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物语
2024-12-21 21:37:15 作者：线头子 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
1.
“哦，对…对不起。”清晨的学校食堂里,人群很是拥挤，经常有回身与人相撞之类的事情发生。
“（他妈的，你的眼睛长哪儿去了…）啊，真是…算了算了。”阿浩将被碰倒在托盘上的盛汤的碗信手摔在了地上，但对方是一个主动道歉的且五官还算匀称的女生，他也不好再说什么。本准备好的一梭子脏话全退居为心理活动。
他又重新打了一碗汤，自是又耽误了不少时间。已是人满为患，他谨慎地护着托盘，用目光向整个厅内扫去，可不但没有空桌，甚至连只坐有一个人的桌子都没有。“今天真是衰透了！”他紧咬牙关，而后向地上啐了一口。
阿浩是系里出了名的网虫，曾经以五天五夜的泡吧记录震慑全系。今天早晨他也是从网吧直接来到食堂的，只不过今天贪玩晚回来了半个小时，否则也不至于赶上这个“客流高峰”了。
正寻觅间，他的眼前忽然一亮：厅内西北角的旮旯处有一张桌子，只有一个女生在那里。女生嘛，吃得既少又快，一会儿的工夫也便走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很快便走到了那里，并在那个女生的对面落座。
阿浩见不远处有数人正悻悻而返，便猜到他们原也是觊觎这里的，不过他们是竞争的失败者。于是，他开始情不自禁地得意起来。如此一来，刚才积下的晦气霎时间便被一扫而空。
他瞥了瞥那个对面的女孩──衣着很是朴素，但非常干净。相貌并不是很美丽，但却很秀气，给人以很舒服的感觉。而那女孩的身前只有一个馒头和一碗汤。
“女人真是省钱，一餐早饭五钱银子就打发了。”阿浩暗里啧啧一番，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毕竟他也不是铁打的，玩了整整一个通宵，早便饿了。
然而阿浩的推测并不是完全正确的──当他风卷残云般地消灭掉眼前的食物时，那个女生仍然在缓慢地进食。他略一迟疑，便即起身而去。
“哎，你等一下！”那个女生将阿浩叫住。阿浩转过身来：“嗯？你叫我？”
那女生仍是坐在原处，说道：“你…你怎么不拣桌子？”
阿浩心中不禁苦笑：自己刚才之所以迟疑，便是在考虑是否该一走了之，以往自己独在一桌或与众家兄弟一起，都是没有拣桌子的习惯的。而这次情况特殊，他不得不揣摩一下──但最终他觉得一般情况下那女生不可能管这份闲事的，便决定“坚持原则”，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而“不带走一片云彩”。然而这次他却打错了算盘。
周遭的人们齐把目光射了过来，但阿浩仍能稳住神态，心中一阵暗骂，便决定对她的话不予理睬。他望了望那女生，留下了一个若无其事的微笑，扭头便行。
“哎！你怎么…哎哟！”然后是人摔倒在地的声音。
阿浩怨声大作：“我今儿怎么这么背！”但却不得不驻足而回返了。
他走到那摔倒的女生的跟前，才猛然发现在这张桌子的后面的墙上立着一副拐杖──她原来是一个残疾生！而刚才她显然是情急之下不顾一切地站了起来，因为失去平衡而摔倒在地的。
阿浩的心中忽然涌现出一种夹杂着愧疚与敬佩的责任感，他便再不顾忌周围人们的反应，专心地把她扶起来，并把她安置在座位上，而自己则重新在原来的位子落座，将自己的碗筷托盘收拾好，便不声不响地坐着。
那个女生用不解的眼神望着他，但并没有说什么，没多少时间，自己也吃完了。阿浩麻利地把她的空碗、筷子与托盘都收拾了过去，方始起身。
那个女生先是一惊，但随即便笑了笑，说道：“谢谢你啦！”这既是谢他这一举动，更是谢他在自己摔倒时出手相扶。然而后者是无法明言的。
阿浩苦笑，端起托盘，向她微鞠一躬道：“对…对不起。”而后便即离去。
“等一下，我第一次叫住你时，你怎么不睬我？”那个女生问道。
“我并不具备你所想象的那种品质──不然你也没有喊那么一句的机会了。”阿浩回答道。
“那，为什么后来你却……”
阿浩这下楞了，但是他仍然回答了出来：“拜托，小人也是人呢！”
2.
那日，阿浩回到寝室倒头便睡，一觉醒来，什么都忘记了。这朵不经意的浪花终是没有掀起波澜。他仍然像往常一样昼伏夜出，而且在食堂吃完饭不拣桌子。
一个月后的一天，阿浩途经教学楼前，发现那里正在举行捐款活动，他无意间扫了一眼宣传板报，发现其中那个女生的照片被赫然地贴在上头：原来她叫杨清，是一户山村贫家的子弟，一直以来成绩都十分优异，然而十岁时不幸患上了脊髓灰质炎，下肢便就此瘫痪了。
阿浩唏嘘了一番，鬼使神差般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十元纸币投入捐款箱里。一个负责活动的同学拦住了他，询问他的姓名，他轻笑了一下，径自走开了。他越发地觉得可笑：谁会指望扔进去那十元钱出名呢？真心捐钱的人又有谁是为了出名呢？
阿浩乱七八糟地想着，但终是再也无法有什么更深刻的感悟，然而那个叫做杨清的女孩却在他的脑中挥散不去了。晚上他仍然又去网吧上通宵，但是整晚他都没能把精神集中起来。因此到了早晨六点多钟，他已是疲惫不堪──于是他便提前下机，离开了网吧。
回到学校，他决定去食堂里休息一会儿，然后吃完早饭再回去睡觉。然而这一次他来得却十分地早，食堂内乍看去空无一人，各窗口也没有开始卖饭。他无意中又向西北角望去──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便又一次映入他的眼帘。
于是他走了过去，走近些才发现她正在专心地看书──或许她每天都起来这么早而来到这里看书吧？阿浩学习成绩十分地滥，但他却不妒怨学习好的人──而像她这样环境困苦而又锲而不舍的女生，阿浩更是敬佩得不得了。
阿浩走得很近了，她才方始发觉，阿浩在仍然在她对面的位子坐下，道：“杨清，呵呵！”
杨清并未表现太大的惊讶，笑了笑道：“早啊！不过你是参加了昨天的活动了吧？”阿浩摆了摆手：“也谈不上什么参加，路过了就去瞧上一眼。不过也正因如此，才知道你的名字。其实说句实话，我是的确很佩服你的。学习这如此无聊的事情，你都能持之以恒地坚持。我是不行啊，没有兴趣什么也做不来的。”
杨清谦虚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是似乎你每天都起得很早啊！”
阿浩面带愧色地道：“我是刚从网吧回来的…吃完饭就回去睡觉。”
杨清叹了口气：“唉，天天晚上不睡觉而去上网，对身体不好，第二天还上不了课。这样下来不是…不是很好。看你的样子，也不像不聪明的人。如果学习的话，会有很好的成就的。”
阿浩有些啼笑皆非──学习哪有上网所拥有的魅力与乐趣呢！到底是学习的人，他们之所以能学习，便是因为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多比学习更有趣的东西。
“人各有志嘛！学校里需要领头的学生，同样也需要打底的学生。牺牲么，总是要有人做出来的。况且我也说了，没有兴趣我什么也做不来的。”阿浩说道，“我曾想过要发奋图强什么的，但是意志终不足以与兴趣抗衡的！”
杨清道：“我从刚上学开始，老师们便对我很好…特意把我安排到学习好的同学中间去，于是和你这样的同学接触得就很少，直到现在也是。我一向以为学习不好或不爱学习的人都是各方面都…那个…那个…但是现在，我觉得事实似乎并非完全如此──至少你就不是！”
阿浩很是感慨：“老师么！哼，为了令好学生不被我们‘侵蚀’，故意把我们说得从学习到作风再到品质都是低劣不堪！好在我早已经不以为然了，如果我对这些东西深信不疑，我岂不是早就抹脖子了么！”
杨清陷入了沉思──因为这个男孩在一时间竟改变了她的一小块世界观。
“当然了，我的确是差生，但我有我自己的原则。能安心学习是很不容易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去影响他们的。”阿浩又补充道。
“是啊！学习好的人中也有许多品行令我不齿的，所以，学习不好的人中也应当有一些个别的例子！”杨清轻轻地说道。
“差生在品质上的差，有很大一部分是老师逼出来的。”阿浩说道，“当然，这句话我不要求你相信。你也还是不相信的好，我不想丑化了你心中所铭塑的世界。”
“如果这是事实，便不是丑化了。我也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罢了。”杨清顿了顿，道，“哦，开饭了。”说完便欲起身。
阿浩连忙制止住：“我帮你打吧，你把饭卡给我，我知道你要打什么。”
杨清点了点头，把饭卡交给了他：“那就麻烦你了。”
阿浩一笑，便去打饭。由于人少，所以很快便将两人的早餐打好，并且返回。
“包子？我…”杨清见阿浩将两个包子与一碗汤放在自己面前，很是不解。
“馒头没有营养，我请你吃包子吧！”阿浩说道，“为了你和一个差生的缘分。”
杨清张口欲言，却又止住了。她笑着点了点头，而后才道：“我现在一点都不觉得你是差生。”
“我本不是好学生，又被开除了差生籍，天下不是无我容身之处了么？”阿浩笑道，“况且我真正定义的‘差生’并不是与老师相同的。”
杨清一笑：“那你就是这‘外表平凡、中有内涵’的包子！”
阿浩一楞，初时只呵呵一笑，但随即大笑起来……
3.
其实两人并没有因为与对方的结识而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杨清仍然每天都有规律地学习与生活，而阿浩则仍然几乎每天晚上都游弋于网络的世界中。只不过每天清晨阿浩都特意回来得早点儿，坐在老位子上与杨清聊一会儿天，而后一起吃饭，而只要有阿浩在，阿浩都会为她打两个包子代替以往的一个馒头。起初她还寻觅各种理由来拒绝，但阿浩全然不理。逐渐地，杨清便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选择“拒绝”──而无法拒绝的究竟是什么，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我们…不就是萍水相逢的两个陌生人吗？
的确，二人只是简单地会面、简单地聊天──或是聊聊家人、或是阿浩用对于杨清而言新奇而有趣的“差生故事”逗得她笑出了眼泪、一起吃饭也是不声不响──至于那两个包子，彼此都是心照不宣了。
“包子（这是杨清为阿浩取的外号，而此时她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其实，我有时候真不知道自己是否想见到你！”
阿浩一楞：“这怎么讲？又想见到我、又不想见到我，呵呵……”
杨清笑了笑，道：“想见你，是因为我想吃包子啊！”
阿浩想问：“就是想吃包子这么简单么？”但终把这话吞了回去。
“不想见你，是因为希望你少包宿或不包宿，因为身体真的很重要！”
阿浩心中猛然一震，在大学里将近一年，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这样的关心。不经意间，眼眶竟自酸了。但他终于忍住，问道：“那到底希望见到我吗？”
杨清道：“真的说不清楚…你就不能不包宿，只是起早来吗？”
阿浩道：“那简直不可能了，单是不包宿已是不可能，何况还有起早呢？无论是毅力还是兴趣，都是勉强不来的事。”
而后又补充道：“不是为了吃包子么？尽管用自己饭卡打，回头我给你报销…要不我把我的饭卡给你？哈哈……”
杨清抿嘴一笑，摇了摇头──想见他，自然不是为了吃包子了！
包子只是一个相见的不成理由的理由罢了！
想见他，自然是因为“想他”！
转眼间，一个学年的学习生活即将结束。这日在教室中，辅导员向全班传达了一则重要通知：由于学校毕业生还贷率低，下一学年开始本市各大银行都将不予向本校学生提供学生贷款。言下之意便是希望经济困难的学生作好安排和打算。
阿浩猛地一激灵──他想到的是杨清！
“什么！你提交了退学申请！你疯了么！”第二天清晨，阿浩与杨清又在食堂碰面，不过这次却是阿浩动用了全寝室的闹钟得以起早赶来的──他根本没有心情包宿了。
“没有助学贷款，我不可能读下这几年的大学。有什么法子呢？这就是命运吧…”杨清笑着说道，“还好妹妹这次考得不错，估计能考上重点大学，重点大学里是不愁没有贷款的。可惜重点大学都不招残疾生，要不然…算了，不说了，呵呵……”
阿浩面色凝重，他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形──这似乎是只有在电影或电视中才能发生的事情，竟发生在了自己的身边！
“那你回去做什么？一辈子就生活在那个小村子里么？这是你想要的生活？！！”阿浩有些激动地，“我知道，这不可能！”
“人生之所以特别，就在于人生要经历许多不以自己意志为转移的事情。而在命运面前，再顽强的人都是那么地渺小。”杨清道。
“呵呵…渺小…”阿浩苦笑道，“我真的很渺小…我什么也做不了…我也帮不上你的忙……我也没有钱……我、我没有力量留住你……”
说完，阿浩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难过，两行热泪在他的脸上划过，又逐滴地深砸在自己的心里。
杨清呆住了，阿浩竟为自己的境遇而致如此！她呆呆地道：“别这样，男儿有泪不轻弹啊！”
阿浩勉强地夺出一丝笑容：“你知道这句话的下句么？”
杨清一怔──她当然知道：“只因未到伤心处”。
“面对自己的朋友被命运击碎了理想，我可能不伤心吗？难道这不值得我伤心吗？！人这一生，尤其在大学里，能拥有一个好朋友，容易吗？！”阿浩颤颤地道。
杨清听得他句句都流露着真诚，几乎也忍不住了，但她还是强颜欢笑道：“可是你呢？你还有机会，你还可以继续延续你的学业和你的梦想，你还可以保全自己啊！为了你自己，也…也当是为了我吧，努力地做一个学习好的‘差生’吧，答应我，好不好？”
阿浩已说不出话，但他拼命地点头答应！
看到他点头，杨清的心中荡起了一股很释然的暖流──似乎现在自己所面临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她缓缓地伸过手去，与阿浩的手相握：“无论如何，我会记得你，记得你的包子…永远不会忘记的！”
“记得我…又有什么用…？我更希望你能够留下…延续你自己的梦想。那样的话，你是否还记得我、记得我的包子……我都可以不在乎。我，我只在乎你能留下！只在乎你能留下啊！”阿浩用尽最后的气力说道，“你走了…谁…谁还能请你吃包子……没有了…”
“呵……”杨清这还哪能忍得住，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数日后，杨清的退学申请被批了下来，她便立刻踏上了归途。阿浩要送她，被她谢绝了，因为他是她“一看见便要哭”的人。何况还有一群姐妹送她！她不想让这个故事掺杂进更多的人。
其实她还是在火车上哭了一道儿，因为她手中有阿浩赠予她的照片……
4.
从此以后，阿浩再没有去包宿，而上网也只是偶尔一次。他每天都是躲在寝室里疯狂地学习。当然，对于学习他仍然没有兴趣，但是此时的他却肩负着一份无法卸载的寄托、拥有着一份无法阻碍的动力──在这个力量的支持和推动下，他的这一步伐已经是无以阻挡！
每天清晨他仍是起得很早，坐在那个位子上看书，到了时间便去打饭──但是往往他吃着吃着便吃不下去，而后泪水便溅落在汤里或滴洒在包子上……
其实阿浩仍是没有兴趣什么也做不来的。只不过，这一次他的兴趣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的──那便是他对这份短暂而平凡但却饱含真诚的情谊的无限怀念与珍惜！他能够有这样的转变固然是好事，然而，所付出的代价却是换了任何人都难以承载的！
兴趣，一种是表面上对某一事物的好恶，而另一种则是潜化在心灵深处的情感。前者可以注定一个人的价值取向，而后者却可以激发一个人的所有潜能、冲破所有意识上的阻碍去进化或改变自己的人生！
前者，便是我们通常所指的“爱好”！而后者，便是心灵深处所蕴涵的人类本始的善念──这便是能创造出一切的美好的“爱心”！
满怀着爱心而尽情绽放的生命，又有什么能够阻挡呢？不可能的！
转眼间，已经是新的学年。上个学期的期末考试，阿浩的成绩名列全班第七。若不是他旷课过多更兼不理会集体活动而导致操行分过低，得奖学金都不是问题。然而这已足以令班里的同学对他刮目相看。在新学期的第一次班会上，班里作第一学年的班级总结。而提到学习，进步神速的阿浩自然免不了被推上台发言一番。他走上讲台，面对着全班同学神色各异的目光，他的心却出奇地平静──他想到了自己在日记本上写下的一段话，便随口地朗诵了出来：
我愿意燃尽我充满思念的心
祭奠你那被命运无情击碎的梦想
我愿意流尽我充满牵挂的泪
灌溉你那因终日伤痛而干涸的目光
我愿意化作旋律萦绕在你的耳畔
我愿意化作阳光将你的笑容守望
哪怕只是转瞬即逝
哪怕我注定要为此魂断神伤
全班同学都听得痴了，阿浩却已是泣不成声。许久，掌声才经久不息地在教室的上空回荡。然而阿浩知道，没有人能真正理解他说的是什么──甚至包括他自己。这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故事、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只有两个。
故事的主题只有两张笑脸，两双紧握的手。
还有他为她打的热乎乎的包子……
又是一个普通的清晨，阿浩起得很早，洗漱毕，他便拎着书包去了食堂。
他每天都是如此，像曾经的杨清一样，坐在那西北角的位子上看书。
而今天，他发现那里竟然坐着一个女生！
他几乎要喊了出来，然而终究是抑制住了。他狂奔了过去，片刻间便来到了那个女孩的身前。但他发现这个女孩是一个健全的人，原本的激动和紧张立时便泄了出去。
那个女孩缓缓地抬起头来──阿浩顿时一怔：好像！这张脸，简直便是……
“请问，你……你是林浩吗？”那个女孩颤声问道。
阿浩点了点头：“你…就是杨清的妹妹，杨翠吧？”
那个女孩拼命地点头，便嘤嘤地哭了起来：“包子哥！”
阿浩心中忽然猛地一痛，但他仍冷静地抚慰她坐下，道：“怎么了？慢慢说。”
杨翠抽噎了许久，才道：“姐…姐…姐喝了农药，自杀了……”
阿浩脑中“轰”地一声，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朦胧中，阿浩听得有人在不停地喊：“包子哥！”并且在不断地摇动自己，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方知自己刚才由于过分激动而忽然晕了过去，被杨翠弄醒。
“包子哥，你刚才…真吓死我了……”杨翠心有余悸地道。
“没…没啥。刚才我实在太激动了…你讲给我听罢！”阿浩取出面巾纸，像一个大哥哥一般地为杨翠擦眼泪。
“姐回家后，爹要把她嫁给邻村一个四十岁的老光棍。因为那个人给了我爹三千块彩礼钱。起初姐不干，后来爹又打又骂，还不给姐饭吃。我一次偷偷给姐送了饭，被爹打了一巴掌……后来，过了好些天，姐终于答应了。爹高兴了就对她好了，也肯让我给姐送饭吃，就是不让她出去。一天，我去送饭时，姐给了我两封信，一封是给我的，另一封她说只要我看完给我的信就知道给谁了。我也没太当事，只是把信贴身藏好就走出去了。晚上我又去送饭时姐不给我开门，爹把门踹开，发现姐……姐她……”杨翠说到这里，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这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啊！怎么还有这种事发生哪！天哪！”阿浩浑身发颤──而他此时最主要的情感并不是伤心，而是对愚昧而文化素质低劣的人们的行径表示的极度愤怒和震惊。
过了好一会儿，二人都冷静了些，阿浩才劝杨翠继续讲下去。
“当时姐已知道我考上了师大……”
“师大？就在我们对面么？”阿浩有些惊喜地问。
杨翠点了点头：“要不我咋能这么早过来等你呢？昨天我们军训最后一天，今天我就来了。”
阿浩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回正题。
“姐在信里说，要我一定要离开那里，永远也不要再回去！信里还有一张包子哥你的照片，她说你是她唯一可以信赖的朋友，要我来到这个城市安顿好后便来找你，而找你的方式很简单，就是清晨在这里等你，她说你一定会来…一定会来的……”
阿浩怕自己受不了，连连示意她越过去类似的话，只叙述正题。
“另一封信，是姐写给你的……”杨翠从衣袋中取出一封信，交给了阿浩。阿浩神色凝重地接过了信封──他想到著信之人已不在人世，心中更是涌起无限哀伤。他细心地拆开密封完好的封口，抽出信瓤，展开，那漂亮却陌生的字体映入了他的眼帘：
“想念的包子：
很怀念那段难忘的日子啊，但这段记忆很快将随我一起离这个世界而远去。梦想没了，我也应该随着它一同去了。人生在世，没有了梦想，就等于身体中没有了血液──我很弱小，我无法、也没有力量为自己争取什么，我只有这一条路可走。至少，随梦想共飞逝的生命还拥有着瞬间的灿烂──虽然只是瞬间，但是我知道，我需要这份灿烂！
我需要这份灿烂照亮妹妹前进的路，当然，也照亮你蓬勃的心！
我愿意就这样走吗？当然不了。在这世界上，我还有牵挂呢！我想看到妹妹实现自己梦想的那一天，我更想看到你发奋图强的那一天啊！呵呵，我相信你现在已经在了！我走了，相信你更不会再去荒废学业，甚至哪怕是松懈学业了！
真的，一切都好了，一切都越来越好了啊！可惜我要走了，我什么也看不到了，什么也看不到了呀！但是我可以感受，我还可以感受，用我还存留在这世间的灵魂。啊，还有，我还可以感受到妹妹对我的依恋，还有你对我的思念…你会吗？你一定会的，呵呵，你…你一定会的。我也想你啊，你…你知道吗？你能感觉到吗？我也好想你呢！我要走啦，所以我要把以前藏在心里的话都留在人间…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包子，包子，我在想你呢！我一直在想你呢……
爹和娘都不喜欢女娃。这世界上，似乎只有你对我最好…不是似乎，的确是啊。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对我最好。除了妹妹，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真正而永远信赖的人。妹妹只有一个；朋友也是，那就是你，呵呵！帮我照顾妹妹好吗？就算是为了我……就当她是你自己的亲人一样。我知道，这很冒昧，但同样的话我又能对谁去说呢！答应我，答应我吧，好吗？让她快乐，帮助她完成梦想，永远也不要她像我一样再回去，永远也别，别再回来啊！
呵呵，好想再和你在老地方面对面地坐着，听你讲好好听的故事，吃着你为我买的好好吃的包子……每次都是你请，我也想请你吃一次…可是已经不可能啦！呵呵，什么都不可能啦！
包子，我真的觉得──这个世界的确是黑暗的，然而我们却不能令自己的心也一并地黑暗。因为虽然世界是永恒的，然而我们的生命却是如此地短暂！
真的越来越舍不得离去，舍不得离开妹妹和你，但是，命运已经注定我没有办法作出第二个选择──
而且，我说过，我真的需要这份灿烂！
Yours,
清 绝笔 ”
阿浩面无表情地把信交给了杨翠，同时道：“你也读一读吧。今天的课……我，我作死也上不了了……”
言毕，伏案，号啕大哭……！
5.
而后，阿浩简单地询问了一下杨翠的情况。杨翠告诉他明天开始清晨自己就在两校之间的小市场卖报纸。阿浩并未怎么表态，只是与她交换了联系方式，吩咐她有事便联系自己，二人便各自离去。
以后的五天里，他一直沉浸在低落的情绪中，于是他发了疯般地学习，以达到麻痹自己的目的，但是收效甚微。
这日清晨，他起床时觉得心情稍缓，忽然便想起去看看在外面卖报纸的杨翠。简单洗漱后，他便向那个小市场走去。
他走出校门，沿大路东行，很快便走到了那里──而他一眼便在市场头望见了手捧报纸的杨翠！
他正要去打招呼，却见一个衣着低俗的小个儿男青年走到杨翠面前，伸手便抢过一份报纸，末了还边嘻笑边用手指轻撩了一下她的发际。
周围有不少商贩，无人作声。杨翠则是捧着报纸，浑身发颤，什么也不敢说，但是目光中显然地充满了无限的无奈与愤怒！
阿浩顿时狂怒不已，暴喝一声冲了过去，那男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被阿浩一拳抡在左腮上，下巴立时被打脱，未及呻吟便飞倒在不远处。
此时几个阿浩的大学同学、也是阿浩昔日共同的玩友刚刚包宿回来途经此地，见此情形立刻赶了过来，询问原由──虽然阿浩已经不再沉迷网络，但是这些好兄弟他却一直交着。他淡淡地道：“这小流氓调戏我的妹妹，麻烦哥几个把他抬到一处安静地儿代我料理他一顿，注意别打致命的地方。回头我请大家吃饭HAPPY！我阿浩说话算话，大家是知道的！”
其中一个道：“这你就见外了！啥饭不饭的！你忙你的，这小子归我们了──哥几个过来，把他带走！”
阿浩的兄弟们将那人拖拽走了，他想喊，但是苦于被打脱了下巴，他根本喊不出来！
阿浩的眼眶肿肿的，但他并未说什么，只是牵着杨翠的小手，领着她走出好远。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阿浩停住了脚步。杨翠则再也抑制不住，轻叫了一声：“包子哥！”便伏在他肩头大哭起来。
阿浩平静地问：“不是第一次吧？”
“我第一天开始卖…就是这样了……但是为了卖下去……我……我只能……”
“为什么不联系我！怎么？他威胁你！”
“不是……那天看到你那么伤心，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来缅怀姐姐……所以，所以就没敢联系你……”
阿浩猛然一醒：原来是这样！她认为我需要时间去平复伤痛！的确，我终生无法忘记杨清，但是，我的目的不是去永远地缅怀！而是接受她的嘱托！当然，这并不是简单地接过一副担子，而是把这一切的感情全都转入到杨翠的身上，全心全意地，而并不是在她的身上寻觅杨清的影子！清儿，我终于理解你真正的意思了！远在天堂中的你，一定是在笑吧？！
阿浩心疼地将杨翠搂在怀中，道：“报纸以后咱不卖了。以后你要不嫌弃，就当我是你的哥哥，你就是我林浩的妹子！谁也不敢再欺负你！我在师大的一个同学是学生会干部，我找他帮你申请那个每个月五百元的特困生生活补助，再让他帮你联系几个可靠的校内兼职。学费可以贷款，师大是不可能没有贷款、重蹈你姐姐的覆辙的。咱们一起用功学习，咱们两个人的奖学金足够你交宿费和其它大笔费用了。你姐一再叮嘱我千万不要让你再回去──那么咱就再不回去！寒暑假哥为你找个好工作，过年么，就到哥哥家去！哥的家乡可是个有山有水的地方！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从今天开始，这世间便再无杨清，而只有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杨翠点了点头：“哥……”
阿浩欣喜地笑了──他是为了一个全新的生活的到来而高兴。他相信杨清的话：
“一切都好了，一切都越来越好了啊！”
想到此，阿浩不禁道：“你姐姐说得对。这个世界虽然是黑暗的，然而我们不能令自己的心也一并黑暗。只要拥有着一颗灿烂而蓬勃的心，美好就一定会由我们的手中创生出来的！咱们兄妹俩得努力呢！”
杨翠笑嘻嘻地应道：“嗯，知道了，哥！”
阿浩此时方觉得心情是如此地畅快，他牵起杨翠的手，道：“走吧，快开饭了。哥带你去吃包子！”
杨翠点了点头：“是姐姐说的‘外表平凡、中有内涵’的包子吗？”然后“扑哧”一笑，挣脱了阿浩的手，远远地跑开了。
阿浩知道这是杨清曾经对他的形容，不禁眼眶中又是微酸。但是他即刻地收拾情怀，朗声笑道：“哈哈！那我过来让你吃，你敢吃么？舍得吃么？吃得了么？不行吧……？”
随即加快脚步，凶凶地道：“还是让我吃你吧，哇哇！”杨翠早有准备，撒腿就跑。
天地间，二人一前一后地相逐，更有欢声笑语，构成了一副温馨而绚烂的画卷！
(完)
“哦，对…对不起。”清晨的学校食堂里,人群很是拥挤，经常有回身与人相撞之类的事情发生。
“（他妈的，你的眼睛长哪儿去了…）啊，真是…算了算了。”阿浩将被碰倒在托盘上的盛汤的碗信手摔在了地上，但对方是一个主动道歉的且五官还算匀称的女生，他也不好再说什么。本准备好的一梭子脏话全退居为心理活动。
他又重新打了一碗汤，自是又耽误了不少时间。已是人满为患，他谨慎地护着托盘，用目光向整个厅内扫去，可不但没有空桌，甚至连只坐有一个人的桌子都没有。“今天真是衰透了！”他紧咬牙关，而后向地上啐了一口。
阿浩是系里出了名的网虫，曾经以五天五夜的泡吧记录震慑全系。今天早晨他也是从网吧直接来到食堂的，只不过今天贪玩晚回来了半个小时，否则也不至于赶上这个“客流高峰”了。
正寻觅间，他的眼前忽然一亮：厅内西北角的旮旯处有一张桌子，只有一个女生在那里。女生嘛，吃得既少又快，一会儿的工夫也便走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很快便走到了那里，并在那个女生的对面落座。
阿浩见不远处有数人正悻悻而返，便猜到他们原也是觊觎这里的，不过他们是竞争的失败者。于是，他开始情不自禁地得意起来。如此一来，刚才积下的晦气霎时间便被一扫而空。
他瞥了瞥那个对面的女孩──衣着很是朴素，但非常干净。相貌并不是很美丽，但却很秀气，给人以很舒服的感觉。而那女孩的身前只有一个馒头和一碗汤。
“女人真是省钱，一餐早饭五钱银子就打发了。”阿浩暗里啧啧一番，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毕竟他也不是铁打的，玩了整整一个通宵，早便饿了。
然而阿浩的推测并不是完全正确的──当他风卷残云般地消灭掉眼前的食物时，那个女生仍然在缓慢地进食。他略一迟疑，便即起身而去。
“哎，你等一下！”那个女生将阿浩叫住。阿浩转过身来：“嗯？你叫我？”
那女生仍是坐在原处，说道：“你…你怎么不拣桌子？”
阿浩心中不禁苦笑：自己刚才之所以迟疑，便是在考虑是否该一走了之，以往自己独在一桌或与众家兄弟一起，都是没有拣桌子的习惯的。而这次情况特殊，他不得不揣摩一下──但最终他觉得一般情况下那女生不可能管这份闲事的，便决定“坚持原则”，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而“不带走一片云彩”。然而这次他却打错了算盘。
周遭的人们齐把目光射了过来，但阿浩仍能稳住神态，心中一阵暗骂，便决定对她的话不予理睬。他望了望那女生，留下了一个若无其事的微笑，扭头便行。
“哎！你怎么…哎哟！”然后是人摔倒在地的声音。
阿浩怨声大作：“我今儿怎么这么背！”但却不得不驻足而回返了。
他走到那摔倒的女生的跟前，才猛然发现在这张桌子的后面的墙上立着一副拐杖──她原来是一个残疾生！而刚才她显然是情急之下不顾一切地站了起来，因为失去平衡而摔倒在地的。
阿浩的心中忽然涌现出一种夹杂着愧疚与敬佩的责任感，他便再不顾忌周围人们的反应，专心地把她扶起来，并把她安置在座位上，而自己则重新在原来的位子落座，将自己的碗筷托盘收拾好，便不声不响地坐着。
那个女生用不解的眼神望着他，但并没有说什么，没多少时间，自己也吃完了。阿浩麻利地把她的空碗、筷子与托盘都收拾了过去，方始起身。
那个女生先是一惊，但随即便笑了笑，说道：“谢谢你啦！”这既是谢他这一举动，更是谢他在自己摔倒时出手相扶。然而后者是无法明言的。
阿浩苦笑，端起托盘，向她微鞠一躬道：“对…对不起。”而后便即离去。
“等一下，我第一次叫住你时，你怎么不睬我？”那个女生问道。
“我并不具备你所想象的那种品质──不然你也没有喊那么一句的机会了。”阿浩回答道。
“那，为什么后来你却……”
阿浩这下楞了，但是他仍然回答了出来：“拜托，小人也是人呢！”
2.
那日，阿浩回到寝室倒头便睡，一觉醒来，什么都忘记了。这朵不经意的浪花终是没有掀起波澜。他仍然像往常一样昼伏夜出，而且在食堂吃完饭不拣桌子。
一个月后的一天，阿浩途经教学楼前，发现那里正在举行捐款活动，他无意间扫了一眼宣传板报，发现其中那个女生的照片被赫然地贴在上头：原来她叫杨清，是一户山村贫家的子弟，一直以来成绩都十分优异，然而十岁时不幸患上了脊髓灰质炎，下肢便就此瘫痪了。
阿浩唏嘘了一番，鬼使神差般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十元纸币投入捐款箱里。一个负责活动的同学拦住了他，询问他的姓名，他轻笑了一下，径自走开了。他越发地觉得可笑：谁会指望扔进去那十元钱出名呢？真心捐钱的人又有谁是为了出名呢？
阿浩乱七八糟地想着，但终是再也无法有什么更深刻的感悟，然而那个叫做杨清的女孩却在他的脑中挥散不去了。晚上他仍然又去网吧上通宵，但是整晚他都没能把精神集中起来。因此到了早晨六点多钟，他已是疲惫不堪──于是他便提前下机，离开了网吧。
回到学校，他决定去食堂里休息一会儿，然后吃完早饭再回去睡觉。然而这一次他来得却十分地早，食堂内乍看去空无一人，各窗口也没有开始卖饭。他无意中又向西北角望去──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便又一次映入他的眼帘。
于是他走了过去，走近些才发现她正在专心地看书──或许她每天都起来这么早而来到这里看书吧？阿浩学习成绩十分地滥，但他却不妒怨学习好的人──而像她这样环境困苦而又锲而不舍的女生，阿浩更是敬佩得不得了。
阿浩走得很近了，她才方始发觉，阿浩在仍然在她对面的位子坐下，道：“杨清，呵呵！”
杨清并未表现太大的惊讶，笑了笑道：“早啊！不过你是参加了昨天的活动了吧？”阿浩摆了摆手：“也谈不上什么参加，路过了就去瞧上一眼。不过也正因如此，才知道你的名字。其实说句实话，我是的确很佩服你的。学习这如此无聊的事情，你都能持之以恒地坚持。我是不行啊，没有兴趣什么也做不来的。”
杨清谦虚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是似乎你每天都起得很早啊！”
阿浩面带愧色地道：“我是刚从网吧回来的…吃完饭就回去睡觉。”
杨清叹了口气：“唉，天天晚上不睡觉而去上网，对身体不好，第二天还上不了课。这样下来不是…不是很好。看你的样子，也不像不聪明的人。如果学习的话，会有很好的成就的。”
阿浩有些啼笑皆非──学习哪有上网所拥有的魅力与乐趣呢！到底是学习的人，他们之所以能学习，便是因为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多比学习更有趣的东西。
“人各有志嘛！学校里需要领头的学生，同样也需要打底的学生。牺牲么，总是要有人做出来的。况且我也说了，没有兴趣我什么也做不来的。”阿浩说道，“我曾想过要发奋图强什么的，但是意志终不足以与兴趣抗衡的！”
杨清道：“我从刚上学开始，老师们便对我很好…特意把我安排到学习好的同学中间去，于是和你这样的同学接触得就很少，直到现在也是。我一向以为学习不好或不爱学习的人都是各方面都…那个…那个…但是现在，我觉得事实似乎并非完全如此──至少你就不是！”
阿浩很是感慨：“老师么！哼，为了令好学生不被我们‘侵蚀’，故意把我们说得从学习到作风再到品质都是低劣不堪！好在我早已经不以为然了，如果我对这些东西深信不疑，我岂不是早就抹脖子了么！”
杨清陷入了沉思──因为这个男孩在一时间竟改变了她的一小块世界观。
“当然了，我的确是差生，但我有我自己的原则。能安心学习是很不容易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去影响他们的。”阿浩又补充道。
“是啊！学习好的人中也有许多品行令我不齿的，所以，学习不好的人中也应当有一些个别的例子！”杨清轻轻地说道。
“差生在品质上的差，有很大一部分是老师逼出来的。”阿浩说道，“当然，这句话我不要求你相信。你也还是不相信的好，我不想丑化了你心中所铭塑的世界。”
“如果这是事实，便不是丑化了。我也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一时间接受不了罢了。”杨清顿了顿，道，“哦，开饭了。”说完便欲起身。
阿浩连忙制止住：“我帮你打吧，你把饭卡给我，我知道你要打什么。”
杨清点了点头，把饭卡交给了他：“那就麻烦你了。”
阿浩一笑，便去打饭。由于人少，所以很快便将两人的早餐打好，并且返回。
“包子？我…”杨清见阿浩将两个包子与一碗汤放在自己面前，很是不解。
“馒头没有营养，我请你吃包子吧！”阿浩说道，“为了你和一个差生的缘分。”
杨清张口欲言，却又止住了。她笑着点了点头，而后才道：“我现在一点都不觉得你是差生。”
“我本不是好学生，又被开除了差生籍，天下不是无我容身之处了么？”阿浩笑道，“况且我真正定义的‘差生’并不是与老师相同的。”
杨清一笑：“那你就是这‘外表平凡、中有内涵’的包子！”
阿浩一楞，初时只呵呵一笑，但随即大笑起来……
3.
其实两人并没有因为与对方的结识而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杨清仍然每天都有规律地学习与生活，而阿浩则仍然几乎每天晚上都游弋于网络的世界中。只不过每天清晨阿浩都特意回来得早点儿，坐在老位子上与杨清聊一会儿天，而后一起吃饭，而只要有阿浩在，阿浩都会为她打两个包子代替以往的一个馒头。起初她还寻觅各种理由来拒绝，但阿浩全然不理。逐渐地，杨清便知道，自己已经无法选择“拒绝”──而无法拒绝的究竟是什么，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我们…不就是萍水相逢的两个陌生人吗？
的确，二人只是简单地会面、简单地聊天──或是聊聊家人、或是阿浩用对于杨清而言新奇而有趣的“差生故事”逗得她笑出了眼泪、一起吃饭也是不声不响──至于那两个包子，彼此都是心照不宣了。
“包子（这是杨清为阿浩取的外号，而此时她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其实，我有时候真不知道自己是否想见到你！”
阿浩一楞：“这怎么讲？又想见到我、又不想见到我，呵呵……”
杨清笑了笑，道：“想见你，是因为我想吃包子啊！”
阿浩想问：“就是想吃包子这么简单么？”但终把这话吞了回去。
“不想见你，是因为希望你少包宿或不包宿，因为身体真的很重要！”
阿浩心中猛然一震，在大学里将近一年，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这样的关心。不经意间，眼眶竟自酸了。但他终于忍住，问道：“那到底希望见到我吗？”
杨清道：“真的说不清楚…你就不能不包宿，只是起早来吗？”
阿浩道：“那简直不可能了，单是不包宿已是不可能，何况还有起早呢？无论是毅力还是兴趣，都是勉强不来的事。”
而后又补充道：“不是为了吃包子么？尽管用自己饭卡打，回头我给你报销…要不我把我的饭卡给你？哈哈……”
杨清抿嘴一笑，摇了摇头──想见他，自然不是为了吃包子了！
包子只是一个相见的不成理由的理由罢了！
想见他，自然是因为“想他”！
转眼间，一个学年的学习生活即将结束。这日在教室中，辅导员向全班传达了一则重要通知：由于学校毕业生还贷率低，下一学年开始本市各大银行都将不予向本校学生提供学生贷款。言下之意便是希望经济困难的学生作好安排和打算。
阿浩猛地一激灵──他想到的是杨清！
“什么！你提交了退学申请！你疯了么！”第二天清晨，阿浩与杨清又在食堂碰面，不过这次却是阿浩动用了全寝室的闹钟得以起早赶来的──他根本没有心情包宿了。
“没有助学贷款，我不可能读下这几年的大学。有什么法子呢？这就是命运吧…”杨清笑着说道，“还好妹妹这次考得不错，估计能考上重点大学，重点大学里是不愁没有贷款的。可惜重点大学都不招残疾生，要不然…算了，不说了，呵呵……”
阿浩面色凝重，他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形──这似乎是只有在电影或电视中才能发生的事情，竟发生在了自己的身边！
“那你回去做什么？一辈子就生活在那个小村子里么？这是你想要的生活？！！”阿浩有些激动地，“我知道，这不可能！”
“人生之所以特别，就在于人生要经历许多不以自己意志为转移的事情。而在命运面前，再顽强的人都是那么地渺小。”杨清道。
“呵呵…渺小…”阿浩苦笑道，“我真的很渺小…我什么也做不了…我也帮不上你的忙……我也没有钱……我、我没有力量留住你……”
说完，阿浩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难过，两行热泪在他的脸上划过，又逐滴地深砸在自己的心里。
杨清呆住了，阿浩竟为自己的境遇而致如此！她呆呆地道：“别这样，男儿有泪不轻弹啊！”
阿浩勉强地夺出一丝笑容：“你知道这句话的下句么？”
杨清一怔──她当然知道：“只因未到伤心处”。
“面对自己的朋友被命运击碎了理想，我可能不伤心吗？难道这不值得我伤心吗？！人这一生，尤其在大学里，能拥有一个好朋友，容易吗？！”阿浩颤颤地道。
杨清听得他句句都流露着真诚，几乎也忍不住了，但她还是强颜欢笑道：“可是你呢？你还有机会，你还可以继续延续你的学业和你的梦想，你还可以保全自己啊！为了你自己，也…也当是为了我吧，努力地做一个学习好的‘差生’吧，答应我，好不好？”
阿浩已说不出话，但他拼命地点头答应！
看到他点头，杨清的心中荡起了一股很释然的暖流──似乎现在自己所面临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她缓缓地伸过手去，与阿浩的手相握：“无论如何，我会记得你，记得你的包子…永远不会忘记的！”
“记得我…又有什么用…？我更希望你能够留下…延续你自己的梦想。那样的话，你是否还记得我、记得我的包子……我都可以不在乎。我，我只在乎你能留下！只在乎你能留下啊！”阿浩用尽最后的气力说道，“你走了…谁…谁还能请你吃包子……没有了…”
“呵……”杨清这还哪能忍得住，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数日后，杨清的退学申请被批了下来，她便立刻踏上了归途。阿浩要送她，被她谢绝了，因为他是她“一看见便要哭”的人。何况还有一群姐妹送她！她不想让这个故事掺杂进更多的人。
其实她还是在火车上哭了一道儿，因为她手中有阿浩赠予她的照片……
4.
从此以后，阿浩再没有去包宿，而上网也只是偶尔一次。他每天都是躲在寝室里疯狂地学习。当然，对于学习他仍然没有兴趣，但是此时的他却肩负着一份无法卸载的寄托、拥有着一份无法阻碍的动力──在这个力量的支持和推动下，他的这一步伐已经是无以阻挡！
每天清晨他仍是起得很早，坐在那个位子上看书，到了时间便去打饭──但是往往他吃着吃着便吃不下去，而后泪水便溅落在汤里或滴洒在包子上……
其实阿浩仍是没有兴趣什么也做不来的。只不过，这一次他的兴趣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的──那便是他对这份短暂而平凡但却饱含真诚的情谊的无限怀念与珍惜！他能够有这样的转变固然是好事，然而，所付出的代价却是换了任何人都难以承载的！
兴趣，一种是表面上对某一事物的好恶，而另一种则是潜化在心灵深处的情感。前者可以注定一个人的价值取向，而后者却可以激发一个人的所有潜能、冲破所有意识上的阻碍去进化或改变自己的人生！
前者，便是我们通常所指的“爱好”！而后者，便是心灵深处所蕴涵的人类本始的善念──这便是能创造出一切的美好的“爱心”！
满怀着爱心而尽情绽放的生命，又有什么能够阻挡呢？不可能的！
转眼间，已经是新的学年。上个学期的期末考试，阿浩的成绩名列全班第七。若不是他旷课过多更兼不理会集体活动而导致操行分过低，得奖学金都不是问题。然而这已足以令班里的同学对他刮目相看。在新学期的第一次班会上，班里作第一学年的班级总结。而提到学习，进步神速的阿浩自然免不了被推上台发言一番。他走上讲台，面对着全班同学神色各异的目光，他的心却出奇地平静──他想到了自己在日记本上写下的一段话，便随口地朗诵了出来：
我愿意燃尽我充满思念的心
祭奠你那被命运无情击碎的梦想
我愿意流尽我充满牵挂的泪
灌溉你那因终日伤痛而干涸的目光
我愿意化作旋律萦绕在你的耳畔
我愿意化作阳光将你的笑容守望
哪怕只是转瞬即逝
哪怕我注定要为此魂断神伤
全班同学都听得痴了，阿浩却已是泣不成声。许久，掌声才经久不息地在教室的上空回荡。然而阿浩知道，没有人能真正理解他说的是什么──甚至包括他自己。这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故事、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只有两个。
故事的主题只有两张笑脸，两双紧握的手。
还有他为她打的热乎乎的包子……
又是一个普通的清晨，阿浩起得很早，洗漱毕，他便拎着书包去了食堂。
他每天都是如此，像曾经的杨清一样，坐在那西北角的位子上看书。
而今天，他发现那里竟然坐着一个女生！
他几乎要喊了出来，然而终究是抑制住了。他狂奔了过去，片刻间便来到了那个女孩的身前。但他发现这个女孩是一个健全的人，原本的激动和紧张立时便泄了出去。
那个女孩缓缓地抬起头来──阿浩顿时一怔：好像！这张脸，简直便是……
“请问，你……你是林浩吗？”那个女孩颤声问道。
阿浩点了点头：“你…就是杨清的妹妹，杨翠吧？”
那个女孩拼命地点头，便嘤嘤地哭了起来：“包子哥！”
阿浩心中忽然猛地一痛，但他仍冷静地抚慰她坐下，道：“怎么了？慢慢说。”
杨翠抽噎了许久，才道：“姐…姐…姐喝了农药，自杀了……”
阿浩脑中“轰”地一声，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朦胧中，阿浩听得有人在不停地喊：“包子哥！”并且在不断地摇动自己，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方知自己刚才由于过分激动而忽然晕了过去，被杨翠弄醒。
“包子哥，你刚才…真吓死我了……”杨翠心有余悸地道。
“没…没啥。刚才我实在太激动了…你讲给我听罢！”阿浩取出面巾纸，像一个大哥哥一般地为杨翠擦眼泪。
“姐回家后，爹要把她嫁给邻村一个四十岁的老光棍。因为那个人给了我爹三千块彩礼钱。起初姐不干，后来爹又打又骂，还不给姐饭吃。我一次偷偷给姐送了饭，被爹打了一巴掌……后来，过了好些天，姐终于答应了。爹高兴了就对她好了，也肯让我给姐送饭吃，就是不让她出去。一天，我去送饭时，姐给了我两封信，一封是给我的，另一封她说只要我看完给我的信就知道给谁了。我也没太当事，只是把信贴身藏好就走出去了。晚上我又去送饭时姐不给我开门，爹把门踹开，发现姐……姐她……”杨翠说到这里，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这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啊！怎么还有这种事发生哪！天哪！”阿浩浑身发颤──而他此时最主要的情感并不是伤心，而是对愚昧而文化素质低劣的人们的行径表示的极度愤怒和震惊。
过了好一会儿，二人都冷静了些，阿浩才劝杨翠继续讲下去。
“当时姐已知道我考上了师大……”
“师大？就在我们对面么？”阿浩有些惊喜地问。
杨翠点了点头：“要不我咋能这么早过来等你呢？昨天我们军训最后一天，今天我就来了。”
阿浩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回正题。
“姐在信里说，要我一定要离开那里，永远也不要再回去！信里还有一张包子哥你的照片，她说你是她唯一可以信赖的朋友，要我来到这个城市安顿好后便来找你，而找你的方式很简单，就是清晨在这里等你，她说你一定会来…一定会来的……”
阿浩怕自己受不了，连连示意她越过去类似的话，只叙述正题。
“另一封信，是姐写给你的……”杨翠从衣袋中取出一封信，交给了阿浩。阿浩神色凝重地接过了信封──他想到著信之人已不在人世，心中更是涌起无限哀伤。他细心地拆开密封完好的封口，抽出信瓤，展开，那漂亮却陌生的字体映入了他的眼帘：
“想念的包子：
很怀念那段难忘的日子啊，但这段记忆很快将随我一起离这个世界而远去。梦想没了，我也应该随着它一同去了。人生在世，没有了梦想，就等于身体中没有了血液──我很弱小，我无法、也没有力量为自己争取什么，我只有这一条路可走。至少，随梦想共飞逝的生命还拥有着瞬间的灿烂──虽然只是瞬间，但是我知道，我需要这份灿烂！
我需要这份灿烂照亮妹妹前进的路，当然，也照亮你蓬勃的心！
我愿意就这样走吗？当然不了。在这世界上，我还有牵挂呢！我想看到妹妹实现自己梦想的那一天，我更想看到你发奋图强的那一天啊！呵呵，我相信你现在已经在了！我走了，相信你更不会再去荒废学业，甚至哪怕是松懈学业了！
真的，一切都好了，一切都越来越好了啊！可惜我要走了，我什么也看不到了，什么也看不到了呀！但是我可以感受，我还可以感受，用我还存留在这世间的灵魂。啊，还有，我还可以感受到妹妹对我的依恋，还有你对我的思念…你会吗？你一定会的，呵呵，你…你一定会的。我也想你啊，你…你知道吗？你能感觉到吗？我也好想你呢！我要走啦，所以我要把以前藏在心里的话都留在人间…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包子，包子，我在想你呢！我一直在想你呢……
爹和娘都不喜欢女娃。这世界上，似乎只有你对我最好…不是似乎，的确是啊。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对我最好。除了妹妹，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真正而永远信赖的人。妹妹只有一个；朋友也是，那就是你，呵呵！帮我照顾妹妹好吗？就算是为了我……就当她是你自己的亲人一样。我知道，这很冒昧，但同样的话我又能对谁去说呢！答应我，答应我吧，好吗？让她快乐，帮助她完成梦想，永远也不要她像我一样再回去，永远也别，别再回来啊！
呵呵，好想再和你在老地方面对面地坐着，听你讲好好听的故事，吃着你为我买的好好吃的包子……每次都是你请，我也想请你吃一次…可是已经不可能啦！呵呵，什么都不可能啦！
包子，我真的觉得──这个世界的确是黑暗的，然而我们却不能令自己的心也一并地黑暗。因为虽然世界是永恒的，然而我们的生命却是如此地短暂！
真的越来越舍不得离去，舍不得离开妹妹和你，但是，命运已经注定我没有办法作出第二个选择──
而且，我说过，我真的需要这份灿烂！
Yours,
清 绝笔 ”
阿浩面无表情地把信交给了杨翠，同时道：“你也读一读吧。今天的课……我，我作死也上不了了……”
言毕，伏案，号啕大哭……！
5.
而后，阿浩简单地询问了一下杨翠的情况。杨翠告诉他明天开始清晨自己就在两校之间的小市场卖报纸。阿浩并未怎么表态，只是与她交换了联系方式，吩咐她有事便联系自己，二人便各自离去。
以后的五天里，他一直沉浸在低落的情绪中，于是他发了疯般地学习，以达到麻痹自己的目的，但是收效甚微。
这日清晨，他起床时觉得心情稍缓，忽然便想起去看看在外面卖报纸的杨翠。简单洗漱后，他便向那个小市场走去。
他走出校门，沿大路东行，很快便走到了那里──而他一眼便在市场头望见了手捧报纸的杨翠！
他正要去打招呼，却见一个衣着低俗的小个儿男青年走到杨翠面前，伸手便抢过一份报纸，末了还边嘻笑边用手指轻撩了一下她的发际。
周围有不少商贩，无人作声。杨翠则是捧着报纸，浑身发颤，什么也不敢说，但是目光中显然地充满了无限的无奈与愤怒！
阿浩顿时狂怒不已，暴喝一声冲了过去，那男子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被阿浩一拳抡在左腮上，下巴立时被打脱，未及呻吟便飞倒在不远处。
此时几个阿浩的大学同学、也是阿浩昔日共同的玩友刚刚包宿回来途经此地，见此情形立刻赶了过来，询问原由──虽然阿浩已经不再沉迷网络，但是这些好兄弟他却一直交着。他淡淡地道：“这小流氓调戏我的妹妹，麻烦哥几个把他抬到一处安静地儿代我料理他一顿，注意别打致命的地方。回头我请大家吃饭HAPPY！我阿浩说话算话，大家是知道的！”
其中一个道：“这你就见外了！啥饭不饭的！你忙你的，这小子归我们了──哥几个过来，把他带走！”
阿浩的兄弟们将那人拖拽走了，他想喊，但是苦于被打脱了下巴，他根本喊不出来！
阿浩的眼眶肿肿的，但他并未说什么，只是牵着杨翠的小手，领着她走出好远。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阿浩停住了脚步。杨翠则再也抑制不住，轻叫了一声：“包子哥！”便伏在他肩头大哭起来。
阿浩平静地问：“不是第一次吧？”
“我第一天开始卖…就是这样了……但是为了卖下去……我……我只能……”
“为什么不联系我！怎么？他威胁你！”
“不是……那天看到你那么伤心，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来缅怀姐姐……所以，所以就没敢联系你……”
阿浩猛然一醒：原来是这样！她认为我需要时间去平复伤痛！的确，我终生无法忘记杨清，但是，我的目的不是去永远地缅怀！而是接受她的嘱托！当然，这并不是简单地接过一副担子，而是把这一切的感情全都转入到杨翠的身上，全心全意地，而并不是在她的身上寻觅杨清的影子！清儿，我终于理解你真正的意思了！远在天堂中的你，一定是在笑吧？！
阿浩心疼地将杨翠搂在怀中，道：“报纸以后咱不卖了。以后你要不嫌弃，就当我是你的哥哥，你就是我林浩的妹子！谁也不敢再欺负你！我在师大的一个同学是学生会干部，我找他帮你申请那个每个月五百元的特困生生活补助，再让他帮你联系几个可靠的校内兼职。学费可以贷款，师大是不可能没有贷款、重蹈你姐姐的覆辙的。咱们一起用功学习，咱们两个人的奖学金足够你交宿费和其它大笔费用了。你姐一再叮嘱我千万不要让你再回去──那么咱就再不回去！寒暑假哥为你找个好工作，过年么，就到哥哥家去！哥的家乡可是个有山有水的地方！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从今天开始，这世间便再无杨清，而只有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杨翠点了点头：“哥……”
阿浩欣喜地笑了──他是为了一个全新的生活的到来而高兴。他相信杨清的话：
“一切都好了，一切都越来越好了啊！”
想到此，阿浩不禁道：“你姐姐说得对。这个世界虽然是黑暗的，然而我们不能令自己的心也一并黑暗。只要拥有着一颗灿烂而蓬勃的心，美好就一定会由我们的手中创生出来的！咱们兄妹俩得努力呢！”
杨翠笑嘻嘻地应道：“嗯，知道了，哥！”
阿浩此时方觉得心情是如此地畅快，他牵起杨翠的手，道：“走吧，快开饭了。哥带你去吃包子！”
杨翠点了点头：“是姐姐说的‘外表平凡、中有内涵’的包子吗？”然后“扑哧”一笑，挣脱了阿浩的手，远远地跑开了。
阿浩知道这是杨清曾经对他的形容，不禁眼眶中又是微酸。但是他即刻地收拾情怀，朗声笑道：“哈哈！那我过来让你吃，你敢吃么？舍得吃么？吃得了么？不行吧……？”
随即加快脚步，凶凶地道：“还是让我吃你吧，哇哇！”杨翠早有准备，撒腿就跑。
天地间，二人一前一后地相逐，更有欢声笑语，构成了一副温馨而绚烂的画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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