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洛阳风云
2023-06-09   作者:古龙   版权:古龙著作管理委员会   点击:

  他脱下外衫,里面便是一身疾装,身形起落间,当真轻灵巧快已极,刹那间便又回到了那重院落。
  帐篷前仍是珠帘深垂,琴声已顿,却有一阵阵酒菜香气扑鼻而来,香气特异,也不知是什么烧制而成。
  黑星天咽了口唾沫,暗骂道:“这厮倒蛮会享受的!”闪身一掠,贴到了那帐篷冒气窗近前。
  忽听帐篷内有女子嘻嘻的笑声,还有碗盏叮当的声音,突然,一个女子轻声笑道:“喂,给……给我……”
  黑星天心头一震,再无丝毫疑虑,飞掌震起珠帘,飕的掠了进去,狂笑道:“好呀,你们原来在这里!”
  铁中棠声色不动,轻叱道:“什么人,退出去!”
  黑星天冷笑道:“我是什么人,你难道还不认得?”
  铁中棠故意的瞧了他几眼,亦自冷笑道:“好呀,原来就是方才的佣人,偷不成要来抢了么?”
  黑星天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光棍眼里揉不进沙子,你两人是什么变的,大爷我难道还看不出来么?”
  水灵光心里已暗暗紧张,但铁中棠仍在发怒。
  他拍着桌子,大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对老夫无礼,快滚出去,快滚……”举起茶杯,掷了过去。
  黑星天轻轻一闪,便自避过,狞笑道:“那批贼赃,你两人究竟藏在哪里?老实点说来,大爷我或可饶你一命。”
  铁中棠叱声道:“什么贼赃,你疯了么?”
  黑星天狞笑道:“别装蒜了,拿命来!”双掌平举,脚步沉重,一步一步向铁中棠走了过去。
  铁中棠面上仍然是惊惶失措之态,但暗中已满集真气,此时此刻,他虽不愿显露行藏,但只要黑星天一动手,他便要先发制人。
  两人相隔,越来越近,已是一触即发之势。
  刹那间,突听帘外一声大喝:“且慢!”
  声落人倒,一条人影穿帘而入,闪电般拉住了黑星天的手腕,沉声道:“大哥,且慢动手!”
  铁中棠再也未想到三手侠白星武竟会在这紧急关头出手劝阻,黑星天亦为之一愕,轻声叱道:“放手!”
  白星武轻声道:“大哥,你认错人了!”
  黑星天厉声道:“大哥我自信两眼不瞎,怎么会认错人,这女子说话结结巴巴的,分明就是洞中那女子。”
  白星武道:“普天之下,口吃之人,何止千万,大哥,你单凭此点,便骤下结论,岂非太过冒失武断?”
  他附在黑星天耳畔低语道:“幸好小弟及时赶来,否则,大哥你在李洛阳面前如何交待?”
  黑星天怒道:“你又凭着什么说我错了?”
  白星武拉着黑星天退后几步,耳语道:“小弟已在后座院落中,发现了大旗门弟子的踪迹!”
  黑星天身子一震,道:“真的么?你看错不曾?”
  白星武道:“那厮正是来自林中漏网之人,小弟亲眼看得清清楚楚,万万不会错的,大哥只管放心好了。”
  黑星天面色立刻大变,呆了半晌,转身长揖道:“老先生,在下一时鲁莽,万祈老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铁中棠怒骂道:“不要放在心上,嘿嘿,老夫是必定要放在心上的,永远不会忘记,你快滚吧!”
  白星武苦笑一声,低语道:“快走吧,咱们犯不着和这老怪物呕气!”
  拉着黑星天,匆匆退了出去。
  水灵光眼睛望着他们,暗中松了口气,轻轻道:“好危险!……幸……幸好……”目光转处,突见铁中棠目中一片紧张焦急之色,手掌紧握成拳,已在轻轻颤抖,不禁大惊道:“你……你怎么了?”
  铁中棠沉声道:“刚才他说的话,你听到了么?”
  水灵光点了点头,道:“听……了一些!”
  铁中棠道:“白星武此人行事稳健,绝不会认错人的:但我实在难以了解,他见到的人是谁呢?”

×      ×      ×

  白星武一直将黑星天拖出院外,黑星天忍不住问道:“二弟,此事关系非同小可,你可是真的看清了?”
  白星武微微一笑,道:“小弟非但看得一清二楚,而且还探出那厮也有女子随行,昨夜还在这里置了些珠宝首饰,手面极为阔绰,但整日大半躺在房里,极少露面,更不与别人应酬交际!”
  黑星天精神一振,道:“如此看来,必定是了。”
  白星武含笑道:“小弟行事几时出过差错?”
  黑星天道:“走!”甩脱手腕,当先而行。
  白星武却又一把拉住了他,道:“大哥平日做事,最是从容沉稳,怎么今日变得如此暴躁起来?”
  黑星天轻叹道:“只因此事于我兄弟关系太大,我既不能让他们先下手,更不能等到冷一枫、司徒笑他们前来,若是被他们知道我兄弟到手一笔横财,少不得就要分他们一份了,何况……小雷神之死,我也要负极大责任,若被霹雳火那厮知道,更是不好……”
  白星武叹道:“话虽如此,但大哥你若此刻动手,李洛阳会不闻不问么?以我兄弟之力,能否斗得过李家子弟兵?”
  黑星天呆了一呆,长叹道:“老实说,大哥我此刻方寸已有些乱了,此事该如何行动,你不妨全权作主。”
  白星武目光一转,附在黑星天耳畔耳语了一阵;黑星天嘴角含笑,不住点头,忽然一拍双掌,道:“好,就这么办!”

  (三)

  当夜华灯初上时,李宅大厅,交易依旧。
  大厅四壁,每隔一尺,便有盏铜灯,灯油充足,灯芯乃是七股线合绞而成,映得四下金碧辉煌。
  除此以外,每张桌子,都燃着两只巨烛,笼着雪白的珍珠罗纱罩,纱罩每日换新一次,绝无半点烟熏痕迹。
  因为珍宝的交易,必须要明亮的灯火,才能分辨出珠宝的真伪和估量出珠宝的价值。
  每一张桌子四周,都设有八张座椅,桌上也都有一块赫然的木牌,牌上写着不同的号码。
  这号码所代表的顺序,便是象征着坐在这桌的客人是住在那一重院落中的——住在第一重院落的客人,便坐在第一号桌上,以此类推,住在第十重院落中的客人,便该坐在第十号桌上。
  因为所有到这里来的人,大多都隐藏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姓名,是以只有以此方法来加以区别。
  但一些声名显赫的人,他们的真实的身份是无法隐藏的,正如纸笺永远包掩不了火。
  黑星天、白星武,早已坐在一个隐僻的角落里的第十三号桌上,敏锐的目光,留意着每一个走进来的人。
  直到大厅中客人已有四成,人群中才有显赫的名姓。
  一个形容猥琐、身材枯瘦的华服老人,带着两个容貌冷艳、眼波流荡的粉衣少妇,坐到第二号桌位上。
  在他们身后,紧跟着一个腰佩长剑、满身疾服的中年人,神情潇洒,面容苍白,在英俊中却又显得有些冷削狡猾。
  黑星天双眉一皱,低声道:“你看是谁来了?”
  白星武诧声道:“玉潘安潘乘风!他怎会做了山西冯百万的保镖?这倒真是奇事!”
  黑星天笑道:“有什么奇怪,此人必定是又看上了冯百万这两位如夫人,看来冯百万这顶绿帽子是逃不掉的了。”
  说话之间,厅中又走入三批客人,一批是京城的风流王孙金二公子,带着他四位艳姬,笑语驾声,嬉笑而入。
  另一批是江南大富世家的几位公子哥儿,欧阳兄弟,手摇折扇,目光不住扫视在厅中的少妇艳姬身上。
  还有一批却是一群女子,一个个俱是二十左右的年纪,更都颇具风姿,但神情却又不苟言笑,垂首敛目宛如闺秀。
  厅中人瞩目,但却少有人知道她们的来历,只有黑星天微微一笑,道:“二弟,你可知道她们是谁么?”
  白星武笑道:“大哥也未免大看轻小弟了,难道连这群横行大江南北的风流女盗横江一窝女王蜂也不认得!”
  黑星天道:“这群女魔头一来,这里的风流公子们,又不知要有多少人飞蛾扑火,自投罗网了!”
  白星武转目望去,那欧阳兄弟们目光果然在直的的的望着她们,不禁冷笑道:“自己若要找死,也怨不得人!”
  突听门外一声大喝:“俺的位子在哪里?”
  一条黑凛凛的大汉,头如芭斗,身高八尺,手里倒提着一只布袋,洒开大步,直闯进来。
  他环目一扫,便在那玉潘安潘乘风面上狠狠瞪住了,口里叽咕骂着:“好哇,吃软饭的软骨头也来了!”
  潘乘风两眼望天,直如未闻未见。
  白星武笑道:?”想不到天杀星海大少也来了,若不是在这里,他与玉潘安两人,想来又有好戏可看了!”
  黑星天笑道:“看他手中的布袋,想必他这一年的收获必定不少,此人单枪匹马,连我都从不知道他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抢来的,神通倒真不小!”
  此刻天杀星海大少已被人引到第七号桌上,但他却没有上来,嚷着:“李大哥,今天如何?”
  在厅中四下负手而行的李家父子,正在主持着四下的交易,有的他们买下,有的他们不买。
  但凡是做成的交易,李宅却都要提起半成佣金。
  李洛阳闻言一笑,道:“时候还早,大市面还未开哩!”
  天杀星海大少仰天一阵狂笑,大声道:“好,俺今日就来替李大哥开开大市面好了!
  他左掌抓着袋口,右手抓着袋底,一提一抖,“哗啦”一一声,布袋里的珠宝,散满在桌上。
  灯光辉映中,桌上宝光耀眼,俱是价值不薄之物。
  海大少狂笑道:“俺性子最急,经不住坐,这里共是三十件玩意,不多不少,一律五百银子一件,要买的就来!”
  话声未了,已有一群爱捡便宜的妇人,以及那些眼光锐利的珠宝捐客,一涌而上,择肥而噬。
  海大少突然厉喝道:“都给俺站着!”
  声如霹雳,骇得众人一起顿住了脚步。
  海大少狂笑道:“这样可不行,选去了好的,坏的留给谁去,一个个伸手进去摸,摸什么,就是什么!”
  语声微顿,突又“吧”的一拍桌子,厉声道:“先交银子,再进来摸,若是谁来胡混,准一刀斩断他的手。”
  众人面面相觑,追巡着退了回去,谁也没有看清袋里的东西究竟价值多少,谁敢来碰这个运气?
  李洛阳微微一笑,自身旁跟着的一个中年帐房手中取了一张银票,含笑道:“在下先来摸一摸。”
  海大少道:“李大哥俺信得过,银票先收起来吧!”
  李洛阳道:“规矩不可废的。”将银票放到桌上,伸手入袋,摸出了一一块汉玉,其色甚白,毫无暇疵。
  众人一声轻呼,李洛阳微笑道:“三千两银子的汉玉,五百两就买来了,好极好极!”
  李洛阳估计珠宝,万元一失,话声未了,已有一批人涌了上来,但第一个摸的,却摸了件只值二百两的翠佩。
  于是众人又退了回去,只剩下一个目光炯炯、面容清灌、穿着一袭蓝衫、宛如秀才似的中年文士走了上去。
  海大少笑道:“银算盘一向精明,也要来碰碰运气?”
  那中年文士正是珠宝商人中最著盛名的“银算盘”,闻言一笑,道:“在下信得过兄台绝不会教人吃亏的。”
  他第一件摸出的,却只值三四百两,但是他不慌不忙又摸了第二件——一只价值数千的翡翠狮子。
  海大少笑道:“银算盘果然精明,你还要摸么?”
  银算盘微笑道:“赚了四千两够了,在下一向知足得很。”
  一个中年汉子,与他的妻子商议许久,东凑西凑,凑了一叠小额的银票,流着汗走了过去。
  他颤抖着手掌,却也摸出一件同样只值二百两的汉玉,他面色突然变得煞白,满头汗珠涔涔而落。
  他妻子奔了过来,颤声道:“这……这怎么办?”
  海大少目光一转,忽然大声道:“再摸一件!”
  那中年汉子垂首道:“在下已没有……”
  海大少笑骂道:“呆鸟,俺叫你摸还会要你银子么?”
  那中年汉子夫妇几乎难以相信,几次推辞,终究又摸了件千把两银子的东西,千恩万谢的走了。
  白星武笑道:“这天杀星果然不愧是个侠盗!”
  冯百万忽然长身而起:“不用摸了,剩下的二十四件,本人一起买下来了!”
  海大少大声道:“拿银子来!”
  冯百万将一张银票交给身后的玉潘安潘乘风,道:“这里是一万二千五百两,找五百两回来。”
  玉潘安缓缓接过银票,缓缓走了过去。
  大厅间的气氛,猛然沉重了起来,因为江湖中几乎人人知道,玉潘安与天杀星是解不开的死对头。
  天杀星海大少嘿嘿一阵狂笑道:“姓潘的滚回去,俺海大少只和主子做生意,奴才拿来的银子俺不要。”
  潘乘风的脚步突顿,苍白的面容,越发没有一点血色。
  海大少狂笑道:“叫你做奴才,难道叫错了么?”
  潘乘风缓缓缩回手掌,手指触及了剑柄。
  海大少双掌紧握,指节已掐得隐隐发白。
  四道满含愤怒怨毒的目光,互相凝注着。
  李洛阳突然轻咳一声,走来取过潘乘风的银票,换回海大少的布袋:“生意做成了?”
  潘乘风默然将布袋交给冯百万,他始终一言不发,但目光中却已闪动起一片锋利的杀机。
  海大少嘿嘿冷笑数声,选了几张银票交给李宅的帐房,口中犹自骂道:“软骨头的奴才!”
  他边骂边走,走到冯百万面前时,突然停下脚步,大笑道:“其实这些都不值钱,你奴才却有一项最值钱的碧绿帽子要卖给你。”
  冯百万怔了一怔,道:“什么碧绿帽子?”忽然想起这句话的含意,面孔涨得通红,怒骂着拍桌而起。
  但海大少已去得远了,一面挥手高歌:“五湖四海任邀游,天下金银予取求,看得人间不平事,乘醉挥刀快恩仇!”
  歌声激昂,动人心魄。
  冯百万骂声越来越低,潘乘风仍是默然垂手而立。
  大厅中气氛沉寂了一阵,交易又开始恢复了正常——惊诧激动的情绪,以及低低的窃笑与低语,都已平息。
  但直到夜点上来时,有许多席桌子仍是空的。
  黑星天、白星武在暗中忖道:“第四号桌子仍是空的。”两人相视一笑,心中甚是得意。
  “步骤还记得么?”
  “先在这里制造纠纷,让别人无暇注意到后院,再到马厩中放火,叫李家仆役忙着去救火,然后再动手。”
  说到这里,他忽然轻轻叹息一声,道:“此事说来虽易,但是你我两人怎能在此制造纠纷呢?”
  “你我人手确是太少些,只怕潘乘风这厮没有胆子,否则纠纷早已起了。”
  说话之间,突见一个满身褛衣的老太婆,扶着一个十三、四岁的跛足少年,缓缓走了进来。
  她手中紧捏着一只破布袋,衣衫虽是破旧,但精神却宛如扶着奴婢的贵妇。
  大厅中所有的目光,立刻都被她吸引住了。
  她缓步走向第九号桌,望也不望众人一眼,走到大厅中央时,破布袋里忽然漏出了许多珠子。
  一阵“叮当”声响,宛如急弦琵琶。
  晶莹耀目,龙眼般大小的真珠,落满一地,在辉煌的灯光下,四下滚动,转眼望去,也不知道有多少粒。
  褛衣老妇人尖呼一声:“我的珠子!”
  李剑自己窜了过来,高举双手:“各位贵宾暂且莫动,待在下为这位老夫人拾起珠子。”
  “要知龙眼般大小的珍珠,如果只有一粒,已是价值不菲,若是失落了,谁也不愿担当这罪名。
  四下众人,立刻呆了起来,谁也不愿动弹一下。
  黑星天、白星武对望了一眼,悄悄的站了起来,自厅旁的一面边门中走了出来,两人一起仰天吐了口气。
  白星武道:“天助你我,但事不宜迟,要快!”
  黑星天道:“正是要快!”
  语声中他两人已沿着阴暗的屋檐边走了数丈,到了四面无人之处,两人一起跃身而起。
  白星武道:“你去放火,我先去守着那里。”
  两人微一招手,左右急窜而出。

×      ×      ×

  第四重院落中,灯火朦朦。昏黄的窗户中,有两条朦胧的人影。
  他们互相依偎在窗前,似乎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半响,男子的身影忽然站了起来,一手推开窗子,窗外的月光,便映上了他英俊的面容。
  长而带采的剑眉,炯炯有光的眼神,以及挺直的鼻梁,使得他看来在英俊中又带着些书生的清秀。
  但他那白皙的皮肤,和嘴角微微上翘的嘴唇,却又使他看来还带着些孩子的天真和倔强。
  他凝望着窗外的月光,胸腔不住起伏,似乎有些气恼。
  那女子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缓缓回过头……
  在月光下望去,她的美,更令男子动心。
  她眼光中似乎含蕴着一种令男子无法抗拒的魅力,轻轻瞟了那英俊少年一眼,柔声道:“你生气了么?”
  英俊少年冷“哼”一声,不理不睬,但那少妇的玉手已搭上他的肩头,樱唇也已附在他耳畔。
  “求求你不要生气,好么?”
  英俊少年忽然长叹了一声:“我不是生气,我只有些不懂,你为什么定要到这里来?”
  那美貌的少妇垂下了头,道:“你为什么不愿来?”
  英俊少年一咬牙,突然伸手反握着她的肩头,道:“你告诉我,你有许多苦衷,你正在受着恶势力的压迫,要我救你,要我帮助你……”
  少妇抬起眼皮,望着他幽幽道:“你不愿意?”
  英俊少年叹道:“我怎会不愿,莫说你曾经救过我的性命,就是……就只论你我的情感,你叫我去赴汤蹈火,我也心甘情愿的。”
  那少妇柔声道:“你对我好,我知道……”
  她眨了眨似有泪光的眼睛,轻轻偎入少年的怀里。
  少年阖起眼睛,黯然道:“我若对你不好,怎会答应你将你带出来,还要将你带回去,……”
  他霍然推开了她,大声道:“我早就告诉过你,我是个待罪的门人,我带你回去,就不知要担着多少风险,甚至还可能受到门规的处治。”
  那少妇突然轻轻鸣咽起来,抽泣道:“我是个可怜的女孩子,我若不依靠你,叫我去依靠什么?”
  少年的怒容渐渐平息,柔声道:“我当然要保护你,无论怎么样,我也要将你带回家去,但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不一直回去?”
  少妇轻位道:“珠宝,你知道不知道女孩子对珠宝的引诱,是永远没有法子抗拒的,我早就想到这里来了。”
  那少年叹道:“你可知道,江湖中我有多少仇人?”
  少妇道:“你为什么不化装、易容?”
  英俊少年剑眉一轩,怒声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母给我的容貌,我为何要隐藏,为何要易容?”
  那少妇又倒人他怀里,道:“小云,不要生气,我们马上就走,好么?你放心,没有人会伤害到你的。”
  她轻轻抬手,移去了窗上的支架,窗子又落了下来,但是她手掌抚过的窗台上,却竟然留下了一只指印。
  她指上仿佛涂有磷粉,这指印便在夜色中闪闪的发着光,像是一只魔鬼的手掌,在地狱边缘留下的痕迹。
  这的确是地狱边缘,因为此刻房中正是间充满阴谋的地狱。
  那美丽的少妇,却比魔鬼还要凶险可怕得多。
  她便是落日马场主人司徒笑的情妇温黛黛。
  她以她的美貌、手段、狡黠与柔情,编织成一个温柔但却可怕的陷阶,引诱少年云铮投落了下去。
  她编造了一个故事,将自己说成一个可怜而无助的女子,然后求云铮将她带出来,她求云铮:“带我逃出去,带我逃到天涯海角,让我们永远厮守在一起,我要远离这丑恶的世界,我只要你。”
  任性、倔强、天真而热情的云铮,很容易就上了她的圈套,他发誓要永远保护她,甚至要将她带回家去。
  他要将她带回大旗门的根据地,受到最妥善的保护,因他还要在江湖中流浪三年后,便永远和她厮守在一起。
  云铮的计划,正是温黛黛最大的希望。
  她将云铮的话告诉了司徒笑,自司徒笑那里,要来了一笔为数甚大的银子,便跟随着云铮一起“逃出”。
  她一路都留下了暗记标志,让司徒笑可以暗地跟踪,云铮再也不会想到,他正带着自己的仇敌走回家去。

相关热词搜索:铁血大旗

下一章:第七章 惊变

上一章:第五章 死神宝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