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柔情似水
长夜消逝,阳光从窗外射进,连环亦从醉梦中醒转,只剑在怀,小语却不在床上,不禁也有些好笑。
他转了一个身,往外望去,亦不见小语在房中,大笑道:“女人到底是女人,丈夫不过是抱剑而眠,也瞧不过眼。”
他只当言小语是气他不过,走到外面的厅子睡觉,可是他走出房间,一样不见人。
“小语……”
他振声高呼,但却没有回答。
两个小丫鬟匆匆走来,一样说不见。
连环终于起了怀疑,立即吩咐到处找寻。
寻遍不获,却有一个老婆子来报,说是好像看见小语深夜打开后门走了出去。
连环震惊。
——到底去了什么地方?连环苦思不得其解,目光落在怀中的寒星剑,突然起了一个很奇怪的念头。
——莫非我昨夜说了什么,让她知道了,去警告李蓦然。
连环由心寒出来,眼中刹那间冒出怒火。
但他居然没有发作,转向内堂走回去。
陈铁衣、仇欢已赶了来,亦步亦趋,一直到连环在内堂坐下,陈铁衣才开口:“公子,要我们怎样做?”
连环深深地吸了口气,倏地一笑:“我只知道自己现在必须走一趟花剑馆。”
× × ×
连环的外表绝不惹人讨厌。
他的面上,也总是带着三分笑容,给人和蔼可亲的感觉。在灵堂这种环境,他当然要将笑容收起来,虽则是这样怎也不像是包藏祸心。
花盈之却仍有些奇怪,因为她知道花千树应该不认识连环。
上过香,连环才说道:“花馆主逝世多日,在下才知道消息赶来,实在很过意不去。”
花盈之淡然道:“公子与家父什么时候认识的?”
连环说得很老实:“在下从不认识花馆主,只是心仪已久,一直都希望能够一瞻风采可惜花馆主竟然在最负盛名的时候退出江湖。”
花盈之反问:“若不是又怎样?也来向我爹挑战?”
连环道:“花馆主的武功极高强,剑术无双,人称第一,在下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妄言挑战。”
花盈之冷笑:“连公子言重了,剑公子连环之名江湖中人有谁不知,听说在年轻一辈,能与公子一战的人已经不多。”
连环笑了笑:“姑娘既然对江湖上的事情也有注意,当然知道在下出道以来,从未主动挑战过任何人,只是有时对于某些事,某些人看不过眼,不得不出手。”
花盈之冷冷一笑:“我知道你是一个侠客。”
“姑娘言重,”连环一派谦虚模样:“对于前颦剑客,在下向来更就只有敬重,可惜,一直以来都不知道花馆主就在这儿,以致未能请领教益。”
一顿沉声道:“也因此,虽听到花馆主与李蓦然决斗的消息,只有空着急。”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李蓦然遍天下找寻花馆主,江湖上很多人都知道,这一战在他目的就是扬名,又怎会不将这消息传去来。”
花盈之不由点头,再问:“你着急什么?”
“恐怕花馆主他失算。”
“哦?”花盈之瞪着连环。
“李蓦然这个人姑娘只怕还不怎样清楚。”
“你说……”花盈之越来越感兴趣。
“这个人外表看来厚道,事实非常狡猾,而且自命风流,到处留情,对于有利用价值的女孩子更就赔尽小心!”
花盈之顿有同感,不觉又点头。
“正如他对铉姬。”连环沉痛的接道:“又正如拙荆言小语。”
“言小语?” 花盈之紧张起来。
连环颔首道:“她们都轻易被李蓦然骗服,言听计从,那天晚上在白石镇的客栈……”
“这件事我知道。”
“小语见过他之后,就完全变了另一个人。”
“你可是她的……”
“她是我最喜欢的人,这你说我能够将她怎样?”连环苦笑:“我也不明白,何以她对李蓦然那么痴心,非但劝不来,而且要离家出走。”
花盈之吃惊的追问:“去了哪儿?”
“当然就是去找李蓦然了。”连环长叹:“小语为人懦弱,误信非人,真不知道她会变成怎么样?”
“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箅?”
“我已经派了人去找寻,找到了小语,当然就是希望她速回连家。”
“李蓦然你又打算怎么样对付?”
“连花馆主也败于他剑下,有谁还能够对付他?听说……”连环突然问:“姑娘与他是很要好的朋友。”
花盈之冷笑:“难道你怀疑我将他们收藏起来?”
连环忙摇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只担心姑娘天姿国色,李蓦然不会就此罢手的。”
花盈之咬牙切齿地道:“他若敢再来,我要他的命。”
“姑娘的武功我虽然不知道怎样,但是李蓦然……”
“我就是拚掉了这条命也要……”
“拚命并不是好的办法,姑娘要报杀父之仇,而我则要报夺妻之恨,敌忾同仇,我们又何妨团结起来?”
花盈之考虑了一会儿:“你要我怎样做?”
“要是他再来,姑娘最好用说话将他留下。”
“这简单。”花盈之话说出口,才考虑到在李蓦然面前是否能咽得下那口气。
连环随即道:“我那儿有一消息,亦必会差人来给姑娘说一声。”
花盈之只有点头。
连环出了花剑馆,才露出笑容,花盈之实在比他的想象中还要容易对付。
× × ×
夜又深。
天上有月,杯中有酒。
李蓦然此时已有些醉意,举杯邀月,一半的酒溅在衣襟上,他没理会,将其余一半喝下,又去斟酒。
夜风吹来那边小楼的诵经声,是那么凄凉,李蓦然的心境更凄凉。
当他看见丁丁与香香在铉姬死后的徘徊,不由他有些后悔。
虽然她们并没有对李蓦然表露出丝毫的不满,李蓦然却反而因此更觉得难过。
酒入愁肠愁更愁,那布满红丝的眼睛,使他的眼神看来更悲哀,酒痕斑驳的衣衫,披散的乱发,亦使他更显得憔悴。
酒斟下,他举杯未飮,珠帘声响处,一个人探头进来,竟是言小语。
她已经没有了那一份弱不禁风的神态,看见李蓦然,急急地走了进来。
李蓦然不知道进来的是言小语,只以为是香香丁丁,问:“哪里还有酒?”
言小语没有作声,走到李蓦然前面。
李蓦然一眼便看清楚了,呆了一呆:“是你?”
言小语无言取去李蓦然手中的酒杯,放过一旁,随即扶李蓦然坐下。
李蓦然没有拒绝,只是问:“小语,你怎会走到这里来了?”
言小语摇头叹息:“听说你与铉姬认识,她还送了你一柄剑,所以我也到铉姬这儿看你是否仍然在。”
李蓦然一怔:“你认识铉姬?”
言小语道:“我也是几经打听,才知道铉姬住在这儿。”
“你是来找我的?”李蓦然总算明白了。
言小语呆望着李蓦然,伸手替他拭去了衣衫上的酒痕,再替他整理了一下头发:“你怎会变成这样的?”
李蓦然叹息:“小语,你有所不知,我与花千树决斗,那知他暗疾在身,伤在我剑下,以致旧患复发,死在花剑馆内。”
言小语怔怔听着。
“消息已经传开,江湖上的朋友据知都是我乘人之危,说我卑鄙。”李蓦然长叹。
“你就是因此意志消沉?”
李蓦然无言颔首。言小语突然道:“花馆主的死,只怕是另有内情。”
“哦?”李蓦然一怔:“你好像知道了什么?”
“花馆主是不是有一支寒星剑?”
“不错。”李蓦然更诧异。
言小语欲言又止。李蓦然追问:“寒星剑到底怎样了?”
考虑了一会,言小语才道:“已落在他的手上。”
“他?谁?”李蓦然试探问道:“是不是连环?”
言小语一咬牙,点头,李蓦然又是一怔:“怎会这样的?”
“他还与陈铁衣仇欢他们商量怎样夺取你那柄齐物剑。”言小语边说边叹气。
李蓦然沉吟片刻:“这样说,花馆主的死,与连环只怕大有关系的了。”
言小语垂下头,李蓦然亦沉默下去。
又过了一会,言小语突然抬头:“以我的意思,你还是先跟花馆主的女儿解释清楚。”
李蓦然苦笑:“我去过的了,她对我成见很重,只是要杀我,解释又有什么用呢?”
“倒不如我替你走一趟,女人与女人,到底比较容易说话。”
李蓦然细看了言小语一眼,忽然叹了口气:“连我她都不相信,怎会相信你,再说,他既然做得出,一定已作好安排,解释也白费心机。”
李蓦然将杯取回,仰首飮尽杯中酒,言小语看在眼内,心中刺痛,却不知道怎样劝解。
“算了……”李蓦然笑接道:“反正我都已无意江湖,别人喜欢怎样说就由他们怎样说好了。”
“蓦然……”言小语欲言又止,眼中无限关切。
李蓦然深注着言小语,忽然收起了笑容,叹息道:“连环若是这样的一个人,你嫁入连家后的日子,只怕也不会怎样愉快。”
言小语垂下头去。
李蓦然剑眉深皱:“知道了你来找我, 一定不会饶过你。”
言小语凄然一笑:“我是他的人,相信他也不会将我怎样的。”
李蓦然突然抓住言小语双臂:“小语,不管怎样,我都是不放心让你回去。”
小语笑得更凄凉:“不回去连家,我还有什么地方可去?”
“过去的就当作一场梦,你与我一齐离开这儿,到一个没有人骚扰我们的地方。”李蓦然说得很认真,虽然有醉态,说的却一点也不像醉话。
言小语的眼泪已流下来,李蓦然接着将言小语搂入怀中:“我现在别无他念,只求能够与你长相厮守,欢度余生。”
言小语再也禁不住,伏在李蓦然怀中哭了起来。
李蓦然轻抚着她的秀发,也再无说话,好一会,才抬手轻托起她的下颔。
她泪眼迷蒙,珠串样的眼泪无声的顺腮流下,映着灯光,是那么凄凉,又是那么美丽。
李蓦然举袖替她轻轻将眼泪抹去,目光凝留在她面上情深一片,尽在不言中。
言小语给托着下颔,要回避李蓦然的目光也不能,面上不由泛起了一抹红晕,无限的娇羞。
李蓦然的目光越来越狂热,搂着言小语,倒在绣榻上。
言小语挣扎无力,整个人以至理智终于淹没在李蓦然澎湃的情感中。
诵经声这时候已绝,夜更深,灯火亦终于在夜风中熄灭了。
× × ×
一夜缠绵,曙色从窗外透进来的时候,李蓦然还沉醉未醒。
言小语却醒来了,看看自己,看看李蓦然,脸上红晕未去,突然又忧形于色。
好一会,她悄然滑下绣榻,稍理衣衫,蹑足往楼外走去。
李蓦然这时候若是已醒转,纵使没有发现言小语神态有异,也一定会问她要去什么地方, 一定会阻止。
可惜他昨夜喝的酒未免多了些。
× × ×
正午,云很多,阳光轻柔,风却急。
风吹乱了言小语的秀发,也吹起了她的衣衫,使她看起来是那么单薄,那么可怜。
在花盈之的面前,更单薄、更可怜。
花盈之在听着她说,听得好像很用心,脸上却丝毫的相信之色也没有。
只有讥讽之色。
她也只是听到言小语说及她来是为了替李蓦然分辩,便截断了她的话。
“我知道你与李蓦然是青梅竹马,感情非常好,可是我也知道你已经是连环的妻子。”花盈之说话讥讽的意味更浓。
言小语方待说出她所以离开连环的原因,花盈之说话已接上:“要解释,李蓦然应该亲自来跟我解释,叫你来,又算是什么意思?”
言小语忙道:“我自己要来的。”
“这就更笑话。”花盈之冷笑:“你是他什么人?”
言小语摇头叹息。
花盈之冷笑接道:“背夫出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事,你这次到来,也来得正是时候了。”
语声一落,花盈之突然站起来,一把抓住言小语的手臂,她抓的很用力。
言小语不由一声惊呼。
花盈之一把将言小语拉近来,痛恨地斥道:“你若是在连环之前到来,我还不知道你出走的事,一定会放你离开。”
言小语吃了一惊:“连环来过这里?”
“所以你骗不到我,我这就拿你去交给连环,再去铉姬那儿找李蓦然算帐。”
言小语更吃惊,花容失色,急忙道:“盈之妹妹,你听我解释……”
“谁是你的妹妹?”花盈之冷笑:“我也不想听你的任何解释?”
一顿接又道:“要解释,跟连环解释去!”一把拖了言小语就走。
言小语惊呼挣扎,以她的纤弱,又怎能够挣扎得出花盈之的掌握,还要说什么,已给花盈之一指点在哑穴之上。
这实在大出她的意料之外,她本以为女孩子与女孩子之间容易说话,只要花盈之让她将话说完,最低限度也会先弄清楚寒星剑的下落,那知道花盈之性子竟是这样的急躁。
现在她总算明白李蓦然说的话了。
花盈之一面走一面还道:“你的口才不用说也很好了,再给你说下去说不定被你说服。”
言小语空自焦急,却作声不得,眼泪不由流下来,她也只有流泪。
出了大堂,花盈之挟着言小语上马扬鞭,奔出花剑馆。
绝无疑问,她真的是会将言小语送到连家交给连环,在她来说这样做是件很应该的事情。
她当然不知道这是怎样大的一个错误,甚至到她将言小语送到了连家,交到了连环手上。
连环也当然不会在她的面前露出得意的神色来,即使笑也待她踏出连家之后。
× × ×
午后云更多,天色异常的阴沉。
李蓦然终于醒转,捧着脑袋坐在床前呆了一会,这才忆起昨夜发生什么事情。
他望一眼,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移步到窗前,看了看天色,不由得苦笑。冷风吹起了他的散发,也吹活了他的思想,回身又望了一眼,脱口呼道:“小语……”
没有人回答。
——小语应该留在我身旁才是。
——该死,怎么我会喝这么多的酒?
——到底她去了什么地方。难道竟然是又……去找花盈之?
李蓦然心念再转,身子猛一震,一把抓起旁边那支齐物剑,急奔向楼外。
他一手才将珠帘掀起来,寒光一闪,一柄弯刀已然砍至。
这一刀出其不意,若换个武功差些的,只怕就得命丧在刀下。
李蓦然闪得也很险,裂帛声中,胸前衣衫被割开,亦裂出一道血口来,但总算闪开了这一刀。一刀之后还有六刀,珠帘在刀光中断下,一颗颗珠子四射,叮叮当当的散落在地上。
李蓦然连退丈半,齐物剑出鞘,剑身上那七颗象征邪恶的星纹闪出令人心悸的寒芒。
刀光再闪,珠帘又飞散,仇欢手执弯刀,悍然立在雨点一样洒落的珠子中。
李蓦然目光一寒:“仇欢?”
仇欢露齿一笑,满面杀机,十二个黑衣人接从他左右冲进来, 一字横开。
仇欢接一步跨前:“放下你手中的齐物剑,给你一个全尸。”
李蓦然淡然一笑:“好像这种话不是你说的。”
仇欢目光一闪:“这是什么意思?”
“看你也不是一个健忘的人,可是你偏就忘记了已败在我剑下两次。”
仇欢笑容一敛:“在这个时候你还能说出这种话,我也佩服得很。”
李蓦然冷笑:“我同样佩服你还敢再惹我动手。”
仇欢狞笑道:“不杀你我是绝不能罢休的。”
“是你自己的意思?”
“不错!”仇欢手按着弯刀,提起胸腔。
李蓦然上下打量了仇欢一眼:“你不是飞鱼塘的人。”
“要说什么说清楚。”
“以我所知,飞鱼塘仇家堡向来没有私仇,仇家弟子都是奴才。”
“住口!”仇欢断喝,那些黑衣人亦跃跃欲动。
李蓦然一声冷笑:“连环没有钱给你们,你们还肯不肯为他杀人?”
仇欢沉声道:“现在就是没有钱,我们也非杀你不可。”
“请!”李蓦然一振剑。
仇欢一扬刀,没有动,那十二个黑衣人脚步却开展迅速将李蓦然包围在当中。
李蓦然也不动,突然一动,却是偏身一闪,一道寒光实时由左面窗户飞进来,从他的头上飞过。
是剑光。
陈铁衣连人带剑闪电一样突然从帘下飞进,一刺不中撞碎右面窗户飞了出去。
李蓦然没有追,也没有动,只是在冷笑。
仇欢忽然一声:“可惜!”
语声甫落,陈铁衣又已在右面窗户上出现,冷冷的盯着李蓦然:“这个人一身武功,反应敏锐,要杀他实在不容易。”
这些话当然是说给仇欢听的,仇欢应声道:“我们今日却是非杀他不可。”
陈铁衣点头:“你们有你们动手,我只管等机会抽冷子给他一剑。”
仇欢冷冷道:“希望你刺倒他的时候,我们还没有死光。”
陈铁衣道:“我也是这样希望。”右手斜落在窗框上,又是一触即发之势。
李蓦然目光落在陈铁衣脸颊上的伤痕上:“那天在月老祠中伏击我的原来就是你。”
“不错!”陈铁衣目光一寒:“你现在应该什么都明白了。”
李蓦然追问:“是连环的主意?”
陈铁衣冷冷地说道:“我只是他的仆人。”
“为什么?”李蓦然倏的一呆:“就为了我与小语在客栈的相会?”
陈铁衣一声冷笑:“任何男人知道自己的妻子与以前的情郞鬼混,相信都会很生气。”
“我们并没有……”李蓦然话说到一半,突然又停下,是想起了昨夜的事情。
“要解释你应该与连环解释。”陈铁衣摇头:“不过我认为,你若是真的喜欢一个人,应该就为那个人设想。”
李蓦然没有作声。
陈铁衣本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这一次的说话出奇的多,接又道:“两个青梅竹马,分别了很久的朋友相逢,的确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但高兴之余,最好还考虑一下后果。”
“想不到连环的心胸如此狭隘。”李蓦然叹了口气。
“是不是要他将妻子让给你?”陈铁衣连声冷笑。
仇欢插口道:“陈兄今日怎么了?”
陈铁衣目光一转:“说话虽然多一些,相信也不完全是废话。”
李蓦然沉默了下去,陈铁衣目光转回李蓦然面上:“连环要杀你,当然还有其它的原因,言小语变成怎样,你却是要负大部分的责任。”
李蓦然惊诧地问:“言小语到底怎样了?”
陈铁衣冷笑不答。
“你们已经将她送回连环那儿去?”李蓦然追问,只当言小语方才外出,被他们看见抓了回去。
陈铁衣、仇欢相顾一眼,并没有作声,李蓦然看在眼里,更以为事实的确就是如此。
他的目光从陈铁衣面上转到仇欢面上,一字一顿道:“她若是有什么不测,我要你们偿命。”
仇欢大笑:“我们现在就要你的命!”语声一落,弯刀一挥。
数十枚锥子一样的暗器立时从那些黑衣人的手中射出,破空之声大作。
李蓦然伏地滚身,那数十枚锥子一样的暗器间不容缓之间落在他方才站立的地面上。
十二个黑衣人旋身发出暗器,凌空未落,扑向李蓦然,锥子一样的长剑疾刺了出去。
李蓦然身形未起,两支剑已刺到,一刺眉心,一刺胸膛,每一剑都是那么的恶毒。
“叮叮”的两声实时响起来,李蓦然剑一旋,竟就将那两剑封开,身形再一动,从两人之间穿过去,“唰”一剑割开了左面那个人的咽喉,反手再一剑刺入了右面那个人的肋下。
七支锥子一样的剑紧接从后面刺到,李蓦然身形不停直冲向墙之前才转身,一剑封开了刺来的七剑,接往上一拔,翻身从七人头上滚过。
仇欢的刀看准机会,立即斩出,那知道李蓦然半空中竟能够再滚身,左手一搭,掠上了梁上。
刀从他脚下斩空,李蓦然在梁上一转,剑倒刺下来,急刺仇欢的腰脊。
仇欢身形如飞,李蓦然连刺三剑,都赶不上,第四剑还未刺出,仇欢已穿窗掠了出去。
那些黑衣人迅速欺前,一剑急一剑,李蓦然回剑封挡,暴喝声中,齐物剑划起一道森冷的光芒,“铮铮”两声,削断刺来的两支剑。
那两个黑衣人方一呆,剑已经刺入了他们的要害,浴血倒下。
李蓦然继续冲前,犹如虎入羊群,暴喝中齐物剑将黑衣人手中那些锥子一样的剑一支支削断。
那些锥子一样的剑刺出之际发出的声响不大,有利于暗算袭击,但遇上齐物这种宝剑,那份单薄便反而成了弱点,不堪一削。
惊呼声中,有人倒下,有人发出暗器,乱成一片。
李蓦然一股旋风似地飞卷,连刺三人,欺前的身形突然倒退。
仇欢的刀与陈铁衣的剑终于一齐袭向李蓦然,刀从窗外飞檐下斩进,剑刺向李蓦然必救的要害。
李蓦然退得正是时候,仇欢、陈铁衣刀剑落空,双双抢上,刀与剑都飞灵巧幻。
他们已看出,齐物剑虽然锋利,还不是所谓削铁如泥的那种神兵,只要不运劲与之硬碰硬,还不致那么容易断下。
他们刀剑的迅速变化,亦使李蓦然不能够将太多的内力运到齐物剑之上。
刀与剑俱快,李蓦然不能不快,一连串铮铮声中,三个人仿佛化成了一团光。
椅几在寒光中粉碎。
剩下来的黑衣人完全插不进手,怔在一旁,他们虽然都是悍不畏死的杀手,但亦被三人这一战惊呆。
寒光移到窗旁,窗棂亦迅速碎裂,李蓦然倒飞了出去。
仇欢、陈铁衣双双追出窗外,那些黑衣人看见,亦纷纷追出。
窗外有一丛翠竹,李蓦然左手一探,抓住了一竿竹,悬在半空中。
陈铁衣、仇欢凌空直扑前去,一刀双剑在半空中连接了几招,陈铁衣、仇欢直往下泻落,着地滚身,那一丛翠竹眨眼间被斩下来。
李蓦然长嘶声中飞坠。
那些黑衣人锥子似地暗器四面射到,没有一支赶得及他的身形。
他的身形未下,陈铁衣、仇欢的剑刀已经在等着,一齐硬削前来。
“嗡”的一声李蓦然手中齐物剑刹那间震出百十道剑影,“叮叮”连响中,撞开刀剑的砍削,再一翻,终于落在地上,剑势未定,又封住了刺来的九刀十八剑。
黑衣人左右齐上,左手暗器右手断剑,又向李蓦然袭来。
剑光寒芒飞闪中,李蓦然倒纵上院子里的假山上,一个黑衣人跟踪欺上,一剑才刺出眉心已被李蓦然一剑刺中,曳着一道血虹倒飞了下来。
李蓦然掠剑四顾,十二个黑衣人已只剩下三个,但仍然围上前,仇欢在左,陈铁衣在右,刀剑亦蓄势待发。
李蓦然不动,他们也不动,突然齐动,左右向假山扑上,仿佛有默契一样,陈铁衣一拔三丈,凌空翻滚,一剑向李蓦然当头刺下,仇欢贴着假山掠上,弯刀却是刺向李蓦然的下盘。
李蓦然剑尖点地,斜从假山上飞退。
刀剑齐落空,仇欢、陈铁衣两人身形一转,急追而下。
李蓦然身形还未着地,一剑已向他刺来,那个黑衣人看准了才刺出这一剑,既快且狠,可惜李蓦然在落下之前亦已经算准了他的出手,齐物剑随势一转,迎向来剑。
“铮”一声,黑衣人锥子一样的那支剑两断,齐物剑顺势刺入了他的胸膛。
血怒激,黑衣人倒地,李蓦然身形再变,闪陈铁衣的剑,齐物剑疾向仇欢的弯刀斩下。
仇欢不敢以刀硬接,偏身急闪,李蓦然紧追在后,连斩十七剑。
仇欢仓然后退,陈铁衣亦追在李蓦然身后,接连十四剑却都追不上李蓦然的身形。
到他的第十五剑刺出,终于抢在李蓦然的剑之前,李蓦然不得不招架,仇欢松了一口气,回身挥刀反攻。
月洞门外实时人影一闪,花盈之疾掠了进来。
看见陈铁衣、仇欢连手双战李蓦然,花盈之当场怔住,一双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仇欢多次追杀她,对她来说已可谓印象深刻,陈铁衣给她的印象也一样深刻。
闪电一样的剑,断在剑下那两个无赖的手,只要一想起花盈之就觉得不舒服。
这两个人竟然会一齐在这里出现,夹攻李蓦然,难道竟然是一伙?
心念一动,花盈之的心突然怦怦跳动起来,她想了想,一咬牙,拔剑出鞘,欺身扑前一剑刺向仇欢。仇欢已经发现她进来,大喝一声,回刀将刺来的一剑封住:“女娃子滚开,这儿没有你的事。”
花盈之冷冷一笑道:“我们的帐还没有算清楚。”
仇欢没好气的说道:“那有空跟你算。”
花盈之“唰唰”两剑刺出:“你没有,我有。”
仇欢两刀挡回:“我已经几次放过你的了,若是纠缠不清,先砍杀了你。”
花盈之试探着问:“那个面无血色的陈某跟你是一伙?”
“是又怎样?”
“你们其实都是连环的手下。”
仇欢冷笑道:“你现在才知道吗?”
花盈之一呆,许多不明白的事,一下子完全明白过来,嘟喃道:“小语说的原来都是真的。”
仇欢看见她发呆,机不可失,乱刀斩下,幸好李蓦然及时闪至,接下了仇欢的刀,却险些被陈铁衣的剑刺中。花盈之看了李蓦然一眼,一面歉疚之色,李蓦然没有看见,仇欢的刀与陈铁衣的剑已向他左右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