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乘风《宝马奇缘》

第三回

作者:龙乘风  来源:龙乘风全集  点击: 

  走廊旁,有一株桃树。
  紫袍人突然走到桃树下,轻叹一声。
  卫空空皱眉道:“这位兄台,何以在桃树下喟然浩叹?”
  紫袍人淡淡道:“你还是少管别人的闲事好些,否则,不但猴子马不保,未婚妻不保,连阁下的颈上首级,也同样难保。”
  “哦。”卫空空一笑。
  他笑得毫不自然。
  他并不太关心自己的脑袋,但他关心猴子马,更关心薛惜瑶。
  紫袍人忽然伸手,摘下一朵桃花,然后轻轻用手捏碎。
  卫空空道:“桃花何罪?兄台何以甘作催花人?”
  紫袍人冷冷一笑:“卫大侠,别来谈这一套,我劝你还是识相一点的好。”
  卫空空沉下了脸,道:“阁下此言,是何用意?”
  紫袍人嘿嘿冷笑着道:“三百九十八颗明珠.再加上玉马,再加上薛三小姐的一条命,难道还抵不上区区一匹又老又丑的猴子马?”
  卫空空总算明白:“原来想得到猴子马的人是阁下。”
  紫衣人“唔”了一声,并不答话。
  卫空空道:“阁下想得到猴子马,莫非对于马王大赛,甚有兴趣?”
  紫袍人并不否认,干脆点点头。
  卫空空咳嗽一声,道:“天下间名驹宝马多的是,何故却偏偏爱猴子马?”
  紫袍子突然长长吐了口气,才道:“只有猴子马,才是金蹄追风的敌人。”
  “金蹄追风?”卫空空皱眉道:“莫不是石九烧八大名驹之一?”
  紫袍人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
  卫空空道:“金蹄追风既是石九烧的名驹,他大可以凭它夺得马王之王这个宝座。”
  紫袍人冷冷道,可惜金蹄追风已被人盗走了。”
  卫空空一呆,道:“为什么有人要盗取这一匹马?”
  紫袍人道:“因为这人不希望石九烧在马王大赛中获胜。”
  卫空空道:“这个盗马的人是谁?”
  紫袍人冷笑一声,伸手又把一朵桃花摘下,然后才道:“他梅,名桃李。”
  卫空空立时道:“情圣梅桃李?”
  紫袍人缓缓点头,道:“想不到你连梅桃李的外号都已知道。”
  卫空空叹一口气,道:“他为了追求宝马别院的上官小姐,已花尽了无数心血,听说去年秋天,他曾送了一辆相思金车给上官小姐,这一辆金车价值极巨不在话下,而且还是他亲手制造的,最少已花了半年的时间才能完成。”
  紫袍人道:“但上官小姐却把这辆金车熔掉,派人铸成了条金猪。”
  卫空空道:“上官小姐淘气活泼,行事古灵精怪,梅桃李追求她,往往吃力不讨好。”
  紫袍人冷冷一笑,道:“上官小姐做得很对。”
  卫空空一呆。
  紫袍人又把手中一朵桃花捏碎,然后才道:“梅桃李的确是一条猪。”
  卫空空不以为然,道:“江湖传言,情圣梅桃李才貌俱佳,乃一表堂堂之人间俊才。”
  紫袍人冷冷道:“他盗取了金蹄堡的第一良驹,无非想赢取马王大赛。”
  卫空空道:“他何以如此重视这一场游戏?”
  “游戏?”紫袍人沉声道:“今届的马王大赛,绝不是游戏。”
  “难道其中有什么内幕?”
  紫袍人道:“本届马王大赛,胜利者将会得到三种奖赏。”
  卫空空道:“历届马王大赛俱是如此,今年又有何不同?”
  紫袍人冷冷的道:“今年的奖赏,第一种是三十缸醉春风。”
  卫空空知道:“三十缸醉春风,卫某人已喝了七八缸,还有余下来的,差不多都给卫某人的朋友喝光了。”
  紫袍人冷笑道:“宝马别院中,还有三十缸醉春风,别忘记这种酒是宝马别院酿制出来的。”
  卫空空道:“还有第二种奖赏呢?”
  紫袍人道:“第二种奖赏是黄金五万两。”
  卫空空哂然道:“两者比较,还是三十缸醉春风实际一些。”
  紫袍人一呆,半晌后才道:“酒能乱性,这句话一点也不错,看来阁下已经有八九成醉了。”
  卫空空道:“别管我是不是醉了,第三种奖赏又是什么东西?”
  紫袍人摇摇头,道:“第三种奖赏不是东西,而是人。”
  “人?”
  “不错,是人。”
  卫空空目中寒芒闪烁,忽道:“难道神马天尊上官骥打算赛马招亲?”
  紫袍人缓缓点头,道:“唔!你说对了,第三种奖赏,就是上官骥的女儿上官美凤!”
  卫空空登时一呆。
  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梅桃李为什么要盗去石九烧的那匹金蹄追风。

×       ×       ×

  七个血衣人,摆出了血河大阵。
  血河大阵本是崆峒派异人铜箫子所创,但在一百年前此阵法秘密外传,居然落在金蹄堡中。
  这七个血衣人,就是金蹄堡的七大护法。
  血河大阵杀气森森,按照北斗星阵的步法开始,但中途却演变成为一种邪门的怪阵,陷入血河大阵之人,往往被此阵法所迷惑,而无法脱身。
  当然,使用此阵法的,必须本身具备一流的武功,否则阵法再厉害,也是于事无济。
  唐竹权与简天痴陷入此血河大阵中。
  这七大护法,年纪最轻的是血狐舒独醒,只有三十岁,而年纪最大的,则是血狮巫叟,已届八十高龄。
  余无惧十八岁才开始练武,苦练二十年后,结果连江湖上第三流角色都可以把他打得一败涂地。
  在三十八岁那年,余无惧在一个荒山上,悬绳自尽。
  他自寻短见,就是因为练武二十年,竟然给丐帮一个两袋弟子,一拳就打爆了鼻子。
  自尽并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当他快要咽气的时候,他忽然又后悔了。
  可是这个时候才后悔,未免太迟了。
  然而,阎王注定五更死,谁敢把命三更亡?
  余无惧几乎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际忽遇救星。
  救他的人,是个脸无人色,像个死人的老和尚。
  余无惧大难不死,果有后福。
  原来这个脸无人色,死气沉沉的老和尚,就是当年少林寺十大叛徒之一的千杏大师。
  千杏大师曾在藏经阁窃取了一本练功秘诀,最后给寺僧发觉,立刻连夜亡命奔逃,总算给他渡过此一劫难。
  千杏大师的武功,原本已极高,盗取这一本秘诀之后,勤修十年,内外功火候更是突飞猛进。
  可是,他练功不求正道,欲取捷径,在武功即将练成的最后一段时间,竟然走火入魔,全身武功散去八成,几经挣扎,才幸存一条老命。
  余无惧被千杏大师挽回性命之后,蓦然发觉这个老和尚就是千杏大师,心中可谓又惊又喜,立刻跪拜,要求千杏收录他为弟子。
  千杏大师晚景凄然,经不起余无惧再三请求,终于允其所请。
  余无惧苦练二十年武功,毫无成就。
  但他跟随千杏大师仅仅五年,情况立时起了巨大的变化。
  昔日酒囊饭袋般的余无惧,现在已成为江湖中的一流高手。
  以前曾经打败余无惧的人,五年后统统都死在他的手下。
  再过半年,千杏大师盍然长逝。
  余无惧在江湖上渐渐地闯出了名堂,提起了魔鸡余无惧,真是谈虎变色。
  余无惧的外号被称为魔鸡,因为“鸡”是他的乳名,三十八岁自尽之前,江湖中人都叫他笨鸡。
  但他跟随千杏大师练艺有成之后,笨鸡不再笨了,于是变成了魔鸡。
  但再过三年,魔鸡这个外号,又改了一改,被称为血鸡。
  因为那时候,他已加入金蹄堡,成为金蹄堡七大护法之一!

×       ×       ×

  这七个血衣人,就是金蹄堡的七大护法。
  血河大阵仿似一层又一层的血浪,涌向简天痴和唐竹权。
  这两个人都喝了不少酒。
  但一经接战之下,他们非但毫无醉意,而且比任何人还更清醒灵活。
  唐竹权突然听到了一阵蚊子飞翔般细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佯攻左路,实攻右方,先虚后实,实而后虚,虚虚实实,破阵可期矣。”
  唐竹权暗喜,原来简天痴用蚁语传声的方法,把破敌妙计相告,血河大阵虽然厉害,但是,简天痴显然已看出了其中的破绽。
  唐竹权依计而行,果奏奇效。
  血河大阵的弱点,已被简天痴瞧了出来。
  简天痴配合着唐竹权的行动,在唐门五绝指法的掩护下,首先一掌把血狐舒独醒震毙。
  舒独醒被杀,血河大阵便乱了阵脚。
  唐竹权暴喝一声,一双胖大的手掌左右飞舞,改指为掌,又虚又实,再度把另一名护法击伤。
  余无惧神态微现怒色。
  自从他艺成以来,屡战强敌,血河大阵从未失手。
  但现在七人中已有一死一伤,又怎不令他为之又惊又怒。
  唐竹权冷冷一笑,再次猛烈攻击。
  这一次,他用最凶悍的掌法,对付余无惧。
  余无惧驾轻就熟,纵身退开。
  简天痴却乘虚而入,一掌直攻对方胸膛下的要穴。
  余无惧这次却不退缩,反手一掌,竟然与简天痴硬拼。
  简天痴嘿嘿一笑。
  倏然一声闷响,两掌紧贴在一起。
  他们不但在拼掌,而且在比内力。
  这种拼斗,极为凶险,败的一方固难侥幸,胜利者也必然元气大损。
  又有两名白衣护法冲前,想乘人之危,袭击简天痴。但唐竹权已把简天痴的背后护住,那两名白衣护法不但未能得逞,反而又有一个被唐竹权的五绝指法击伤要害,惨呼倒下。
  余无惧是七大护法中武功最厉害的一个。
  如果他倒下,则七大护法的溃败已定局无疑。
  简天痴乃当今江湖上硕果仅存的老辈高手。
  论到辈份之高,他犹在唐竹权的父亲唐老人之上。
  余无惧虽然练成不俗的武功,但与简天痴硬拼,无异是自寻死路。
  不醉神翁生平与敌人交锋无数,又岂会败在余无惧的手下?
  然而,世事往往令人难以逆料。
  龙城璧也看见他们两人对掌,继而互拼内家真气,他也认为余无惧决非简天痴的敌手。
  但忽然间,简天痴的脸色变成惨白,接着口中狂喷鲜血。
  余无惧狞笑一声,掌上劲力突增,居然把简天痴一掌震飞数丈之外。
  唐竹权大吃一惊,连忙走去把简天痴扶住。
  “简老侠,你可别吓坏老子!”
  简天痴脸色由白转灰,怒道:“那小子好阴险,他练成了八毒劲!”
  “八毒劲?”唐竹权登时一呆:“八毒劲失传已三百余年,这家伙怎会练成了八毒劲?”
  余无惧冷笑。
  但他的笑容,并不自然。
  简天痴的脸色,竟已由灰变黑!
  唐竹权不再怠慢,文刻从怀中取出一颗碧血灵芝丸,塞进简天痴的口中。
  简天痴摇头道:“别浪费了,八毒劲是天下最阴毒的掌功,而且毒已攻心,就算用一百斤人参王,也救不了老子的性命了。”
  唐竹权叹了口气。
  简天痴突然笑了笑,对余无惧道:“老弟,老子先走一步,十二个时辰之后再见!”
  简天痴快要气绝了。
  但在他未曾咽气之前,他听到一个人惨呼的声音。
  惨呼的人,是朱五。
  朱五与龙城璧缠斗百招之后,终告不支,但他仍然想用暗器偷袭龙城璧。
  他有五枚碎骨飞梭,俱染奇毒。
  这种碎骨飞梭,普天下只有十枚,乃三十年前湘西名匠顾玉山的精心佳作。
  但他的暗器还未出手,风雪之刀已把他整个人迫到墙角里去。
  朱五面临绝路,手中暗器成梅花形向龙城璧突袭。
  他先用金扇引开龙城璧的注意,然后才趁机出手。
  如果他的战略运用得当,无论是谁,都不容易避得过这五枚要命的碎骨飞梭。
  可惜朱五疏忽了一件事。
  龙城璧虽然是以八条龙刀法名震天下,但他对于接暗器的功夫,绝不下于刀法上的造诣。
  朱五这五枚碎骨飞梭,没有一枚能伤得了龙城璧,一一被风雪之刀拨开。
  龙城璧连发六刀。
  第六刀不偏不倚,恰好劈在朱五的鼻子上。
  朱五的鼻梁,立刻涌出一条血柱,整个人瘫软地倚卧在墙角上,就此毙命。
  当简天痴无力地微张双目,看见朱五被杀,心头大为安慰。
  龙城璧急步走过来,点了简天痴胸前背后共十二处要穴。
  他要制止简天痴体内的毒力蔓延。
  唐竹权急道:“可否有救?”
  龙城璧叹口气,摇摇头道:“还不知道,希望毒未攻心,还有一丝希望。”
  余无惧凭八毒劲这种邪门功夫取胜,但他本身也已受了不轻的内伤。
  不醉神翁简天痴数十年积聚的内家真气,毕竟非同小可。
  龙城璧把风雪之刀用口咬着,闷声不响,突然就向余无惧的小腹上一掌推去。
  这一掌去势极快。
  余无惧急闪,但唐竹权早已蓄势待发,当余无惧身躯侧左,立刻一爪抓在他的胸膛上。
  这一爪比龙城璧一掌更快,但余无惧居然又闪过了。可是!龙城璧的杀机已动,他无论如何,都要砍下这个人的脑袋。
  飕!
  风雪之刀倏地出击,刀锋笔直凌空劈下。 
  余无惧的眼珠仿佛在刹那间向外凸了出来。
  又是一阵血雨飞溅。
  继朱五之后,余无惧亦死在龙城璧的雪刀之下。
  余无惧的脑袋,已被当中削开。
  龙城璧冷笑,回刀入鞘。
  忽然间一人轻轻鼓掌,冷笑着说道:“果然不愧是天下间最杰出的年轻刀手,可惜性命绝不会太长久了!”
  龙城璧把目光向左一转,盯在一个紫袍人的脸上。
  龙城璧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冷漠地说出了三个字:“你是谁?”
  紫袍人的回答,也同样的简单:“严连玉。”
  龙城璧冷冷的道:“鬼弩客严魁是你何人?”
  紫袍人笑了,笑得就像一只可怖的魔鬼:“严魁是我的堂叔。”
  龙城璧道:“你用剑?”
  严连玉道:“不错。”
  龙城璧笑道:“你为什么认为我不会长命?”
  严连玉道:“无论是谁,只要他是金蹄堡的敌人,他的性命迟早都会丢掉。”
  龙城璧淡淡道:“在下不相信这一点,但我却相信另一件事。”
  “哦!”严连玉一声冷笑。
  龙城璧说下去,道:“在下相信你并不是到这里来找人拼命,因为你是个聪明人,知道一旦动手,就势难活着回去,既然如此,倒不如早点离开这里。”
  严连玉道:“可惜我并不聪明,也不想离开这里,除非……”
  卫空空突然插口说道:“除非你得到猴子马?”
  严连玉道:“不错。”
  龙城璧冷笑道:“金蹄堡为什么一定得要这匹猴子马,难道石九烧也看上了上官美凤?”
  严连玉面有寒霜,一言不发。
  卫空空突然拨出长剑,对严连玉道:“你要得到猴子马,除非先杀了卫某。”
  严连玉眼中精芒暴射:“卫空空,你好不识趣。”
  卫空空道:“别多废话,看剑!”
  剑字才出口,严连玉竟然已比他更快一步出剑。
  一道森寒的剑影,急砍卫空空。
  龙城璧眉头一皱。
  严连玉的剑法,已足以在江湖上独霸一方,然而可惜他投身在金蹄堡下,助纣为虐。
  卫空空大喝一声:“来得好!”
  身形急变,剑虽比严连玉早出鞘,但却采取守势,不敢冒进。
  严连玉一剑飙出,人已冲前七尺。
  卫空空突然剑锋一偏,向严连玉的左肋下削去。
  只听得“当”一声响,火星四射,两剑相碰在一起,乍合又分。
  卫空空冷笑,连环五剑,射向严连玉的面门。
  严连玉双腿兀立不动,剑势一收,剑锋就在他自己的鼻梁前不足三寸之地,连挡对方五剑。
  这时候,卫空空急退五步。
  严连玉大叫一声,剑势暴展,身如飞鸟,飞击卫空空。
  直到现在为止,卫空空还未施展他的独门绝学——砍脑袋剑法。
  卫空空面对强敌,居然不用砍脑袋剑法,当然是别有原因的。
  因为他知道对方乃用剑的好手,如果一上来,就用砍脑袋剑法,一旦未能奏功的话,自己便会被对方乘虚而入,招致惨败。
  所以,他先行用毒蛇剑法与严连玉周旋。
  毒蛇剑法是杀手之王司马血从剑状元那里学来的,后来司马血又把毒蛇剑法的剑谱送给卫空空。
  卫空空不愧是练剑奇才,竟然已把毒蛇剑法练得很好。
  此际他用毒蛇剑法与严连玉较量,虽然未能取胜,但也战个平分秋色之局。
  然而,严连玉排山倒海似的攻势,又再展开。
  剑气呼啸,杀气充斥了整个大厅。
  倏地,一阵霸道的剑招,在大厅中亮起。
  砍脑袋剑法终于出手了。
  卫空空在渐处劣势的时候,突然使出一招“法场斩首”。
  这一招剑法之霸道,天下间已很少剑招能够与之伦比。
  严连玉也深知厉害。
  但他仍然悍然不惧,依旧挥剑接招。
  这一战,不但紧张,而且凶险绝伦,任何一方若偶有差池,立刻就要横毙地上,毫无半点侥幸逃生的余地。
  “法场斩首”之后,跟着又是一招威力奇猛的“分头斩”。
  “分头斩”的威力,犹在“法场斩首”之上。
  但严连玉竟然不退反进,务求行险求胜。
  这一来,双方已陷入了极凶险的局面,很可能会弄个同归于尽。
  卫空空不怕死。
  但他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之下,无故牺牲了自己的性命。
  “分头斩”之后,卫空空的剑招又变了!
  他不再贸然进攻,改变稳守突击。
  严连玉冷笑:“想不到偷脑袋大侠,居然是个贪生怕死之辈。”
  卫空空不为所动,依旧稳守城池,伺机再发动凌厉的攻势!
  转眼之间,又已百招。
  倏地,卫空空疾然施展出一招“醉斩天魔”。
  严连玉这一次脸色变了!
  铮!铮!铮!铮!铮!铮!铮!铮!
  一连八招,双方的剑锋相碰在一起。
  卫空空不再客气,全力出击!
  严连玉虽未败落,但却已有力弱的先兆!
  反观卫空空,却是气势如虹,每一剑的力度,都威猛得令人不可思议!
  但龙城璧却双眉蹙起,额头紧锁满脸忧虑之色。
  忽然间,他叹气说道:“唉!严连玉胜了。”
  唐竹权一怔。
  明明是卫空空占着上风,为什么居然会是严连玉胜了?
  转眼一看,卫空空的气势更盛,无论如何都不会有败落之理!
  然而,卫空空的脸,渐渐的涨成了紫红之色。
  而严连玉却反而气定神闲,并不像是吃力的样子。
  倏地,严连玉斜斜的刺出一剑!
  这一剑剌得并不快,但卫空空竟然无法闪避!
  这一剑刺的部位,是卫空空的心脏。
  无论是谁,都挨不起这一剑。
  这是绝对致命的一剑。
  卫空空的脸色又再变了。
  但严连玉这一剑,只剌在他胸膛的皮肤上,并没有狠狠的刺下去。
  卫空空的剑不再动了。
  他已败落!
  严连玉却突然撤招,回剑入鞘,然后淡淡的说道:“卫大侠果然名不虚传,严某佩服,佩服!”
  卫空空冷冷道:“在下已败,你为何不下杀手?”
  严连玉干咳一声,道:“我若杀了你,又如何能找得着那匹猴子马?”
  卫空空道:“就算你不杀我,难道我一定会把猴子马送给你?”
  严连玉冷笑道:“你若真的不愿把猴子马献上,我就先杀了薜惜瑶。”
  龙城璧道:“七层云雾峰珠玑山庄的人,绝不会放过你。”
  严连玉仰天一笑:“惧者不来,来者不惧,咱们既然有本领把三小姐掳去,又怎会怕珠玑山庄的报复?”
  龙城璧道:“阁下一定要得到那匹猴子马?”
  严连玉道:“不错。”
  龙城璧道:“马王大赛距今为期已不远,阁下将要策骑此马,与金蹄堡拼个高下?”
  严连玉道:“那是将来的事,龙城璧,你无须多费唇舌了。”
  卫空空冷冷道:“就是在下把猴子马交出,这匹罕世良驹也未必会乖乖的让你驱策如意。”
  严连玉道:“那是严某的事,不劳费心。”
  龙城璧叹了口气,对卫空空道:“为了薛三小姐的安全,这匹猴子马势难保得住了。”
  卫空空道:“照你的意思,也主张我把猴子马送给金蹄堡?”
  龙城璧勉强一笑,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难道你还有什么办法?”
  卫空空无话可说!
  严连玉笑了!
  那是胜利的微笑!
  他不但击败了卫空空,也将会成功地取到猴子马。
  这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但就在这个时候,豆腐店门外,又出现了一个灰衣人。
  他的手中有剑!
  他的心中有剑。
  剑在手中,剑在心中。
  他就是名震江湖的杀手之王司马血。

×       ×       ×

  司马血没有骑马。
  他是坐着一顶软兜竹轿,施施然而来的。
  连龙城璧都没有想到,司马血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司马血一出现,第一句说话就是:“猴子马已给在下抢走了,严连玉大可不必费神。”
  严连玉冷冷道:“你是谁?”
  “司马血!”
  “司马血?”严连玉嘿嘿一笑:“难道你对上官美凤有点意思?”
  司马血淡淡一笑:“上官美凤是个可人儿,就算在下喜欢她,也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
  严连玉冷笑道:“你抢走了猴子马这件事,严某很难相信。”
  司马血道:“你不相信,大可以去问严魁。”
  严连玉一楞。
  司马血续道:“严魁是不是阁下的堂叔?”
  严连玉道:“不惜。”
  司马血道:“阁下好一招声东击西之计,一方面缠住龙城璧、卫空空、唐竹权和不醉神翁,另一方面却分派人手,前往杜家庄夺马。”
  严连玉瞪着司马血,一言不发。
  司马血道:“可惜严魁的鬼弩,全部都射入了自己的大腿上。”
  严连玉忍不住道:“他怎会把鬼弩射在自己的大腿?”
  司马血笑了笑,道:“他用鬼弩射我,但却给我用碧血剑挡住,反击在他的大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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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空空松了口气!
  那匹猴子马原来就寄养在杜家庄内。
  杜家庄是长安城东二十里的一座庄院,庄主杜国希,是卫空空的姨丈。
  金蹄堡显然已查出了猴子马的下落。
  严连玉不杀卫空空,并不是因为猴子马,而是他根本不能杀卫空空。
  因为龙城璧的风雪之刀已在同时出鞘,他若杀了卫空空,风雪之刀就会把他的脑袋砍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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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蹄堡又遭遇到一次挫折。
  严魁率众前往杜家庄夺马。
  但他却未曾料到,杜家庄内,竟然潜伏着一个武功绝顶的杀手。
  这人就是杀手之王司马血。
  司马血在杜家庄内,已住了十天。
  他一直都与卫空空在一起,直到大年初一清晨才分手!
  卫空空进长安城去,而司马血却留在杜家庄内。
  他的主要任务,就是看守着这一匹猴子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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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魁的夺马行动失败了。
  他的大腿上,总共被十二枚鬼弩所伤,可说是自食其果。
  这件事说出来,也未免太丢人了。
  明明是自己射出去的鬼弩,不但没有把敌人杀死,反而自作自受。
  幸而他拥有这种毒弩的独门解药,否则后果更难想像。
  饶是如此,他已吃尽不少苦头!
  而严连玉率师大闹豆腐店,结果也是无功而退。
  他能够活着离开豆腐店,完全是因为薛惜瑶已落在金蹄堡中,否则,龙城璧和司马血绝不会放过他。
  石九烧是否大感气愤呢?

×       ×       ×

  金蹄堡其实不像一座堡垒,只像一个不大不小的市镇。
  在这里,有菜市场,有各式各样的店铺,也有妓院和赌馆,甚至连棺材店都有两间。
  石九烧就是这里的大老板。
  在许多小老板之中,金八芒是“最大”的一个!
  他拥有一间钱庄,一间客栈,还有一口井。
  这一口井没有井水,只有血。
  在金蹄堡,这一口井是很著名的,它叫“公平井”。
  无论有任何不公平的事,任何不公平的人,只要把那人揪到井边,就会得到公平的处决!
  去年,总共有十八个人被揪到井边。
  结果,这十八个人全部都被剖心挖腹,然后把他们流出来的血,都泼进公平井内。
  这十八个人,有十六个是江湖上各门各派的人物。
  还有两个,却是金蹄堡的人!
  他们的心脏被挖出!
  他们的血液灌注在公平井内。
  因为他们都对金蹄堡不利,那两个被处决的金蹄堡中人,是叛徒,他们欲谋刺石九烧堡主!
  金八霸就是公平井的主人。
  换而言之,他是金蹄堡的刑堂堂主!
  刑堂堂主,是一个很重要的职位!
  刑堂堂主的权力大小,并不是划一规定的。
  某些帮会的刑堂堂主,毫无权力,实际上只是一名刽子手。 
  当帮会长老抓着叛徒之后,经过商议认为罪不可恕,就会把叛徒推到刑堂,让刑堂堂主加以处决。
  但某些帮会的刑堂堂主,权力却大得惊人,甚至仅在帮会首脑一人之下。
  金八霸就是属于后者。
  在金蹄堡中,除了石九烧之外,权力最大的,就是数他。
  严魁和严连玉也是金蹄堡中的重要人物,但地位仍然比不上金八霸。
  金八霸是一个与楚霸王同一类型的人物。
  然而,他并不如楚霸王般率直鲁莽。
  他有粗暴的一面,也有仔细能干的一面。
  在金蹄堡中.没有人敢得罪堡主,更没有人得罪金八霸。
  金八霸平时喜欢在他自己的钱庄里,欣赏白花花的银子,和黄澄澄的金子。 
  他是一个生意人,也是个财迷。
  但他绝不是守财奴,他花钱的时候,简直可以媲美杀手之王司马血。 
  司马血!
  想起了司马血,金八霸火辣的脾气又爆发了。

×       ×       ×

  “司马血算是什么东西?”
  “杀手之王,杀手之王,俺杀他妈的祖宗个鸟!”
  “你们究竟在搅什么鬼?十几个人,浩浩荡荡的杀到杜家庄,不但猴子马没到手,居然扶伤抬尸的回来,教俺怎样向堡主交待?”
  他说着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手指尖差不多已戳在一个人的鼻子上。
  这人竟然就是严魁!
  严魁在金蹄堡的地位,可谓极为崇高,但在金八霸面前,竟然连一口气都不敢哼出来!
  金八霸凶巴巴的又再破口大骂,差点就一个耳光掴在严魁的脸上。
  钱庄里,谁都不敢吭气,就只听到金八霸骂人的声音,不断地轰响起来。
  倏地,钱庄门外,响起了一阵鼓乐之声。
  十个红衣人,拉着十匹骏马,马鞍上都没有人,却分别悬挂着十柄乌溜溜的黑剑。
  剑柄通体黑油油。
  剑鞘也黑墨如漆。
  这十匹马一出现,金八霸的脾气,立刻就收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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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匹马之后,又有四匹健马。
  这四匹健马俱是黄色,分列两排,以同样的速度,不缓不急地向前迈进。
  健马之后,拖着一辆极为悦目的金枘马车。
  车厢的小窗户开着,里面端坐着一个面容清癯,但却精神奕奕的老者。
  他就是江湖上人称银衣血手魔的石九烧,也就是金蹄堡堡主!
  银衣魔手并不是每天都穿着银衣。
  现在,他身穿一袭橙黄色缎衣,披着一袭雪白熊皮大氅,一双浓眉已呈灰白,眼睛内精光闪烁,灼烁逼人。
  十匹骏马和马车停在钱庄门外。
  车厢门打开,石九烧缓缓地走进钱庄的大堂。
  大堂上静得出奇。
  石九烧寒着脸,挥了挥手,道:“拿酒来。”
  两个红衣劲装大汉,立刻从车厢捧出一缸酒。
  不是一坛,而是一缸。
  这一个缸,不但可以淹死人,简直连一匹马都可以在里面洗澡。
  石九烧淡淡一笑,突然大喝一声,张开嘴巴,一条酒柱立刻从酒缸内窜升,直灌进石九烧的嘴巴之内。
  这一手“长鲸吸水”的功夫,当世已难有几人能及。
  只见整缸酒很快就被吸个干净,但石九烧的肚皮却没有胀大。
  那些酒去了什么地方?
  每一个人都看得很清楚,整缸酒已被石九烧吸喝净尽,但旋踵之间,又在石九烧的指甲间流了出来。
  他用内功吸喝整缸酒,又再用内力把酒从指甲间逼出。
  金八霸朗声一笑,道:“堡主的九转乾坤绝转罴,又更进步了。”
  石九烧踏着遍地酒溃,目光注视在严魁的脸上。
  严魁额上在冒汗。
  石九烧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严魁,你跟随本座多少年了?
  严魁道:“十七年。”
  石九烧摇头,道:“不是十七年,而是十六年八月另十九天。”
  严魁不断点头。
  石九烧道:“在这些岁月里,你曾为本堡主立下过不少汗马功劳。” 
  严魁汗如雨下,道:“属下无德无能,岂敢居功。”
  石九烧嘿嘿一笑,道:“你倒谦虚得很。”
  严魁的脸色,已变得比死人还难看。
  石九烧又是冷哼一声,道:“杜家庄夺马一事,本座原想调派金八霸亲自前往的,但你却说杀鸡焉用宰牛刀,现在事情已糟了,你说应该怎办?”
  严魁平时威风八面,但现在却比一条狗还不如。
  “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石九烧冷冷一笑,突然对金八霸道:“既然连他自己都说该死,为什么还不把他拖到公平井去解决?”
  金八霸一呆。
  办事不力,难免有罪,但也罪不致死这么严重。
  石九烧喝道:“还不把他拖出去?”
  金八霸不再犹疑,正想把严魁拎住,蓦地一个人大声道:“堡主手下留人!”
  石九烧一双发亮的眼睛,立时闭上,然后缓缓的道:“严连玉,你来得正好,本座找你许久了。”
  大声说话的人,果然就是严连玉。 
  石九烧仍然闭着眼睛,淡淡的说道:“你能够击败偷脑袋大侠卫空空,足见你的剑法已很有造诣了。”
  严连玉道:“卫空空虽败,但无可否认他仍然是江湖上一号危险人物。”
  石九烧点点头,道:“可惜当时你身陷强敌环伺,否则大可以把他一剑除之。”
  严连玉道:“堡主能够体察当时情况,在下深感钦佩。”
  石九烧淡淡一笑,道:“严老弟,你并不是本堡中人,但亦愿意为本堡主效力,本座感激得很。”
  严连玉叹了口气,道:“梅桃李欲夺取马王之王的宝座,以便财色兼收,别的在下可以不计较,但上官美凤绝不能被他抢走。”
  石九烧仰天一笑,道:“想不到严老弟居然是个多情种子,江湖中人只怕都看走了眼了。”
  严连玉道:“梅桃李屡与贵堡作对,既可恶复可恨。”
  石九烧道:“既然严老弟说情,严魁死罪可免,改打八十铁棍,未知严魁是否心服?”
  严魁忙道:“堡主不杀之恩,属下没齿难忘,又焉有不服之处?”
  金八霸沉着脸,叱喝道:“把严魁拖下去,重打八十!”
  立刻就有两个眉粗目大的力士,把严魁拖出钱庄之外。
  严连玉道:“石堡主,猴子马虽然是千里良驹,但毕竟马龄已老。”
  石九烧微一沉吟,道:“严老弟之意,认为还有别的马匹可以与金蹄追风、猴子马一较长短?”
  严连玉道:“据在下所知,大名府西南二百里外,有一座玉马寺。”
  “玉马寺?”石九烧为之一阵动容:“难道玉马寺里竟有良驹,可与金蹄追风、猴子马分庭抗礼?”
  严连玉点头,道:“这一座玉马寺,香火并不怎么鼎盛,寺中僧侣亦仅寥寥数十人,但寺中方丈冷禅大师,却有“佛门伯乐”的雅号。”
  石九烧神情略带惊讶:“佛门伯乐?料想此人必然深谙相马之术!”
  严连玉道:“这个自然,否则又如何能被称为佛门伯乐。”
  石九烧深深吸了口气,道:“请问玉马寺内,有何良驹?”
  严连玉道:“血汗宝马!”
  血汗宝马四字一出口,石九烧和金八霸的眼睛同时大
  亮!
  血汗宝马!
  世间罕见难求的血汗宝马,竟有一匹落在佛寺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