鲇川哲也《死亡的风景》

第十节

作者:鲇川哲也  来源:鲇川哲也全集 
  第二天是个雨天。两人从包包里拿出折伞和雨衣,去拜访了例会会场,并问了住在仙台的出席例会的医生,认真地调查着百齐木的行踪。
  但是什么也没查出来。不光是有问题的十八日,直到研究会的最后一天,百齐木都一直有出席,这愈发明显地看出,他并没有往返于东京的空闲时间。唯一的一个收获就是,在十七日早上有个言语粗鲁的男人打来电话,问百齐木医生的宿舍在哪儿。会场的女服务员告诉了他们这件事。也就是说,越调查就越觉得百齐木的话都是真的。幸彦他们不但没能动摇百齐木的不在场证明,反而进一步确认了它。他们感到心里像吸了水的鞋子一样沉重。
  拖着沉重的脚步,两人在路过的咖啡厅坐下,隔着宽阔而湿润的路面,对面县政府的大楼被烟染得黑漆漆的。
  “你说,百齐木先生真的是无罪的吗?”
  “是的,没有疑问了。”
  “那样的话,杀死桑原的人到底是谁呢?”
  “是啊,是谁呢……”
  幸彦也觉得很失望。舌头很沉重,连话都懒得说了。
  “总之我们要找到那个人啊。不然的话你就会被当成犯人的。”
  “嗯。”
  “我们去见为桑原打电报的车掌,问问桑原周围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吧。”
  “嗯。”
  他生硬地回答着。因为他听竹田说过,车掌说不记得有这样奇怪的人。他喝了一口红茶,正想说话时,未知子忽然表现出想起什么一样的表情,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幸彦吃惊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我去打了个电话。”
  过了五分钟,回来的未知子说。她把放在地板上的伞撑起来,用手缉擦着白皙的手指。
  “我打电话到仙台车站,问了那位车掌现在在哪辆车值班。非常巧的,他会搭乘明天的一三〇号列车。”
  未知子用兴奋的声音报告着。说如果回到东京了要去访问他就很麻烦,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在列车中间他各种各样的问题。幸彦愈发没有发言的机会了,他一点也不想坐每个站都要停的慢车,但也只好忍受着坐到上野。
  “那么我们回到旅馆吧,吃点晚饭养足精神。”
  他拿着票蹒跚地站起来,用随便的口吻说。
  第二天的大雨夹杂着黄沙落了下来。一三〇列车要晚三分钟到,也同样晚三分钟出发。幸彦马上敲了车尾车掌室的门,说有想询问的事情,如果有时间请到我的座位来。因为是雨天客人很少,所以幸彦他们坐的车厢空荡荡的。可以慢慢地说话,未知子为此感到很高兴。
  高原车掌在列车到达白石车站时来到了幸彦和未知子所在的车厢。他是个高瘦的男人,瘦削的脸颊上戴着眼镜。
  “其实我们是想问关于这个人的事情。这对我们来说关系重大。”
  未知子给车掌看从竹田那里拿来的桑原的照片。车掌凑近看了一下,好像一下子想不起来。
  “这是谁啊?”
  “您看,就是您把电报给他的那个人啊,之后让您打电报……”
  “啊,那个穿着花俏的黑白风衣的人吧。说是在东京郊外被杀了……是吧?”
  未知子回答说:“是的,话可能说得很长,您还是坐下吧”,不过高原车掌却没有坐下的意思,还是一直站着。
  “这个人是搭乘哪节车厢呢?”
  “旁边的二等车厢。进来后靠近左侧的座位。”
  “你把电报给他了吧?”
  “是的。发车一小时后,列车进入了濑上车站,我是在那个站停车的时候拿到的。一开车,我马上拿着这个去找桑原义典先生,那人接到电报很惊讶地看了一眼,小声咂舌地骂了一句‘畜生’,我想他真是个粗鲁的人,所以印象还满深刻的。”
  说话对象是年轻女子,车掌也变得能说善道了起来。幸彦完全交给未知子,自己沉默着;不过,本来也就没有自己可以问的问题。
  “顺便,他就给自己家也打了电报是吧?”
  “是的。他说要打电报但没有纸,我就给了他纸,告诉他车掌室在哪里,说可以在那里打。于是到了福岛,他马上就拿着纸,给二本松打了电报。”
  列车放慢了速度,在一个小站停下来,敲打着窗户的雨声,听起来越来越激烈了。
  虽是很小的站,列车却停了很久。当未知子问起时,车掌回答说,这是在等快车追上来。
  “是十二点五十分发车的叫做‘阿贺野’二号的普快。一年前才开通的,是开往新泻方向的。在这之前,要往新泻必须到郡山换乘盘越西线。东北列车的不便现在正在慢慢改进,虽然比较慢。”
  车掌在这样闲谈的时候,从远处传来的汽笛声夹杂着雨声开始响起,越来越大,在灰色的视野中,黄色中夹杂着鲜艳红色条纹的车体横向笔直地溅起水花飞驰而去。
  “这列车真短啊。”
  “四节车厢组成的。因为客人的数量也没多少。”
  正说着话时,一三〇号列车也开始动起来,加快了速度。车掌张开双脚保持平衡。
  “那个人周围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情况呢?被谁纠缠啊,被谁监视之类的…:“
  “这种事刑警先生也问了,但是我觉得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说的。但是有件事由于当时没时间了,所以没有告诉刑警先生。那是件稍微有点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幸彦忽然有了兴趣,放开盘着的腿,转过如雕塑般的黑脸看着车掌。
  “桑原先生给我电报费时由于没零钱了,给了我五百圆钞票让我去找零钱。”
  “……”
  “但是我们是禁止收小费的,于是向二本松打了电报之后,我就拿着零钱去找他。但是这时候桑原先生已经不在座位上了。有个好像刚从这一站上来的老婆婆坐在那里。她一看见我就猛烈的抱怨着。”
  “啊?”
  “我想怎么了,她说座位上有黏乎乎的东西黏到她衣服上了,要怎么办?怎样跟这位农民婆婆说她才能理解呢,我觉得很为难。”
  又偏离了话题,未知子只好充满同情地说:
  “真麻烦啊。”
  “是啊,等到她终于平静下来了,我问她说:‘旁边的客人,就是穿着风衣的人怎么了?’她说:‘在福岛看到他之后就再没上来。’真是让人担心的人啊,我这样想着,就从盥洗室开始一节车厢一节车厢地找他,但却怎么也找不到,我想,这样的话,他一定是把原稿纸交给我之后,就在接下去的车站下车了。”
  奇怪。下车后自己去发电报不是很好吗?也不用多给车掌四百圆左右的小费了,幸彦想。也许不是下车了,而是在车上没找到他吧。
  “福岛接下去是哪几站?”
  不过,未知子好像并不觉得这样很矛盾。
  “金谷川、松川、安达……就这几站吧。”
  这样说着,车掌说马上要到福岛了,于是戴上帽子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