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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浓嘉嘉普
2023-12-07   作者:古龙   版权:古龙著作管理委员会   点击:

  常笑没有回答王风的话,反问道:“你还有什么不明白?”
  王风道:“那些人要杀我的真正原因,真正要杀我的本来是什么人,现在我仍不怎样明白。”
  他随即又说道:“这其实明白与否,也不要紧。”
  常笑道:“什么才要紧?”
  王风道:“我未了的那件事!”
  常笑追问道:“哪件事?”
  王风道:“寻回我朋友的尸体,送返他的故乡。”
  常笑道:“你跟铁恨是朋友?”
  王风点点头。
  常笑注目又问道:“你们在什么时候认识的?”
  王风道:“八九天之前。”
  常笑一怔道:“七八天之前他已是个死人,你却是八九天之前认识他,到底你们认识了有没有一个整天。”
  王风道:“没有。”
  他们认识还不到一天,就遇上了血鹦鹉,血鹦鹉带来的邪恶与灾祸就痛击在铁恨身上。
  这其实是铁恨的愿望。
  血鹦鹉据讲每隔七年都要降临人间一次,带给人间三个愿望。
  只要你能够看见它,它就会让你得到三个愿望。
  无论什么愿望,它都会让它实现。
  铁恨的第一愿望却是求死。
  只因为他绝对不相信血鹦鹉的存在。
  他更想不到竟会遇上血鹦鹉。
  血鹦鹉只是让他如愿以偿。
  一想起这件事,王风就不禁摇头。
  常笑也摇头,道:“认识还不到一天的朋友,你就肯替他卖命了?”
  王风道:“我认识他虽然还不到一天,知道他却已很久。”
  常笑道:“知道他什么?”
  王风道:“知道他是一个正直的人,我一向佩服正直的人。”
  常笑已很久没有笑,一听王风这句话,就笑了。
  他笑着道:“如果你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替他卖命,我担保你一定会后悔。”
  接着他又补充道:“正直的人绝不会说谎,而据我所知,在血鹦鹉这件案,他已经不止一次说谎。”
  王风并没有追问下去,却笑道:“说谎固然可耻,但若吐露事实足以惹起更大的不幸之下,还是可以原谅的。”
  常笑冷笑,踱了开去。
  所有的目光全都落在他的身上。
  他踱了一个方步,又面向王风,道:“铁恨的尸体据讲是你带回衙门。”
  王风承认。
  “当时铁恨已死亡?”
  王风点头。
  “你肯定他的确已死亡?”
  王风道:“一个人是生是死,我还可以分得出的。”
  “萧百草剖验尸体的时候,你是否也在一旁?”
  “不在,萧老先生工作的时候并不喜欢有人在旁边,他认为那会影响他的工作,其实他就算准许我留下,我也未必愿意留下。”
  “你怕看?”
  “我还怕呕吐。”王风反问道:“你难道不知道那是怎样恶心的一回事?”
  常笑没有答,板起脸,道:“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
  王风道:“只许答,不许问?”
  常笑道:“不许。”
  王风道:“你当自己是什么东西?”
  常笑道:“官!”
  王风道:“你又当我是什么东西?”
  常笑道:“平民百姓。”
  王风连忙纠正道:“江湖人。”
  常笑又一声冷笑。
  王风接着道:“江湖人不怕官,不受管,也没有官敢管。”
  常笑冷笑道:“我敢管!”
  王风道:“就算敢管,我就算受管,又怎样?我又没有犯法。”
  常笑冷冷道:“你没有犯法,却有犯法的嫌疑。”
  王风忍不住问道:“我有什么犯法的嫌疑呢?”
  常笑冷声道:“你协助嫌疑的犯人,逍遥法外。”
  王风道:“又一个嫌疑,这嫌疑的犯人又是谁?”
  常笑道:“铁恨。”
  王风一呆,忽然笑道:“到现在为止,虽然你仍没有来一个自我介绍,我却早已猜到你是谁。”
  常笑道:“谁?”
  王风道:“常笑!毒剑常笑。”
  常笑冷笑道:“你睡在棺材里,消息还这么灵通。”
  王风道:“今天清晨,安子豪来找我说过话。”
  常笑闷声道:“这个人说话未免太多。”
  王风道:“我还知道一件事。”
  常笑道:“也是他说的?”
  王风摇摇头,道:“那件事我最少已听人说过十次,第一次最少已在五年之前。”
  常笑道:“到底什么事?”
  王风笑笑道:“我还知道你另有一个很吓人的外号,就叫活阎王。”
  常笑木无表情,反而问道:“这个外号好不好?”
  王风道:“好是好,有一点,我却很不明白。”
  常笑道:“哪一点?”
  王风道:“活阎王顾名思义,是人间的阎王,你怎么连鬼都管到了?”
  常笑道:“你是说铁恨?”
  王风道:“僵尸难道不是鬼?”
  常笑道:“你肯定他已变成僵尸?”
  王风道:“我没有见过僵尸,却见过尸体,我敢担保他已是一个死人。”
  常笑道:“我连尸体都没有见过,在未见到他的尸体之前,我仍当他是一个活人。”
  他霍地迫视王风道:“你也敢担保自己所说的全都是事实?”
  王风又一笑,道:“就算是事实,你好像也没有办法。”
  常笑亦笑了,道:“你知道我还有一个外号叫做活阎王,却似乎不知道我这个外号怎会得来。”
  王风道:“那是因为你的心够狠,手够辣,剑够毒。”
  常笑道:“心狠自然手辣,手辣自然剑毒,这三样其实只是一样,你只说中了一样,还差一样。”
  王风道:“哪一样?”
  常笑道:“刑够重。”
  他又笑,道:“在我的重刑之下,我敢担保所听到的一定是事实。”
  王风笑道:“你好像已有意思对我用重刑来迫供?”
  常笑只是笑,这笑容已显得很残忍。
  王风笑接道:“只不知你怎样将我拿到重刑之下?”
  常笑道:“想知道还不容易?”
  话未完,他的左手已戟指一指。
  那一指仍未指到王风,七个官差已有三个扑了过去。
  捧开棺盖的那个官差站得最近,第一个扑到,却不是抓人,一拳就向王风面门打去。
  这一拳简直就是公报私仇。
  方才给王风吓得最惨的就是他,对于这个小子本来就没有多大的好感,对于这个小子的一脸笑容更就瞧的不顺眼,所以常笑一下令去拿人,他便立即就想到先打掉这个小子的一脸笑容。
  那并不是致命的地方,就算打重一点也不会死人,所以他放心去打。
  他打的也已够重。
  这一拳没有一百最少也有九十九斤的气力,打上去已不止可以打掉一面的笑容,整张脸都可以打花的了。

×      ×      ×

  蓬一声巨震,一条人影就飞了出去。
  王风仍站在原地,一张脸也没有花。
  那个官差的脸却花了。
  他一拳才出,王风的拳头已重重的打在他面上,打塌了他的鼻梁,打开了他满面血花,甚至将他打飞丈外。
  王风这一拳已不止一百斤。
  那个官差刚飞开,另外的两个官差已扑至,四只手一张鸡爪一样抓向王风的左右手。
  抓是抓住了,却是王风的左右手“大鹏展翅”,反抓住他们两人的一只手腕。
  王风马上就一声大喝,将他们两人抡了起来,掷了出去,掷向其余的四个官差。
  其余的四个官差正要冲上,那两个官差就已泰山压顶也似的迎头压下。
  总算他们手急眼快,两两成双,双双齐心合力,硬将两个同伴接下来,四个人,竟全都被震的退出了一步。
  王风的气力实在不小。
  给他掷出的那两个官差脸都青了,接着那四个官差的脸色亦不见得太好,“铮铮铮铮”的四声,四把刀不约而同全都亮在手上。
  刀光亮如雪,这四把显然都是好刀。
  一刀在手,四个公差的面上都现出了阴狠的神色。
  只看拔刀的姿势,就知道他们都是用刀的好手,只看面上的神色,就知道他们刀下绝不会留情。
  王风似乎还没有看他们,他正在两手交替,拍扫衣袖,就像方才那三个官差身上的征尘已有不少落在他衣袖之上,更像事情在他掷出两个官差之后就已了结。
  事情又怎会这就了结?

×      ×      ×

  四个官差刀出鞘,脚步更开始移动,左右移动,四个人分开了四个方向。
  王风的眼睛只要望出去,最少就可以望到两把刀。
  他已放下手,伸一个懒腰,忽然道:“睡眠足够,精力充沛,这个时候最好就活动一下筋骨。”
  四个公差的一个立时道:“我们一定好好的让你活动一下。”
  王风的目光应声在四把刀上掠过,道:“但动到刀子我就恕不奉陪,那些东西向来就有碍健康。”
  另一个公差冷笑一声,道:“只可惜由不得你。”
  语声一落,他的人就冲上。
  其他的三个官差亦同时发动。
  雪亮的刀锋闪着灼目的光芒,这四个官差使的竟是同一样的刀法。
  两刀砍向王风的双肩,两刀砍向王风的双腿,他们并没有下杀手。
  因为常笑还要留下王风的一条命,还要问王风的口供。
  但这四刀砍中,王风就得变做王八,虽然保得住性命,也只能在地上爬了。
  王风虽然不想奉陪,更不想变做王八。
  在他的后面就是那副棺材,棺材的后面却是墙壁,他,不能再躲进棺材,身后亦已没有退路。
  他只好想办法应付砍来的四把刀。
  一个人要应付四把刀并不容易,好在那四把刀用的都是伤人的刀法,不是要命的刀法。
  伤人的刀法,总比较要命的刀法,容易应付。
  他一声暴喝,一拧腰,突然一跃起身,迎向左面挥刀砍来的那个官差。
  这一跃,砍向他双脚的两刀就落空,那一拧,右边砍向他肩膀的一刀亦落空。
  一下子闪开了三把刀,不能说他没本领的了,只可惜三把刀之外还有一刀。
  这张刀本来只砍向他的肩膀,但他这一拧,就变了砍向他的胸膛。
  肩膀不是致命的地方,胸膛却是致命的地方。
  他避开了三把刀,竟闯入了一条死路。
  以他这么精明,临敌经验这么丰富的人,实在没有理由犯上这种致命的错误。
  莫非他突然想起自己只能再活五十一天,等的不耐烦,索性就乘这个机会,拼掉这条命算了。
  他虽然敢拼命,不要命,那个官差却不敢要他的命。
  常笑并没有命令他杀王风,他绝不敢杀王风。
  因为那往往就要赔上他自己的一条命。
  所以一发觉王风的胸膛撞向自己手上的刀锋,他已就吓了一跳。
  好在,他在刀上已留有分寸,连忙将刀带开。
  他只当王风是被其他的三把刀逼入了这一条死路,万想不到王风是自己闯入来,看似在拼命,身形那一拧之后还有一个变化,刀即使没有带开,亦未必能够砍上王风的胸膛。
  那一个变化的目的当然在闪避砍胸膛的那一刀,现在刀已带开,就变了多余。
  所以王风并没有施展那一个变化。
  好像他这等高手,又怎会做这种多余的事情?
  他施展另一个变化。
  刀仓促带开,那个官差的面前便有了空隙,他抢入这个空隙,挥拳痛击那个官差的脸。
  “砉”一声,那个官差最少飞出了一丈,虽然还没有倒下,左半脸却已肿了。
  王风一拳打出,整个身子亦标前了半丈,左右脚一转,斜踩子午马,右拳正收回,耳边就已听见哧的一声异响,眼角同时瞥见一道剑光凌空飞来。
  剑光迅急,剑势毒辣。
  常笑的毒剑终于出手。
  三尺青锋闪电一样飞击王风的胸膛要害。
  听他方才的说话,本是要那些官差生擒王风,再重刑迫供,可是看他这下的出手,分明一剑就想将王风击杀。
  他并不是一个三心二意的人,只不过他已看出击杀王风比生擒王风更简单。
  对付犯人他向来就喜欢采取简单而有效的方法。
  一个难以生擒的犯人,要逃走的话也一定很容易,这种经验他已经有过一次。
  只是一次。
  一次在他来说已足够,那一次之后,对于难以生擒的犯人,他就开始实行那种简单而有效的方法。
  不怕杀错好人,他只怕走脱了犯人。
  杀错好人对他并没有影响,走脱了犯人却又要他再伤一次脑筋,再费一番气力。
  他不同铁恨。
  铁恨宁可再伤一次脑筋,再费一番气力,也不肯枉杀一个好人。
  他却是宁枉毋纵。
  所以他如果杀掉一千人,枉死的就算没有九百,也有八百的了。
  这十年之间,他杀的人岂止一千。
  再枉杀一个王风,在他又算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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