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骨肉情深
2020-02-22  作者:诸葛青云  来源:诸葛青云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顾青枫到了“万劫魔宫”,“万劫群魔”果然毫不起疑,殷勤款待。
  但顾青枫也因而得知“黄衫红线”庞真真根本未被“万劫群魔”掳来,“笑煞”哈腾在“千危谷”所见的陌生女子,只是新被“万劫魔主”收归门下,头戴假发的“荡魄尼姑”妙真而已。
  直等“玉雪书生”萧九寒来到,彼此在“万劫门”下结盟,孟红绡、黄慕枫双双现身以后,才使顾青枫大感迷惑。
  最先使顾青枫迷惑的是黄慕枫不仅会用“翻天怪叟”庞千晓、“铁剑真人”、“海天剑圣”展青萍及恩师“中条逸士”焦大先生等所擅剑法,并还施展出“钓鳌居士”不传之秘“风云雷雨”四大绝招,弄得他猜测不出此人究竟是何来历。
  其次则是孟红绡所施展那招看来平庸无奇的“莲台法雨”,竟被黄慕枫诩为比当世五大名家剑法更为有名。
  顾青枫因与孟红绡爱重情深,朝夕之间,魂牵梦萦,早就觉得这位“荡魔秀士”的举止神情,有些与心上人相像,再加上那招怪异剑法,遂触动灵机,暗暗发话一试。
  谁知孟红绡身分刚被点破,便即施展“妙音神功”与黄慕枫双双遁走,顾青枫越发料准八九,赶紧饰词别却群魔,尾随追去。
  好容易追上二人,听出“荡魔秀士”果然正是心上人“紫清玉女”孟红绡所扮,但却在未及揭去面具,表明身分之前,又被孟红绡施展“大罗手”,出其不意地点了晕穴。
  如今充满在顾青枫心头上的,是一片怅惘及一片迷惑。
  怅惘的是孟红绡此去,鸿飞冥冥,恐怕非到“万劫大会”之上,无法相聚。
  迷惑的则是那精通各大名家剑法的黄衫少年,究竟是何来历?怎么会与孟红绡姊弟相称,两个好似颇为亲密。
  男女之爱,器量极小,顾青枫虽然胸襟气度素极恢宏豁达,便疑念难解之下,仍难免有点酸酸醋意。
  他正在凄迷怅惘之中,蓦然一阵寒风吹来,袭人生颤,惊醒了这位“中条剑客”,猛一抬头,双目神光正好与天中皓月上下相对。
  目光一注那轮圣洁的浩月,顾青枫灵明顿朗,迷惘全消,暗想“万劫大会”距今不过两个来月光阴,自己与孟红绡海誓山盟,情真意切,日后双栖行道,地久天长,又何在乎这段短暂离别。
  至于那黄衫少年之事,更是不必多疑,因深知孟红绡品格操守,决无意外。
  换句话说,自己与“黄衫红线”庞真真那等相依千里,耳鬓厮磨,若被孟红绡看在眼中,她又将作如何感想。
  想到“黄衫红线”庞真真,顾青枫不禁心中一动,暗忖庞真真既然未被“万劫群魔”掳来,则极可能已回“三元帮”,或为“翻天怪叟”庞千晓派人寻得,不然怎会突把“铁剑真人”用飞鸽传书唤回,不令再与自己加以搜索。
  自己目前反正无法寻找孟红绡,距离“万劫大会”又颇有一段光阴,不如走趟“三元帮”,看看究竟。
  心意既定,顾青枫遂仍自戴著“百变无常”郝大风所赠的人皮面具,扑奔湘南“九疑山”,恰好与孟红绡、黄慕枫,走的是同一方向!他们方向去处虽然相同,但时间上却差了一日。
  就因这一日相差,居然生出无穷事故。
  孟红绡、黄慕枫先到“九疑山”,在尚未抵达“三元峡”之时,便从“三元帮”人物口中,听得“黄衫红线”庞真真果已回到了“三元帮”内!黄慕枫闻言之下,双眉微挑,向孟红绡诧然笑道:“红姊猜得真对,‘黄衫红线’庞真真姑娘果然无恙回帮,我们赶紧去往‘三元峡’内看看。”
  孟红绡笑道:“‘三元帮’威震江湖,‘翻天怪叟’庞帮主名高望重,我们这样冒昧前去,岂不太过失礼?”
  黄慕枫眼皮一翻,看着孟红绡问道:“红姊打算怎样前去?照我想来,只宜明入,不宜暗进,因为那‘三元帮’中,明桩暗卡,埋伏极多,‘三元峡’内,无殊铜墙铁壁,虎穴龙潭,实难擅越雷池半步。”
  孟红绡笑道:“‘黄衫红线’庞真真既然与顾青枫交好,则‘翻天怪叟’庞千晓便成了我们的父执前辈!故而慢说他‘三元峡’内宛如龙潭虎穴,铁壁铜墙,就算是毫不设防,我们也不应该像窥探一般江湖帮会那等无礼闯入。”
  黄慕枫笑道:“红姊毕竟光明磊落,你既然同意明拜‘三元帮’,则拜帖之上所书姓名,是用‘紫清玉女’,还是用‘荡魔秀士’?”
  孟红绡笑道:“因为‘三元帮’也曾派遣‘碧云娘’柳如烟、‘火孩儿’邬赤等去往‘乌蒙山九回谷’,动过‘紫清玉女’的脑筋,似乎我还是叫做‘荡魔秀士’为妥。”
  黄慕枫闻言笑道:“明拜‘三元帮’,与暗探‘万劫门’不同,拜帖上除了外号,似乎还要有个姓名才成体统。”
  孟红绡笑道:“有烦枫弟,替我写上‘荡魔秀士孟无忧’七字便了。”
  黄慕枫双眉微扬,含笑说道:“‘孟无忧’三字,委实响亮,索性麻烦红姊,也替我起个化名好么?”
  孟红绡想了一想,含笑说道:“枫弟就叫做‘降魔郎君黄无惑’吧。”
  黄慕枫拊掌笑道:“仁者无忧,智者无惑,这名儿果然起得极好!但红姊胸襟如海,仁义如天,恰符‘无忧’之名,我却惑而又惑,正跌入万丈迷惘之内呢。”
  孟红绡含笑问道:“枫弟,你为了何事这样迷惑?”
  黄慕枫嘴唇微动,欲言又止。
  孟红绡笑道:“枫弟一向豪爽,今日怎的忽然有点……”
  话犹未了,黄慕枫便已满面悲凄神色,向孟红绡喃喃说道:“红姊,我除了对你之外,对任何人,任何事,甚至对我自己,均感觉迷之又迷,惑之又惑。”
  孟红绡见他这般神情,不禁大感惊讶,暗自蹙眉思忖,黄慕枫是受了什么感触,语气突然变得如此衰飒?
  她双眉刚蹙,黄慕枫脸上忽又阴霾尽除,含笑说道:“红姊,我想出了一条拜会庞帮主的极好理由。”
  孟红绡虽然对黄慕枫阴晴不定的神色深觉惊奇,但仍含笑问道:“枫弟想出了什么理由?我们研究一下。”
  黄慕枫笑道:“我们装作不知‘黄衫红线’庞真真业已回转‘三元帮’,且把‘万劫门’前所闻,去向‘翻天怪叟’庞帮主报桩噩耗!”
  孟红绡摇头道:“这样开玩笑,会不会略嫌过分一点?”
  黄慕枫笑答道:“我们是实情实况,怎么会嫌过分?何况这样一来,‘翻天怪叟’庞帮主为了辟谣起见,定把他独生爱女唤出,红姊不是便可看见那位你曾经立愿要亲手替她建造一座安灵墓穴的‘黄衫红线’庞姑娘了么?”
  孟红绡拗他不过,只得含笑点头说道:“枫弟,依你依你,但我生平不善说谎……”
  黄慕枫接口说道:“红姊放心,到了‘三元帮’内,一切由我应对,红姊只要顺着我的口气,略为帮腔便可。”
  计较既定,黄慕枫便准备了一份“荡魔秀士”孟无忧、“降魔郎君”黄无惑的名帖,偕同孟红绡,直奔“三元峡”口。
  到了峡口,黄慕枫向“三元帮”值勤的弟子递上名帖,含笑说道:“有烦通禀庞帮主,就说江湖末学孟无忧、黄无惑,有机密要事求见。”
  “三元帮”值勤弟子目光一注名帖,略作沉吟,蹙眉说道:“两位可知本帮庞帮主近来心绪欠佳,不见任何外客!只怕……”
  黄慕枫不等对方话完,便即笑道:“尊驾无妨报知庞帮主,就说孟无忧、黄无惑是来自‘野人山万劫魔宫’,也许庞帮主会破格接见?”
  “野人山万劫魔宫”七字,果有奇效,那名值勤弟子在孟红绡、黄慕枫名帖之上加上了一张纸条,放起信鸽,传往峡内,并请孟、黄二人在峡口小屋落坐,略略等待。
  孟红绡、黄慕枫并未进屋,只在峡口小立,指点烟岚,互相谈笑。
  片刻以后,信鸽飞回,足上并带来指示。
  “三元帮”值勤弟子看完指示,向黄慕枫躬身说道:“庞帮主破格延见,在本帮重地‘养德轩’中等候二位。”
  话完,便命人引导孟红绡、黄慕枫进入“三元峡”内。
  孟红绡边行边向黄慕枫笑道:“枫弟真有办法,你若不打出‘万劫魔宫’的旗号,只怕我们颇不容易进入这‘三元帮’呢?”
  黄慕枫得意一笑,手指沿途景色说道:“红姊请看,那是‘九折飞流’,那是‘含青小筑’,那是‘听水厅’,那是‘百步红桥’,这些景色,均颇灵妙清新,相当不俗。”
  孟红绡一面纵目眺赏,一面点头说道:“岂止山水清灵,连名称也起得极为雅驯,可见‘三元帮’内,卧虎藏龙……”
  话音未毕,突地“咦”了一声,向黄慕枫愕然发问道:“枫弟,你也是初到这‘三元帮’,怎么对沿途景物如此熟悉,并能随口叫出名目?”
  黄慕枫笑道:“‘三元帮’威震江湖,这‘九疑山三元峡’是两湖一带的武林圣地。小弟虽未来过,却已从友好口中听得耳熟能详,据说这‘三元峡’内所有灵景之名,还是‘翻天怪叟’庞帮主携同爱女,一一登临,由‘黄衫红线’庞姑娘当时命名的呢。”
  孟红绡秀眉一展,含笑说道:“由其才可见其人,这位庞姑娘的丰神韵致,定然高华无比!她能无恙归来,我不但为顾青枫,连自己心中,也自然而然地充满了一片安慰。”
  黄慕枫叹道:“红姊真是天人颜色,菩萨心肠,但愿那位庞姑娘知道你是顾青枫心中时刻难忘的‘紫清玉女’孟红绡后,也能不起丝毫嫉妒之心,就定可传为百世佳话的了。”
  孟红绡笑道:“自古红颜莫不善妒,庞真真姑娘对我嫉妒,乃是人情之常,倘若不然,则是她超人之处!枫弟,我们大概已近‘养德轩’,你不能再把‘红姊’、‘红姊’挂在口边,要记得我叫孟无忧,你叫黄无惑了。”
  黄慕枫方自微笑点头,前行引路之人,已在一片雅静院落的月亮门外停步,说道:“两位请进,本帮庞帮主已在‘养德轩’阶前相待。”
  孟红绡久闻“翻天怪叟”庞千晓之名,抬头望去,只见院内一幢精舍阶前,站着一位骨相清奇,相貌威猛的青袍长髯老者。
  不问可知,这位青袍长髯老者,定然就是“三元帮主”,但他眼角眉梢之间,却极为显明地流露出一种焦虑的神色。
  孟红绡正在暗想“翻天怪叟”庞千晓的独生爱女既已无恙归来,为何仍自面带重忧之色?黄慕枫已向她低声笑道:“孟兄,庞帮主久候阶前,我们应该通名礼见。”
  孟红绡脸上一红,抢前几步,与黄慕枫双双躬身施礼,抱拳说道:“武林末学孟无忧、黄无惑,参见庞老前辈!”
  “翻天怪叟”庞千晓目光如电,微扫二人,侧身含笑说道:“两位老弟是云南远客,彼此既无宗派渊源,何须太谦?请进轩中叙话。”
  孟红绡与黄慕枫随在“翻天怪叟”庞千晓身后,走进“养德轩”之内,只见轩中窗明几净,陈设精雅,毫无一般江湖帮会的草莽之气。
  宾主落坐,献过香茗,“翻天怪叟”庞千晓便即含笑道:“两位老弟来自‘百丈坪万劫魔宫’,莫非是‘万劫’一派?”
  黄慕枫摇头笑道:“老前辈猜错了,晚辈与拜兄孟无忧一同偶游‘野人山’,于‘百丈坪万劫门’前,无心得闻秘讯,因与老前辈颇有关联,遂特意赶来禀报。”
  “翻天怪叟”庞千晓笑道:“两位老弟盛意可感,但不知是何秘讯?”
  黄慕枫欲言又止,故意吞吞吐吐地说道:“老前辈得知此事以后,还望放宽胸怀,不要过分激动才好。”
  “翻天怪叟”庞千晓一捋长髯,目注黄慕枫,轩眉笑道:“君子问祸不问福,黄老弟有话尽管直讲不妨!庞千晓闯荡江湖,身经百战,慢说祸福小事,便对‘生死’二字,也看得极轻,老弟不必顾忌好了。”
  黄慕枫问道:“庞老前辈膝前,是否只有‘黄衫红线’庞真真姑娘一位独生爱女?”
  “翻天怪叟”庞千晓微一点头,黄慕枫又复嗫嚅说道:“晚辈所闻噩耗,便……便是庞真真姑娘业已身遭不幸,可能香消玉殒?”
  “翻天怪叟”庞千晓闻言一愣,但脸上并无悲容,目光微瞥黄慕枫、孟红绡,蹙眉问道:“黄老弟,你这有关小女的噩耗,是从何而得?”
  黄慕枫答道:“晚辈是听‘万劫魔宫七使者’中的‘拘魂使者’池中龙、‘桃花使者’连城玉等二人亲口所说。”
  话完,便把“万劫门”前所闻,向“翻天怪望”庞千晓仔细加以陈述。
  “翻天怪叟”庞千晓静静听完,不禁手抚长髯,仰天大笑。
  黄慕枫明知故问道:“老前辈为何发笑?晚辈有甚话儿说错了么?”
  “翻天怪叟”庞千晓笑了一阵以后,面色又转沉重,缓缓说道:“两位老弟远来报讯的美意,庞千晓极为感激,但小女真真虽然失踪颇久,最近却在苗岭深山之中,被人寻获了呢。”
  黄慕枫讶然问道:“那位寻获庞真真姑娘之人,是否认错?”
  “翻天怪叟”庞千晓怫然不悦说道:“黄老弟怎的这样说话?小女已被人自苗岭护送至此,难道我是她生身之父,也会认错了么?”
  黄慕枫起立躬身,谢过失言之罪,偏头向孟红绡蹙眉说道:“孟兄,这真是天大怪事,那‘拘魂使者’池中龙与‘桃花使者’连城玉,平白无故地捏造谣言则甚?”
  孟红绡尚未答言,“翻天怪叟”庞千晓却面又带愁容,深深一叹。
  孟红绡微笑问道:“庞姑娘安然无恙,合浦珠还,老前辈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面有忧色?”
  “翻天怪叟”庞千晓长叹一声,苦笑说道:“孟老弟有所不知,我女儿性命虽未丧失,但是可能由于‘三离霹雳弹’威力太强,受震太剧,以致迄今不仅口不能言,连心神举措,也都变成了一种痴迷状态。”
  黄慕枫闻言,眼珠一转,拊掌笑道:“巧极,巧极。”
  “翻天怪叟”庞千晓方自讶然注目,黄慕枫又复手指孟红绡微笑说道:“庞老前辈放心,我这位孟无忧兄精习岐黄,专门会治庞姑娘所患的这种失魂落魄怪症。”
  孟红绡闻言,不禁大出意外,暗想黄慕枫为何信口开河,万一“翻天怪叟”庞千晓竟要自己替“黄衫红线”庞真真治疗这种失魂落魄怪疾,却是如何下手。
  念犹未毕,“翻天怪叟”庞千晓果然面带喜色地站起身形,向孟红绡深深一揖。
  孟红绡慌忙还礼,双颊微红,含笑问道:“老前辈这是为何,岂不折煞晚辈?”
  “翻天怪叟”庞千晓满面企求的神色,向孟红绡陪笑说道:“孟老弟既精岐黄妙术,可否为小女一展回春手段?庞千晓必感同身受。”
  孟红绡正感左右为难,黄慕枫业已接口笑道:“既怀华扁技,便有济人心,庞老前辈不必谦礼,且请庞姑娘出堂一见,也好使我们这位孟大名医,在望闻问切之下,施展回春妙手。”
  “翻天怪叟”庞千晓喜形于色,含笑说道:“小女就在这‘养德轩’后,两位老弟请入内室相见便了。”
  说完,便即起身,亲自为孟红绡、黄慕枫二人引路。
  孟红绡一面举步随在“翻天怪叟”庞千晓身后,转过前轩,走向内室,一面以“妙音神功”向黄慕枫耳边悄悄说道:“枫弟为何这等荒唐?……”
  话方至此,黄慕枫已以“蚁语传声”功力微笑说道:“红姊不要心慌,此事我已成竹在胸,少时你替庞真真诊脉以后,只消说她全无疾病,仅系受了重大刺激,精神失常便可!以下的戏,由我来唱好了。”
  孟红绡委实猜不透黄慕枫葫芦之中卖的甚药?正想追问清楚,“翻天怪叟”庞千晓已在三间精雅静室之前,停步挑帘笑道:“两位老弟请进,这就是小女居住之处。”
  孟红绡入室一看,右面静室中,坐着一位美绝天人的黄衫少女,但蛾眉不开,凤眼发直,果然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
  黄慕枫则心中不知是打的什么算盘,见了这黄衫少女以后,竟似大吃一惊,微退半步。
  “翻天怪叟”庞千晓吩咐室中侍女为孟红绡着坐,并蹙眉苦笑道:“两位老弟,小女平素在江湖间叱吒风云,豪迈聪慧无伦,如今却变得这等痴呆呆的样儿,仿佛连我都认不清楚了呢?”
  黄慕枫满面惊诧的神色,向孟红绡催促说道:“孟兄怎的还不为庞真真姑娘一诊脉象?”
  孟红绡无可奈何地移座向前,侍女取过一支软枕,垫好庞真真的玉腕,由孟红绡为她诊断病势。
  “翻天怪叟”庞千晓见爱女这对任何人都不理睬,似哑似痴之状,不由心内一酸,目中含泪。
  孟红绡本来略谙医理,这细心诊察之下,发现庞真真不仅毫无病状,并还内力极足,真气极强,精神极为弥沛。
  遂眉头一蹙,缩手退身,依照黄慕枫所说,向“翻天怪叟”庞千晓说道:“令媛毫无病状,只是受了重大刺激,精神失常……”
  话方至此,“翻天怪叟”庞千晓的脸上业已现出极度失望的神色。
  因庞千晓亦精医道,他为爱女诊脉的结果,便是这等判断,如今听孟红绡别无高明见解,自然颇为失望悲戚。
  黄慕枫却出人意外地大笑说道:“庞姑娘若有病,则以孟兄的岐黄妙术定能着手回春,但如今这治疗精神失常一事,恐怕却要推我擅长的了!”
  “翻天怪叟”庞千晓闻言一喜,目注黄慕枫急急问道:“黄老弟,你当真能够治疗这种失魂落魄之症?”
  黄慕枫看了那位目光呆滞,神情迷惘的庞真真姑娘一眼,点头含笑说道:“庞姑娘这种症状似乎尚不太深?我先试上一试,看看能否有效力?”
  “翻天怪叟”庞千晓大喜问道:“黄老弟要怎样试法?”
  黄慕枫抱拳笑道:“老前辈请恕黄无惑失礼无状。”
  “翻天怪叟”庞千晓答道:“黄老弟尽管施为,不必如此谦礼!”
  黄慕枫含笑起身,走到庞真真面前,与她目光相对有顷,缓缓问道:“姑娘,你可知道你自己的来历?”
  庞真真的两道眼神,依然直楞楞地盯在黄慕枫脸上,应声答道:“我姓庞,我爹爹是‘三元帮’帮主‘翻天怪叟’庞千晓!”
  “翻天怪叟”庞千晓因寻回爱女以后,始终未曾见她开口,故而闻言之下,几乎惊奇得自座椅中跳了起来,向黄慕枫大喜说道:“黄老弟,莫非你会武林中失传已久的‘摄心大法’!”
  黄慕枫笑道:“老前辈,我们最好到外室一谈,让庞姑娘静息片刻。”
  “翻天怪叟”庞千晓应声起立,一同走向外室,连落座都来不及,便自双手把着黄慕枫的肩头说道:“黄老弟,你若能把小女治愈,庞千晓愿将生平绝技‘飘翔百剑’传赠。”
  黄慕枫摇头笑道:“晚辈怎敢当老前辈如此宠赐,但万一侥幸能将令媛奇恙治愈,却想替她做个媒儿。”
  “翻天怪叟”庞千晓大出意外地讶然问道:“黄老弟要替小女作媒?男方是谁?尚请见告。”
  黄慕枫笑道:“男方是‘中条逸士’焦大先生的衣钵传人‘中条剑客’顾青枫,此人无论人品,武功……”
  “翻天怪叟”庞千晓哈哈大笑,接口说道:“顾青枫的人品我已见过,他与小女本颇投缘,何况又是黄老弟为媒,这桩亲事我答应了。”
  黄慕枫笑道:“老前辈不要答应得如此爽快,须知令媛若嫁顾青枫,不能身为正室,最多只能二女同事一夫呢?”
  “翻天怪叟”庞千晓闻言,大出意外,虎目一瞪,沉声问道:“黄老弟此话怎讲?”
  黄慕枫含笑说道:“因为顾青枫在结识庞姑娘以前,早已有了另外一位红妆知己。”
  “翻天怪叟”庞千晓眉方一蹙,继续问道:“此女是谁?”
  黄慕枫笑道:“提起这位姑娘,委实可称名震乾坤,她就是身历百劫,终于参透‘荡魔宝箓’,学会‘妙音神功’、‘大罗手’及‘摩诃剑法’等三种旷世绝学的‘紫清玉女’孟红绡。”
  孟红绡秀眉微皱,目光一注黄慕枫,似乎嗔怪他不应节外生枝,多出事故。
  “翻天怪叟”庞千晓所得“紫清玉女”孟红绡之名,颜色略霁,想了一想,又复问道:“孟红绡的品貌如何?”
  黄慕枫笑道:“与令媛正是一时瑜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翻天怪叟”庞千晓点头说道:“照黄老弟这样讲法,只要小女甘心,老夫不加反对就是。”
  黄慕枫闻言好似异常安慰,微笑说道:“既承老前辈允诺,我便为令媛庞姑娘疗治奇疾。”
  “翻天怪叟”庞千晓问道:“黄老弟需用什么药物?除了过分珍奇者外,本帮均有存贮。”
  黄慕枫笑道:“令媛即是心病,心病只须心药医,晚辈除了要请老前辈告知一些有关庞姑娘的琐事以外,不用其他药石!”
  “翻天怪叟”庞千晓如言略述“黄衫红线”庞真真的几件琐事以后,黄慕枫遂含笑起立,单独走入庞真真的卧室。
  庞千晓提心吊胆地等了足有半个时辰,庞真真卧室之中,方自走出一名侍女,躬身禀道:“黄相公有请帮主,真真姑娘业已痊愈。”
  “翻天怪叟”庞千晓高兴得全身一颤,喜溢眉梢,拉着孟红绡的手儿,便即跄跄踉踉的一同向内室走去。
  孟红绡见庞千晓脸带笑容,目含泪珠,心头好不感动,暗想:“父母之心,真是对子女爱护得无微不至!‘翻天怪叟’庞千晓如今这副神情,分明是位蔼然长者,哪里还像一位号令群豪、雄霸江湖的‘三元帮’主。”
  两人走进内室,只见“黄衫红线”庞真真目中的呆滞之色果已大除,娇唤了一声“爹爹”,便自扑入“翻天怪叟”庞千晓的怀中,呜咽不止。
  庞千晓也不禁老泪纵横,手抚爱女云发,连声加以安慰。
  黄慕枫在一旁笑道:“庞姑娘所受刺激太深,如今虽然神智渐复,但对往事必仍多忘,老前辈务宜慢慢诱导,帮助她恢复记忆。”
  “翻天怪叟”庞千晓诺诺连声,黄慕枫遂又长揖到地,含笑说道:“晚辈幸不辱命,就此告辞。”
  “翻天怪叟”庞千晓愣了一愣,伸手自腰间解下一具长长的剑匣,向黄慕枫递去。
  黄慕枫微退半步,摇头笑道:“晚辈已曾说过不敢当老前辈厚赐,只求答允……”
  “翻天怪叟”庞千晓不等黄慕枫话完,便即满面感激神色,接口说道:“老夫只此独生爱女,故而深感黄老弟恩义,除了允诺小女与顾青枫的婚事外,并将这匣助我成名的‘飘翔百剑’赠送老弟!来来来,我们且到‘养德轩’前草坪上,传你发放手法!”说完,挽黄慕枫,并邀同孟红绡,往“养德轩”方面走去。
  黄慕枫一面缓步随行,一面笑道:“老前辈厚意,晚辈心领,因黄无惑生平出言不二,这‘飘翔百剑’,决不敢受!”
  “翻天怪叟”庞千晓听黄慕枫执意不肯收受一般江湖人物视为武林至宝的“飘翔百剑”,不禁眉峰微聚,想了一想,又复问道:“两位老弟游侠江湖,可有定居之处?”
  孟红绡笑道:“晚辈等以四海为家,天地为庐,哪里有定居之所。”
  “翻天怪叟”庞千晓闻言,手指四外岚光,含笑说道:“这‘三元峡’内景色尚不俗,两位老弟如愿屈驾留此,庞千晓当予以香主之位。”
  黄慕枫摇头笑道:“晚辈等湖滨野鹤,天际闲云……”
  “翻天怪叟”庞千晓接口说道:“两位老弟既然不惯拘束,我便待以客卿之礼。”
  黄慕枫停步躬身,向“翻天怪叟”庞千晓深深一礼说道:“老前辈不必因这戋戋之事挂心,倘若真对孟无忧、黄无惑兄弟看重,晚辈倒有几句良言奉劝。”
  “翻天怪叟”庞千晓叹道:“两位老弟的襟抱见识,着实超人,当世少年英杰之中,极为罕睹!黄老弟有话请讲,老夫定当悬诸座右。”
  黄慕枫脸上突然浮现一种说不出的神色,目注“翻天怪叟”庞千晓缓缓说道:“在这阴险江湖以内,名高见嫉,树大招风,老前辈身为‘三元帮’主,位列‘十三名手’,似已极为绚烂,晚辈斗胆奉劝二语,就是‘绚烂极时平淡好,风帆久满意须收’!不知老前辈是否以为唐突?”
  “翻天怪叟”庞千晓点头叹道:“黄老弟所说的,句句皆是金玉良言,老夫颇为感激!但等小女婚事定妥,及参与‘万劫大会’以后,庞千晓委实要作收帆打算的了!”
  黄慕枫脸上现出一种黯然的神色,躬身为礼说道:“但愿老前辈一切如意,福寿康强,晚辈等要告别了。”
  “翻天怪叟”庞千晓对于孟红绡、黄慕枫二人,既颇喜爱,又颇感激,但却无法挽留,只好亲自送到“三元峡”口,彼此依依而别。
  黄慕枫待绕过一座小峰,突然跃上峰头,转身向来路痴痴凝目。
  孟红绡对他这种动作愕然莫解,遂也随同跃上,只见黄慕枫凝望着独自回“三元峡”的“翻天怪叟”庞千晓的背影,珠泪泉流!胸前黄衫,已是一片模糊泪渍。
  孟红绡讶然问道:“枫弟忽然如此伤心则甚?”
  黄慕枫含泪笑道:“红姊,我不是伤心,我是高兴得流泪!”
  孟红绡仍自讶然问道:“我等游侠江湖,助人为本,枫弟能为庞真真姑娘疗疾一举,原也算不了什么……”
  黄慕枫拭去泪痕,截断孟红绡的话头说道:“红姊以为那位黄衫少女,果真是‘黄衫红线’庞真真么?”
  孟红绡被他问得一愣,目注黄慕枫道:“枫弟何出此言?我们纵或不识,难道‘翻天怪叟’庞帮主也会将他独生爱女认错了么?我适才冷眼旁观,发现庞帮主对于庞真真姑娘,一片慈爱真情,颇为令人感动,哪有丝毫做作之处?”
  黄慕枫双目之中泪光又现,摇头缓缓说道:“红姊,你猜错了,我不但亲眼看见‘黄衫红线’庞真真姑娘玉殒香消,并还亲手为她挖坟埋骨。”
  这两句话儿,听得孟红绡瞠目无言,惊奇万状。
  黄慕枫凄然一笑说道:“红姊不要不信,我且拿件证物给你看看。”
  话完,遂自所携行囊之中取出一柄奇形黝黑铁斧,持向孟红绡说道:“这柄是‘翻天怪叟’庞帮主‘翻天三宝’中的‘列缺神斧’,便是‘黄衫红线’庞姑娘临终之前遗赠小弟!”说到此处,手中“列缺神斧”微挥,一块斗大岩石应斧而裂,显然是锋芒绝世的前古异宝。
  孟红绡见状,既不由不信,又不由不疑地目注黄慕枫,蹙眉问道:“若照枫弟这等说法,适才那位黄衫少女却是……”
  黄慕枫满面诧异神情,接口说道:“小弟也正为此事惊异不已呢!那位黄衫少女不仅与‘黄衫红线’庞真真的面貌身材生得一般无二,便连话音举措,亦复极为相似。”
  孟红绡想了一想问道:“枫弟既知‘黄衫红线’庞真真姑娘业已香消玉殒,怎不告知‘翻天怪叟’庞帮主,却反而替那冒牌黄衫少女巧为掩饰?”
  黄慕枫神情凄绝地长叹一声道:“小弟在见了那位黄衫少女以后,对于应否揭穿,抑或掩饰的衡量之上,委实煞费苦心,如今却要向红姊请教。”
  语音微顿,神情益转幽凄地蹙眉说道:“‘翻天怪叟’庞帮主虽然名惊宇内,威震江湖,并有‘碧云娘’柳如烟、‘媚香仙子’孔凌霄等两位夫人,但元配早亡,嫡亲骨肉只有‘黄衫红线’庞真真姑娘一人,倘若得知爱女遭难去世,是否会对他发生严重影响?”
  孟红绡应声答道:“老年丧女,悲痛愈恒,庞帮主若知此讯,定然极度伤感,至少也要减去大半雄心壮志。”
  黄慕枫点头说道:“红姊说得对,我便因衡量及此,才设法替那黄衫少女掩饰,使她无父得父,使庞帮主丧女获女,岂不是桩莫大美事?”
  孟红绡笑道:“美事确是美事,但枫弟怎知那位黄衫少女没有她自己的生身之父?”
  黄慕枫含笑答道:“小弟久走苗疆,一看那位黄衫少女的举措神情,便知道她是一名流落苗疆的孤身汉族少女。”
  孟红绡问道:“那位姑娘怎的那等神情怔忡?”
  黄慕枫笑道:“她因面貌身材生得与‘黄衫红线’庞真真姑娘一般无二,才被人误认,送到‘三元帮’中,但人地生疏,一无所知,自然难免茫茫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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