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是春雷呀!”
十津川抬头望着窗外黑沉沉的乌云自言自语地说。早上起来,天气就暖烘烘的,看样子可能会有雷雨。
日下开了灯,问十津川:
“龟井不负责这个案子吗?”
“他今天休假。明天上班来,一起办这个案子。他是青森人,搞这个案子再合适不过了。”
十津川看了一眼黑板。那上面写着七个人的名字。
安田章
宫本孝
川岛史郎
片冈清之
町田隆夫
桥口真优美
村上阳子
除被害者安田外,其余6个人的名字是青森县警察署提供的。宫本等人目前还在青森县警察署接受审查。
“还是阿龟猜中了。”日下说。
“猜中了什么?”
“就是被害者打算和其他伙伴一起乘夕鹤7次列车这件事。现已查明,在通产省工作的安田,4月2日曾向领导请过假。”
“这么说,是7个人凑在一起,打算一块儿回到离开7年的故乡青森。”十津川接着说:“可是,川岛史郎又在列车上失踪了,实在令人放心不下。”
“他是人犯吗?”
“嗯?”
“我认为不是不可能。他与被害者也许有什么疙瘩,在上野车站见了面,捅死了他,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上了夕鹤7次列车。但是坐在车上,他又十分后怕,于是中途下车了。”
“有道理。”十津川点了点头。
远处又传来了雷声。还不到3点,可是街上已经像傍晚那样昏暗。
“很有可能呀!”
“可是这又令人感到太简单了。对了,被害者手提箱和手表还没有找到吗?”
“在上野车站里面和周围都仔细查过了,没有找到。”
“是杀人犯拿走了?还是别的人拿走了呢?”
“如果川岛是人犯,他为了伪装现场,也许把手提箱和手表藏在别的地方了。”
听日下的口气,他始终在怀疑川岛史郎。
除被害者安田外,对其他6个人,十津川他们一无所知。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他们都不清楚。所以,黑板上的名字,只不过是几个符号。随着侦察的不断进展,线索越来越多,这些符号将逐渐变为活生生的人名。假如人犯在这6个人当中,他一定会暴露出来。
“通知被害者家属了吗?”
“今天早晨打电话通知了。据说,死者的母亲和哥哥傍晚到达。”
“他父亲呢?”
“看来他的家境并不富裕。9年前,父亲出来打工,在东京因交通事故死亡。比他大5岁的哥哥担起了一家人的生活担子。”
十津川扫了一眼摊在桌子上的现场照片。
尸体送到医院,准备解剖;
尸体趴倒在地,头扎进便池;
尸体已经从厕所里搬出来,仰卧在地;
腹部被鲜血当红的特定镜头。
“是个职员发现的,对吗?”十津川两眼盯着照片,问日下。
“是一个三十七八岁的职员,名叫伊东三郎。叫他来吗?”
“不,不用啦。据说,这个职员走进厕所时,大便池都用着。但是,他发现尽头的厕所地板和门缝里流出来一股黑红色的液体,看样子像是血,他就急忙报告了车站工作人员。车站工作人员拧开门一看,被害者就像这张照片上拍的那样,头扎进便池里,已经死了。是这样吧!”
“是这样。门是从里面锁上的。我认为,被害者可能是在厕所附近被扎伤,逃到厕所里,从里面锁上了门。这是一种防卫本能。但是由于伤势过重,很快就断气了。”
“能如此肯定吗?”
“不存在别的可能性!”
“厕所是不是认真地搜查过了?”
“搜查过了,而且很仔细。锁的结构虽然很简单,但从外面几乎不可能锁上。另外,如果用绳子在外面锁门,就会受到进出厕所的人怀疑。这几乎不可能。”
“我们现在一起去看看。”
十津川走出房间。日下赶快跟了上来。
两人刚坐进车里,瓢泼大雨就下起来了。
蓝色的闪电划过天空,豆大的雨点敲打着车顶,打在汽车的前玻璃上。上野的街道淹没在一片雨雾之中。
开车的日下,打开了车窗刮水器的开关。
“这雨真够厉害!”日下说。
“我很喜欢下雨。”十津川笑着说。
汽车驶到浅草出口。
他们下了车,走进车站,日下说道:
“我去把车站负责人叫来。昨天晚上,副站长帮了我们不少忙。”
“好,我在这儿等你们。”十津川说。
十津川站在母子像附近,环视四周。怀抱幼儿的母亲的裸体像,是用白色大理石制作的。也许是车站过于古老的缘故,这座乳白色的母子像特别显眼。
十津川最后一次到上野车站来,是几年前的事了。
北海道发生案件时,他也总是乘飞机去,不会到这里来。如果他喜欢滑雪,冬天自然会常到上野车站来。可是他偏偏喜欢大海,而且是南方的大海。
但是,在十津川看来,上野这个车站的景色却饶有兴味。东京车站可以使人感觉到现代的豪华和办事的冷酷,而上野车站却令人感觉有完全相反的气氛。
车站陈旧而土气,但可以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深厚感情。就连东京土生土长的十津川也感到了这点,在青森县长大的龟井刑警就更不用说了。
十津川刚刚想到这里,日下带着一位年纪大约四十四五岁的人来了。
“我是负责涉外事务的副站长,你有什么事,请和我联系。”冈本说。
冈本带着十津川和日下,走进出事的厕所。
十津川问日下:
“你知道普通家庭的厕所和这种公共厕所最大的不同点在什么地方吗?”
日下疑惑了一下说:
“厕所就是厕所呗!”
“还是有不同的,你们请看!”
“的确,很多便池排列在一起。”
“不是多少的问题,关键是结构不同。你们看一看大便池。有门,还有锁。这和普通家庭的厕所相同。但是,普通家庭的厕所,关上门,上上锁,就完全成了一间密室。但是,这个厕所却不同,顶部是敞开的。警视厅的厕所就是这样。我想,上野车站的厕所大概也一样,所以要来看看,果然,完全一样!你刚才说,被害者逃了进来,自己锁上了门。但是,你们看到了,顶部是敞开的。因此,也可能是犯人把被害者拉进来杀死,锁上门,然后从上面逃走了。”
“可是,主任,到这里来上厕所的人很多。如果爬上去,从上面逃跑,不会被人看到吗?”
“你觉得这个问题怎么样?”十津川问冈本副站长,“会不会在瞬间之内,没人来上厕所?”
“有这种可能。实际上,常常有人在厕所里被人把钱包抢走。一遇到这种情况,报纸和广播总是异口同声地表示不可思议。他们认为,车站的厕所,总有人进进出出,不可能发生那种事。但是,像主任说的那样,肯定会有没有的时候,也可以说是瞬间的空白。”
“不过,主任。”日下歪着头说,“即使像你说的那样,犯人锁好门以后,从上面逃跑了,但这和被害者自己锁上门后死掉的情况,又有什么不同呢?从杀人这个角度来讲,我认为一样。”
“不,有很大的不同。”
“哪一点不同呢?”
“被害者是脸扎进便池内死去的。如果门是犯人锁的,我们不是可以由此感到对犯人的一种强烈憎恶吗?”
2
青森县警察署的刑警三浦,把宫本一行5人带到了县警察署。
“我想多了解一下你们的情况。”
“刚才已经告诉你们,在你们到这里来的途中,在上野车站,你们的朋友安田章被杀了。另外,听你们说,和你们一起乘坐夕鹤7次列车的川岛史郎在列车上突然不见了。因此,不得不听你们介绍一下情况。当然,你们并不是嫌疑犯。不愿意说的话,也可以。我希望你们协助我。”
5个人面前都摆了红茶和点心,但可能是因为被带到县警察局来而感到紧张,他们虽然喝了两口红茶,但谁也没有动点心。
“现在谈谈安田章的情况。根据东京报来的情况,他可能是打算和你们一起乘夕鹤7次列车,到了上野车站。从他的口袋里找出了一张夕鹤7次列车的车票。从常识上判断,他在这次列车发出之前已经到了上野车站。你们几位当中,昨天晚上,有人在上野车站看见安田章了吗?”
三浦扫视着5个人的面孔。
5个人相互对视了一阵,片冈首先说:
“我来得很早。后来和村上一起到上野车站前的咖啡馆去喝茶了。一直呆到夕鹤7次列车快要开车才回来。”
“就是片冈说的那样。咖啡馆的名字好像是叫陆奥。”阳子补充说。
“我一个小时之前就到上野车站了。我总是比约定的时间早以。”说话的是宫本。
“后来呢?”
“我看到了在座的四位和川岛,但没有看到安田。一直到夕鹤7次愉开车之前,我一直在等他,但他始终没露面。我感到很遗憾,以为他可能是因为忙来不了,根本没想到他已经来到上野车站。”宫本说着,摇了摇头。
“町田和桥口,你们呢?”
“我到上野车站的时间大约是9点15分。”町田说。
“我想,7年没见面了,大家变化可能都很大吧!于是我就像个乡巴佬进京那样,东张西望地找人。我最先看到的是桥口。她还像以前那样天真,一点儿没变。我这才松了口气。后来又遇见了宫本,他也是相当多地保留着当时的老样子。7年时间,人们没有太大变化,只有村上使我稍感吃惊。当然,她是变得更出息了。”
桥口真优美像是补充町田的话:
“我在上野车站最先见到的是町田,他还像以前那样脸上透着一股聪明劲儿。”
“谢谢!”町田笑了。
“后来又见到了宫本,接着又看到了川岛。男人们似乎都没什么变化。”
“没见到安田吗?”听到三浦的问话,真优美摇摇头说:
“没看见。”
另外4个人也都坚持说没看见安田章。
看起来,不像是5个人都说谎。但是,假如犯人就在他们之中,那么这个人就必然是在说谎。
“刚才村上说,你们到东京那年秋天,曾经一起去郊游。以后,你们就再没见过面吗?”
三浦的话音刚落,片冈就说:
“到东京后的一年期间,我们常见面,有联系。后来,慢慢地就不来往了,也不通消息了。我在一年前,偶然地听说宫本在四谷的法律事务所工作,给他打了个电话,并且见面了我只知道他的情况。”
其余4个人也谈了同样的看法。
“安田章在通产省工作,有谁知道?”三浦问道。
“因为这次由我向大家发出邀请,所以查了一下,才知道他在通产省工作。”宫本答道。
片冈说:
“去年我风闻他好像当了公务员,但不知道他在通产省。”
町田和另外两个女青年说根本不知道。
3
“下面谈一下川岛史郎的情况。他确实和你们一起上了夕鹤7次列车,对吧?”
三浦从抽屉里拿出列车时刻表,向5个年轻人反复叮问。
“一直到11点熄灯之前,大家还在一起高谈阔论,简直就像学生团体旅行时那样。”片冈说。
“那时川岛还在吧?”
“当然在!他还和我谈了一阵呢!”阳子说。
“你还记得,当时都说了些什么吗?”
“他拼命对我说,他的运输公司是如何赚钱。现在虽然只有5辆卡车,但今年就要增加一倍。”
“他对你有意思吧?”片冈笑着说。
“是吗?”
“男人见到你,肯定都要炫耀自己。”
片冈这么一说,阳子哧哧地笑起来,看样子很高兴。
“在列车上,还有别的人和他聊天吗?”三浦又问道。
“我和他聊了一阵。”町田说。
“他和你谈了些什么?”
“同样是运输业的事。他高谈阔论了一阵,后来我对他说,假如我生活不下去,希望能到他那里去干活。”
“还说了些什么?”
“还谈了女人的事。他说,他在酒吧女郎当中颇得青睐。”町田笑着说。
“我想起来了,这次有个酒吧间的老板娘还到车站来送他呢!”宫本接着说。
“你记得那女人的名字吗?”
“没问她的名字。我好像听他说是新宿酒吧间的女老板。我没有打听,所以……”
“嗯,好。现在再谈谈列车吧!你们说是11点熄的灯,是吧?”
“是,夕鹤7次列车是11点熄灯。”宫本代表5个人答道。
“根据时刻表,11点以后,最初的停车站是水户,时间是11点27分,列车在这里停车9分钟。有人看到川岛在水户下了车吗?”
“我和他一起下车了。”町田说。
“下车了?”
“不,只是到了站台上。我很快又回到车上,那时他好像正在吸烟。”
“后来呢?”
“我立即回到了自己的床位。我想川岛也应该在开车之前回来。”
“可是,他回来没有?”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和他的床正好是上下铺。列车离开水户时,他床边的帘子还敞着,我没看见他。但我当时心想他也许去厕所了。我根本没想到他可能中途下车。过了一会儿,我就睡着了。”
“后来,发现川岛不在时,大约是几点?”
“将近4点。醒了以后,想去厕所,我拉开帘子,看到下铺川岛床位的帘子没有拉上,他本人也不在。”
“你觉得很奇怪,是吗?”
“当时我并没有感到奇怪,以为他去厕所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头?”
“是我去厕所回来以后。那时,他还没有回来,我突然不放心起来,就把这次活动的组织者宫本叫醒,告诉了他。”
“宫本,你记得当时是几点钟吗?”三浦把视线转向宫本。
“我被町田叫醒后,看了看表,是3点50分。时间绝对没错。他说川岛不见了,我们就一起寻找。不过,总不能找遍所有的车厢。只在一等卧铺车厢和下一节车厢的洗手池一带找了找。”
“还是没有找到?”
“是的。”
“当时你们怎么想的?认为他中途下车了吗?”
“不,根本没想到。因为他没有理由中途下车。而且,他的铺上还放着手提箱。川岛在中学时就是个马大哈,而且他似乎喝了威士忌。当时,我只是认为他也许喝醉了,钻到其他车厢的空床上睡着了。我们那节一等卧铺车厢,只有一头有厕所,所以有时要到别的车厢去上厕所。我们认为他很可能搞错了,跑到其他车厢的卧铺上睡觉去了。”宫本冷静地说着。
“于是,就一直等到清晨?”
“对。其他乘客都在睡觉,不可能掀开帘子一一查找。我想,等到清晨,川岛也许会不好意思地跑回来。但是,到了早晨,以至于到了青森,仍不见他回来。我就请求列车员帮助,找遍了整个车厢,但仍没有他的影子。这时我才想到,他也许中途下车了……”宫本说完以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现在也许仍然不相信川岛已经中途下车了!
在三浦的脑子里,上野车站的杀人案件和川岛的失踪已经联系起来了。
三浦不了解川岛是怎样一个人。他只知道,川岛和眼前的这几个人一样,在青森的高中毕业以后到了东京,今年24岁,经营着一家运输公司。
难道是这个川岛史郎在上野车站杀了他的伙伴安田章吗?杀人以后,他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另外5个人一起上了夕鹤7次列车。上野车站发现了安田章的尸体、就必然要通知青森。川岛想到这里,感到十分恐惧,于是中途下车逃跑了。
难道不是这样吗?
4
4月3日清晨。
“青森县警察署方面已有消息。”十津川环视着部下们说道。
“是否可以认为川岛是杀人犯,中途下车逃跑了。”日下伸着脖子问十津川。
“青森县警察署也认为这种可能很大。”
“那么,我们现在应该将他当作人犯,加以搜捕。”
“我们首先需要他的照片。据报告,川岛史郎在调布市经营川岛运输公司,有5台卡车。”
“今年24,职务是经理,对吧?”
“好像是。可能是住在公司里。”
“我现在就去。”
日下催促着年轻的警察樱井从屋里飞奔出去。
龟井刑警来了。他口气严肃地向十津川提出:
“从今天开始我来负责这个案子。”
“你朋友托你办的事,已经办妥了吗?”十津川笑着问道。
“他要自己深入查找。已经查明,他要找的人在东京。”
“听说,他要找的人是青森高中毕业的一个姑娘?”
“是比我晚几届的同学。今年应该是22岁,名叫松木纪子。”
“是不是在东京犯了案?”
“调查以后发现她有伤害前科。我想就是因为这一点她再也没有和家乡联系,销声匿迹了。”
“原来有前科!”
“不过,据说是受到男方的欺骗,一怒之下犯的罪,判决缓期执行。所以,我认为也不是什么可耻的中。”龟井说完之后又问道:“这次的案件,听说也是青森县人。”
“是。这个案子与7个24岁的男女青年有关。说不定嫌疑犯就在他们当中。”十津川向龟井说了到目前为止所了解到的情况。
“这么说,川岛史郎这个人像是人犯?”
“表面看来,也许如此。不过,无论是他的动机,还是其他情况,都一无所知。我们只知道,7年前7个关系很好的男女青年从青森县立F高中毕业后来到东京,7年后,决定一起回故乡青森。他们当中的一个在上野车站被杀了,另一个又在夕鹤7次列车上失踪了。”
“到东京之后这7年中,他们中间也许发生过什么事。这7年,他们正处于青春时期,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你是说,有可能发生伤害事件吗?”
“是的。”龟井肯定地说。正在这时,日下和樱井两个人回来了。
日下笑着跟“阿龟”打了招呼,在十津川面前,并排放下了5张照片。
这些照片上都是同一个人。
“这是川岛史郎吗?”十津川问道。
“是。”日下回答说。“另外还有几张,我只选了这几张能看清正面和侧面的像片。”
“马上复制!”十津川把照片交给另外的警察后,又对日下说:“川岛运输公司是怎么一个公司?”
“总而言之,见景不如听景。”
“你说的好严重呀?”十津川笑了笑说。
“听说他今年24岁,拥有5辆卡车,所以去的时候我以为他是个很能干的青年实业家,结果一看才知道,不过是空旷的野地上并排停着3辆半新不旧的卡车。在空场一角,建有一座不到50平方米的工棚。这座工棚就是川岛运输公司。”
“地皮呢?”
“当然是租的。那3台卡车的款项也还没有付。据同行们说,川岛运输公司就要垮台了。”
“川岛史郎本人名声如何?”
“一半一半。”
“什么意思?”
“有的说虽然年轻,但很能干。但也有人认为他光是说漂亮话,不可信。两种意见完全对立。”
“那种意见属实?”
“两种意见都属实?很会说话,工作也很有魅力,高兴了还常搞女人,喜欢赌博,经营极其混乱。刚才说过,确实将要破产了。”
“原来如此。不过,才24岁,即使破产了,也还有的是机会重新振作起来。”十津川歪着头思索着说。如果他杀了人,可就一切全完了。
据青森县警察署报告,川岛史郎好像在水户就从夕鹤7次列车下车了。
“龟井,你们都是青森县人,你怎么看这个问题?”十津川问龟井。
“和水户车站联系了吗?”
“青森县警察署已经通过青森车站问了水户车站。”
“川岛史郎在水户站下车了?”
“水户车站的一个工作人员,记得夕鹤7次列车上确有一名乘客中途下车。据他说,这个乘客是个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穿着西装,戴着太阳镜,手里没拿任何东西。他拿的的确是夕鹤7次的车票。”
“这么说,很可能就是他。”
“问题是,在水户车站下车后到什么地方去了。龟井,你怎么考虑?”
“问题在于川岛史郎是否在上野车站杀死了他的朋友安田章……”
“假如他是人犯,那么……”
“有两种可能。或者回故乡青森去,或者返回生活了7年的东京。”
“龟井,你认为哪种可能大?”
“他的父母还在青森吗?”
“好像在。”
“如果是我,我还是要回到青森去。日下也说过了,在东京经营的运输公司马上就要破产。要是这样,那就更会如此。”
“那么,你和日下到水户去,在那里查找川岛史郎的去向。”
5
川岛史郎的头部照片复制出来后,龟井和日下带了大约30张,在下午2点24分到上野车站,乘上了2点48分发车的“陆奥号”列车。
陆奥列车正点驶入水户站。龟井和日上来到站长室,会见了那位两天前夜间案发时的值班检票员。
这个人姓真田,个子不高,年纪大约四十五六岁。
“这个乘客,我记得很清楚。”真田用指尖推了推眼镜说。
“他是拿着夕鹤7次列车的车票下车的吗?”龟井叮问道。
“对。没错。那位旅客说要中途下车,把票拿了出来。我看了车票后才剪的。没错,就是夕鹤7次的车票。”真田断然说道。
“你记得那人什么样?”日下问道。
“他当时戴着太阳镜,我没看清他的脸。不过他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
“身高大约多少?”
“个子较高,大约有1米75.”
“穿什么衣服?”
“穿着西装。格子上衣,很漂亮。”
“他没带什么东西吗?”
“空着手,我当时觉得很奇怪。他拿着到青森的夕鹤7次的车票,却什么行李也没带。”
“另外,还有从夕鹤7次列车上下来的旅客吗?”
“那趟列车下来的乘客只有他一个人。夕鹤列车是卧铺列车,从上野到水户这么短距离,很少有人乘这趟车。”
“不过,想在那个钟点到达这里的人不是要乘夕鹤7次吗?”日下刚说完,真田摇摇头说:
“不,从上野发车开到水户的快车常般19次,是23点17分到水户,比夕鹤7次早10分钟。”
“是啊!可以乘这趟车呀!”日下点点头,又说:“如果终点站是水户,下车的人一定很多吧!”
“是的,每次都有二三百人。”
“可是,夕鹤7次列车下车的人,只有个戴太阳镜的。他拿着去青森的车票,是个25岁左右的男人。对吧!”因为是至关重要的问题,龟井又叮问了一遍。
“是的,中途下车的只有他一个人。”
“是这个人吗?”龟井把带来的川岛史郎的照片拿给他看。
真田盯着照片看了半在,说:
“这可说不好了。因为他戴着个挺大的太阳镜。而且,当时他把脸扭过去了……”
他之所以不让人看到面孔,可能是因为在上野杀了安田章的缘故?
龟井他们道谢之后,出了检票口。
站前是个广场,停放着公共汽车和出租车。
“夕鹤7次”列车到达水户的时间是下午11点27分。那时,末班公共汽车早已开出了。
如果川岛史郎在这里乘车,大概只有乘出租车。
龟井拿出川岛的照片给出租车场的司机们看,询问他们是否在前天夜里11点以后曾经拉过这个乘客。
“那个人身高大约1米75,戴着个很大的太阳镜,上衣穿着格子西装,非常摩登。”问到第8个司机时,他说:“当天晚上,是有个那么个人坐我的车子。”
6
这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司机。
“几点?”龟井的眼睛闪烁出光芒。
“大约是夜间11点半左右。”司机一边抽着烟,一边说。
“你开车送他到了哪儿?”
“他说要到结城去。”
“你说的结城,是以结城袖出名的结城吗?”
“对,那一带的农民织结城袖。”
“请你送我们去那里!”
“只要付钱,到哪儿去都可以。”司机吐掉烟头,打开了车门。
龟井和日下刚一上车,出租汽车就沿着通往西北方向的大街飞驰而去。
“这就是50号国家公路。”司机告诉他们。
“沿着这条路走,就到结城吗?”
“是的。”
“再往前呢?”
“是东北铁路干线的小山车站。”
过了笠间市和下馆市,汽车来到鬼怒川大桥前边。司机忽然把车停下说:“就是这儿。”
“还没到结城市呀!”
“是的。前天晚上那位客人就是让我在这儿停的车。”
“在大桥前面吗?”
“是。”
“不过,这里什么也没有啊!”
“是的。”
“前天晚上到这里时,已经过了12点了吧!”
“大约是12点40分左右。”
“但他还是在这里下了车?”
“是的。我当时以为他可能是要到附近的农民家里去。”
“那么,我们也在这儿下车吧!”龟井催促着日下下了车。
两个人刚一下车,司机就调转车头,向水户方向飞驰而去。
龟井和日下站在大桥旁边,观察周围。在夕阳照射下鬼怒川的河面下泛起金光,河水奔流而去。前天夜里,川岛史郎到达这里时正是午夜,河面上该是一片漆黑。然而,他为什么要在这里下车呢?
“他可能打算跳进鬼怒川自杀吧!”日下看了一眼河面,对龟井说。说话的口气半真半假。
“不清楚。他为什么要去结城?又为什么突然在这里下车呢?真搞不明白。”
“不管怎样,我们到下面看看去吧!”日下说,于是两个人向河滩走去。虽说已是4月上旬,可是傍晚时分吹过河面的风仍然有些凉意,龟井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怎么办?”日下点着烟,看着龟井。
“也有可能投江了。我们只能请县警察署协助,对这一带进行搜索。”
“如果能够发现川岛史郎的尸体,那么这个案子就算结了。”
两个人又回到公路上,截住了一辆开往水户的卡车。这时已过了7点。
他们立刻到警察署,请求协助。
日下给了他们一张川岛史郎的照片,向侦查一科科长说明了情况。龟井利用这工夫给十津川打了个电话。
“听说前天夜里,从夕鹤7次列车下车的旅客只有一个人,所以车站工作人员看到的那个年轻人肯定是川岛史郎。”龟井说。
“他对出租汽车司机说是到结城去。对吧?”
“是。”
“这个城市与川岛也许有过什么关系。”
“如果真是这样,就更能证明这个人是川岛。”
“检票员说他穿了一件漂亮的格子西装?”
“对,是咖啡色西装。”
“青森县警察署也报告了这一情况。”
“是吗?”
“茨城县警察署能协助我们搜查那一带吧?”
“明天早晨开始搜索。我和日下留在这里,一定要找到一些线索。”
“我同意。如果能找到川岛史郎,供出在上野车站杀了人,那就最好了。”
“日下认为川岛说不定已经自杀了。”
“你的想法呢?”
“听日下说,川岛在事业方面似乎很不顺利。现在又杀了朋友,心里觉得走投无路而自杀了,这极有可能。”
“但是,我希望他活着。”
“我也这样想。无论怎么说,都是青森县人呀!”龟井说道。
也许别人会说自己心肠太软。不过,龟井并不认为川岛是那么坏的人。
当然,龟井从来没有见过川岛史郎。
这个小伙子,年纪只有24岁,还是个经理,为人傲慢,迷恋于女人和赌博,结果濒临破产。这算不上好印象。简章地说,这使人感到很痛快。说起来,人们往往认为,东北地区的人,尤其是青森的人性格阴郁,沉稳而坚韧。然而奇怪的是,许多人性格开朗,完全是老好人。
他总觉得,川岛史郎,就属于这种青年。
时隔7年,接到朋友的信,立刻积极参加。这件事本身就足以证明他的人缘好。而且,他让酒吧间的女老板去送他,并且引以自豪,足以说明他的天真。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杀死朋友呢?
“上野车站的杀人案件,是不是惯犯们图财害命呢?”
龟井希望是这样。但是,如果这样,川岛史郎的奇怪行为又如何解释呢?
第二天是4日。大规模的搜捕从清晨就开始了。搜查活动动员了5辆警车和20名警察。这20名警察都带着川岛史郎的照片。
重点地区有两处。第一是鬼怒川沿岸。第二是结城市。因为川岛曾向出租汽车司机提到过结城。
整整一上午,一无所获。
出租汽车司机证明,他们要找的客人在鬼怒川大桥前下车的时间是上午零点40分左右。
正是午夜,而且是不同于大城市的午夜。因此,要找到目击者,近于不可能。
午饭时,从饭馆送来盒饭,分发给警察们。龟井和日下坐在鬼怒川的大堤上吃着盒饭。
4月的阳光强烈地照射着,简直有些耀眼。
他们看见有人在河边钓鱼,孩子们在河滩上玩耍。
“今天是星期一吧?”日下无精打采地说。听他的口气,这话似乎表明他每天忙于工作,连星期几都忘了。同时,又好像在叹息:上野发生杀人案以来,已过去3天了!
龟井正在思索朋友森下的事。
他找到自己的学生松木纪子了吗?
龟井心里在思索着这件事,眼睛却从右向左慢慢地巡视着河面。远处有个浅滩,但却又可以看到一处黑洞洞的深沟。
河水在沟附近突然变成急流,卷起旋涡。
养育龟井的故乡,也有河流,也有深沟。小时候听大人们说,黑洞洞的深沟中住着主宰河流的大鲤鱼,它会把落水的人拖到河底。那时,他曾对此深信不疑。
可笑的是,如今已长成大人了,可是一看到那黑黝黝的深渊,依然感到有些害怕。
那条沟大约会有五六米深吧?
正在这时,俨然是河的主宰者露出了河面。他看见有个什么东西从水里翻了上来。
“啊!”
龟井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这似乎是一个不可捉摸的庞然大物。
在河滩上玩耍的人们也发现了,立即喊叫起来。
“是个人!”龟井喊了一声。
两个人立即跑下河堤。
从河底漂浮上来的尸体,立刻被歪歪扭扭地卷入旋涡,冲往下游。
龟井和日下来到河滩上,立即向下游跑去。他们的眼睛盯着那具时隐时现的尸体。这是个穿西装的男人。
大约冲下去五六十米远以后,似乎挂在浅滩上,停在那里。
这具尸体,脸朝下,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体的一半泡在水中。
两个警察穿着鞋就扑通扑通地跳进河里。河岸上围了许多人。
两个人抓住水津津的沉重尸体,给他翻了个身。
“是川岛史郎!”龟井叹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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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虽是预料之中的事,但是龟井看到川岛的尸体,仍然感到黯然。他想道:他到底死了!
你才仅仅24岁呀!7年前,你究竟为了什么要从青森到东京来呢?
日下去打电话时,龟井一直蹲在死者身旁,尽管河水已经湿透了他的两只裤脚,他也毫不在意。
尸体沉到河底,又浮上来,被急流卷走时,西装鼓了起来,裤子也快冲掉了。龟井掏了掏他的西装上衣口袋,里面的口袋里装着钱包,外面的口袋里装着一个折着的信封和一张车票。
由于长时间浸泡在水里,似乎稍微一碰,车票和信封就要破成碎片。龟井轻轻摊在手掌上,在岸边找了一块平石头,放在上面。
放好以后,龟井首先看了看车票。一点也不错,就是“夕鹤7次”列车的车票。日期是4月1日21点53分发车,一等卧铺的字样依稀可见。而且,车票上还有水户车站中途下车的剪痕。
有3辆警车开到了河堤上,县警察署的警察们纷纷跑下大堤。
尸体立即用绳子围了起来。
死者身上好像没有外伤。当然,不脱下衣服看,很难搞清详细情况,而且只有通过解剖才能了解真正的死因。
勘查警察正紧张地拍照。
龟井和日下在晒着纸片和车票的石头旁边坐了下来。
“大概案件要以犯人自杀结案吧!”日下耸了耸肩膀。
“我曾希望他不要死。”龟井说。
信封已经干了。收信人是“川岛史郎”,寄信人的名字是宫本孝。
龟井怕它破了,小心翼翼地拿起这封信,抽出了信笺,轻轻展开。
墨水已涸成一片,不过还能勉强辨认。
“按照7年前制定的计划,今寄去这封信和卧铺车票。我们大家7年期间一起攒了路费,现在回乡旅行。乘4月1日星期(五)上野始发的夕鹤7次列车(晚上9点53分发车)返回家乡。我也许有些独断专行,按照我的考虑制定了一个两天三宿的旅行计划。现寄上夕鹤7次列车一等卧铺车票1张。请你务必参加!
得知你仅24岁就已经当了运输公司的经理,拥有3辆卡车,非常高兴。祝贺你!盼望着4月1日在上野车站与你重逢。其他伙伴当然也是如此。大家都干得不错。务请拨冗光临!
青森F高中7人小组 宫本”
和在上野车站被杀害的安田章带的信相比,句子虽稍有不同,但笔迹完全相同。
“宫本这个人是个极其认真的人!”日下佩服地说。
“你说什么?”
“要是我的话,我就写一封信,复制几份寄出去。我可没工夫给每个人都写信,太麻烦了,干不来。”
“宫本有文才,再加上是7年之后邀集旧友重逢,写信时对每个人都很斟酌。”
“假定人犯是川岛,从收到这封信和车票的时候起,他就想杀掉朋友安田章吗?”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这封信的邮戳是3月26日。安田章带的那封信,邮戳大概也是同一天。这样,信第二天就可以送到,所以川岛和安田都应该在3月27日收到信和车票。”
“也就是说,是从上野车站出发的前5天。这一点很重要吗?”
“如果川岛早就憎恨安田,为什么不在这5天时间里杀掉他呢?”
“因为他们到了东京以后早已各奔东西。在东京这样的大城市里生活,即使想杀死他,也很难弄清他的住址。所以,他很有可能要等到在上野车站见面时再说。或者也可能在他接到这封信时并未打算杀人,但在上野车站见面后发生了口角,勃然大怒,就把他杀了。”
“如果是后一种情况,那个送川岛到车站来的酒吧间的老板娘又使人不可理解。如果他一直和川岛在一起,他在上野车站就没有机会杀死安田章。”
“也许那个女人是同谋,专门为川岛作假证。”
日下歪着头疑惑地这么说。龟井笑着说:
“一般不会有这种可能性。她会对我们讲实话。”
“你怎么能够如此肯定?”
“她如果是同谋,川岛就没必要死在这里了。他们可以订好攻守同盟,有她给作证就完全没有问题了。”
两个人谈论时,川岛史郎的尸体已经被送往大学医院解剖。
解剖的结果,最早也要明天早晨才能知道。
龟井和日下决定暂且回东京,乘上了“常陆16次”列车,到达上野的时间是下午6点20分。
十津川与他们见面寒暄后,对龟井说:
“樱井刑警和中山刑警已经去查找那个酒吧间的老板娘了。”
“看样子能找到吧?”
“已经知道是新宿的酒吧间,而且已经和青森县警察署取得联系,询问了她的长相,我想总能找到。”
“我该做些什么呢?我到青森去见一见宫本他们5个人问问情况吧!”
“早晚得去一趟青森。在这之前,请你立即去一下池袋警察署。”
“池袋警察署?”龟井脸上露出怀疑的神色说:“那里发生了与此案有关的事件吗?”
“从青森来找你的那个人叫森下吧?”
“对,是叫森下……”
“刚才池袋警察署打来了电话,他们那里逮捕了一个叫森下的人,他反复要求见你。”
“森下这家伙,干了什么事呀?”
“说是打架斗殴,挨打的人告了他。”
“他为什么要这样干呢?”龟井很不愉快。
十津川笑着说:
“这个人像是劲头十足。总而言之,你先去看看吧!”
“可是,我是这个案子的……”
“川岛史郎的解剖结果没出来之前,这个案子不会有进展。酒吧间的老板娘由樱井他们负责调查就够了。你去见见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