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埋伏
封一邪看着突然站起的两个人,一刹那脸色已变了,瞳孔渐渐开始收缩。他缓缓道:“铁胆木易车的胆最大,不过他的胆的确是破了。只是不知道龙辰的铁枪和木易车的铁胆哪一个更硬一些?”
高大差役面色顿时深沉凛然,伸手一探已从墙角的草堆中抽出一杆铁枪,枪尖凌空一点封一邪,沉声道:“今天就是我为木易车报仇的时候!”
他身边的那瘦小差役若非司马白所扮还会是谁,此刻手中也已多了一柄寒光烁烁的长剑,目光如电般犀利,射向封一邪全身的每一处要害!
司马白执剑凝立在门口,阻住出路,龙辰一步步渐渐逼近封一邪,一字一顿地道:“血债只能用血来尝,你今日就算差翅也难逃出这里了!”
封一邪环视了一圈周围,冷笑道:“你挡住门口又有什么用,难道这样一座破庙就能够关的住我封一邪吗?你们未免也太天真了,说出去岂非要被天下人都笑破肚子!
他说着双足一点,人已如箭一般向屋顶射出去,门口有人把守,但屋顶上却没有人把守,以他的武功冲破屋顶绝对不是一件难事。但封一邪双手一触屋顶,竟立刻便落了下来,目光中满是诧异之色,长长的“咦”了一声。
龙辰两道剑眉略略竖起,一声吒喝如旱地惊雷一般响起,手中铁枪应声横扫出去,重重砸在寺庙的墙壁上,顿时又是一阵洪钟般的金属之声!铁枪横扫之力何止千斤,墙上泥面立刻“唰唰”地碎落下来,竟露出了一整块黑黝黝的纯钢来!
他缓缓道:“你未曾想到我会在泥墙和屋瓦中加进了一层钢吧,今天这里就是死地,唯一的一条生路就是打倒我们三个人,从这扇大门走出去!”
龙辰的声音虽然依旧沉稳平和,但每一个字仿佛都有着异乎寻常的力量,就像无数铁锥一下一下敲打在封一邪的心上,敲打出无数裂痕来!气氛仿佛一瞬间凝固住了,龙辰一步一步逼近,封一邪现在俨然已变成地了一条鱼,一条网中的鱼。
网中的鱼就是死鱼!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封一邪突然纵声大笑了起来,而且居然还笑地很开心。他大笑道:“你说的不错,这里的确是死地,所有的路几乎都已经被封死了。但是你似乎忘记了一点,你现在也正立在这块死地上,同样隔绝了所有的生路。今天死的人究竟会是谁,绝不是由你我说了能够算数的。”
龙辰微微一怔,眼角慢慢地跳动着,一字字道:“那么是谁说了能够算数?”
突然一个声音从背后响了起来,依然还是那么的冰冷,仿佛这声音并非来自人间,而是从冰封的地狱中传出来。司马白同样一字字道:“是我,我说了就能算数!”
封一邪的目光越过龙辰投向了司马白,阴森森笑道:“那么你说今天要死的人是谁?”
司马白眼光一转,似乎是沉吟了一下,冷冷道:“今天会死的当然只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龙辰,除了龙辰,今天谁都不用死!”
龙辰转过身静静地望着司马白的脸,神色依然没有任何变化,绝没有丝毫恐惧、惊讶、惊惶的表情。就像一个旁观者,漠然地看着别人的遭遇,绝不会有一点点情绪的波动。他只是淡淡向司马白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司马白竟也同样的冷静,仿佛他也与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冷冷答道:“因为我们本来就是一路的,演了这么久的戏,便是为了让你一步一步,自己走进这个亲手布置的死地中。现在你总该明白,为什么司徒雄非要让我跟着你了吧。”
龙辰点了点头,轻轻吐出口气,道:“那么劫镖也是你们一手安排的?”
一边始终未发一语的郭小路突然接道:“其实木易车也并非像传说中的那么厉害,我只是在饮食中放了一点点断肠草,他们便都死地干干净净了。”
龙辰的眼神已变得如霜冻般冰冷,而他的心中却好像有一把火焰在燃烧,一直焚烧着他的心!司马白如剑一般的目光似乎一下子刺穿了他的心,继续道:“不过你可以放心,黄泉路上你一定不会觉得寂寞,因为三天之后华发生便会去陪你。司徒雄和他已经在往洛阳去了,三天之后便会到达‘司徒山庄’,而那里已布置了天罗地网,就算他是诸葛亮再生,也休想能够活着再走出来。”
龙辰的两道剑眉竖地更高了,叱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本将你当人看,没想到你偏偏要做别人的狗!”
司马白狞声一笑道:“做狗至少可以活得久一些,不会经常成为别人的网中之鱼,你说对不对?”
龙辰嗤笑道:“你真的那么自信,你以为你们一定能够杀得了我?”
司马白“哈哈”笑道:“当日在天居楼,单我一人你已难以取胜,何况今日还多了封一邪和郭小路,你难道还有胜机吗?”
龙辰单手一擎手中的铁枪,怒喝道:“当日不胜你,因为我还当你是个人,如今你已只是一条狗,现在我就要杀了你!”说着铁枪一挺,便向司马白刺了过去!
司马白长剑“镪镪”出鞘,划过一道光弧,身形稍稍一拧,已让过枪尖飞身欺近龙辰的身畔。剑势犀利险恶,贴着枪杆一路直滑下去,疾削龙辰握枪的十指!
龙辰当即手腕转动,铁枪猛地一震将剑锋弹开,顺势一记横扫,向司马白拦腰横劫!
铁枪力量刚猛,司马白不敢小觑,急忙用长剑一架,借铁枪之力整个人轻飘飘的退了出去。但即便如此,一柄精钢铸成的宝剑也已立时被震地扭曲如蜿蜒之蛇一般了!
龙辰不等他身子落地,又是一枪刺出,雪亮的枪尖霎时如同破空的疾电飞击而出。顷刻血光飞溅,铁枪贯胸而过,司马白被铁枪挑在空中,全身不停地抽搐着。龙辰冷冷地望了他一眼,枪尖轻轻一甩,人已立即被抛了出去!
龙辰再也不看他一眼,铁枪“夺”一声重重插在地面,入地三寸!然后目光一转投向了棺材里的封一邪,沉声道:“你是不是打算永远都待在里面?”
封一邪淡淡地苦笑了声,轻轻一纵从棺材里跳了出来,悠悠道:“龙辰铁枪果然名不虚传,名不虚传——”
说话间已偷偷向身边的郭小路使了个眼色,话音犹未落下,人已箭般蹿了出去。手中寒光闪动,他所用的竟是一柄薄如蝉翼的柳叶刀,柳叶刀在空中划过,无声无息地向龙辰手腕削了过去。
封一邪本就以身法见长,此刻全力施展,龙辰只稍稍一诧,已让他欺进身畔。所谓“一寸短一寸险”,对手又使的小巧兵器,龙辰不敢托大只能大步向后退。而封一邪身法却着实了得,便似蚀骨之蚁一般,无论龙辰如何后退,却始终无法甩脱。
龙辰又连退了几步,猛然间发现身边竟已突然蹿出了一个人。郭小路从身后绕上来,身形一矮已对准他肋下的空隙,一刀刺将过来!刹那刀光一闪,血光再起,而这次渐出的却是两个人的血!
郭小路这一刀并没有刺进龙辰的身体,出刀的最后一刻,他的刀竟然改变了方向,刺穿了封一邪的心脏!与此同时,封一邪的柳叶刀也割断了他的咽喉,郭小路连吭都未吭一声,便马上倒了下去。
龙辰铁枪一挺,立时洞穿封一邪的咽喉,他提枪的手仍不曾放下,目光却已怔怔地停留在了郭小路的脸上。封一邪的目光中还留着深深地惊讶与绝望,直到死他都依然不明白,郭小路的那一刀为何会刺到了自己身上。
但仅仅是一刹那,他的身体已如一只被掏空的麻袋那样,软软地从枪尖上滑了下去。就在摔倒的那一刻,一颗赤红色的宝石从衣袋之中滚出来,与地上的鲜血溶在一起,仿佛变得愈加猩红夺目!
六、结局
夕阳渐下,黄昏的一轮落日已挂在了“大亨楼”二楼的屋檐上,现在已到了这里最热闹的时候。
而今天“大亨楼”却很安静,无论任何客人都绝对不能走进这里一步。因为今天司徒雄要在这里款待贵宾,司徒雄说的话,在这里绝对没有人敢拒绝,就好像没有人敢拿自己的脖子和刀锋比比哪一个更硬一样。
华发生坐在一楼的大厅里,透过敞开的窗户望了眼昏黄的落日,一天又快要过去了,可是龙辰却依然没有一点消息。漫天的落霞仿佛都落进了他的眼中,目光淡然而深邃,没有人知道他此刻正在想些什么。
司徒雄浅浅地呷了口杯中的女儿红,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浓了起来,缓缓道:“华先生是不是在等龙辰的消息?”
华发生转过了眼神,轻轻点了点头,但眼中的落霞却仍未逝尽,淡淡道:“不错,龙辰与司马贤侄已去了五日了,照理说就算找不到线索,也该有消息传过来,绝不应该如此渺无印信,好像泥牛入海了一般。对手能从木易车的手中劫走赤血石,便绝非泛泛之辈,如今敌明我暗,恐怕十分不利。”
司徒雄将手中的酒盅轻磕在桌上,脸上现出了一丝阴鸷的笑意,道:“华先生不用再等了,此时此刻世上已不再有龙辰这个人,一个死人是不会再有任何消息的。”
他每一个字他都很说的很慢,仿佛是要慢慢欣赏华发生这一刻的表情。华发生静静地注视着窗外掠过的一抹霞光,面上竟依然平静地如水一般,仿佛根本不曾听见司徒雄所说的任何一个字。非但绝没有任何一丝震撼、惊异、激愤的表情,甚至连眉角都不曾颤动过一下!
司徒雄对于华发生的反应似乎略显得有一些失望,但立刻又恢复了得意的神色,继续道:“司马白和封一邪都是江湖上第一流的高手,再加上一个郭小路,哪怕龙辰真的长上了三头六臂,也绝对不可能活下来。而现在洛阳就是你的地狱,在这里同样绝没有我杀不了的人,就算华发生也不例外!”
这时一阵凉风吹过,将一片残叶吹落了下来,“大亨楼”内的肃杀之气也更浓了!华发生抬起头看了一眼窗外的一角天空,脸上的神情依然绝没有一丝的变化。
司徒雄又缓缓地饮了一口杯中的酒,悠悠道:“一直以来‘大成门’在江湖上的威望都毫无瑕疵,但这次‘赤血石’失窃,再接连折损木易车、龙辰和华先生三名干将,恐怕从今以后江湖上就再也没人会将‘大成门’当一回事了。况且‘大成门’总门主阿兴不过仅仅是一介武夫,若没有华先生为他出谋划策,终究不成气候。到那时‘大成门’里群龙无首,离分崩离析的日子也已不会太远!”
华发生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窗外那片血色一般的天空,过了半晌才慢慢吐出口气,徐徐道:“是谁主使你这么做的?就凭你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无论‘大成门’再如何江河日下,也都轮不到司徒山庄来接替大成门在武林中的位置。”
司徒雄略略一怔,华发生的目光已如电一般射过来。他干咳了几声,才勉强笑道:“华先生果然名不虚传,普天之下除了‘天下楼’之外,还有谁能够与‘大成门’抗衡?”
“天下楼。”华发生自斟自饮了一杯之后,才徐徐道:“‘天下楼’与‘大成门’相安了二十多年,二十多年来谁都没有动过对方底盘,想不到他们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华发生声音还未完全落下,门外一阵响亮的马蹄声突然响起,一骑骏马飞奔而至。冲到“大亨楼”前却丝毫不停,“轰”一声撞破大门直闯进来,一个手持铁枪的大汉仿佛天神降临一般出现在华发生与司徒雄的面前!
司徒雄神色遽然一变,竟仿佛骇地一颤,霎时脸色已如死一般惨白了!几乎是大声喝道:“龙辰!你怎么没有死?司马白呢,他在哪里!”
龙辰并不理会他,铁枪向地上重重一插,枪尖入地三寸!然后翻身下马,对华发生一揖道:“军师,‘赤血石’已经找回来。封一邪和司马白已死,当我知道司徒雄欲对军师不利,便立刻日夜兼程赶了过来。途中累死了六匹快马,总算没有来迟!”
连续赶了三天三夜的路,身上已满是尘土,但他的脸上却依然看不到一丝疲惫的迹象,依然威武地如同铁打一般!
华发生抬起头,向他的身后望了一眼。平静如水一般的目光中,似乎一刹那闪过了一丝异样的神情,问道:“郭小路呢,他是否已死了?”
龙辰稍稍点头,随即单手一握枪杆,铁枪立时从地上拔出。另一只手从怀中一探,掏出了那块“赤血石”,转身抛向司徒雄,道:“‘赤血石’我已经找回来,现在完璧归赵。但木易车的仇,绝不会就这样轻易了解,今天就是你偿命的日子!”
司徒雄仰天一阵狂笑,狠狠叱喝道:“你杀了司马白,难道还想活着离开洛阳么?今日我已在这里安排了天罗地网,就凭你们两个就算插翅也难飞!”
话音才落,“大亨楼”的窗外已出现了几十个的高大的汉子,每一个人都着战袍、披甲胄、挎长刀、负弯弓、腰下悬箭壶,将“大亨楼”团团围住。司徒雄单掌一击,这些汉子立时分成前后两队,前一队长刀出鞘,后一队弓弯满月壶箭上弦,全都对准了龙辰与华发生二人!
华发生环伺了一周,冷冷道:“传闻黑甲队是‘天下楼’的精英,看来你的确已为今日做足了准备,‘大成门’的人在洛阳死在了黑甲队的手下,无论如何都没有人会将这比帐算在司徒山庄的头上,自然也不会有人来找你报仇。”
龙辰将铁枪一横,护在华发生的面前。此刻强敌环伺,哪怕武功高深如他,也丝毫不敢贸然出手。
正这时,弓弦声突然响起,龙辰目光遽然一凛,铁枪闪电一般横扫而出。然而铁枪却只扫了个空,空中竟没有一支箭,竟没有一支箭从弓上射出!
弦声一响时,弓弦已断了。十七根弓弦竟在一瞬间全都折断,而折断的仍不仅是弓弦,还有十七名持弓大汉的咽喉。“镪镪”一声再响,十七柄长刀顷刻也折断,刀断时执刀人的喉咙也已被割断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切,龙辰与司徒雄俱是一愣,只有华发生依旧平静与泰山之石一般,仿佛已没有任何一件事可以让他有一丝惊讶的表情。众人仍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窗外的黑甲队已一齐倒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十七个握刀的黑衣汉子。刀上的血仍未滴干,但每一个人都好像铁打的一般刚毅与挺拔,肃穆僵硬的面容上绝看不出任何一种表情!
一个黑衣的男子从被龙辰撞破的门口走了进来,手中紧握着一柄赤红色的长刀,龙辰认得这柄刀,也认识这个人。刀是赤铜刀,而人就是木易车,铁胆木易车!
司徒雄瞪着木易车的双眼,已睁地比铜铃还要大,惊诧道:“你还活着?你怎么可能没有死?这绝对不可能!”
华发生微笑地望着司徒雄惊骇的面容,这刻所有形势都已逆转了过来,他悠悠道:“你一定想不到,其实郭小原本就是大成门中的弟子,他是我的亲侄子。木易车和他的铁胆十七把刀都没有死,只因为郭小路根本就没在事物中下毒,人没有中毒就不会死,就算死了也是装死的。”
司徒雄默然,他已无话可说。华发生继续道:“我早已知道‘天下楼’派了一支黑甲队给你,来而不往非礼也,若让这队黑甲队再安然地回到‘天下楼’,那岂非显得‘大成门’太浪得虚名了。”
司徒雄额头上的青筋已如蚯蚓一般暴凸了出来,单手从桌下一抄,霎时已多了一柄三尺长的铁剑!突然怒喝了一声,身子突地拔起,一剑向华发生刺了过去!
龙辰立在华发生跟前,横枪一架铁剑,握枪的手臂奋力向外横推出去,司徒雄立刻被铁枪横扫之势荡出半丈多远。人在空中即将落地之时,铁剑一点地面,身子毫不停顿继续向前掠去,一瞬间已从大门口冲了出去!
龙辰如何肯让他轻易逃脱,手臂一振,铁枪已如箭般飞射出去。雪亮的枪尖在空中一闪,已穿透了司徒雄的左腿,铁枪去势仍未停止,“夺”一声深深的插在了对面的砖墙之上。司徒雄被钉在墙面,身子立刻滑下,倒挂在铁枪上。
几乎是在同时间,木易车手中的赤铜刀也已飞出。“扑”一响骨骼折断的声音,司徒雄的人头立即摔落下来,不停“咕碌碌”地滚动着。
龙辰凝神注视着地上的人头,半晌才缓缓向华发生道:“‘天下楼’已经在向‘大成门’挑衅了,我们该怎么做?”
华发生微微一笑,道:“以现在‘大成门’与‘天下楼’的实力,任何一方都没有把握将对方铲除掉。经此一役的失败,他们暂时已绝不敢再轻举妄动,一切等见了总门主之后再做商议吧。”
龙辰、华发生与木易车相对一笑,这件事终于已经完全过去了。在他们的生活中,这样的风波每一天都会发生,趁现在一切刚刚平息的时刻,是不是应该好好的放松一下呢?
笑声再次响了起来,这爽朗的笑声,仿佛已充斥在了整个天空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