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掩藏已无处,奋战以求生
秋雁出了书斋,茫无目的走了一段路,突然发觉自己又已回到了佛堂前面。
竹哨声一下下传来,灯光下人影闪动,都是往庄院外院奔去,四五个锦衣武士从佛堂的院子里奔出来,先后从秋雁身旁奔过。
他们没有理会秋雁也没有接到阻止秋雁入佛堂的命令,他们就是埋伏在佛堂暗桩内的武士。秋雁目送他们一个个去远,不由亦有一种失落的感觉,好一会,才继续往前行,走进佛堂内。
佛堂内的灯光没有熄灭,一切与像离开的时候并无不同,灯光照耀下,佛像宝相庄严,只是无情的眼在秋雁此时看来,更觉冷酷。
她在佛坛前面的蒲团上坐下来,双手捧着两颊,呆在那里。
竹哨声这时候已经灭绝,周围一片死寂,秋雁的思想却陷入一片空白。
脚步声忽响,珠帘开处,姜大娘从容走了进来,目光落在秋雁身上,充满了悲怜的神情。
秋雁毫无所觉,目光呆滞,一直到姜大娘走到她身前,她才突然惊醒,抬起头望着姜大娘:“是你——”
“可怜的孩子!”大娘叹息。
“大娘。”秋雁亦叹息:“大娘一向对我最好,想不到也一直瞒着我,只是连爹也瞒着,又还能怪谁?”
姜大娘道:“你都知道了?”
秋雁道:“爹也没有再瞒我,大概爹也知道这个时候也再瞒不下去的了。”
“侯爷这样做,其实也是为了你好。”姜大娘一再叹息:“知道得太多,对你并无好处!”
秋雁道:“那最低限度,现在我心里没有这么难受,一切本来是好好的,突然间一下子全都改变了……”
姜大娘没有作声,秋雁笑了笑:“我不会怪大娘,绝对不会。”
“好孩子。”姜大娘伸出手来,轻抚着秋雁的头。
秋雁喃喃道:“我就是开始就知道了,还不是一样,做女儿的难道还会帮着外人来对付自己的父亲。”
姜大娘悲声道:“也许你能够劝服你爹爹。
“没有用的,爹爹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好像这种事,就是他自己,也未必能够改变。”
姜大娘感慨地道:“他若是改变,天地会的人第一个要对付的也就是他。”
秋雁点头:“天地会的势力有多大,我虽然不清楚,也不难想像得到。”
姜大娘凄然一笑:“只要想想他们竟然有足够的能力与朝廷对抗便已经清楚的了。”
秋雁看着姜大娘,微喟道:“大娘其实什么都知道,却是一直都瞒着我。”
“老婢是什么身份?侯爷严令不许泄漏的事,老婢又岂敢违命?”姜大娘垂着头,语声更加低沉。
秋雁把头轻摇:“你若不是如此忠心,我爹爹也不会让你看守这座佛堂。”
姜大娘道:“若非侯爷相助,老婢二十年前便已倒在仇人剑下,那还活到如今。”
秋雁道:“大娘就是为了这救命之恩,甘心为奴为婢。”
“侯爷不是施恩望报的那种人,老婢这样做,完全是出于本意,事实上除此之外,亦无栖身的地方。”
秋雁接道:“那你当然也希望我爹爹无灾无难,好好的活下去了。”
“这是不用说的了。”姜大娘目光转向堂中佛像:“可惜侯爷决定的事情谁也不能够阻止。”
秋雁轻“嗯”了一声:“爹的确很固执。”
姜大娘接道:“也可惜侯爷在作出决定的时候,小姐毫不知情,否则,也许能够……”
秋雁截问道:“大娘是什么时候才知道的?”
“在这庄院建好,我们要迁进来的时候。”
“那时候我就是知道,也无能为力的了,是不是?”秋雁苦笑了一下,转问道:“这座庄院的秘密显然已经被发现了,那个常护花虽然已经被困起来,并不等于这件事已经了结。”
姜大娘点头道:“庄院现在只怕已经被龙飞的人重重包围,常护花若是到了约定时刻仍然不见现身,龙飞的人说不定就会大举进攻。”
秋雁吃惊的道:“怎会这样?”
姜大娘道,“那个常护花据说在江湖上很有名,龙飞定必倚为得力助手,而且深信他一定能够成功,才会让他进来,好像一个这样有用的人,龙飞又岂会不为之设想?”
秋雁急问道:“以大娘看常护花现在是否还有希望逃出去?”
姜大娘道:“有没有都是一样,龙飞若是肯定这是天地会的地方,一定会全力将之摧毁,以绝后患。”
“那怎么是好?”秋雁不由站起来。
“一战之外,别无他途,侯爷大概亦已决定玉石俱焚,所以才会下令备战。”
“方才那些竹哨声,就是备战的暗号么?”
“竹哨声一响。任何人接近这座庄院,都会被击杀。”姜大娘目光一远:“侯爷已经在准备龙飞的人来攻击了。”
秋雁接问道:“这座庄院之内一共有多少人?”
姜大娘沉吟道:“千来人总有的,两边若是真的恶战起来,真也不知如何惨烈啊!”
秋雁打从心底寒出来,她虽然没有身临战场的经验,从书中亦读到战场的残酷,这座庄院若是被辟为战场,不难会变成一片瓦砾、而龙飞的人有朝廷为后盾,后援源源不绝,始终会攻破这座庄院的。
姜大娘接道:“时机未熟,天地会方面到时候相信也不会全力支援,侯爷孤军作战,最后难免全军覆没。”
秋雁道:“爹爹应该知道的。”
姜大娘道:“侯爷一向很固执,与龙飞誓不两立,这一点相信你也很清楚的,要侯爷向龙飞降服,侯爷只怕宁可战死。”
秋雁惶然:“我还想劝服爹爹呢……爹爹一向那么疼我,依我……”
“男人的心意,不是女人所能够了解的,平日他们尽管很爱护家里的人,在外面的事情却绝不容许家里的人过问,而两者之间必须有所取舍的时候,又往往以外面的事情为重。”
秋雁摇头:“我不明白。”
姜大娘苦笑:“老婢虽然这一把年纪,也一样不明白。”她显然有感而发。
秋雁呆望着姜大娘,半晌才又问,“大娘,你说我现在怎样做才是?”
姜大娘反问:“你见过侯爷的了?”
“爹爹说那是大人的事情,叫我不要理会。”
姜大娘道:“那你就别理了,一切听从侯爷处置。”
秋雁立即摇头:“叫我看着爹爹闯祸?看着这座庄院毁灭?”
姜大娘叹息一声:“那你以为你能够怎样?”
“我只是一个人,武功再好,只怕也起不了多少作用。”秋雁眉一扬:“那个常护花,也许能够替我们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常护花?”姜大娘目光不觉落在地上。
“他一定能够。”秋雁有些儿兴奋:“若不是才智双全,龙飞也不会让他一个人闯进来。”
姜大娘道:“龙飞属下的杀手与一般杀手并无分别,悍不畏死,冷酷无情。”
秋雁摇头道:“常护花是不同的,我相信绝不会看错人。”
姜大娘想想:“听说他是利用你进来这儿。”
“但当他知道我完全不知道那些事情的时候,他并没有隐瞒,而且清楚告诉我是什么一回事。”
姜大娘轻“哦”一声,秋雁接说道:“他是真的希望以和平的方法解决这件事的。”
“那必须侯爷合作。”姜大娘苦笑:“否则这一战避免不了。”
秋雁道:“爹爹那方面,到他冷静一下想清楚,再看清楚形势,相信仍然有希望将他说服,我们只要想办法,先别让事情弄得太糟。”
姜大娘只是苦笑,秋雁转问:“大娘,常护花是不是由这儿进去地下密室?”
姜大娘点头:“暗门可不是他找到的,只是我们故意让他知道暗门的所在,让他走进去。”
“那里头有陷阱?”
姜大娘道:“有一个生死门,那是两个进口,在进口之前,有屏风两面,一面写着生,一面写着死。”
秋雁道:“那走进死门是死路一条,走进生门则有一线生机的了。”
“在他们控制之下,生死门都是遍布陷阱,一个不小心便得送命?”
秋雁追问:“那是什么陷阱?”
“老婢只知道其中有两道千斤刀闸,若是不幸为千斤刀闸所困,便没有望的了。”姜大娘叹了一口气:“方才老婢已听到千斤刀闸下落的声音。”
“你是怎样听到的?”
“千斤刀闸移动的声音这样站在这儿当然听不到,但耳贴着附近的柱子,那些声音便会变得较为清楚,你看老婢方才靠着柱子站着,其实就是在倾听下面的变化。”姜大娘叹着气接道:“常护花若不是已经给困着,千斤刀闸不会放下来,既然放下来,便很难活命的了。”
秋雁摇头道:“不会的,方才我在书斋那儿正遇着爹爹从暗门走上来,听他的说话,常护花非独没有事,而且令他们大为烦恼。”
姜大娘一怔,苦笑道:“若是如此,那个常护花的武功和机智,的确是高人一等,也非比寻常的了。”
秋雁接道:“机智不足,龙飞也不会那么信任他,说到武功,从冷冰如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可想得知。”
姜大娘淡淡的道:“冷冰如又算得了什么?”
秋雁奇怪的望着姜大娘:“爹爹可是那么信赖他,将他倚为左右手。”
姜大娘道:“那只是因为这个人还有一点小聪明,武功又很不错,而且将他摆出来,可以转移别人的注意,疏忽了庄院内的真正高手。”
秋雁道:“真正的高手?大娘是说那一个?”
“其中一个你应该知道。”
“我爹爹?”秋雁嚷出来。
姜大娘颔首接道:“还有一个你是不会知道的了。”
“那是什么人?”秋雁追问。
姜大娘道:“一个瞎了眼的女人,据说是陕北幽灵谷的主人,为天地会重金聘来的。”
秋雁道:“他眼睛也瞎了,还能凶得到那儿?”
姜大娘道:“这老婢不清楚,只是她那八个弟子,每一个都有很敏锐的听觉,纵然是一片树叶在一丈之外飘落,他们也能够察觉,一棒凌空将之刺一个正着。”
秋雁轻吁了一口气:“这可是不容易。”一顿接问:“她们也是瞎子?”
“全都是。”姜大娘有意无意回顾一眼:“据说她们的眼睛本来没有不妥,是幽灵谷主将他们的眼睛刺瞎,好得练习她的独门武功。”
“那个女人怎么……”
姜大娘截道:“她的武功高到什么地步不得而知,但心狠手辣却只怕没有多少人比得上。”
秋雁道:“怎么我从来没有见过她们呢?”
姜大娘道:“她们都是住在地下密室,平日绝少出来,你当然不会见到的。”
秋雁忽然省起了什么,道:“那她们若是去搜索常护花,岂非比其他人更成功了?”
姜大娘点头:“现在相信她们已经开始搜索了。”
秋雁道:“那怎么是好?”
姜大娘道:“若只是那八个弟子倒是可以放心,在你此前一次到来之前,她们已经在佛堂内伏击常护花,如果她们对付得了常护花,常护花也根本进不了去,倒是那个幽灵谷主——”
她没有说下去,秋雁看着她,沉吟着道:“大娘,你可否让我下密室看看?”
姜大娘道:“你要下去看能否将常护花救出来?”
秋雁点头:“说不定常护花真的已预先作好了安排,到了约定的时候仍然不见他离开,龙飞的人就会发动攻势,那就是常护花想到了什么办法,到时候只怕也没有用处了。”
姜大娘叹息:“老婢不是不想帮助你,只是常护花既已被困在地下密室之内,所有的进出口必然已被完全封锁,老婢纵然能够告诉你暗门的所在,你也进不了去。”
秋雁道:“我倒是不相信,她们看见我下来,斗胆跟我过不去。”
姜大娘摇头道:“暗门之后都是机关埋伏,可不懂得分辨是敌是我。”
秋雁呆了呆:“大娘也不懂得控制那些机关埋伏?”
姜大娘苦笑:“老婢算得了什么?”
秋雁突然道,“既常护花能够闯进去,我们说不定也能够……”
姜大娘没有作声,秋雁牵住了姜大娘的衣袖,接又道:“大娘,你帮我这个忙好不好?”
姜大娘问道:“你真的要下去?”
“大娘,我已经决定了。”秋雁露出坚毅的神态。“我是怎样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
姜大娘终于点头,秋雁轻呼一声,道:“大娘,你真好!”
“可是你得依老婢一个要件。”
“你说,只要我能够接受,我一定答应。”
姜大娘缓缓说道:“老婢也曾到过下面几趟,知道的虽并不多,也不用瞎摸瞎撞,但苦是真的走不下去,不管老婢有什么遭遇,你也不得再逗留,必须立即退出来。”
秋雁吃一惊:“那些机关真的有那么厉害?”
姜大娘苦笑:“这不是说废话的时候,你若是不答应,老婢也只好拒绝你的要求。
秋雁轻叹道:“我只是担心大娘的安全。”
姜大娘道:“这座庄院若是被龙飞攻陷,老婢也一样难免一死,老婢事实也希望你能够找到一个妥善的办法,解决这件事。”
秋雁垂下头,姜大娘随即移步上前,也不见怎样动作,一块地面便给她掀起来,露出了一条暗道,秋雁跟上去,探头望一眼,轻呼道:“这可是不简单啊?”
姜大娘轻叱道:“噤声——”领先拾级走了下去,秋雁亦步亦趋,越下去越惊奇,她在这座庄院已不是一两天,却是到了现在才知道这之下另有天地。
灯长明,居高临下望去,一个人也没有,静悄悄一片。
秋雁待要问,又给姜大娘示意不可作声,二人走尽石级,来到那个平台,看到左右那两道分写着生死的拱门,秋雁再也忍不住伸手一指,轻呼道:“生死门?”
姜大娘道:“非生则死,别无选择。”语声亦是非常低沉。
“不错——”这不是秋雁回答,声音从“生”字那面石屏风之后传出来,姜大娘面色一变,身形一动,挡在秋雁之前。
秋雁初生之犊,仍然忍不住探头从姜大娘身旁往那边望去。
三个人随即从屏风后传出,两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左右伴着一个老妇人,那两个女孩子神态呆木,有如白痴,眼瞳仿佛笼罩着一层乳白色的雾气。
那个老妇人一身白衣,瘦削得就像一枝竹竿竖在那儿,脸庞更像是一个骷髅,那一脸的皱眉也就更加显眼了。
他显已半秃,疏落的白发散落肩头,看来更怪异,那双手枯瘦得鸟爪也似,抓着一支长长的碧玉杖。
姜大娘一见这个老妇人,面色不由一变,倒退一步。
秋雁立即觉察,说道:“大娘,这是什么人?”
姜大娘没有回答,那个老妇人已笑起来,笑得就像是夜枭,难听而恐怖。
秋雁急不及待自顾问:“嘿,你这个老婆子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我们的庄院内?”
老妇人没有理会秋雁,玉杖一指姜大娘:“是伍凤楼叫你下来的?”
姜大娘摇头,秋雁立即道:“这是我的意思,怎样了?”
老妇人玉杖一转:“你姓伍?”
秋雁道:“伍凤楼是我爹爹,你呢?是谁叫你进来的?”
老妇人又笑了,“伍凤楼没有跟你说过我?”
姜大娘连忙接口道:“小姐,这位是谷主……”
“谷主?什么谷主?”秋雁心头突然一动。“幽灵谷主?”
姜大娘不敢作声,老妇人笑道:“很好,你怎么完全不害怕我?”
秋雁道:“我爹是这儿的主人,在这里只有别人害怕我,那有我害怕别人?”
幽灵谷主笑得好像很开心:“好大胆的女娃子,知道我是什么人,还能够这样说话的,你是第一个。”
秋雁冷笑道:“我就是看不出你有什么可怕。”
幽灵谷主道:“当然你也看不出我有什么可怕之处。”她的眼一直闭着,这时候终于张开来,赫然全都是眼白,却有如两颗冰珠子,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也充满了邪恶的意味。
秋雁从来没有见过一双这样的眼睛,冷不防吓了一跳,幽灵谷主接道:“胆大的人通常都不够细心,我却有一个好办法,替你们改变这个毛病。”
秋雁不觉追问:“什么办法?”
“目迷五色,没有了眼珠子就不会那么容易动心,心静自然就会细心的了。”幽灵谷主说道,那枝玉杖有意无意指着秋雁的双睛。
姜大娘的面色更难看,秋雁亦变了面色,幽灵谷主身形旋即不知怎的一动,已到了姜大娘的身前,姜大娘很自然的伸手拦阻,幽灵谷主那枝玉杖同时伸出,一点一拨,姜大娘的身子便不由打了一个转,幽灵谷主紧接欺进,左手一探,摸向秋雁的脸颊。
秋雁双手正要沉下拔刀,那知道幽灵谷主的玉杖却正好斜裹将她的双手架住,秋雁的反应也不慢,立即抬手去招架那摸向脸颊的手,幽灵谷主那条玉杖却已经一变,越过秋雁的双手,将秋雁的双手压下去。
那刹那秋雁只觉得一股奇大的力道撞来,双手非独给压下去,而且一阵麻痹的感觉。
幽灵谷主左手与之同时顺颊而下,按遍了秋雁身上三十六处穴道。
姜大娘被玉杖迫退,没有再上前,怔在一旁,她大概亦知道幽灵谷主若是要杀秋雁,绝不是她所能够阻挡。
幽灵谷主也没有进一步的行动,收掌后退,刹那回到原来的位置。
秋雁一个身子摇摇欲坠,但却没有倒下去,姜大娘上前扶住,轻声问:“怎样了?”
秋雁以手加额,还未回答,幽灵谷主已然道:“她只是有些昏眩,伍凤楼是这儿的主人,我总不成在他的地方杀他的人,何况是他的女儿。”
姜大娘苦笑,秋雁这片刻显然已是舒适了一些,放下手,瞪着幽灵谷主,眼神却是惊讶多过愤怒,她一向自以为本领已练得差不多,现在才知道,在高手面前不堪一击,虽然说,这完全是因为她没有提防,但即使提防,也未必接得了多少招。
幽灵谷主碧玉杖已搁在肩头上,一端却指着秋雁,笑接道:“资质不错,是可造之材,可惜伍凤楼一定不会答应你拜在我门下。”
“我爹爹就是有这个意思我也不会答应。”秋雁又回复本来那种态度:“大不了一死。”
幽灵谷主摇头:“说得倒响亮,没有尝试过死的滋味的人总是这样的。”
秋雁冷笑道:“死人难道还会有什么感觉?”
幽灵谷主道:“当然有。”
“你知道什么?”秋雁的语气充满讥诮。
幽灵谷主悠然道:“我只知道自己曾经死过了一次。”
秋雁一怔,冷笑问道:“死亡是什么滋味?”
“一片,黑暗,什么也听不到,看不见,只有过去的回忆,没有将来。”幽灵谷主的语声有如咒诅,神秘而妖异,一双眼睛看来更邪恶。
秋雁又一怔,幽灵谷主接道:“她们也是死过了一次的人,你要更清楚,可以问她们。”
秋雁知道她说的是那两个有如白痴的女孩子,也听出她说的是变成瞎子那会子的经验,心头已一阵寒意,竟说不话来。
幽灵谷主随即夜枭般几声冷笑:“凭你们这几下子,下来能起得多大作用?”
秋雁听得清楚,神态一变,倏的露出了喜色,目注姜大娘。
姜大娘看在眼内,微一颔首,她们都听出幽灵谷主只是以为她们下来目的在逞勇要助伍凤楼一臂之力,捕捉常护花。
幽灵谷主到底是瞎子,虽然听觉敏锐,到底看不到秋雁姜大娘面上的表情,接挥手。“有我在这里便成,你们还是回去睡觉,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秋雁冷笑道:“若是真的成,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将人抓起来?”
“那只是因为到现在我还没有出手。”幽灵谷主露出不屑的表情:“我也想不到这么多人也不管用。”
秋雁道:“只怕加上你也一样……”
“你说什么?”幽灵谷主碧玉杖一抖,已是七个变化,遥指秋雁的七处穴道。
秋雁看得很清楚,那若是向她攻来,她未必能够应付得了,可是她仍道:“我说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我这样,只有那几下子。”
幽灵谷主玉杖又一抖,再一次遥指秋雁的另七个穴道:“女娃子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秋雁道:“我是今夜才知道有你这个人。”
“你怀疑我的本领?”幽灵谷主阴笑问着。”
秋雁道:“我只是知道常护花的本领很好,到现在仍然没有给抓住。”
“女娃子——”幽灵谷主碧玉杖一长:“这些话你是说给我听的?”
秋雁喃喃道:“真不明白爹爹怎会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一个瞎子……”
下面的话还未接上,幽灵谷主那条碧玉杖已到了秋雁的咽喉,秋雁慌忙得将话咽回去,他方才好像自言自语,其实是故意说给幽灵谷主听,话声虽然放得很低,却知道以幽灵谷主耳朵的敏锐,一定会听得很清楚。
幽灵谷主事实听得很清楚,与玉杖一伸的同时面上的笑容亦消失。
她那枝碧玉杖只要稍前半寸便可以将秋雁的咽喉洞穿,可是她没有这样做,玉杖一伸一缩,身形接一层,秋雁惊魂未定,幽灵谷主又已到了她面前,鸟爪也似的左手旋抓落在她的脖子上。
那只手的皮肉仿佛已枯缩,手背青筋毕露,皮肤已皱成无数条沟纹,却是那么的灵活。
秋雁立时打了几个寒战,那只手事实也没有丝毫温暖,而且森冷如寒冰。
“女娃子,你敢胆讥笑我是一个瞎子?”幽灵谷主的语声更难听。
姜大娘一张脸已发白,右手有意无意落在腰带上,仿佛已随时准备出手。
秋雁竟然还能够说出话来:“我只是不相信你瞎了眼睛也能够击败常护花。”
幽灵谷主冷冷的道:“你爹爹若不是伍凤楼,就是这句话,我已经要你的命。”一顿手一缩。“随我来——”
秋雁道:“去那儿?”
幽灵谷主道:“进去地下密室,跟着我不要离开。”
秋雁道:“那又怎样了?”
幽灵谷主道:“我要你看看我将常护花抓起来,让你以后再不敢轻视瞎子。”
“我就是要看看你如何抓得住常护花。”秋雁目光转向姜大娘,眨了眨。
姜大娘的右手这才垂下来,经已捏了一把冷汗。
幽灵谷主随即走向那道死门,却没有转过石屏风走进甬道去,碧玉杖一扬,点在旁边石壁上,连点了七下。
那面石壁之上立时出现了另一个进口,幽灵谷主一声不发,走了进去,两个少女左右相随,秋雁亦自举步,姜大娘当然就寸步不离。
门后的另一条甬道,左右守着八个锦衣武士,看见秋雁,齐都露出诧异之色,其中一个不觉脱口一声:“小姐!”
秋雁笑了笑:“你们眼中还有我这个小姐?”
那个锦衣武士待说什么,幽灵谷主已然一声:“噤声!”
她的语声并不高,那八个武士却立即噤若寒蝉,对这个老妇人显然甚恐惧。
秋雁看在眼内,又笑道:“看来我这个小姐还没有你这个谷主威风。”
幽灵谷主冷笑道:“伍凤楼也是一个人物,怎么会养出一个废物?”
秋雁一怔,忽怒叱道:“你说谁是废物?”
“若不是废物,那来这许多废话?”
秋雁一张脸已恼得发红,都没有再说什么,嘴唇抿得紧紧。
幽灵谷主也没有继续往前行,碧玉杖仍然左右移动,竟能够一直线的走到甬道尽头。
又一道暗门打开,门外正是大堂所在,十来个武士聚在那儿,七嘴八舌,看见出来的是幽灵谷主,齐齐闭上嘴巴,刹那沉静下来。
冷冰如也就坐在那边的椅子上,面寒如冰,看见幽灵谷主,忙亦站起来,迎上去。
“冷冰如——”幽灵谷主只听脚步声便已分辨得出来。
“谷主”冷冰如目光转落在秋雁面上,有些诧异,却没有说什么。
幽灵谷主轻“嗯”一声,转问道:“你借了我的那八个弟子那里去了?”
冷冰如道:“一个为常护花所制,已经服毒自尽。”
“死得好。”幽灵谷主冷笑:“只是怎么不来跟我说一声?”
“已着人去过了,只是当时谷主正在打坐,所以不敢惊扰,而再为常护花在这儿一闹,乱成了一堆,所以忘了再着人去一趟。”
幽灵谷主冷然点头,问道:“死的是那一个?”
“是老大。”冷冰如接道:“其余七个现在到处找寻常护花所在。”
幽灵谷主玉杖一转:“这些人干什么,也是在搜查?”
“可是到现在仍然没有什么发现。”
幽灵谷主却道:“要是他们搜查,就不要麻烦我的人。”
“谷主——”冷冰如又再露出诧异之色。
“他们这些人到处乱跑,嘴里说个不停,叫我的人如何搜查?”
冷冰如傻了脸,若不是幽灵谷主说到,他竟然还没有考虑到这一个问题,幽灵谷主冷笑接道:“你一向自负聪明,怎么连这点儿问题也没有注意到?”
冷冰如无话可说,幽灵谷主转问:“他们搜查了多久?”
“接近一个时辰了。”冷冰如苦笑一下。
“叫他们回来。”幽灵谷主玉杖往下一顿,神态更见阴森。
冷冰如的身子应声拔起来,窜进了一块承尘内,承尘内随即响起了一阵怪异的竹哨声,这种竹哨声与指挥那些锦衣武士的完全不同,由冷冰如吹来更尖锐,远远的传开去。
所有的目光不由全都集中在承尘上。
× × ×
常护花听到了那种竹哨声,当然听不懂,也没有理会,继续翻阅那些卷宗。
他翻阅得很快,重要的尽量记下来,他越看越惊讶,天地会组织的庞大,实在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这之前龙飞告诉他的已经不少,但现在看来,龙飞知道的还是有限。
一时间要记那许多东西实在不容易,幸而常护花脑袋特大,在承德行宫三个月的严格训练中,也学会了迅速有效的记事方法。
竹哨声持续,那些武士急速的脚步声在外面响过不绝,都是向竹哨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与之同时,那六个瞎眼女人亦自承尘上急急的掠回,到竹哨声停下的时候,周围隐入了一片如死的寂静中。
常护花终于将宗卷放下,也陷入沉思中。
——竹哨到底是什么意思?
× × ×
六个瞎眼的女人先后在承尘跃下,冷冰如第一个跃下,数着只有六个跃下来,知道那一个已经出事。
幽灵谷主甚至跃下来的是那一个也听得出来,随即问:“四娘那里去了?”
没有人回答,那些武士这时候亦已跑到来,看见了幽灵谷主,全都缩在一旁不敢作声。
这个人平日手段的毒辣可想得知。
幽灵谷主碧玉杖一转,一连六杖突然抽在那六个瞎眼女人的身上,每一杖力道显然都不轻,那六个女人不由都露出一种痛楚的神态,却没有一个呼痛。
“没用的东西。”幽灵谷主接骂:“四娘往那个方向你们难道都分辨不出?”
那个六女人龟缩着摇头,冷冰如大着胆子道:“谷主,承尘上到处都是一样,难怪她们分辨不出来。”
幽灵谷主冷笑:“那开始的时候往那个方向去总不成一些印象没有。”
冷冰如道:“他们是由托欢那个房间上去的,若是属下没有记错,四娘应该是往东面走去。”
幽灵谷主接又问道:“东面有什么地方?”
冷冰如道:“有……”
他下面的话还没有接上,幽灵谷主已经脱口道:“那还不是有一个密室用来藏放卷宗?”
“是啊。”冷冰如面色一变:“难道常护花竟然是去了那儿?”
幽灵谷主阴阴森森的笑了笑,“你难道不以为那个地方一定会引起常护花的兴趣?”
冷冰如双眉一皱。“难道四娘撞上了,已遭了毒手?”
幽灵谷主道:“常护花总不成还会让她高呼你们去那儿。”
“可是,那个地方重门深锁,承尘又会都给钉上……”话说到一半,冷冰如突又住口。
幽灵谷主冷冷道:“你到底还不算太笨,龙飞一手训练出来的人,有什么锁可以难得到,何况这个人有一身那么好的本领。”
冷冰如焦急道:“我们立即到那边去找他。”
幽灵谷主微一侧首,鼻哼一声:“我只要你们全呆在这里,一声也不许发,莫要扰乱了我们的心神。”
冷冰如好像要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有说出来。
秋雁即时道:“我可要跟去。”
幽灵谷主碧玉杖一转:“叫姓姜的伴着你,那儿有打斗声往那儿走来,不会令你失望的。”
秋雁点头。“一言为定。”
幽灵谷主冷笑,冷冰如看看她们,忍不住道:“谷主……”
幽灵谷主截道:“少废话。”
冷冰如下面的话不由咽回去,幽灵谷主又接道:“一会谁若是胡乱走动说话,扰乱了我的心神莫怪我手下不留情,杀了!”
冷冰如一耸肩膀,那些武士自是噤若寒蝉。
幽灵谷主随即拔起身子,窜进承尘内,那六个瞎眼女人亦一拔起来,秋雁看着他们都在承尘内消失,一把拉住了姜大娘的衣衫。“我们往那儿走?”
姜大娘看看冷冰如,举步走前,秋雁亦步亦趋,连看也懒看冷冰如一眼。
冷冰如目送她们走远,冷笑着回到原来座位坐下,一个心腹跟了过来,看似要问什么,却被冷冰如挥手止住:“她们要送死,由得她们。”语中冷酷。
那个心腹不敢再说什么,一旁退下,冷冰如双脚住旁边几子上一放,竟然索性将眼睛闭起来。
众武士看见亦纷纷坐下,一声不发,整座地下密室陷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寂静中。
× × ×
常护花感到了那种寂静,连随生出了一种危险的感觉,不觉放下手中卷宗。
他稍作考虑,倒退到那块弄开了的承尘下,凝神倾听了一会,并无发现,身子立即拔起,一只大壁虎也似挂在承尘下,然后将那块已弄开的承尘推高了一些,探头四顾无人,才窜出去,窜进了不远处的一条柱子后。
那种寂静继续下去,好一会,常护花才看见七个人迅速向这边移来,稍近发现是那些女人,常护花忙将呼吸闭上。
走在最前的正是幽灵谷主,身形不偏不倚,在藏放卷宗的那个密室上停下,那六个女人紧接掠至,到幽灵谷主碧玉杖一沉,敲在承尘上,六个女人手中的长棒亦纷纷展开,挑向那些承尘。
常护花弄开的那块承尘终于给挑起来,“砰”地摔落在一旁,六个女人的动作立即停下,幽灵谷主接一声冷笑:“果然在这里!”
六个女人立即散开,幽灵谷主又仰听一会,碧玉杖陡然一转,看似要往承尘抽下,身形倏的一展,射向常护花藏身那边,碧玉杖暴长,夺地插进柱子里,竟然穿柱而过,幸好常护花身形一仰,及时倒翻了出去。
碧玉杖一穿一缩,立即撤回,别的不说,就是这一杖,已然可以看出幽灵谷主的内功深厚到什么地步。
她也没有立即追击,那六个瞎眼女人身形随即展开,将常护花包围起来。
常护花从容站起身子,道:“好灵的耳朵。”
幽灵谷主冷道:“你虽然闭住呼吸,却不能令心不跳。”
常护花叹了一口气:“了不起,竟然连我的心跳声也听得出来。”
这是由衷之言,连他在内,在场一共有八个人,心跳声有多大,幽灵谷主竟能够听得出还有第八个人的心跳声,实在不简单。
幽灵谷主杖指常护花,冷笑道:“常护花。”
“正是——”常护花反问:“未知老前辈又是那一位。”
“我来自幽灵谷。”
“幽灵谷主?”常护花脱口一声,手按在剑柄上。
幽灵谷主接道:“你总算没有令我失望。”
常护花道:“谷主的大名晚辈早已如雷贯耳。”
“是恶名?”幽灵谷主又一声冷笑:“你不必对我这样客气,就是你怎样口乖,我还是非杀你不可。”
常护花竟然还笑得出来:“我本该跑远一点儿。”
幽录谷主道:“现在才说这句话,不觉得太迟。”
常护花道:“看来谷主不甚喜欢废话,做事爽快…”
“杀人也是的,”幽灵谷主碧玉杖一探,遥指常护花胸膛三处穴道。
常护花不觉心头一凛,那三个穴道,幽灵谷主碧玉杖所指分毫不差,一个瞎子认穴竟能够如此准确,实在是不可思议。
幽灵谷接道:“难道还要我先动手么?”
常护花悠然道:“幽灵谷武功独树一帜,今天有机会领教,这未尝不是一件乐事。”
语声一落,他的身子缓缓蹲下,双手各伸出一指,按在承尘上,身子随即缓缓翻起来。
幽灵谷主仿佛并无所觉,碧玉杖一抬,道,“来。”
常护花应声以指代足,一旁移开,这之前在佛堂内他正就是以这种方法将那些瞎眼女人弄一个手忙脚乱。
幽灵谷主等了一会,仍然没有常护花的反应,冷笑道:“你还等什么?”
常护花移动得很慢,那六个瞎眼女人一无所觉,手中长棒仍然是指着他方才站立的方位,心中暗笑,继续移动,也就在这时候,幽灵谷主倏的一声冷笑:“你小子又在玩什么鬼把戏?”
常护花不应,缓缓从两个瞎眼女人的长棒当中指行经过。
那两个女人毫无表示,可是幽灵谷主又一声冷笑,身形暴长,碧玉杖伸出,直取常护花,一招三式,竟然就只刺向方才所指的那三个穴道。
常护花好像意料之中,一倒一滚,长剑出鞘,再接幽灵谷主七杖急刺。
那两个瞎女人这才挥棒攻来,都是攻向常护花,其余四个也向这边掠来了。
常护花棒下闪过,再接幽灵谷主三杖,一矮一闪窜进了一条柱子之后。
两条长棒紧接刺到,都刺在柱子,幽灵谷主碧玉杖又穿柱而过,常护花已经滚身避开,左手五指按地,剑竖蜻蜓,接将呼吸闭上。
那两个瞎眼女人从柱子左右转了过来,面上又是茫然之色,幽灵谷主却是人到杖到,直取常护花要害。
常护花不等杖到,身形已经倒下滚开,一落即起,手脚并用,飞快往前掠去。
幽灵谷主紧追不舍,那六个瞎眼女人在幽灵谷主身后,逐渐被远远抛离。
常护花窜前数十丈,已到了尽头,身形落下,随即以指按着承尘,沿着墙壁移开。
幽灵谷主在两丈之前停下,杖指常护花,冷笑道:“看你还能躲到那里去?”
听她这句话,竟似已知道常护花走到了绝境。
据说瞎眼的人听觉特别敏锐,有些甚至有如蝙蝠一样,连极细微的声响也听得到,也分辨得出来,却也只是有如而已,并不能像真的蝙蝠那样,连前面有什么障碍也感应得到。幽灵谷主竟然有这种本领。
常护花听到这句话,却笑了,笑得好像很开心,只有笑容,并没有笑声,身子接一翻,正立在墙壁之前。
“你在笑什么?”幽灵谷主竟然再说出这句话。看来她比蝙蝠还要厉害,竟然感觉到常护花面容的变化。
常护花笑应:“你就是不说这句话,我也知道你是一个假瞎子。”
幽灵谷主面色一变,常护花笑道:“你难道还不知道我就是要证明这件事?”
幽灵谷主瞪着常护花,冷笑道:“好狡猾的小子。”
常护花道:“未及你老人家万一,别人若是将你当做一个真正的瞎子,以为你看不见,对你作出诸般不敬的动作表情,那可就糟糕了。”
幽灵谷主只是冷笑,常护花应道:“以我看只怕已不少人因此倒了大霉。”
“不错——”幽灵谷主碧玉杖一抖:“你既然知道了这是一个假瞎子,还不束手就擒。”
常护花看着幽灵谷主那只乳白色,寒光闪烁的眼睛,道:“你虽然不是一个真瞎子,但眼睛绝无疑问,一定有毛病。”
幽灵谷主冷笑道:“你不是要说,连眼睛正常的人你也不怕,又怎会害怕你这个眼睛有毛病的假瞎子?”
常护花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幽灵谷主摇头:“小子果然胆大包天,我若让你死得太舒服,那也未免太对不起自己了。”碧玉杖一探,刺向常护花。
这一杖看似平淡无奇,常护花反而面色骤变,双脚一沉,“哗啦”一声,震碎脚踏承尘,沉了下去,几乎同时,他方才背着的墙壁上,一丈横过,竟然出现了数十个圆洞,白垩纷飞。
在幽灵谷主出杖那刹那,在常护花的眼中,玉杖一片迷朦,本来看得清清楚楚,中指粗细的杖头刹那消失,他完全分辨不出,那条碧玉杖到底要从何处袭来,却感到了一阵极强的气流袭至,几乎要为之窒息。
承德行宫三个月的严格训练,非独令他懂得随机应变,而且更能够当机立断,心念一动,内力便已从他的脚下透出来。
承尘不是一条走廓,常护花着地滚身,一窜三丈,几乎同时,承尘上又裂开了一个洞,幽灵谷主从中落下。
常护花不待转身,左手已反挥,三道寒光急射幽灵谷主,身形一侧肩一撞,接撞去旁边扇门,闯了进去。
幽灵谷主半空杖一挥,将射来暗器震回,反射常护花后背,常护花却已反手将门掩上。暗器“夺夺夺”地射在门上,幽灵谷主身形接掠至,挟着一股劲风将门撞开。那看来非常坚实的门户给她一撞,竟然像纸扎的片片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