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雪山之约
2020-02-22  作者:诸葛青云  来源:诸葛青云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一直练到腊尽年终,才前往与顾青枫约定的“祁连山”‘群玉峰’头,而“大罗手”与“摩诃剑法”的火候,自然又复增进不少。
  孟红绡自腊月二十日开始,便在“群玉峰”头苦候顾青枫前来践约,彼此畅叙离情,但一直等到腊月甘八,仍未见着那位平素极守信义,不轻然诺的“中条剑客”的丝毫踪影。
  这“群玉峰”头,气候严寒,满布冰雪,无论怪石奇松,或是密翠浮天的干云绿竹之上,无不披了一袭银色新装,真所谓乾坤清静,天地无尘,尤其是几株老梅,凌寒吐艳,散发幽香,更点缀得这峰头景色,一片灵奇静谧。
  孟红绡倚梅独立,目光凝注遥天,心中暗忖:“枫哥哥前年在此苦盼自己,自己失约未至。而今年自己在此等他,他却也未见到来!难道彼此的‘雪山’之盟竟属不祥,无法得谐素愿么?”
  想到此处,蓦然一惊,失声自语道:“我前年失约之故,是为了随侍师伯,苦习‘荡魔宝箓’,无法分身,后又落在‘娄山三煞’手内,辗转流离,身难自主。枫哥哥平素极守信义,又对自己爱重情深,他竟亦失约不来,莫非也是被甚灾厄,羁绊了么?”
  自语至此,忽然面露喜色,因为她已听得“群玉峰”下有人施展轻功身法飞纵而上,此时此地,来人不是自己相思已久的“中条剑客”顾青枫,还有哪个?
  果然片刻以后,人形一晃,来人轻如飞絮地卓立峰头,显然功力已到上乘境界。
  孟红绡在人影刚现之际,一声“枫哥哥”便已脱口叫出。
  但声才出口,顿即满面红霞,娇羞不胜,因为业已看清来人不是自己朝夕思念、魂牵梦萦的“中条剑客”。
  纵上“群玉峰”头之人,身着黄色儒衫,年约二十三四,举止飘逸,神态高华,面目亦颇美秀,可惜肤色黄中带黑,右颊之上并有一片钱大伤疤,以致减去不少风采。
  黄衫少年骤睹孟红绡,顿为她的绝世容光所醉,又被她蓦然脱口高呼的“枫哥哥”三字所惊,遂剑眉微蹙,以一种沙哑语音说道:“姑娘上姓芳名,怎会知晓贱名,可否见告?”
  孟红绡认错了人,业已微觉娇羞,再听黄衫少年这样一问,更是红霞满颊,摇头说道:“我们萍水相逢,孟红绡怎会知晓尊驾名姓?”
  黄衫少年愕然说道:“孟姑娘方才不是在一见面之下,便即叫我枫……”
  话音至此,倏然而止,因为黄衫少年自觉再说下去,未免略嫌轻薄。
  孟红绡也想把这场误会赶紧解释清楚,遂含笑说道:“我与一位名叫‘顾青枫’之人‘雪山’有约,故在尊驾来时料想错误。”
  黄衫少年“哦”了一声,点头笑道:“小弟黄慕枫,贱名中恰好也有一个‘枫’字,致有误会,尚祈孟姑娘谅宥冒昧之罪!”
  说完便自深深一礼,长揖到地。
  孟红绡因这黄慕枫虽然面有伤疤,肤色黄黑难看,但丰神器宇却甚高华脱俗,不惹人厌,遂敛衽还礼,微笑说道:“黄兄休得过谦,真要谈到冒昧之罪,却应话属于我孟红绡呢!”
  黄慕枫突似想起甚事,目光凝注孟红绡问道:“孟姑娘所说的顾青枫,是不是已故奇侠‘中条逸士’焦大先生的唯一传人,外号人称‘中条剑客’?”
  孟红绡点头说道:“正是此人,黄兄认得他么?”
  黄慕枫笑道:“小弟游侠江湖之际,曾与顾青枫兄数度相逢,对他那身精粹绝学以及霁月光风般的气度丰神,钦迟不已!”
  说到此处,忽然剑眉微蹙,向孟红绡问道:“孟姑娘恕我再冒昧动问一声,你与顾青枫兄,是约定何时在此见面?”
  孟红绡答道:“是约定年底以前,在这‘群玉峰’头相见!”
  黄慕枫失惊说道:“明日便是年底,顾青枫迄今未来,只怕我所闻属实,有些不妙了呢?”
  孟红绡听出黄慕枫话中有话,不禁秀眉一聚,目注对方,急急问道:“黄兄听得了有关顾青枫的讯息么?”
  黄慕枫面色沉重地点头答道:“我听说顾青枫兄单人独剑,要往‘野人山百丈坪’,暗探‘万劫魔宫’。”
  孟红绡讶然问道:“他好端端的独探‘万劫魔宫’则甚?”
  黄慕枫嘴唇微张,欲言又止,脸上现出一种尴尬神色!
  孟红绡何等聪明,见状愕然笑道:“黄兄有话尽管实说,不必顾忌。”
  黄慕枫不得不嗫嚅道:“顾青枫兄似与‘三元帮’的帮主‘翻天怪叟’庞千晓之女‘黄衫红线’庞真真交厚,庞真真突告失踪,据说人陷‘万劫魔宫’,顾兄遂往查探营救。”
  孟红绡眉梢一动问道:“黄兄此讯从何而得?”
  黄慕枫答道:“小弟路遇‘三元帮’首席护法‘铁剑真人’,是听他说起此事。”
  孟红绡低哼了一声,面色微显不悦,冷冷说道:“‘三元帮’藏龙卧虎,高手如云,怎的无人援救庞帮主独生爱女,却要顾青枫独自远上‘野人山百丈坪’则甚?”
  黄慕枫被孟红绡问得一愕,旋即摇头微笑说道:“孟姑娘问得有理,但其中细情,恕非黄慕枫所知的了。”
  孟红绡也觉得自己这两句话儿问得太过鲁莽,遂向黄慕枫歉然笑道:“黄兄,孟红绡因心悬良友安危,出言鲁莽,尚请黄兄勿罪,并就此告别。”
  黄慕枫讶然问道:“孟姑娘意欲何往?”
  孟红绡柳眉微扬,接口答道:“我也往那‘野人山百丈坪’的‘万劫魔宫’走走。”
  黄慕枫摇手笑道:“孟姑娘便要去‘野人山’,也须再等一日。”
  孟红绡不解问道:“救人危急,自然越快越好,为何要再等一日?”
  黄慕枫笑道:“顾青枫兄,是位光明磊落的英侠,一向不轻然诺,何况对这与红颜知己互订的‘雪山’之约,自更不会无故相违,纵令黄慕枫所闻是实,也许他先来此践约,然后才去‘野人山’?故而孟姑娘既与顾青枫兄约定年底以前在这‘群玉峰’山头见面,仍应等到最后一日,以免他万一赶来,参差遗恨。”
  孟红绡摇头笑道:“黄兄,你不知顾青枫的性情为人,才会如此说法,我却有两大理由,可以断定他必然遄赴‘野人山’,不会到这‘群玉峰’山头践约。”
  黄慕枫颇感兴趣地微笑说道:“孟姑娘这两大理由,能否说给小弟一听?”
  孟红绡笑道:“第一点理由是顾青枫知道我为了一册‘荡魔宝箓’,身落魔掌,辗转流离,未必便能如愿脱身?他若无甚要事,必会赶来‘群玉峰’头一试,如今既欲前往‘万劫魔宫’救人,自然不会来此践约。”
  黄慕枫方自“哦”了一声,孟红绡又复笑道:“第二点理由则是顾青枫只要与我两心如一,真情不变,则海枯石烂,地久天长,根本不必拘泥于一时之约,庞真真姑娘却身陷‘万劫魔宫’,艰危颇甚,亟待救援!两者之间的轻重缓急,略一权衡,他也应该先去‘野人山’了。”
  黄慕枫听得仿佛既觉羡慕,又觉佩服地叹息说道:“像孟姑娘与顾青枫兄这般,才可称得上是真正知己。”
  孟红绡笑道:“我虽然断定顾青枫已不会赶来,但仍听黄兄之言,在这‘群玉峰’头,再等他半日便了。”
  说到此处,目光一注黄慕枫,微笑问道:“黄兄怎的在这冰雪封山之际赶来‘群玉峰’头,莫非你也是与人有约么?”
  黄慕枫摇头笑道:“小弟仗着粗浅武技,江湖游侠,到处萍飘,根本行无定所!孟姑娘若不嫌弃,黄慕枫倒愿意奉陪走趟‘野人山’,一来为孟姑娘助威,二来也顺便见识见识新近崛起武林名震天下的‘万劫魔宫’人物。”
  孟红绡从对方上峰身法之上,便已看出这黄慕枫武功不俗,益以双眼神光炯炯,一团正气,分明也是位磊落英侠,遂敛衽为礼,含笑说道:“黄兄仗义相助,不辞远行千里,身入魔巢,孟红绡在此先行谢过。”
  黄慕枫一面含笑还礼,一面说道:“孟姑娘不必如此多礼,黄慕枫有两句话儿要想请教,但又恐交浅言深,不便启齿。”
  孟红绡笑道:“黄兄有话尽管请讲,武林中人所贵的是肝胆论交,萍水初逢,何殊莫逆?谈不上什么相识深浅。”
  黄慕枫笑道:“孟姑娘既然如此着重小弟,黄慕枫便冒昧动问,你方才说是为了‘荡魔宝箓’,被群魔相逼,却又怎生逃出魔掌?”
  孟红绡丝毫无隐地把自己由“娄山三煞”手中转被“万劫群魔”控制,最后终于在把“法华禅唱”及“万妙清音”两种神功传授给“妙音公主”以后恢复自由等事,向黄慕枫细说一遍。
  黄慕枫听完喜道:“如此说来,孟姑娘对于那册‘荡魔宝箓’业已精熟贯通,则在四月初四的‘万劫大会’之上,大可独秀群伦,担负降魔卫道重责的了。”
  孟红绡摇头笑道:“不瞒黄兄,我利用‘娄山三煞’、‘万劫群魔’等对我竭力维护之便,摒绝万虑苦心潜修之下,虽把‘荡魔宝箓’秘奥整个参悟,但火候毕竟不够,未必敌得过那些功力湛深的一流名手。”
  黄慕枫笑道:“孟姑娘对‘荡魔宝箓’中所载的‘妙音神功’、‘大罗手’、‘摩诃剑法’等三般绝学,哪一种参研得比较精深?”
  孟红绡笑道:“我对‘妙音神功’最有心得,自信已有九成以上火候,至于‘大罗手’、‘摩诃剑法’,恐怕功候只到八成左右。”
  黄慕枫微笑说道:“小弟平生最爱好剑法,也曾蒙异人略加传授,但以资质鲁钝,所得毕竟粗浅,尚祈孟姑娘不吝指正。”
  孟红绡笑道:“黄兄休得过谦,你那丰神器宇的安详高华程度,已经显示你是一位身负绝学的内家好手。”
  黄慕枫逊谢道:“‘内家好手’四字,黄慕枫万不敢当,我只有几招剑法,略具自信而已。”
  孟红绡见他一再自诩剑法,遂含笑说道:“黄兄如不嫌孟红绡冒昧,可否请你一展绝妙剑法?让我开开眼界。”
  黄慕枫笑道:“小弟正有此意,以求见教高明,但孟姑娘千万须加指正,不可丝毫客套呢。”
  话完,掣出背后青钢长剑,便自一招一式的演练起来。
  孟红绡凝神观看之下,不由大吃一惊,原来这黄慕枫的剑法,果然从来罕见,精奇无比!轻灵处,宛如云卷风飘,猛烈处,宛如雷沉雨暴,十来招过后,舞到酣时,人影顿杳,整个“群玉峰”头,只见剑光如海,并挟带着一片慑人心魂的风云雷雨。
  直等黄慕枫剑光收歇,孟红绡犹自出神凝目,默然无语。
  黄慕枫也自略含得意神色,微笑问道:“孟姑娘,你对我这几手剑法,有何批评?”
  孟红绡赞叹万分说道:“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杜工部观公孙大娘子弟舞剑器行中的这几句诗,便是黄兄剑法的极好写照!看了你这精妙招术以后,我不禁竟对‘荡魔宝箓’之中所载那种慢吞吞而毫不起眼的‘摩诃剑法’,发生怀疑,不知它是否有实用了?”
  说到此处,忽然目注黄慕枫问道:“黄兄,你这剑法可有名称?是何宗派?”
  黄慕枫似是有甚难言之隐?微愕片刻,方自口中嗫嚅说道:“我……我是无师自通,孟姑娘请你勿见怪。”
  孟红绡素性平和,既见黄慕枫不肯说出,也就一笑而罢。
  黄慕枫因对方未再追问,窘态渐收,又向孟红绡微笑问道:“孟姑娘,小弟已然献丑了,你肯不肯把‘摩诃剑法’也施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孟红绡笑道:“‘摩诃剑法’比起黄兄所擅精奇灵妙绝学差得远了。”
  黄慕枫摇头不信说道:“‘荡魔宝箓’中三种神功,武林人物无不梦寐求之,视为无上绝学,孟姑娘又何必如此自谦呢?”
  孟红绡笑道:“我知道黄兄必不肯信,请把尊剑借用,让我毫不藏私地练给你看,是否颇为平庸?无甚可取。”
  黄慕枫满腹疑云地递过宝剑,暗想孟红绡为人纯正,不会虚言,难道所谓的“三大荡魔绝学”中的“摩诃剑法”,真是徒负虚名,传闻有误么。
  孟红绡接过青钢长剑,缓慢异常地演练了十三招平常剑式,便自收手笑道:“这十三个毫不起色的剑式,便是‘荡魔宝箓’所载的‘摩诃剑法’。其中虽似略藏奥妙,但若以之对敌,绝难抵得上黄兄适才所练的一半威力。”
  黄慕枫看完那慢悠悠、轻飘飘的“摩诃十三式”后,心中也觉诧异非常,要想请孟红绡把“妙音神功”、“大罗手”等其余两种荡魔绝学再复施展一遍,又恐对方怀疑自己有甚私心,只好默然不语。
  一日光阴,极易消逝,转瞬间便是腊月甘九日黄昏,顾青枫依旧毫无踪影。
  但黄慕枫与孟红绡却因气味相投,萍水相逢地,微作盘桓之下,竟彼此敬爱,宛若多年宿契。
  孟红绡俏立“雪山”绝顶,风飏衣袂,飘飘欲仙,指着欲坠未坠的西天夕阳,含笑说道:“黄兄,我所料如何?顾青枫迄今不到,哪里还会来‘雪山’践约。但等这夕阳一坠,蟾魄一升,我们便开始踏月南行,往‘野人山百丈坪’的‘万劫魔宫’去找他了。”
  黄慕枫见孟红绡独立斜阳影里,云霞映脸,容光焕发,委实是美绝天人,不由一阵爱意,自心底滋生,眼珠微转,含笑说道:“孟姑娘,我陪你南行千里,窥探魔巢,孤男寡女地,颇有不便,我们先定个名分好么?”
  孟红绡听得心内不免一惊,秀眉微蹙,目注黄慕枫问道:“黄兄此话何意,你想与我定的是什么名份?”
  黄慕枫知道孟红绡错会了意,一张黄中透黑的俊脸之上,不禁微微一热,赶紧双目神光湛然的朗声含笑答道:“孟姑娘已经有了一位枫哥哥,愿不愿意再结交一个枫弟弟呢?”
  孟红绡从黄慕枫一双湛如秋水的眼神之中,看得出他对于自己只是一片真诚敬爱,决无丝毫凡俗邪思。并因彼此间谈之间,已知自己大他一岁,遂毫不犹豫地立即改口点头笑道:“枫弟既有此意,我们便在这‘群玉峰’头定盟,撮雪为香,互指夕阳为誓便了。”
  黄慕枫见孟红绡对自己毫不嫌弃,不由高兴得眉飞色舞地大笑说道:“红姊,我们既在‘群玉峰’头相识,自然应该在‘群玉峰’头定盟!你‘撮雪为香’之识,更是雅绝,但互指夕阳为誓,却似乎不太理想。”
  孟红绡含笑问道:“暮霭烘千里,余霞明半天,眼前的景色绮丽绝伦,我们互指夕阳为誓,又有甚不好?”
  黄慕枫笑道:“红姊难道忘了古人‘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诗句?我们定盟伊始,方期彼此敬爱永生,故而若指这将坠夕阳为誓,不甚妥当。”
  孟红绡点头笑道:“有理,有理,我们便不要夕阳,请枫弟想想,指何为誓才妥?”
  黄慕枫轩眉笑道:“我认为夕阳不如冰雪玉洁,且等西坠,明月东升,便以白雪为誓,玉冰为证地互相定盟,然后姊弟二人快步同奔‘野人山百丈坪’,去找寻枫哥哥,并把‘万劫魔宫’搅它一个天翻地覆。”
  孟红绡目注黄慕枫,微笑说道:“好一个白雪为誓,玉冰为证,确实比我所说的互指夕阳为誓强得多了。”
  刹那间,暮色四垂,残阳匿彩,鱼天星吐,万里苍茫,孟红绡和黄慕枫二人对著白雪玉冰,结为了姊弟。
  一盟既定,彼此更觉亲切,遂相偕踏月南行,赶往“野人山百丈坪”的“万劫魔宫”而去。
  一路无话,但刚刚进入“野人山”区,黄慕枫便偶然听得了传言,说是“万劫魔宫”中的“万劫魔主”与“北天山玄冰老魅”结为兄弟之好,并因两人为了准备四月四日的“万劫大会”,正在苦练玄功,坐关未毕,遂各派门下大弟子“瑶池使者”毕金环与“玉雪书生”萧九寒代表定盟换帖。
  孟红绡听得这项传言之后,不由向黄慕枫笑道:“枫弟,天下竟有这种巧事,我们刚在‘雪山’定盟,‘万劫魔主”居然也要与什么‘玄冰老魅’结为兄弟!’
  黄慕枫眉头微蹙说道:“‘万劫魔主’平素高傲绝顶,把当世武林‘十三名手’均未看在眼内,怎会突然与人结盟?那个‘玄冰老魅’,又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孟红绡笑道:“‘万劫魔主’大概已知‘十三名手’的实力不可轻侮,而‘万劫魔宫七使者’又两死一俘,才想结交外援,增张声势!至于那‘玄冰老魅’虽然不知来历,但‘万劫魔主’既欲向其结盟拉拢,总也是位武功卓绝的盖世魔头!须知宇宙之大,无奇不有,未为世知的怪异之事及怪异之人多得很呢。”
  两人一面谈笑,一面行往深山,在走到一座高峰之前,孟红绡突然驻足,向黄慕枫低声说道:“枫弟,这峰后有人谈笑,好像是‘万劫群魔’中的‘餐霞使者’卫芳华与‘桃花使者’连城玉。”
  黄慕枫闻言之下,忙自凝神侧耳,但听了片刻以后,却向孟红绡苦笑说道:“红姊,我怎么听不到丝毫声息?此处距离‘百丈坪’还远,你怎会知晓对方定是‘餐霞使者’与‘桃花使者’?”
  孟红绡低声笑道:“我在‘九回谷’及‘千危谷’两地,静居暗室,苦参‘荡魔宝箓’,其他功力进境如何?尚且还不自知,耳目之聪,却着实大异常人,枫弟如若不信,我便把她们引出来,让你看看好么?”
  黄慕枫讶然问道:“红姊,我们正想听听‘万劫魔宫’人物的背后之言,悄悄掩去,不比惊动她们前来好么?”
  孟红绡摇头笑道:“‘万劫群魔’无一弱者,我们悄悄掩去,难免将其惊动,只有引诱她们寻来,才是上策。”
  黄慕枫眼珠一转,恍然大悟地微笑问道:“红姊,莫非你要施展‘妙音神功’?”
  孟红绡点头笑道:“在我施展‘妙音神功’引诱对方寻来之前,我们应该先行找好理想的藏身窃听所在。”
  黄慕枫展目四顾,指着山壁上离地丈许的一大堆藤蔓说道:“眼前无甚理想藏身所在,我们便藏在那一大堆藤蔓之中,对方也难发觉。”
  孟红绡点头微笑,两人遂同闪身形,一齐藏入那堆藤蔓以内。
  藏好身形,孟红绡方待发声引诱“餐霞使者”卫芳华,“桃花使者”连城玉寻来,忽又凝神倾耳似有所闻。
  黄慕枫低声笑道:“红姊,你又听见什么?”
  孟红绡笑道:“我听见另外有人吹笛作歌,也向这山峰缓缓走来。”
  黄慕枫笑道:“我们志在引诱‘万劫魔宫使者’来此,以窃听他们的背后之言,却理会别人则甚?”
  孟红绡笑道:“既有人吹笛作歌,缓缓走来,我便以笛声引诱‘万劫魔宫使者’来,岂不最为理想?”
  说完,微撮红唇,立时便有一缕极低,但却清脆得如龙吟水,如雁叫云的美妙笛音,自唇间袅袅吹出。
  黄慕枫对于音律本来就是行家,倾听之下不禁佩服无已地,微笑说道:“碧玉谁家奏?红桥有客停,清风吹一曲,明月悟三生。红姊,你吹的这阵笛音委实太美,但怎不吹得高昂一些,如此低法,能使‘万劫魔宫使者’听得见么?”
  孟红绡停口不吹,低声笑道:“枫弟不要看轻‘妙音神功’,我方才所吹笛音,足可声闻里许,你虽觉得低微宛转,但听在万劫魔宫使者耳内,却如裂石穿云般,高昂颇甚呢。”
  黄慕枫闻言,益发惊佩,孟红绡又复笑道:“万劫魔宫使者业已循声寻来,枫弟再若与我问答,必须施展‘蚁语传音’功力,免得惊动对方。”
  黄慕枫冥心细听,果然听出峰后有了人语之声,随声传到。
  片刻以后,峰角转出两个彩衣女子,果被孟红绡猜得半点不差,正是“餐霞使者”卫芳华,与“桃花使者”连城玉,但连城玉的左臂,却已断去半截。
  卫芳华、连城玉二女身形才现,正北方数十丈外,也有一阵嘹亮笛音划空入耳。
  卫芳华倏然一惊,停步目注连城玉说道:“笛声来处居然还有这远?可见吹笛人真气极强,不知是哪路人物?”
  连城玉笑道:“‘万劫大会’之期尚有数月,一般武林人物不会乱闯‘野人山’,莫非此人便是‘北天山玄冰老魅’派来与我们定盟约的‘玉雪书生’萧九寒么?”
  卫芳华点头说道:“五师妹这种猜测颇有见地,但不知‘玄冰’一派门下,是否真有实学足以克制‘烈火太岁’呼延炳及‘火孩儿’邬赤所用的诸般火器。”
  连城玉笑道:“‘玄冰老魅’除了一身诡异武功以外,所练七种玄冰暗器,正足克制各种火器,否则魔主恩师何等高傲,怎会纡尊降贵与他换帖定盟?”
  说到此处,柳眉双蹙,狠狠一跺蛮靴,满面凶光地咬牙又道:“若论武功,‘万劫’门下谁肯后人?但那些猛烈火器,却委实难当!不仅崔二师兄与唐六师弟双双被‘烈火太岁’呼延炳所害,我这只左臂,还不也是断在庞真真贱婢所施展的‘三离霹雳弹’之下!”
  孟红绡静听至此处,施展他人不得与闻的“妙音神功”,专向黄慕枫笑道:“枫弟,原来‘万劫魔主’与‘玄冰老魅’结盟之故,是要利用对方克制‘烈火太岁’呼延炳及‘火孩儿’邬赤所擅长的烈火暗器。但从这‘桃花使者’连城玉的语气之中听来,那位‘三元帮’帮主爱女‘黄衫红线’庞真真,却又未曾被困在‘万劫魔宫’之内呢。”
  话方至此,忽又笑道:“适才远方吹笛之人,业已行近,倒看看此人是不是‘玉雪书生’萧九寒?以及这位‘玄冰老魅’的大弟子究竟是怎样人物?”
  黄慕枫倾耳凝神,果然听得正北方笛声已止,却随后传来一片歌声,唱的是:
  “薄雨收寒,斜照弄晴,春意空洞。
  长亭柳蓓才黄,倚马何人先折?
  烟横水漫,映带几点归鸿,平沙销尽龙沙雪。
  犹记出关来,恰如今时节!
  将发──
  画楼芳酒,红泪清歌,便成轻别!
  回首经年,杳杳烟尘都绝,
  欲知方寸,共有几许新愁?芭蕉不展丁香结,
  憔悴一天涯,两恹恹风月!”
  黄慕枫听毕歌声,以“蚁语传声”功力向孟红绡笑道:“对方所歌,系北宋名词,方回乐府,来人如若真是‘玉雪书生’萧九寒,则此人还不太俗呢。”
  “餐霞使者”卫芳华也向“桃花使者”连城玉笑道:“五师妹,不算来人是否‘北天山玄冰’一派门下的‘玉雪书生’,我们先摸摸对方功力如何?”
  连城玉点头笑道:“三师姊既欲称量对方,则我们暂时不可问他来历,须等试出深浅以后,彼此再拉交情。”
  卫芳华一点头,一位身着雪白长杉,年约二十六七的少年书生,已自十来丈外的峰脚转出。
  十来丈的距离并不算近,但这雪衫少年未见若何腾跃作势,只是身形微晃,便到了卫芳华、连城玉二女面前,笑吟吟地负手而立。
  此人腰悬玉笛,面貌极为俊美,只惜目光中微带淫邪,令人一看便知,不是正经人物。
  卫芳华目光微瞥雪衫少年,向连城玉冷笑说道:“五师妹,如今的江湖人物,多半都是坐井观天,不识宇宙之大!会一点‘五行挪移身法’及‘移形换影轻功’,有什么大了不起的?居然还洋洋自得地故意卖弄,简直令人齿冷。”
  雪衫少年闻言,脸上神色方自略变,“桃花使者”连城玉却目光凝注身边的一枝老梅,暗运无形真气,逼得一朵梅花离枝飞起,直向雪衫少年眉心袭去。
  雪衫少年眉梢微轩,竟如未觉,直等那朵梅花飞近面门,才以一种极为敏捷的手法,疾伸三指,将梅花撮住。
  但就在雪衫少年三指撮花之际,连城玉秀眉双挑,竟复又有七八朵梅花同时离枝,漫空飞舞,袭向对方前胸后背等各处要穴。
  雪衫少年见状,脸上突然浮现一丝傲笑,不仅仍未闪避,竟自双睛微阖,根本不加理睬。
  眼看那七八朵梅花,已将沾身,雪衫少年双目猛睁,纵声狂笑说道:“飞花迓客,委实别致新奇,两位姑娘具有如此高明手段,大概是‘百丈坪’的‘万劫魔宫’门下。”
  在他狂笑声中,漫天飞花似遇极强无形劲气反震,一齐碎成数十花瓣,飘飘落地。
  黄慕枫看得一惊,向孟红绡以“蚁语传声”说道:“红姊,这个雪衫少年若是‘玉雪书生’萧九寒,则我们又添一名劲敌!我看他功力湛深!似乎不在‘瑶池使者’毕金环以下呢!”
  孟红绡微微一笑,并未答言,只以目光向黄慕枫示意,叫他静观究竟。
  这时“餐霞使者”卫芳华、“桃花使者”连城玉,因雪衫少年那一阵纵声狂笑,不仅以无形暗劲震碎飞花,并还有一片酷冷奇寒向自己暗暗袭到,不由心中也好生惊佩。
  卫芳华一面凝功抵御排空涌到的酷冷奇寒,一面目注雪衫少年,发话问道:“尊驾是何来历?‘万劫魔宫’中从无外宾,卫芳华、连城玉姊妹,有意飞花,无心迎客。”
  雪衫少年闻听对方果然是“万劫”一派,脸上敌意全消,抱拳笑道:“在下萧九寒,人称‘玉雪书生’,是‘北天山’玄冰门下。”
  “桃花使者”连城玉在“万劫”门下最称淫荡,丈夫“氤氲使者”庄梦蝶被“苗疆双怪”中的“烈火太岁”呼延炳掳去,不知下落,久旷之余,早就为“玉雪书生”萧九寒的俊美风姿所醉,故在听他报名以后,立即哟了一声,嫣然笑道:“原来尊驾竟是‘北天山’玄冰门下的‘玉雪书生’萧九寒师兄,这才叫大水冲倒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请恕小妹等无心得罪之过。”
  萧九寒原是一位脂粉魔头,调情圣手,见“桃花使者”连城玉对自己说话之际,媚态撩人,风情万种,遂也满脸堆笑,欠身改口说道:“姊姊太谦,萧九寒奉命代我恩师来此换帖定盟,尚请两位姊姊恕我鲁莽轻狂,并请教哪位是卫姊姊?哪位是连姊姊?”
  连城玉见萧九寒如此嘴甜,益发眼角传情,眉梢送媚,含笑说道:“小妹等不敢当萧师兄如此称呼,那一位是我三师姊‘餐霞使者’卫芳华,小妹‘桃花使者’连城玉。”
  萧九寒又是恭恭敬敬地一躬到地,含笑说道:“萧九寒适才冒昧,敬向两位姊姊陪礼请罪。”
  这位“玉雪书生”的傲气一收,竟变得如此谦和有礼,人生得又极其俊俏风流,慢说“桃花使者”连城玉早在眉梢眼角暗送柔情,便连“餐霞使者”卫芳华也同样芳心怦怦,对他垂青不已。
  萧九寒礼毕又含笑问道:“此次‘北天山’、‘野人山’及‘大雪山’三派结盟换帖之事,家师与‘万劫魔主’均因坐关练功,不克亲自主持,但不知‘大雪山鬼手天尊’方面,是否业已赶到?”
  卫芳华笑道:“‘大雪山鬼手天尊’也因‘夺魄抓魂手’的功行正在紧要关头,特派他唯一弟子‘百变无常’郝大风代表定盟,并已于昨夜赶到!我毕师姊说是只等师兄一来,便在‘万劫门’前举行歃血之会。”
  萧九寒闻言笑道:“既然‘百变无常’郝大风师兄已到,便请两位姊姊为我引见毕师姊,彼此早点结盟,成为一家人后,也好亲近亲近。”
  卫芳华、连城玉二女,被“玉雪书生”萧九寒所说的“亲近亲近”四字,逗得遐思不禁,荡意盎然,双双抿嘴娇笑,转身引领着这位“北天山”来客,向“百丈坪”缓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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