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位探病者来到医院。
看到房间里竟然是几张熟面孔时,高木义久停下脚步迟疑了半晌。东京港湾医院一楼的第二检查候诊室,是一个约六叠大小的房间。里头的陈设十分单调,除了宣导定期检查的海报和两张包了红色合成皮的长椅外,看不到其他摆设。我和枝里子一同在检查室门前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桑岛启子和真由子母女俩,则是无所事事地坐在靠墙那张椅子上。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来了,桑岛启子转头望向门口。一见到高木,便微微低头致意。
他想必是大为震惊,但高木并没有选择逃避,而是背对着桑岛母子,在长椅的另一端坐了下来。
“噢,两位认识吗?”
高木并没有回答枝里子这个问题,只是掏出一根皱巴巴的香烟,仿佛吃了什么苦涩的东西似的叼进嘴里。我代替他回答:“原来假借昔日同侪的名义造访桑岛先生家的,果然是课长?”
高木以不知从哪拿来的赠品打火机点上了火,朝我吐出一口烟说道:“都已经有遭放射能污染的牛肉 进口到国内来了,不亲自去调查一番怎么成?”
“那么,为什么这回这件黑心货流出的案子,要交给我来调查?”
高木没理睬我的质问,迳自问道:“原来说要为竹胁捐血,不过是个幌子?”
竹胁预定在明天进行切除脑血肿的手术,我便以为了确保手术过程中的血液供应为由,把高木给骗到医院来。
“这并不是个幌子。我刚刚才捐了六百CC的血,希望课长也能帮忙捐一点儿,但在捐血之前,我们得先把事情谈完。”
高木晃动着肩膀笑道:“把事情谈完?瞧你这脸活像个检察官的吓人表情,我还以为你是打算审判我哩。”
枝里子和桑岛启子一脸错愕地交互看着我和高木,唯独真由子依旧是一脸无趣地望着窗外。
篠田被警方逮捕已经是三天前的事了。虽然幸子很快就被判了缓刑,但篠田至今仍在为教唆杀人、勒索、非法侵入与毁损器物等嫌疑接受侦讯。在报纸的社会版与电视新闻上,这件案子也连日成为头条。由于警方展开了大规模的搜索行动,昨天已经找出曾为五香交易与城东商事所租用的货柜,并在天花板上发现了疑似加装配重的痕迹,因此原本抵死不承认的嫌犯只得坦白招供,让违反COCOM协定与毒品走私的罪名得以成立。卧病在床的竹胁被视为一个冒险犯难、敬业执着的记者而备受赞许,我和高木也顺理成章地成了掌握破案关键的食品G Men,在媒体上占据了教人难以置信的大版面。
过去三天就在这种情况下过去,教我不断烦恼该如何选择一个最完善的解决之道。因此,今天我只找来了与案情相关的人,并选择在这个警方和媒体都难以察觉的地方聚首。
“那么,就说说你想谈些什么吧?”
高木站起身来打开窗户,将烟头抛到窗外。接着一脸悠哉地倚在窗框上,开始眺望起中庭的景色。
我朝高木的背影说道:“虽然整件事看似是解决了,但我还是有两个疑点无法厘清。其中一个是似乎有人向以菊冈运输为首的黑心货买卖集团,提供检疫所的相关情报。”
“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在为调查黑心货流出事件造访‘日王’时,曾从那里的员工口中听说,在接获检疫所的处分通知前,曾有某个瑕疵品业者致电表示想接手这批货品。我认为,这明显表示检疫所里有人对外泄漏审查的结果。”
“这件事为什么没向我报告?”
“如果课长熟悉我的工作经历,就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没呈报了吧。”
在担任厚生省G Man的时期,我曾为类似事件告发过一个同侪。事后的罪恶感,让我立誓再也不干这种质疑工作伙伴的事。不过,这回似乎是难以如愿了。
“另一个疑点,就是那份假借消费者团体的名义传到所里,密告有污染牛肉 被流入市面的传真,究竟是谁传的?”
高木转过身来倚着墙壁,两眼直盯着我说道:“那不是篠田老师干的吗?记得你自己也曾这么说过。”
“但老师却表示这件事不是他做的。他的说法教我大感纳闷;为什么他一切都承认了,唯独只有传真这件事要坚决否定?太太当场被捕,已经成了一个不容他辩解的证据,老师应该已经没必要再说谎才是。”
高木并没有回话。我把他的态度视为同意,继续说道:“这表示老师并没有说谎……这么一来,代表传真到所里的其实另有他人。那么,这个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这还不简单?就是催咱们去调查这起黑心货流出事件呀。”
高木冷冷地说道,接着又别过了头去。
“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后来仔细想想,才发现里头有些地方的确说不通。若这个人的目的是催我们调查黑心货流出的真相,那么直接向我们密告,叫我们去检验蜜特屋的肉 品,不是比较有效吗?为何还要……在他发出那份传真时,那批肉 还没有被销毁呢。”
未料,高木竟然还有心情露出一个冷笑说道:“喂,你以为收到一份毫无根据的情报,我们就有资格去检验吗?要是蜜特屋要我们拿出证据,该怎么办?”
“这真不像是课长会说的话呀。记得课长从前不是只要听到任何违法的传言,就会紧盯着目标不放的吗?”
高木嗤鼻笑道:“那么,除了叫咱们调查这批黑心货以外,这个人还会有什么目的?”
“记得我和课长曾推论,发出那份传真的人一定知道泼洒农药的理由,就是为了让仓库里的肉 品悉数被销毁。否则他何必急着在蜜特屋的仓库被泼洒农药的当晚,就把那份传真传到我们所里来?看来这推论至今依然适用,虽然现在的情况已经和当时大不相同。我们当初的推论其实错了;让这些肉 品被销毁的真正理由,并不是为了掩饰黑心货流入市面的事实,而是为了掩饰篠田老师的检验失误。那么,发出那份传真的人,很可能一开始就知道那化验结果出了差错。换言之,催我们调查黑心货流出、并让肉 品遭到销毁处分的真正目的……会不会是为了揭穿篠田老师的检验失误?”
“够了没?”
这时,真由子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难道把大家找来,就是为了让我们看你们俩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的?”
“真由子!”
桑岛启子拉着闹起别扭的真由子的胳臂,硬逼她坐回椅子上。大概是察觉到母亲变得严厉起来,真由子眼神畏怯地别开了视线。
“抱歉呀,真由子。可以再多忍耐一会儿吗?”
我面带微笑地对真由子说,接着再度将视线移回高木身上。
再度回归正题。
“不过,这个推论其中也有疑点。篠田老师的检验失误,原本除了老师本人以外,应该没有任何人知情才是。但为什么这个人会知道老师的检验结果出了差错?这件事就连提供样品的竹胁都不知道,而老师为了湮灭证据,也立刻将样品给销毁了。由此推论,发出那份传真的人,应该也不知道检验结果才是。可是,这个人却知道检验出了错。如此看来,这个人很可能在篠田老师开始检验前,就知道检验一定会出错,也就是在老师发现自己出了错前就知道这结果——但这种情况有可能发生吗?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篠田老师的检验失误,正是因为受了这个人的蓄意误导。亦即,检验失误是一开始就计划好的,老师不过是中了他的圈套罢了。两种样品并不是被混淆,而是被人刻意调包的。”
高木的身子依旧动也没动,枝里子则是一脸错愕地望着我。桑岛启子不知所措地交互看着我们俩。
我双唇绷紧地继续说道:“要订下这个计划,前提是必须先掌握蜜特屋进口放射能污染牛肉 的事实。这下检疫所里有个对外泄漏情报的人物这点,就显得至关紧要了。这个人很可能一开始就知道黑心货买卖集团的存在,并且以提供检疫所握有的情报为代价,换取了一个能引诱篠田老师自告奋勇出面揭露的违法案件的相关情报。而这个人应该也很清楚,被逐出校门的老师为了重返教职,一直在寻找让自己往上爬的机会。不,还不只是如此,在订下计划之后,还得细心挑个付诸实行的时间点。所有的样品都是在进口食品检验中心化验的,因此竹胁所提供的样品交给篠田老师后,就没再离开过检验中心的大门。我曾在中心里观察过佐多进行检验,记得在过程中,样品从保管场所被取出后,便毫无防备地摆在桌上。看来别人在检验者专心进行化验的时候,是很容易将样品调包的。”
可以感觉到我的手掌心在不知不觉间开始冒汗,高木则是阖着眼听着我解释,表情宛如在聆听儿歌般冷静。
“让我把刚才这些推论整理一下吧。”
我开始归纳道:“这个人物必须是个即使在篠田老师进行化验的深夜造访检验中心,也不会遭人怀疑、同时还深受老师信赖的人物。而且还得是个知道黑心货集团的存在,并且能够利用我这个厚生省的食品卫生监视员调查黑心货流出事件的人物。”
“不可能的……”
枝里子摇了摇我的胳臂,似乎在责备我做的臆测太过火。即使如此,我还是得把话给说下去:“课长是检验中心的创始人,造访中心当然不会教人起疑,而且身为副所长的篠田老师,对课长也颇为钦佩。再者,佐多还曾告诉过我,课长在检验进行期间,曾以视察的名义造访过检验中心。而课长在一年前设立检验中心后,第一件差事就是调查黑心货流出事件;这回命令我调查黑心货流出事件的,也是课长。不只是如此,让我看到厚生省所发表的退货名单,勾起了我对三角输入事件好奇的,也是课长。知道我有个记者好友后,将他介绍给篠田老师的,还是课长。——看来一切线索,全都指向课长。”
桑岛启子和真由子似乎都还没进入状况,只是一脸呆然地看着高木。
“你任由自己调查到的黑心货集团逍遥法外,并向他们提供检疫所的情报,以换取可以用来陷害老师的题材。从黑心货集团那里听到蜜特屋疑似进口遭放射能污染的牛肉 的风声后,你就想出了这回的计画。由于检疫所里备有放射能测量器,只要能拿到蜜特屋的肉 品,就不难进行放射能检验了。”
这种检验方式十分简单,也由于实在太简单,因此可信度广为各界所质疑。只要在检疫所里上过班——尤其是像高木这种拥有食品G Man资历的人,应该都懂得如何操作才是。
“起初,你打算让我知道三角输入这回事,并撮合我和篠田老师认识。但在发现我有个在杂志社干记者的朋友后,便考虑由他来担任这个调查、揭穿三角输入真相的角色。毕竟新闻闹得越大,老师的失误被揭穿时所造成的破坏也就越严重。因此你立刻把目标从我转到了竹胁身上。后来果然如你所预期的,竹胁和篠田老师踢爆了这则大新闻,《中央期刊》也为此举办了大规模的活动,让整件事演变成一椿撼动社会的重大事件。接下来,你只需要找到揭穿检验失误的时间点就成了。但就在这个时候,老师竟然得到了重返大学任教的机会,你便想先让他进大学教书后再让事情爆发,可以让老师遭受更大的冲击,因此决定将揭穿失误的时间延后。但这做法却导致了一场悲剧——代蜜特屋成为三角输入事件的众矢之的的松田屋进口部门主管桑岛先生,扛起责任自杀身亡了。”
一听到父亲的名字,真由子惊讶地挺直了背脊,眼神茫然地望向高木。
“你之所以造访桑岛家,并不是为了调查什么。而是为自己的计画竟然带来如此严重的影响感到惶恐,才赶紧到桑岛家合掌吊丧的。正当你还在为这件事震惊不已时,这下又发生了蜜特屋的仓库被泼洒农药这个超乎预期的事件。倘若仓库里的肉 没了,就无法和篠田老师所公开的检验数据做比对,届时再想揭露他的疏失,想必也无法如愿。而且,老师已经介入了这起事件,即使公开疑似有黑心货流入市面并要求检验,不难想见老师将毛遂自荐地揽下检验工作。如此一来,所有的证据都将让老师只手抹杀。可是,即使你再想阻止这种事发生,也没办法把理由说出口,根本找不到任何名目拒绝由老师负责检验。就算你知道篠田老师一定会将肉 品销毁,也是束手无策。因此,你才想到或许不妨利用我。在泼洒农药事件发生的同时,竹胁也发生了疑似自杀未遂的意外,想必你一定不认为这是巧合,而是推论篠田老师应该是为了销毁肉 品,试图灭竹胁的口。这下,你又打算藉由竹胁这场意外的真相,来揭穿篠田老师这个幕后黑手。而你所相中的侦探,就是身为竹胁好友的我。发出那份传真的目的,不仅是为了制造出一个让我调查黑心货流出事件的名目,同时也是为了赋予我时间上的自由,好让我彻查竹胁这场意外的真相。”
但出乎高木的意料,试图灭竹胁的口的并不是篠田,而是赤崎组。只是篠田在背后一定和这件事有所关连。因此,高木才要不断让赤崎组对样品的事心怀恐惧,试图藉由样品遭到污染的事实,来揭穿篠田的检验疏失。
“到这里为止我都能想像,但就是猜不透课长这么做的动机;为什么非得如此陷害篠田老师不可……?我打从担任食品G Man的时代就认识课长,知道课长绝不是个好贪图私利的人。若硬要想出一个动机……或许只能从你的家人身上找线索了。因此在几天前,我和课长的千金会了一面。”
高木顿时两眼圆睁,紧握的拳头上浮现出一道道的青筋。
“你去找志织了?”
“是的。我瞒着课长,打了通电话到课长的住处,志织小姐原本坚持拒绝配合,但一听到我想打听一些和篠田老师有关的事,这才答应了我的请求。这下,所有疑点终于得以厘清。——志织小姐是关东大学毕业的,对吧?”
“关东大学……那不正是当年篠田老师任教的大学?”
枝里子喃喃说道,我点了一个头。
“为了教授升等考核动用研究费一事而被迫自杀、导致篠田老师被逐出校门的研究助理,正是志织小姐的未婚夫。”
高木以充血的双眼狠狠地瞪着我。
“意思是,他是为了报仇而……?”
“这应该也是原因之一吧。”
我低下头去。我实在无法正视高木。
“对志织小姐而言,将自己的情人逼上自杀绝路的仇人,竟然因缘际会地成了自己父亲所创立的检验中心的头头。而自己的父亲虽然对一切都知情,却只能唯唯诺诺地接受这起人事安排。”
“我哪能做什么?”
高木高声咆哮道,吓得真由子缩起了脖子。
“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公务员。上头让那家伙坐上那个位子,我哪有权叫他走人?”
“但是,你的千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并因此离家出走。有天,她独居的公寓发生了火灾,她也因此为祝融所伤。”
“火灾……?”
桑岛启子语带颤抖地说着,并以沉痛的眼神望向高木。
“见面那天,志织所指定的地点,是一家灯光十分昏暗的酒馆。我按约定时间抵达时,她已经在吧台左端占了一个位子。在和我对话的过程中,她一直不让我看到她的正面。我唯一看得到的,是她的右脸和右手手背上,都有灼伤的痕迹。”
“这件事逼得你认为,要是篠田老师没来中心,自己的女儿就不至于碰上火灾惨遭祝融。这一切都是篠田的错。对不对?课长?因此,你必须为自己的女儿报这个仇。在过去的一年里,你一直在找机会向篠田老师进行报复。而且依你执着的个性,一旦打定了念头就绝不放弃。为了替自己的女儿报仇,你决定毁了篠田老师的前途。”
使劲叹了一口气后,高木终于离开窗边,万念俱灰地一屁股朝长椅的一端坐了下来。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他的身影在此时似乎变矮小了。
“好吧,现在你要我怎么做?要让在场的陪审团判我罪吗?”
“你要怎么做,我管不着。”
“什么?”
高木抬起头来有气无力地喊道,同时还一脸无法理解地望着我。
“今天把你找来,并不是要你在大家面前忏悔。毕竟事到如今,忏悔也已经于事无补。——我之所以在这里揭穿你的所作所为,纯粹是为了真由子。”
来自众人的目光,顿时让真由子的表情为之紧绷。我对她说道:“听到了吗?真由子。真正的犯人,就是这个姓高木的。而他的动机,我刚才已经解释过了。”
真由子强忍着心中的情绪,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墙壁。
“他的动机某些部分的确教人同情。只要是人,任谁都无法抛开过去的仇恨,当然也不可能原谅伤害、甚至杀害了自己至亲的仇人。只要一有机会,当然都想报仇。对家人的关爱会转变成这种情绪,的确是理所当然。但你觉得他以这种形式报仇,换来的是什么样的结果?”
只见她凝视着墙壁的双眼开始泛起泪水。
“他虽然成功地报了仇,但为这起事件所殃及的竹胁却受了濒死的重伤,得在明天动手术。而你父亲则是被揭穿进口放射能牛肉 ,为此选择以死谢罪。同时,许多你父亲的同事也即将失业。知道有多少人为这件事受到了伤害吗?仅为了一个人要报仇雪恨,竟然引发了这么多的悲剧。”
造访桑岛家时,真由子手中的信封上写的名字是“楠原宪吾”。事后经过确认,我发现楠原的家里也收到了夹有剃刀的信。虽然我不愿相信,但篠田和竹胁两家所收到的夹有剃刀的信,一定也是真由子寄的。此外,还得加上竹胁的点滴脱落那起事件。这一切,都是因为真由子想为父亲报仇。
“但要是每个人都这么做,会变成什么情况?冤冤相报只会不断逼人犯罪,制造出新的悲剧,导致又有人为了雪恨展开报复……。这种心态,就只能造成这种可悲的恶性循环而已。”
我也知道自己根本没资格说这些话,毕竟自己何尝不是为了向竹胁报复,而伤害了枝里子?但不管怎么说,我就是无法放任这个十五岁的女孩继续生活在仇恨中。
这下,即使有人得咬紧牙关强忍着泪水,这个毫无救赎的恶性循环也非得被打断不可。
“懂了吗?真由子。”
桑岛启子紧搂着女儿的肩头说道。
只见真由子的脸庞激烈扭曲,似乎正在强忍着某种澎湃的情绪爆发开来。
突然,她甩开母亲的手站了起来,一把揪住高木喊道:“你害死了我爸爸!”
同时还紧握着小小的拳头,不断捶打着高木的胸脯。
“是你害死他的……就是你!”
高木默默无言地任由她发泄情绪。只见他的脸庞也和真由子一样扭曲。
“真由子!”
已是泪眼婆娑的桑岛启子伸手按住女儿的肩头,但真由子推开了母亲的手,整个人使劲朝高木撞去。
高木被撞得整个人砰的一声倒在地上,只见他背对着我们,脸颊紧贴在地板上,肩膀还在剧烈地颤抖着。
我抱起茫然呆坐在地上的真由子说道:“报复是挽回不了什么的。”
在我的怀中,真由子不知道哭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