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7月的最后一周,天气热得叫人难以忍耐起来。连日髙温热得人头晕脑涨,天气预报天天重复着“自从气象台建立以来”之类的废话。
经不住再三再四的邀请,山本终于跟着经理野崎走进了一家小酒馆。勉勉强强地接受了经理的邀请,应该说是“静江可髙兴了”那句话仍然在耳边回响的缘故。
一起来酒馆的还有另外几个职员,其中包括一个叫佐佐木好子女的职员。野崎虽然喋喋不休地跟山本说着说那,但眼睛却一直盯着好子,山本马上就明白了野崎的心思。
好子快30岁了,长着一张可爱的小圆脸,体形也圆乎乎地显得有点儿胖。大概是为了减肥吧,好子的饭盒好像是幼儿园的孩子用的。好子是单身——关于这一点山本是今天在酒馆里才知道的。
野崎让好子坐在他自已身边,跟她海阔天空地大吹大擂起来。这对山本来说倒是一件轻松的事,谁知酒过三巡,其他几个职员纷纷推脱有事告辞,好子也站起来要走。野崎贪婪地盯着好子那丰满的腰身,劝她再多坐一会儿,但好子拒绝得很干脆。
“那我就不强留你了,我跟山本再喝两杯。”野崎说。
剩下两个人以后,野崎显得轻松起来:“对了,你知道吗?及川先生要竞选市议员。
山本不由得停下筷子,认真地听野崎说起来。
野崎说,这一带保守派议员的候选人突患心脏病住院,不能参加竞选了,及川先生被指定为候选人。及川先生虽已年近八十,但知名度很高,又是白银联合会的会长,应该能拉到不少选票。
“可是,这里是激战区啊!”野崎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成四折的传单,神秘兮兮地在桌子下边展开。
传单的通栏标题是:决不能让及川这个卑劣的家伙当市议员!传单是用电脑打的,通篇都是对及川的诽谤和中伤。山本刚要开口痛骂印制传单的人是卑鄙小人,忽然被“西伯利亚”几个字吸住了眼球,便认真读了起来。
那是一个跟及川一起住过西伯利亚劳改营的原关东军一等兵写的文章。说是在劳改营里,及川为了讨苏联军官的欢心,不惜出卖自己的同胞,用同胞的血为自己铺了一条活路。他可以得到比别人多一倍的黑面包,而且不用冒着零下40度的严寒去外边劳动。整篇文章充满了对及川的愤恨。
山本半信半疑地把文章读完。听父亲说,当年劳改营里确实有为了自己出卖同胞的人。但是,及川先生如此热情地关心自己,多次探监不说,自己出狱以后还帮助找工作,帮助跟静江取得联系——不!那种出卖同胞的事决不是及川先生所为。
忽然,山本发现原关东军一等兵的文章写的是哈巴罗夫斯克劳改营的事,而父亲和及川先生住过的劳改营则是西伯利亚西头的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劳改营。
“纯粹是造谣!”山本说。
野崎表示赞同:“那还用说吗?这种中伤别人的把戏,只有我野崎做得出来!”,野崎已经喝醉了,但他绝对不相信攻击及川先生的传单。及川一句话就把所有“老人之家”的搬运业务交给了 “野崎殡葬搬运公司”,使公司收益增加近三成。
俩人换了一个酒吧接着喝,野崎喝着喝着样子变得古怪起来:“他妈的!好子这个臭娘们儿!”
果然不出山本所料,野崎的话题终于转到好子身上来了。
“你……别老是点头,听……听我说话呢吗?”
“ 一直都在认真听着呢。”山本不敢怠慢。
“你说……你说……好子这小娘们怎么样?”
“挺有魅力的,是个好姑娘。”
野崎怪笑了一声:“山本哪,我……我……我好羡慕你呀!”
“您说什么?我听不懂。”
“想干……你……你就干了!”
山本的身体好像冻住了:“我?……干什么啦?”
野崎下流地笑着:“谁都想干……你干过的那事儿……谁都想干。谁都有想抱的女人……也有想杀的仇人,可是呢……谁都不敢干,不管多么想干也不敢干……老婆可怕,孩子可怜……不敢干哪,一般人不敢干!”
旁边的陪酒女郎哼哼哈哈地应酬着,以为野崎是喝醉了酒在说疯话,要是真的知道山本的过去,说不定会吓得身体僵直,说不出话来。
山本心里产生了一种预感:在野崎手下干不长,早晚他会把自己杀死过女高中生的事告诉大家的。山本清楚地意识到:野崎是个碎嘴婆子似的心胸狭窄的男人,自己的命运被这样的人把握着,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山本不由得擦紧了拳头,不知道是由于愤怒还是由于鄙视,眼前的高脚杯上浮现出静江的面容。如果静江在场的话会怎么看我呢?是骂我一声野崎的奴隶,还是劝我忍气吞声,在野崎的公司里干下去,按月给她送钱呢?或者对我说:“我受的罪比你大多了!”
这时,野崎抓住山本的肩膀,使劲儿摇晃起来:“喂!你……你说……什么感觉?干……干的时候……”
山本把野崎的手扒拉下来,怒目相向。野崎的眼里马上显现出怯懦的神情,直到醉得瘫倒在地上,也没敢再看山本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