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说《三少爷的剑》中的几位悲情角色
2011-02-24 00:00:00 作者:小楼一夜谢三 来源:本站原创 点击:
《三少爷的剑》作为江湖人系列唯一一部作品,常常被一部分人所轻视,影响力和其他几部中后期作品比起来小得多。这其中有古龙自身写作上的原因,比如有些读者指出的,古龙对作品整体把握不够,在中篇以后的情节出现了许多了了收场的情况,造成前文大段伏笔无疾而终。最鲜明的例子就是乌鸦这个花去浓重笔墨的角色的夭折,三少爷与慕容秋荻那段爱情纠葛的模糊化以及燕十三的出场篇幅占了全书的三分之一,却在后文里几乎消失殆尽,而与三少爷这个命中相互羁绊的人缺少一定的联系等等。
另一部分原因,我想还是这部作品的感情基调太过灰暗,情节和立意也缺少一种大众化的精神需求。举个不恰当的例子,陈绮贞在武汉开了一场演唱会,上座率达到了七层,便见报纸报道说一个小众歌手居然这么高人气!我不知道大众歌手是指哪些人──庞龙?慕容晓晓?还是凤凰传奇?我只知道大众的不定就比小众的才华横溢,成就非凡。我知道很多人是喜欢陈绮贞的歌的,而且每次和那些歌迷说起喜欢她的原因都不外乎小资情调,个性,自我等形容词。但是和陈珊妮比起来,陈绮贞给人的那些美好的感受便是大众了。大的说来,流行乐和歌剧、民族、戏曲等比起来便也是大众了。可见作品好坏并无关是否大众化,作品的存在价值只在于它是否让人产生共鸣。回到主题,我对《三少爷的剑》下一个草率的定义──悲情之经典。下面将从几个角色做切入点,简单说说。
剑客的荣辱──华少坤
可能很多人看到这个名字一时间还想不起来这是书里哪个不起眼的剑客。提起《三少爷的剑》中的剑客,一般人首先想到的是三少爷和燕十三两位神一样的人物,便不济些,此二人之后也该第一个想到的是铁开城。但是他们的剑所赋予的内容太过深刻,历来说的人很多,但都很难说得尽全。另外一点,和本文的立意不符。我不觉得他们是悲情的──不管是燕十三壮烈的死去,还是三少爷豁达的活着。
华少坤这个角色最早出现在小说的中页,由慕容秋荻的阴谋里引出这个角色,大概两个章节后结束了自己不幸的一生,留下了妻子一个人孤苦于尘世。
他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他说:“我从小就有个誓愿,一定要到成名后再成亲”。为了这个固执的誓愿直到四十岁他才承认了自己。
书中这么描写道他──“曾经力战武当八大弟子未曾一败,江湖人称‘游龙剑客’”。这里先说说武当弟子在古龙作品里是个什么概念。在陆小凤系列的《幽灵山庄》里,武当弟子给人的印象绝对深刻。不光木道人的剑法独步天下──书中明白指出唯一一个有可能战胜决战紫禁之后的西门吹雪的人物。另外,武当木道人以下一辈弟子中的顾云飞,叶凌风也绝不是泛泛之辈。
而《三少爷的剑》里也有一位老谋深算的武当弟子欧阳云鹤,虽然这个角色并不出彩,在结尾处也悲剧的做了谢小荻的成名垫脚石。古龙写道“就在短短五天之内,他刺伤了梅长华,击败了秦独秀,甚至连武当后辈弟子中第一高手欧阳云鹤,也败在他的剑下。这个年轻人的崛起,简直就像是奇迹一样”。这里注意到两点:一为“甚至...也”,说明了欧阳云鹤在这群人中是佼佼者。一为“奇迹”,说明谢小荻赢得并不容易。
种种这些都明确表示了在古龙的世界里,一个初出江湖的年轻人的成名,在实力这点上的一个非必要性的硬性指标是能否战胜武当弟子。至少对于华少坤来说,他把这个目标当做了自己成名的标准,并为之付出了几十年的不懈努力。
再来说说他这个响亮的称号──“游龙剑客”。在古龙笔下,唤作“游龙”的无独有偶,还有《多情剑客无情剑》中的一位少年俊才──游龙生。在林仙儿的众多石榴裙下客中,这位少年算得上“富二代”典型了。另从字面也很好解释,龙为中华图腾,历来代表着权贵。可见华少坤能在江湖有这样的称谓,其身世背景绝对是响当当的世家公子,名门之后,很可能他在没有达成自己的理想,即战胜武当八大弟子前便已经有了这个名望,可是他一直未予承认。
由此可见他对自身要求极高。所以这样一个对自己要求极高的人直到四十岁才收获了爱情──与名剑山庄庄主谢王孙的堂妹“飞凤女剑客”谢凤凰结为连理,即谢晓峰的姑姑。这种婚姻观念很像现在的有些年轻人,要等到自己买了房,有了车才会用婚姻来承认自己。
我不知道华少坤为了江湖人盛赞一句“龙凤双剑,珠联璧合”,或者说为了自身对完美的追求,付出那么多努力值不值得。但是他确是开始收获了一些东西──爱情,名声。
可是正是这个如日中天,春风得意的时候,命运却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开始扭曲──谢晓峰,他在和年仅十来岁的侄子谢晓峰的比剑中败了。这就好像一个好不容易通过自身努力买了房,有了车的人,在结婚第二天被法院宣布破产了一样。何况这一败,更多的是精神上的,远非物质上的缺失能比拟。
可以想见这一败以后的日子,那种形同附骨的感觉无时不摧残着他的内心──“我已不是娶你时那个华少坤,无论到了什么地方,都已没法子再出人头地”。但是声明易为人毁,他收获的婚姻确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他有一个好妻子──“你从来也没有埋怨过,一直都在忍受着我的古怪脾气,没有你,我说不定早已死在阴沟里”。 正是这个本该娇纵的大小姐,却真得尽了一个妻子的百般贤良。当读到这里的时候,我想,即使失去一切从头开始也是值得的。
这一段是他忍辱负重又一个二十年后与谢晓峰再次决战之前一段夫妻间感人肺腑的对白。尤为细致的还是解开黄布包袱一段,那包袱上的每一个结都像是他内心的樊笼──“一种很难解得开的结”。他用二十年的耐心“将这些结一个个解开”。另外古龙还给我们引申了一段心理活动变化,一则从华少坤花去很长时间解开包袱,抒发了对聚短离长的唏嘘。离别的怅惘自然而然地袭来。一则从谢凤凰蹲下去帮华少坤解包袱,写出了一对夫妻琴瑟相知的可贵。这里写道,除了慕容秋荻以外“每个人都已被他们这种情感所感动”。
作为一个丈夫,作为一个剑客,他的悲情在决战那一刻渲染到了极致。作为对手的三少爷却又如何感受呢?他的剑难道真的那么无情么?──“谢晓峰后退半步,竟说出了这一生从未说过的三个字:‘我败了’”!小说里多次强调过几句话──“谢晓峰只能死,不能败”,“只要你一旦做了谢晓峰就永远是谢晓峰”。谢晓峰的名字所背负着的,是神剑山庄沉重的声明,这个一生不曾败过的人终于还是在华少坤面前吐出了一个败字。这就是江湖的无奈,剑客的悲哀。当一个剑客的荣辱与自己的亲情友情挂钩,那种取舍又有谁能轻描淡写的一带而过呢?燕十三和谢晓峰的决斗如此,郭嵩阳和李寻欢亦是如此,这就是江湖吧。
在第二次决斗后的华少坤是颓废的,这也为他悲剧式的结尾埋下了伏笔。他理解三少爷,也感激着三少爷,只是他不能洒脱地面对自己。他没有“何所羁络,何所拘执”的豪情,没有“前有千古,后有百世;广延九州,旁及四裔”的洞见,自然最后也不可能像三少爷一样“光芒烛天,芳菲匝地,深潭映碧,春山凝翠”。最后的最后,我们只得见一位含恨的老人,冷透的尸骨在荒坟里横亘着不去的怨气。那伤心的妇人,独在夜里戚戚。
庶人之贱──哑巴,老苗子
《三少爷的剑》中有大段被称作不太精彩的故事情节,描写的是一些庶人的平凡小事。这印象就好像追捧于妙玉而低贱于刘姥姥,徜徉于阳春白雪而不屑于下里巴人。我可以理解你们来看武侠小说的目的,却不能忍受这种妄自为唱的行为。现在我要讲到的就是先生书中一群最普通的人。他们低贱到甚至没有自己的名字,只唤作哑巴,老苗子。他们的命运都是单薄的,但他们的人格却也有其闪光的地方。
卢象昇云“酣歌恒舞,斯造物之僇民”。大意是说一些使人享受快活的事物是上天用来杀人的工具,更简单点说来就是那些外在的美好都是慢性毒药。这大概是存天理,灭人欲那一套思想。我引出这句话只是想在写他们之前,同大家一起思考一个问题──庶人之贱,断无“酣歌恒舞”的苟活着,就是活得品高一级么?追求寿考维祺,便是活着的意义么?
先说哑巴,哑巴和他那个“又瘦又小,却凶得像是把锥子”的老婆是韩大奶奶妓院厨房的伙计。妓院里嫖客姑娘们的奢靡淫逸与他们夫妻的世界天上人间一般迥异。哑巴虽然长得亭亭鼎鼎,可是他的身份决定了他在别人的眼里不过“哑得像是块木头”。而对他妻子的一句简单描写更是为后文留下了悲剧色彩的伏笔。
哑巴的一生除了这个对他刻薄的妻子应该是没有朋友的,可是他却满足于自己的生活──“他们能有什么,就尽量享受什么”,这就是所谓的事能知足心常惬吧。所以在阿吉的到来后,知足的哑巴对这个落魄的灵魂格外的同情。他也许在期待一份友谊,可是他是哑巴,他不能开口。他只能在深夜里,工作一天之余为阿吉“满满的装一大碗盖红烧肉的白饭”。后来阿吉离去了,只将那锭银子偷偷交给了哑巴,没有告别。
再见面时,哑巴请阿吉喝酒,他很少喝酒──“为了这两瓶酒,他们很可能就要牺牲一件冬天的棉衣”。哑巴借妻子的口辗转道出了自己对友情的渴望,他早已将阿吉当做了朋友,兄弟。虽无五花马,千金裘,却是干净利落地拿出自己的热情换来的这一杯酒,这一杯酒何其珍贵!
阿吉本不能喝酒,强敌便在眼前。可是他喝了许多,“因为哑巴是我的朋友”──朋友没有贵贱之分,朋友没有高低之别。
铁虎的突然出现,就好像挥之不去的灾难的到来。虽然阿吉杀了铁虎,可是对于哑巴夫妻来说这只是灾难的开始而已。哑巴的妻子开始变得歇斯底里,她开始厌恶这个带来灾难的男人──阿吉。她知道他们的生活从此再难平静,他们的友情在她眼里顷刻就变得一文不值。可是哑巴还是哑巴,他开不了口,只有眼泪不断地涌出,他并不曾怪过阿吉,他多么希望妻子能像以往无数个相濡以沫的夜晚一样再理解他一次。
可是很快毒蛇一般的竹叶青的到来让他明白了,女人毕竟和男人不同,有些东西毕竟永远只属于男人。在对丈夫的不理解和对金钱的迷失后,哑巴的妻子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为了利益可以出卖一切的人。哑巴的眼泪已流干,他的愤怒使他错手杀死了自己的妻子。很快,便在对这个世界的无奈中选择了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一章的名字为“管鲍之交”,我想,古龙也是承认他死时是高尚的,因为那一死是对友情最后的诠释,他没有对不起“朋友”这两个字。他的死,不贱!
在《流星·蝴蝶·剑》里也有这么一个为了替老伯隐藏踪迹,杀害自己全家的角色。但那段故事在我读来却始终有一种别扭的感觉,我只能感慨老伯的手段厉害,却很难联系到他是多么伟大一个人。而哑巴的结局则感人涕零得多,因为它在我读来也合情合理得多。
这种悲情的结局究竟是谁造成的?真的是哑巴的妻子所怨恨的阿吉么?我们接着来说说第二个庶人──老苗子,便知道了这种悲情的结局的真正原因出自哪里了。
老苗子虽然不是残疾之身,却有另外一个低贱的身份,不是汉人。阿吉沦落街头的经历他多年前便已经历过,而且绝非阿吉所能比。这就好像一个美国黑奴从西部辗转来到东部,在受尽白人的颜色后,低三下四的寻找一个廉价的的工作,除了养活自己以外还必须养活一个老母亲,一个妹妹那么困顿。当然,我无意指责美国的种族歧视问题,但是种族歧视确实在美国存在过,而老苗子就是这样的情况。
阿吉流落街头才发现生活的艰辛,甚至感慨着“一个人要出卖自己诚实和劳力,也得要有路子”。阿吉在这样的苦难面前陷入了绝境,就像一只野狗一样随时会倒下。可是老苗子作为一个低劣的族群,不仅全靠自己战胜了这种困境,而且此刻还能救阿吉于水火之中。可见他确是一个坚强的人。
因为自己也是从困境中过来的人,老苗子对沦落的阿吉也充满了同情。他给了阿吉一份挑粪的低贱工作,这是给了阿吉一个生的希望。他给了阿吉一个家,家里有一个慈祥的母亲,这是给了他一个活着的意义。我常常咀嚼这位母亲含笑拿起木杓敲打阿吉的头这个景象,我想此刻的阿吉是真正找到了一种存在感的。这种存在感就是老苗子精神世界最大的支柱。
可是残酷的社会渐渐露出它的狰狞,那是老苗子无法承受之重。几个地痞开始依循他们的势力集团的生存秩序,向阿吉这个沦为庶民的外来人伸出了贪婪的爪牙。老苗子因为维护阿吉而被势力集团立了“家法”。显然这并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可是老苗子依然坚强,这个断了四根肋骨,受了五处刀伤的铁汉,在回到家时,第一个关心的是阿吉的伤怎么样了,对自己却只字不提。势力集团继而开始逼迫老苗子的妹妹,老苗子出手了,可是他的反抗是那么微不足道。那位慈祥的老母亲很快便死在了势力集团的逼迫下,一个庶民的生命在他们眼里是那么得低贱。阿吉忍无可忍,终于出手了,几个小喽啰随手便料理了。可是却怎么也改变不了这样一群人的命运。
这种悲情的命运绝不是偶然的,和哑巴夫妻的死一样,这种命运是一种社会现象的演绎结果。先说世人对低贱的歧视,对权贵的献媚。这种愚昧的观念有自身人性的缺点,同时也反映了一种社会风化问题。社会风化问题就起于一种愚民思想的传播。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就拿时下最热的住房问题来说,社会上普遍存在一种声音──买了房子才结婚。我很容易猜测到这是既得利益者为了租出自己手上的土地给普通人而营造的一种社会舆论。这里我没有说是卖给我们,因为我深信这些巧取豪夺来的土地,在建成一栋栋耗尽我们一生的房子后,最终还是会被巧取豪夺回去他们的手中。
同样的,《三少爷的剑》里那个等级森严的利益集团──天尊,便是控制着江湖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所有人。从大处,他们认为神剑山庄、红旗镖局妨碍了他们一统江湖的道路,于是便有了种种对付三少爷、铁开城的阴谋毒计。从小处,他们认为泥水匠,木匠甚至挑粪的赚的钱应交一部分,因为这是规矩。于是为了这个莫须有的规矩便有了种种对付他们的恐吓、威逼。
便是这种根深蒂固的强权和他们维护强权的一套愚民理论,使得哑巴和老苗子得不到应有的生存权利,反抗不起这样的江湖。庶民就是这样变得贱起来的。
犹记得老苗子最后一次出场时的情景,他和阿吉相对而坐,痛饮无言。这个惨遭剧变的汉子毕竟没有倒下,他将最后的希望交给了阿吉。先生常说只要活着就有希望──阿飞这么劝过铁传甲,傅红雪更是无数次劝过自己,所以他们都努力活着,并且活得很精彩,死也亦然。
自我的救赎──公主
尽管她有许多名字──小丽,小妖精,娃娃。但是我喜欢唤她做公主,因为在她那悲情的命运里,她有超脱的灵魂。
她是《三少爷的剑》里真正的女主角,她的故事完整,思路清晰。每一处描写都能真切的感受到她细腻的感情变化。她不像傅红雪的那位归宿,给人的只有只言片语的感触,甚至来不及摸清傅红雪的那位是个什么脾气,傅红雪就将一辈子讲给了她。她更不像那位高高在上的大反派──慕容秋荻。永远给人的是讳莫至深的种种错觉,而没有一个独立完整的印象。
公主的出场便很特别,没有名字,没有相貌的描写,单独写了一句“看来还是个孩子,腰肢纤细,胸部平坦,但却是生意最好的一个”。简单一句话勾勒出很多值得推敲的东西,一则告诉了我们她的身份──妓女,生意最好的妓女。一则她与其他人有着明显的差异,即年纪上的差异。
这个年纪的孩子本该在母亲的怀里撒娇,本该在闺阁里做着刺绣。可是她现在却和一群堕入红尘的女子在一起糜烂着自己的青春。我的意思不是指女孩子年纪大了就有放纵自己,沦落自己的理由,而是这种堕落往往需要时间的沉淀,去完成由量变到质变的过程。他们大抵由于一种长期的沾染而最后沦陷。而公主的年纪则直接表明了,她的被迫性更强于她的主动性。
但是我们应注意到,这里有一个很矛盾的地方──她是生意最好的一个。生意最好的意思不是说她是最漂亮的,这点我相信很多谙熟此道的男孩子能很快反应过来,如果生意好必然是因为她的服务好,而姿色只是服务的一部分而已。我们试想,即使她的相貌姿色绝佳,如果服务态度恶劣,还会有客人光顾么?这不是西施卖豆腐那么简单的事情,男人在哪买豆腐都不过是个时间金钱上的小问题,而和什么人发生关系却包含了太多莫名的要素。
所以先生在这里一边暗示这个孩子可能是被迫的,一边又告诉我们她主动迎合性也很强。这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是一个自我心理扭曲极其强烈的女孩子,极端的逼迫后带来了极端的放纵。就好比一个女孩子爱极了她的男朋友,一朝遭遇男朋友的背叛,产生了强烈的仇恨一般。慕容秋荻也许就是这么一个例子。但是慕容秋荻和三少爷当年那一段故事先生写得太不明不了,而之后,先生穷极有生之年也没来得及完成江湖人系列,致使我们始终很难弄清楚到底慕容秋荻是个什么心理。
很快,公主便展示了她极端放浪的一面,也算是解释了我前面的分析。受伤的阿吉躺在那里痛苦不堪,公主像一条蛇一样缠上了阿吉,她用赤裸而火热的身躯引诱着他最原始的欲望。也许她只是带着同情的心态,也许她只是好奇这个人的来历,但我更愿意解释为她是在嘲笑世人的不贞。
我们常常骂人中用到“婊子”这个词,指的就是对一种身份──先生说的“人类最古老的一种职业”的低贱。作为女人,她们的贞洁情操瞬间可以被一句“婊子”毁灭殆尽。可456771想见,这位真的做了“婊子”的公主平日里却是如何自卑的心理。更何况前面说到了她本是一个极端贞烈的女子,所以她此刻正是要用同样的方式来证明世人的不贞,继而嘲笑他们的卑劣──真的卑劣!
很明显,阿吉不是一个卑劣的男人。他一生也算极尽风流之辈,可是毕竟不是一个被欲望驱使的奴隶。公主突然开始重新审视起这个男人,也重新审视起自己。
命运的巧合,让她又遇到了这个本已离去的阿吉。而且这次相遇是在她内心世界最依赖的地方──她的那个破败不堪的家,家里有着她的母亲,她的哥哥。他们唤她做公主,他们将她视作全家的明珠翡翠,珍视无比。他们自然是不知道她的身份的。
阿吉不是第一次见到公主,但却是第一次正眼去看她,因为他也开始重新审视着她。直到此处才通过阿吉对公主态度的改变有了一段具体容貌的描写──“她有双大大的眼睛,还有双纤巧的手,她的头发乌黑柔软如丝缎,态度高贵而温柔,看来就像是一位真的公主”。阿吉心里一阵刺痛,我想他痛的正是她那不幸的命运。这本该是她原有的模样吧,是什么让她变成了那样一个女孩子?阿吉没有揭开她的伤疤,他轻轻唤了她一声“公主”!
我相信便是这一声轻唤,彻底激起了公主全部的勇气,决定重新做回那个母亲,哥哥眼中的真正的公主。她第一次对一个人敞开了自己的心扉。
──“难道你以为我天生就喜欢做那种事?”
──她自然不是!
──“从此以后,我都不会再到那个地方去了。”
──一念改过,当时即得本心!
可惜她遇到的偏偏是位无根的浪子──“浪子无情,也无泪”。阿吉纵然对她千般理解,万般同情,可惜他终究不属于这里,他承受不起她的感情。
很快,她遭遇了家门的不幸,生活愈加欺凌──她不过是慕容秋荻股掌之间的棋子罢了。在这段慕容秋荻的阴谋里,公主和三少爷的一段对话读来尤为悲情。这是一段典型的蒙太奇手法的艺术描写,通过三少爷内心种种挣扎,烘托出了人世的种种无奈。每一个画面的切换都像一把弯钩深深钩在了读者的心上。
她冷冷的几句“我知道”,仿佛是要敲碎三少爷的心。咄咄地逼问是在咆哮着对命运的愤慨。可是不管她对他有多少埋怨,对这个世界有多少憎恨,她终究也是理解他的。一对同是天涯沦落的人啊,紧紧相拥着,却怎么也抓不牢,抱不紧自己的命运。
最后来说说公主那很多人感觉不能理解的结局。慕容秋荻将野心勃勃的阴险小人竹叶青废掉了双腿又弄瞎了眼睛,其目的自然是害怕这个人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最后又用他们一贯的手段,将竹叶青交给了他的仇人──公主。算是对他当年用同样手段害死哑巴夫妻的一种报应吧。
如果把这些悲情的角色都比做大海里的浮萍,那么只有公主是真正做到了自我救赎的人。她不仅没有再被慕容秋荻所左右,没有被自己的仇恨左右,反而能冰释对他的仇恨,在竹叶青身上找到一种存在感。一种真正被尊重,被需要的存在感!也是三少爷所不能给予的存在感。
──“对一个女人来说,能知道有个男人真正需要她,就是她最大的幸福了”。她并没有在命运的泥沼里深陷,她总能从新的角度审视每一件事情,每一个人。没有绝对的仇恨,没有绝对的坏人,也许是三少爷让她开始对人性若有所思,却是她自己坚强勇敢地洞见了自己幸福的方向,完成了最后的救赎!
结尾
每次读《三少爷的剑》,都仿佛在赏一把尘封许久,重又出世的好剑。只道是“苍惨剥落,若青蛇褪鳞。光劲一水,泳涵星斗”。
这次潦潦谈及书中几位角色,或有相左之意,但请一笑置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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