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好事
(一)
楼下很静,一个人也没有。
那俏丫头小兰又低着头走进来,想是准备来收拾屋子。
她看到地上的纸卷,脸色忽然变了,立刻赶过去捡起来。
纸卷还是卷得好好的,显然根本没有拆开来过。
她噘着嘴,轻轻跺着脚,好像准备冲上楼去。
就在这时,楼上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
× × ×
床底下的葛先生忽然不见了。
田思思本来几乎已完全忘了他这个人,一看到秦歌,她简直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等到她坐到床上,才想起床底下还有个鬼。
鬼就是鬼,你永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他若缠住了你,你就永远不得安宁。
田思思的惊呼声就好像真的遇着鬼一样。
葛先生这人也的确比鬼还可怕。
直到张好儿赶来的时候,她还在发抖,忽然紧紧抱住张好儿,失声痛哭起来,嗄声道:“那人已走了。”
张好儿轻轻拍着她,柔声道:“走了就走了,你不用怕,有我在这里,你什么都用不着害怕。”
田思思道:“可是我知道他一定还会再来的,他既然知道我在这里,就绝不会轻易放过我。”
张好儿道:“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子缠着你?”
田思思流着泪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缠着我?我既不欠他的,也没有得罪他,我……我根本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张好儿道:“但是你却很怕他!”
田思思颤声道:“我的确怕他,他根本不是人……”
只听一人道:“无论他是人是鬼,你都用不着怕他,他若敢再来,我就要他回不去。”
秦歌也赶来了。
他的声音温柔而镇定,不但充满了自信,也可以给别人信心。
张好儿却冷笑道:“他这次本来就应该回不去的,若是我点了他的穴道,连动都动不了。”
秦歌淡淡地笑了笑,道:“这的确要怪我出手太轻,因为那时我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张好儿道:“偷偷溜到别人闺房里,在别人帐子上挖洞,难道还会有什么好人?”
秦歌道:“可是我……”
张好儿根本不让他说话,又道:“不管你怎么说,这件事你反正有责任,我这小妹妹以后假如出了什么事,我就唯你是问。”
秦歌叹了口气,苦笑着喃喃道:“看来我以后还是少管闲事的好。”
张好儿道:“但你现在已经管了,所以就要管到底。”
秦歌道:“你要我怎么管?”
张好儿道:“你自己应该知道。”
秦歌沉吟着,道:“你是不是要我在这里保护田姑娘?”
张好儿这才展颜一笑,嫣然道:“你总算变得聪明些了。”
田思思躲在张好儿怀里,也忍不住要笑。
她本来还觉得张好儿有点不讲理,现在才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这么样做,就是为了要安排机会,让他们多接近接近。
张好儿又道:“我不但要你保护她,还要你日日夜夜的保护她,一直到你抓到那人为止。”
秦歌道:“那人若永远不再露面呢?”
张好儿眨眨眼,道:“那么你就得保护她一辈子。”
这句话实在说得太露骨,就算真是个呆子,也不会听不出她的意思。
不但田思思脸红了,秦歌的脸好像也有点发红。
但是他并没有拒绝,连一点拒绝的表示都没有。
田思思又欢喜,又难为情,索性躲在张好儿怀里不出来。
张好儿却偏偏要把她拉出来,轻拭着她的泪痕,笑道:“现在你总算放心了吧,有他这种人保护你,你还怕什么?……你还不肯笑一笑?”
田思思想笑,又不好意思,虽不好意思,却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张好儿拍手道:“笑了笑了,果然笑了……”
田思思悄悄拧了她一把,悄悄道:“讨厌!”
张好儿忽然转过身,道:“你们在这里聊聊,我失陪了。”
她嘴里说着话,人已往外走。
田思思赶紧拉住了她,着急道:“你真的要走?”
张好儿道:“既然有人讨厌我,我还在这里干什么?”
田思思急得涨红了脸,道:“你……你不能走。”
张好儿笑道:“为什么不能走?他可以保护你一辈子,我可没这能耐,我还要去找个人来保护我哩。”
她忽然摔脱田思思的手,一溜烟跑下了楼。
田思思傻了。
她忽然变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双手也不知该往什么地方放才好,只觉自己的一颗心在“扑通扑通”地跳。
秦歌好像正微笑着在看她。
她却不敢看过去,但闭着眼睛也不行,睁开眼睛又不知该往哪里看才好,只有垂着头,看看自己一双春葱般的手。
秦歌好像也在看着她的手。
她又想将手藏起来,但东藏也不对,西藏也不对,简直恨不得把这双手割下来,找块布包住。
只可惜现在真的要割也来不及了。
秦歌的手已伸过来,将她的手轻轻握住。
田思思的心跳得更厉害,好像已经快跳出了腔子,全身的血都已冲上了头,只觉得秦歌好像在她耳边说着话,声音又温柔、又好听。
但说的究竟是什么,她却根本没有听清楚,连一个字都没有听清楚。
秦歌好像根本不是在说话,是在唱歌。
歌声又那么遥远,就仿佛她孩子时在梦中听到的一样。
她痴痴迷迷地听着,似已醉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发觉秦歌的手已轻轻揽住了她的腰。
她的身子似已在秦歌怀里,已可感觉到他那灼热的呼吸。
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嘴里还在含含糊糊地说着话。
田思思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觉得他的手越抱越紧……
他好像忽然变成有三只手了。
田思思的身子已开始发抖,想推开他,却偏偏连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觉整个人仿佛在腾云驾雾似的。
然后她才发现身子已被秦歌抱了起来,而且正往床那边走。
她就算什么事都不太懂,现在也知道情况有点不妙了。
但这岂非正是她一直在梦中盼望着的么?
“不,不是这样子的,这样子不对。”
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她也并不太清楚。
她只觉得现在一定要推开他,一定要拒绝。
但拒绝好像已来不及了。
在她感觉中,时间好像已停顿,秦歌应该还站在原来的地方。
但也不知怎么回事,她忽然发觉自己的人已在床上了。
床很软。
温暖而柔软,人躺在床上,就仿佛躺在云堆里。
她非但已没有力气拒绝,也没有时间拒绝了。
男女间的事有时实在很微妙,你若没有在适当的时候拒绝,以后就会忽然发现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了。
因为你已将对方的勇气和信心都培养了出来。
你就算拒绝,也已没有用。
× × ×
秦歌的声音更甜,更温柔。
男人只有在这种时候,声音才会如此甜蜜温柔。
这种时候,就是他已知道对方已渐渐无法拒绝的时候。
这也正是男人最开心,女人最紧张的时候。
田思思紧张得全身都似已僵硬。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有人在敲门。
只听小兰的声音在门外道:“田姑娘,秦少爷,你们要不要吃点心,我刚炖好了燕窝粥。”
秦歌从床上跳起来,冲过去,拉开门大声道:“谁要吃这见鬼的点心,走!快走!走远点!”
他声音凶巴巴的,一点也不温柔了。
小兰噘着嘴,悻悻地下了楼。
秦歌正想关上门,谁知他自己也已被人用力推了出去。
田思思不知何时也已下了床,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出了门。
“砰”的一声,门关上。
田思思的身子倒在门上,喘着气,全身衣裳都已湿透。
秦歌当然很吃惊,用力敲门,道:“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把我推出来?快开门。”
田思思咬着牙,不理他。
秦歌敲了半天门,自己也觉得没趣了,喃喃道:“奇怪,这人难道有什么毛病?”
田思思也开始有点怀疑了:“我究竟是不是真的有毛病?”
这本是她梦中盼望着的事,梦中思念着的人,但等到这件事真的实现,这个人真的已在她身旁时,她反而将这人推了出去。
听到秦歌下楼的声音,她虽然松了口气,但心里空空的,又仿佛失去了什么。
“他这一走,以后恐怕就不会再来了。”
田思思的脸色虽已变得苍白,眼圈儿却红了起来,简直恨不得立刻就大哭一场。
但就在这时,楼梯上又有脚步声响起。
“莫非他又回来了?”
田思思的心又开始“扑通扑通”的在跳,虽然用力紧紧抵住了门,却又巴望着他能一脚将门踢开。
她想的究竟是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快开门,是我。”这是张好儿的声音。
田思思虽又松了口气,却又好像觉得有点失望。
门开了。
张好儿气冲冲地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铁青着脸,瞪着她,忽然大声道:“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毛病?”
田思思摇摇头,又点点头,坐下去,又站起来。
看到她这种失魂落魄的样子,张好儿的火气才平了些,叹着气道:“我好不容易才替你安排了这么样个好机会,你怎么反而将别人赶走了?”
田思思脸又红了,低着头道:“我……我怕。”
张好儿道:“怕?有什么好怕的?他又不会吃了你。”
说到这里,她自己也忍不住“噗嗤”一笑,柔声道:“你现在又不是小孩子了,还怕什么?这种事本就是每个人都要经过的,除非你一辈子不想嫁人。”
田思思咬着嘴唇,道:“可是……可是他那种急吼吼的样子,教人怎么能不怕呢?”
张好儿笑道:“噢……原来你并不是真的怕,只不过觉得他太急了些。”
她走过来轻抚着田思思的头发,柔声道:“这也难怪你,你究意还是个大姑娘,但等你到了我这样的年纪,你就会知道,男人越急,就越表示他喜欢你。”
田思思道:“他若真的喜欢我,就应该对我尊重些。”
张好儿又“噗嗤”一声笑了,道:“傻丫头,这种事怎么能说他不尊重你呢?你们若是在大庭广众前,他这么样做就不对了,但只有你们两个人在房里的时候,你就该顺着他一点。”
她眨着眼笑了笑,悄悄道:“以后你就会知道,你只要在这件事上顺着他一点,别的事他就会完全听你的,女人想要男人听话,说来说去也只有这一招。”
田思思脸涨得通红,这种话她以前非但没听过,简直连想都不敢想。
张好儿道:“现在我只问你一句话,你究竟是不是真的对他有意思?”
田思思嗫嚅着道:“他呢?”
张好儿道:“你用不着管他,我只问你,愿意不愿意?”
田思思鼓足勇气,红着脸道:“我若愿意,又怎么样呢?”
张好儿道:“只要你点点头,我就做主,让你们今天晚上就成亲。”
田思思吓了一跳,道:“这么快?”
张好儿道:“他明后天就要回江南了,你若想跟他回去,就得赶快嫁给他,两人有了名份,一路上行走也方便些。”
田思思道:“可是……可是我还得慢慢地想一想。”
张好儿道:“还想什么?他是英雄,你也是个侠女,做起事来就应该痛痛快快的,再想下去,煮熟的鸭子只怕就要飞了。”
她正色接着道:“这是你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若不好好把握住,以后再想找这么样一个男人,满街打锣都休想找得到。”
田思思道:“可是……可是你也不能够这么样逼我呀?”
张好儿叹了口气,道:“现在你说我逼你,以后等别人叫你‘秦夫人’的时候,你就会感激我了。要知道‘秦夫人’这头衔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的,天下也不知有多少个女孩子都早就等着想要抢到手呢。”
田思思闭上了眼睛。
她仿佛已看到自己和秦歌并肩齐驰,回到了江南,仿佛已看到一大群一大群的人迎在他们马前欢呼。
“秦夫人果然长得真美,和秦大侠果然是天生的良缘佳偶,也只有这么样的美人才配得上秦大侠这样的英雄。”
其中自然还有个脑袋特别大的人,正躲在人群里偷偷地看着她,目光中又是羡慕,又是妒忌。
那时她就会带着微笑对他道:“你不是说我一定嫁不出去吗?现在你总该知道自己错了吧。”
她甚至好像已看到这大头鬼后悔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只听张好儿悠然道:“我看你还是赶快决定吧,否则‘秦夫人’这头衔只怕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田思思忽然大声道:“只有我才配做秦夫人,谁也休想抢走!”
(二)
嫁衣是红的。
田思思的脸更红。
她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自己都忍不住要对自己赞美几句。
张好儿就在她身旁,看着喜娘替她梳妆。
开过脸之后的田大小姐,看来的确更娇艳了。
张好儿叹了口气,喃喃道:“真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秦歌真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
她微笑着,又道:“但他倒也总算能配得上你了,田大爷若知道自己有了这么样一个好女婿,也一定会很满意的。”
田思思心里甜甜的。
这本是她梦寐以求的事,现在总算心愿已偿,你叫她怎么能不开心呢?
“只可惜田心不在这里,否则她一定也欢喜得连嘴都噘不起来了。”
想到田心,就不禁想到小兰。
田思思忍不住问道:“你那丫头小兰呢?”
张好儿道:“这半天都没有看到她,又不知疯到哪里去了。”
田思思道:“以前我也有个丫头,叫田心,长得跟她像极了。”
张好儿道:“哦?真有那么像?”
田思思笑道:“说来你也不信,这两个人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张好儿笑道:“既然如此,我索性就把她送给你作嫁妆吧。”
田思思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我那丫头田心不在这里。”
张好儿道:“她到哪里去了?”
田思思暗然道:“谁知道,自从那天在王大娘家里失散了之后,我就没有再见过她的人,只望她莫要有什么意外才好。”
张好儿眨眨眼,笑道:“田心既然不在,我去找小兰来陪你也一样。”
她忽然转身走下了楼。
一走出门她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匆匆向对面的花丛里走了过去。
花丛间竟有条人影,好像一直都躲在那里,连动都没有动。
张好儿走了过去,忽然道:“小兰呢?”
这人道:“我已叫人去看着她了。”
张好儿沉声道:“你最好自己去对付她,千万不能让她跟田思思见面,更不能让她们说话。”
这人笑了笑,道:“你若不喜欢听她说话,我就叫她以后永远都不能再说话。”
× × ×
喜娘的年纪虽不大,但却显然很有经验。
她们很快就替田思思化好了妆,并换上了新娘的嫁衣。
脂粉虽可令女人们变得年轻美丽,但无论多珍贵的脂粉,也比不上她自己脸上那种又羞涩,又甜蜜的微笑。
所以世上绝没有难看的新娘子,何况田思思本来就很漂亮。
前厅隐隐有欢乐的笑声传来,其中当然还夹杂着有划拳行令声,劝酒碰杯声,这些声音的本身就仿佛带着种喜气。
这喜事办得虽匆忙,但赶来喝喜酒的贺客显然是还有不少。
张好儿看来的确是个交游广阔的人。
屋子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茶水。
因为新娘子在拜堂前是不能喝水的,一个满头凤冠霞帔的新娘子,若是急着要上厕所,那才真的是笑话。
张好儿当然不愿意这喜事变成个笑话。
所以她不但将每件事都安排得很好,而且也想得很周到。
所以每件事都进行得很顺利,绝没有丝毫差错。
但也不知为了什么,田思思心里却总觉得有点不太对。
是什么地方不对呢?她不知道。
她一心想嫁给秦歌,现在总算已如愿了。
秦歌不但又英俊,又潇洒,而且比她想像中还要温柔体贴些。
“一个女孩子若能嫁给这种男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等他们回到江南后,一定更不知有多少赏心乐事在等着他们。
他们还年轻,正不妨及时行乐,好好的享受人生。
一切事都太美满,太理想了,还有什么地方不对的呢?
“也许每个少女在变成妇人之前,心里都会觉得有点不安吧。”
田思思轻叹了口气,那些令人不快的事,她决心不再去想。
“爹爹若知道我嫁给了秦歌,也一定会很开心,一定不会怪我的。”
“秦歌至少总比那大头鬼强得多了。”
想到那大头鬼,田思思心里好像又有种很奇怪的滋味。
“无论如何,我至少总该请他来喝杯喜酒的,他若知道我今天就已成亲,脸上的表情一定好看得很。”
但田思思也知道以后只怕永远也看不到他了。
她忽然对那大头鬼有点怀念起来……
× × ×
一个女孩子在成亲前心里想的是什么?
对男人说来,这只怕永远都是个秘密,永远都不会有人能完全猜出来的。
(三)
爆竹声虽不悦耳,但却总是象征着一种不同凡响的喜气。
爆竹声响过后,新人们就开始要拜堂了。
“一拜天地……”
喜倌的声音总是那么嘹亮。
喜娘们扶着田思思,用手肘轻轻示意,要她拜下去。
田思思知道这一拜下去,她就不再是“田大小姐”了。
这一拜下去,田大小姐就变成了秦夫人。
喜娘们好像已等得有点着急,忍不住在她耳旁轻轻道:“快拜呀。”
田思思只听得到她们的声音,却看不见她们的人。
她头上蒙着块红巾,什么都看不见。
“结婚本是件光明正大的事,新娘子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的见人呢?”
田思思心里突然升起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
她忽然想起了那天在那乡下人家里发生的事,忽然想到了穿着大红状元袍,戴着花翎乌纱帽,打扮成新郎倌模样的葛先生。
“新娘子就是你!”
那天她还能看到新郎倌的一双脚,今天却连什么都看不见。
“新娘子就是你!”
但新郎倌是谁呢?会不会又变成了葛先生?
田思思只觉鼻子痒痒的,已开始在流着冷汗。
“新娘子为什么还不拜下去?”
贺客间已有人窃窃私议,已有人在暗暗着急。
喜娘们更急,已忍不住要将田思思往下推。
田思思的身子却硬得像木头,忽然大声道:“等一等。”
新娘子居然开口说话了。
贺客们又惊又笑,喜娘们更已吓得面无人色。
她们做了二三十年的喜娘,倒还没听过新娘子还要等一等的。
幸好张好儿已赶了过来,悄悄道:“已经到了这时候,还等什么呀?”
田思思咬着嘴唇,道:“我要看看他。”
张好儿道:“看谁?”
田思思道:“他。”
张好儿终于明白她说的“他”是谁了,又急又气,又忍不住笑道:“你现在急什么,等进了洞房,随便你要看多久都行。”
田思思道:“我现在就要看他。”
张好儿已急得快跳脚了,道:“为什么现在一定要看呢?”
田思思道:“我……我若不看清楚嫁的人是谁,怎么能放心嫁给他?”
她说的话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张好儿又好气,又好笑,道:“你难道还怕嫁错了人?”
田思思道:“嗯。”
张好儿终于忍不住跺了跺脚,叹道:“新娘子既然要看新郎倌,别人又有什么法子不让她看呢?”
新娘子要看新郎倌,本来也好像是天经地义的事。
大家全都笑了。
听到这种事还有人能不笑,那才真是怪事。
田思思眼前忽然一亮,蒙在她头上的红巾终于被掀起来。
新郎倌当然就站在她对面,一双发亮的眼中虽带着惊诧之意,但英俊的脸上还是带着很温柔体贴的笑意。
没有错,新郎倌还是秦歌。
田思思吐出口气,脸又涨得通红,她也觉得自己的疑心病未免太大了些。
张好儿斜眼瞟着她,似笑非笑的,悠悠道:“你看够了么?”
田思思红着脸垂下头。
张好儿道:“现在可以拜了吧?”
田思思的脸更红,头垂得更低。
一块红巾又从上面盖下来,盖住了她的头。
外面又响起一连串爆竹声。
喜倌清了清嗓子,又大声吆喝了起来。
“一拜天地……”
田思思终于要拜了下去。
这次她若真的拜了下去,就大错而特错了。
只可惜她偏偏不知道错在哪里。
谁知道错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