓,大喜谢道:“谢谢前辈指教,这招连消带打.确能破去‘书剑恩仇’!”
  只听东一剑叱道:“胡说。我只要走卯位,起震位,出掌双锋贯耳……”这四人轮流争讲下去,虽无法动手,但依然要在一个青年陌生人面前争个长短,也不顾别人学到了多少,到了最后,四人心生恐惧。怕自己无招解对敌招,萧秋水即可过来杀掉自己,所以更把家传法宝绝招都抬了出来,而萧秋水又天生聪悟,加上四大高手指点,只要一点不明,四人便争相纠正。四人犹如泥足深陷,越吐露越多的秘技。简直不可收拾。
  这四大高手的剑法、掌法,确实是冠绝大下,萧秋水默记吸收,真是受益良多。
  直至四人声音逐渐低微了下去,原来各已油尽灯枯,心力全耗,而他们大部分绝艺,已皆传授到萧秋水身上去了。
  他们起初指点得非常之快,后来越说越慢,因一般或熟捻的招式都己使尽,他们必须公开绝招或再创新技,始能破解对方的高招。
  但因此更是伤神。这四人已濒临死亡。章残金这时正要思筹要挡白丹书的快剑连袭,苦思道:“……我先以左手‘铁闩门’,再平睁破排,以全刚出洞逼走……至于最后三剑……最后三剑嘛……”白丹书的连剑共十七式,最后三剑尤其是“出剑如龙,收创若松”,气势无尽,章残金等一时想不到破解之法,其他三人亦然,章残金只好说;“我只好……用右鹤顶法拍打,右马提……提到左马之后,再起上…大庆刺虎势……拼个……拼个同归干经…”章残金这一说,其他三人,都“呀”了一声,但亦都无法可想,连白丹书出剑,纵然各自弃招,也无法自救。
  四人脸色惨变。萧秋水一直在细听,并比作招式,以求准确,现下忽然道:“为何不走丹阳势,以双剑切桥,脚踢游龙,向削来之剑势闯破,反而能置之死地而复生呢?”
  四人一时大悟,都喃喃喜道:“是……是…”章残金侧了侧脸,皱眉道:“晤?不对,要是双剑切桥,又如何游龙步势呢?”
  萧秋水一笑道:“把少林扎铁桥马之稳重,融入武当圆形弧势发力于腰中,便可以完美无缺了。”
  四人不禁都颔首恍悟。万碎玉倏然脸色惨变,涩声道:“你……你究竟是……是什么人?!”
  原来四人都沉耽于彼此比斗厮杀之中,毫不觉意萧秋水这年青小伙了的本身,而今乍闻萧秋水能斟悟破解他们的执迷处,尽皆失色!
  但此刻萧秋水己兼怀少林、武当、朱大天王、权力帮八大高手之所长、已经不是任何其中一人所能敌,更何况这八人惧已接近瘫痪垂死之边缘呢!
  萧秋水道:“我是萧秋水。”
  东一剑蓝放晴脸色惨白,呆住了半晌,忽然问:“如果九子连环,剑走官位,一星抛月,左脚迫你右趾,剑取印堂,…你怎么破解?”
  萧秋水毫不犹疑答:“抢在剑先,剑尖飞刺来剑剑身,即可破之,是为‘飞星刺月’,专破‘一星抛月’式。”
  东剑蓝放晴忽然长笑三声,然后口吐鲜血,惨笑道:“很好,……。尽得我之真传……没有想到我临死前……还不明不白……收了这么一个……天质聪悟的徒儿……”蓝放晴说完了这句话,猛喷出一口血箭,缓缓仆地。白丹书沉雄地瞪着萧秋水,问:“如果对剑法比你高强但胆气不如你之剑手,要用什么剑法对付?”
  萧秋水不假思索,即答:“剑愕之剑。”
  白丹书一怔,问:“何谓‘剑愕之剑’?”
  萧秋水神速地道:“即以拼命剑术,不借以剑愕作为打击,如此神勇必能毁碎对方剑锋之剑的锐气。”
  白丹书一拍大腿,断喝一声道:“好!可以成为我西一剑高徒而无愧……”话未说完,己断了气。
  东一剑、西一剑先后毙命,只剩下章残金和万碎玉二人。
  二人相顾良久。
  章残金问万碎玉:“我们要不要问问他,看从我们那儿学了多少?”
  万碎玉道:“好。”
  章残金道:“你问吧。”
  万碎玉道:“真正的掌功,是掌的哪个部分?”
  萧秋水爽然答:“真正的掌功,是全身,不限于手掌一隅。”
  万碎玉满意点头。章残金紧接着问:
  “若一双手掌被高手所制,你怎样?”
  “连掌势于全身,反击!”
  “如因掌受制以致全身无法动弹?”
  “则弃剑。”
  “剑?”
  “弃剑即弃掌。”
  “弃掌?!”
  “是。弃掌如弃履。”
  章残金望见万碎玉,一字一句地道。
  “够狠,能果决,方才是掌法,他比我们还绝。”
  万碎玉没有答,章残金见他双目紧闭,已没了声息,方才知道他已死了。
  章残金抬头望向萧秋水,道:“这便是名震天下的‘残金碎王掌法’,你要好自为之。”
  萧秋水道:“是。”
  章残金望向万碎玉的尸身,又望向白丹书、蓝放晴的遗体,苦笑道:“几十年来,一直到这凡日来……我们如生如死地拼斗……而今却有了一个共同的徒儿……”他又笑了一下,笑意里有无尽讥俏。“你们先上路了,怎能留我一人?……这世间路上,我们已走得厌了……黄泉好上路呀……”他说着眺望山谷远处的云彩,喃喃道:“真是寂寞……”萧秋水侧了侧耳,要向前去倾听清楚,然而章残金头一歪,却已死了。
  萧秋水在云雾间的山坪上,缓缓拔出了古剑。
  云雾渐渐透来,似浸过了古剑,古剑若陷若现,终于看不见。
  萧秋水渐渐运真力于剑身。
  剑身又渐渐清澈。
  剑芒若水。
  这剑身就似吸云收雾一般,把云雾都吸入剑之精华内。
  “几时,它才能饮血呢?”
  ——杀不尽的仇人头,流不尽的英雄血!
  萧秋水望着霜霭白云,想起很多很多的往事。父亲英凛、慈蔼。卒劳的脸孔,变得好太好大,罩住了天地,罩住了一切。他又仿佛,见到他慈慧的母亲,在绣着他的征衣。
  …仿佛是炊烟直送,晚霜初莅,母亲在灶下煮饭,一道一道的菜看,总是几手操劳,平凡的菜色也成了好菜。父亲在咳声中磨剑,在某次他发烧的时候,用温厚的大手摸压他的额头。
  ……依稀是浣花一脉,众子弟在刷洗准备过新年,男男女女,喜气洋洋,并皆以不谣烧菜煮饭为耻。聚在一起小赌恰情,亚婶,阿霜逢赌必输,阿黄最烂赌,有次病得起不了床,还是要上桌来赌,可环、巴仔最不会赌,乱开乱下注,结果输到"仆街……"爆竹声响,一家欢乐融融,还有“十年会”的人,更是张灯结彩,帮忙打扫……可是现有都没了。
  权力帮来了,摧毁了浣花剑庐,朱大天王截杀,杀害了父母,就在少林寺不远处。
  只剩下寂寥的萧开雁,失踪的萧易人,没有消息的萧雪鱼……还有在这山头上——萧秋水和他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