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古龙导读]《七種武器：離別鈎》：大師手筆，信手拈來

2011-04-28 00:00:00  作者：李榮德  来源：風雲時代出版社  点击：

　　本文作者为專欄作家、資深文學評論家　李榮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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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为风云时代版“古龙精品集”七种武器之《離別鈎》作品导读。

　　七種武器前五種寫於一九七四年、一九七五年，第六種武器在嗣後的一九七八年才與讀者見面，這時古龍武俠小說創作的巔峰時期已即將過去，此後寫作出版的續楚留香的《新月傳奇》、《午夜蘭花》等似已略見遜色，例如《風鈴中的刀聲》由于東樓代筆寫完結尾。《白玉雕龍》、《那一劍風情》也都有代筆者，英雄已顯氣短，創作的靈感漸弱，思路也漸見模糊。前面五部作品寫精神力量都很明確，而這一部顯然不那麼確定，他在「鈎」的章前語注解道：「鈎是種武器，殺人的武器，以殺止殺。」這一境界與前迥然有異，而且不再是一種精神力量，看似與七種武器的總體主旨有了距離。
　　然而，古龍畢竟是進入武俠小說聖手級的人物，無論語言運用、故事架構、情節謀布都已爐火純青，信手拈來皆文章，就像一個高明的紫砂壺製作大師，他的極普通、極平凡作品也會顯現出一種不同凡響的神韻，往往是壺中聖物。
　　《離別鈎》是一部以情節取勝的推理武俠小說。
　　故事分為「離別」和「鈎」兩個部分。
　　「離別」總旨是寫：外界種種壓力要使人們離別；破壞，是生活中一部分人的生活內容和樂趣。鈎的總旨是寫：對付離別的最好方法，是消滅讓人離別的惡行，而唯有捨生才能保住生命和生活。
　　本書故事情節曲折誘人，章前語一開始從離別鈎之名，到離別鈎之用，本身就是兩大懸念。
　　本書一開章就亮出了人物的底牌，將讀者的視線引去追蹤人物和事件。與草蛇灰線法（驟看似無物，細尋有線隱，扯一扯通身皆動，俗稱為伏線）不同，這是一種龍行布雨法，可以見到龍在雲中行動，騰雲駕霧，哈氣成雲，吹雲化雨。使正義的讀者明眼觀察，也如觀螃蟹，看牠橫行到幾時，產生一種強烈的參與意識。
　　《離別鈎》敍述方式沒有出奇之處，大有傳統評話之風，是那種聽我從頭一一道來的順敘方式。這種敍述方式，猶如帶你遊歷奇山怪洞，讀者的享受來自於幻景詭影、峻險幽邃，是嚮導指引下的探奇尋幽。這就使《離別鈎》不同於《碧玉刀》、《孔雀翎》、《長生劍》。《離別鈎》的真正特色還是重在塑造人物，展現他們的人性光輝。圍繞著一個劫鏢大案敍述破案者所歷的艱辛，以及作案者、謀奪者所使出的種種鬼蜮伎倆，塑造出了像楊錚這樣稟直有公義之心和愛心的捕快典型形象。（這種形象在後來溫瑞安的《四大名捕》中還能看到他的影子。）
　　相對楊錚而言，作者花在狄青麟身上的筆墨並不算多，但後者形象更為突出和典型，雖與金庸筆下《笑傲江湖》中的岳不群不屬同類同級，岳不群是巨憝大頑，狄青麟是嫩梟幼獍。岳不群是金庸為中國文學史所創造的虛偽得十分嚴密、十分徹底的藝術典型――偽君子。而筆者認為狄青麟是武俠小說人物畫廊中同樣具有典型意義的另一種偽君子，這是一種衙內型的、太保式的戴著偽善面具卻有著兇殘獸性的藝術典型。這種人在中國歷史長河中從不乏見，在當代中國兩岸三地也不鮮有。可以說是中國三千年封建統治遺傳基因下的怪胎。而古龍用不多的筆墨將他藝術化了。
　　風流倜儻的外表，揮金如土的豪爽，連作兩大案，殺河朔大俠於無形，害美女思思於溫柔之鄉。內外相照，狄青麟之狠毒躍然紙上。古龍僅以三個細節就將狄青麟這個極端自私自負的人物，刻劃得入木三分。
　　――競價時爭搶風頭，競價獲勝後卻將用三萬零三兩銀子買來的好馬拱手送給競爭者，他作事的標準是如此無常；
　　――贈後又用極薄的刀在無聲無息無影無形間殺萬君武於剎那，他殺人的標準方法是如此的輕鬆、殘忍；
　　――委身於他的美人思思自以為知道他的事情多了可以控制他，而狄青麟毫不戀情，溫柔地屠殺思思更見毒辣，不光如此，用三個細節塑造狄青麟的同時，還塑造了精明豪俠的萬君武和小性、自作聰明的思思，文中不過略加點染，卻無不給讀者留下了印象。
　　本書中連連出現「殺氣」、「人氣場」的描寫，先是盲瞽神劍，後是青衫人。
　　殺氣常常出現在古龍中晚期成熟的作品中，《楚留香傳奇》、《多情劍客無情劍》中已有表現，楚留香從沒殺死過一個對手，卻總是能戰勝比他高強的人，是靠他的智慧、應變能力、武功基礎等凝聚成的一種浩然正氣。「殺氣」看似神乎其神，其實有其真實性，是人的精氣神，也即性格、脾氣、情緒以及身體狀況組成的一種人的總體精神狀況和氣質，反映在身體各部位，肌肉緊張狀態，目光、表情，對環境的敏銳強烈反應等等。古龍發掘出「殺氣」用在「人氣場」的運用、發揮、造勢甚至取代一招一式、一門一派、有套路的武功技擊。殺氣對峙帶來的緊張壓力、刺激感，有時往往遠比套路招式的來來去去更令人駭怖。
　　如同電閃雷鳴的蓄勢，烏雲翻滾，狂風勁吹比起最終結果下雨要驚心動魄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