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险恶江湖
2020-03-09  作者:诸葛青云  来源:诸葛青云作品集  评论:0  点击:

  展温如并未急行,信步踏月,满脑海中所想的都是那“万竹共拥一株松”七字。
  前面是片松林,松林中突然传出了男女喝斥声息。
  展温如是侠门之后,天生义胆,一闻声息,便闪身飘进林内。
  目光注处,首先瞥见个青衣少女,便使展温如大吃一惊!
  因为乍见之下,这青衣少女太像那卖唱鼓姬,但展温如离店时,鼓姬明明尚在继续献唱鼓儿词,怎可能分身有术地,赶到自己前面?
  心中惊疑,凝目细看,才知这青衣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容貌虽酷似鼓姬,年龄方面,却相差了十岁光景……
  那斥责之声,正是由这青衣少女发出,她向两名黑衣壮汉喝道:“你们两人从山脚镇上,一直尾随姑娘至此,竟欲何为?”
  两名黑衣壮汉中,一个虬髯豹眼之人首先狞笑答道:“女娃儿,你也太霸道了,天下路自有天下人行,这条由‘崆峒山’直赴‘平凉’的官塘大道,难道我们就走不得么?……”
  说至此处,瞥见展温如闪身入林,不禁面色忽变,与身旁另一黑衣壮汉,略施眼色,倏然四掌齐扬,打出二三十点寒星,向展温如飞袭而去。
  展温如想不到对方一语不发,便下辣手,自然闪避稍迟,身形似乎将被那片漫空寒星罩住!
  谁知青衣少女竟衣袖微拂,似是发出甚么极上乘的内家无形真气,把那些飞袭寒星,震得一片“叮叮”脆响,全数失了准头,钉入四外树干之上。
  那两名黑衣壮汉见青衣少女竟具如此功力,不禁惊得双双一打招呼,遁入林深之处。
  青衣少女方待追踪,展温如含笑叫道:“常言道:‘逢林莫入,穷寇勿追’,何况在下又未受甚伤害,姑娘便饶了他们去吧!”
  青衣少女足下微停,看了展温如一眼道:“你倒来得大方,但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这般万恶凶邪,杀一个便除一害,何必行甚妇人之仁?至少,我也要在他们身上,留点记号……”
  语音至此,娇躯忽闪,化为一缕青烟,飘向深林。
  展温如有满腹疑云,遂高声叫道:“姑娘留步,在下还有事请教!”
  青衣少女疾驰如故,连头也不回,只从松林深处,传来她那甜脆语音道:“你走你的好了,我们‘平凉’再见!”
  声寂,人杳,又使展温如在满腹疑云之外,更加了一头玄雾!
  玄雾构成的因素有二,其一是这青衣少女容貌,怎会与山脚镇店的卖唱鼓姬,那等相像,若非年龄方面,略有差别,几乎令展温如疑是一人?……
  其二是适才她拂袖震偏漫空寒星时,所凝无形真气,怎会有点像是自己家传绝学“先无太乙罡炁”?
  两桩疑问,无一桩能仅凭思忖,获得解答,展温如遂真气微提,拔空丈许,从一株乔松巨干之上,起下两粒适才黑衣壮汉所发暗器。
  暗器并不特别,是常见的“五芒珠”,但芒刺光华,隐泛暗绿,使人一见便知其上淬有见血封喉的厉害剧毒!
  展温如一看之下,觉得那两名黑衣壮汉,若是“霸天门”中凶邪,则诸葛叔叔所推断,便有错误!
  因诸葛叔叔认为“冀北人魔”铁霸天的主要目的,在于那册“夺魂秘笈霹雳书”,在未能利用自己获得奇书之前,决不会赶尽杀绝,于途中下甚辣手!
  如今,芒珠淬毒,显欲伤人,自己若是被伤见血,岂不立将丧命飞魂,哪里还能去往“伏牛山”,取甚“夺魂密笈”?……
  除非……除非那两人不是铁霸天手下党羽,但倘若如此,双方既昧生平,又为何一见自己之下,便猝然发出这等淬毒暗器?……
  展温如越想矛盾越多,越研究疑云越厚,不禁有些头晕脑胀起来!
  蓦然间,脑中灵光一闪,暗骂自己真笨得要死!
  适才那青衣少女既有“平凉再见”之语,则自己只消赶到“平凉”,见着此女,一切疑问岂不迎刃而解?
  想通以后,展温如揣起那两粒“淬毒五芒珠”,出得松林,继续往“平凉”走去。
  “平凉”据“泾水”南岸,扼东陇咽喉,城周十余里,西广东隆,北高南平,商贾云集,算得是边陲城镇中相当繁荣之地。
  展温如未抵“平凉”前,心中倒颇舒坦,觉得只等一到地头,所疑各事,即可水落石出。
  但一入“平凉”街市,他那两道剑眉,又不禁深深愁皱起来。
  因为,他毕竟毫无江湖经验,一见“平凉”地面,范围不小,便发愁却到何处去寻那位尚自陌生不识,未知其姓名的青衣少女?
  这时,夜色已深,万籁静寂,街道上甚少行人,只有一些招商旅客的迎客灯笼,在夜风中不住摇摇晃晃。
  展温如略一寻思,觉得只有先行住店,明日再在“平凉城”大街小巷,到处逛逛,或许可以遇上那逗人疑思的青衣少女?
  他主意一定,正待选择店房,已有一名店小二提着灯笼,迎了过来,哈腰陪笑说道:“相公请吧,小店业已为您收拾了一间上等清净客房。”
  展温如见他手提灯笼上写着“祥安”二字,觉得口彩甚好,遂点了点头,随同举步,并未对店小二所说的“业已”之语,有所思忖。
  进店入房一看,果然十分宽敞洁净,店小二并相当殷勤地,立即送来一大壶美酒,和四色精致酒菜。
  展温如摇手笑道:“不必,我在前途已然用过酒饭……”
  店小二按口道:“相公随意就是,因房租及酒菜所需,业已有一人惠过,小店便不能不作准备。”
  展温如愕然道:“是谁惠过账了?是……不是一位穿青衣的年轻美貌姑娘?……”
  店小二摇头答道:“不是姑娘,是就住在相公右隔壁的一位陈相公。”
  展温如听得有人替他订房惠帐,认为无疑是那位与自己约在平凉相会的青衣少女,如今闻是甚么“陈相公”,不禁更复惊愕……?
  就在他双眉深蹙,正欲向店小二追询究竟之际,门外突然响起了个脆朗语音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小弟代惠了区区店饭之资,仁兄又何必在意?”
  展温如循声望去,见房门外站着一位与自己年龄仿佛的青衫书生,面貌俊秀,神情飘逸绝伦,并有一种使自己不知在何处见过的似曾相识之感?
  四目才对,那青衫书生又复笑道:“佳肴在桌,美酒在壶,展兄不邀我入室,共饮几杯么?”
  一声“展兄”,更叫得展温如满怀惊讶地,连连点头说道:“陈兄请坐,小弟既叨盛惠,理应借花献佛!”
  陈姓青衫书生闻言,飘然举步入室,向店小二含笑说道:“店家,酒菜均已够用,且等唤你再来。”
  店小二喏喏连声,退出室外,那陈姓青衫书生也毫不客气地,坐下自行斟酒。
  这一对面而坐,展温如越发觉得对方神情高朗,英气逼人,不禁暗暗心折地,抱拳问道:“请教陈兄,小弟曾在何处识荆?……”
  陈姓青衫书生摇摇头接口笑道:“我们今宵尚是初度见面。”
  展温如苦笑道:“既系初见,陈兄怎知小弟姓展?并能料定我会路经‘平凉’,加以照拂?”
  陈姓青衫书生笑道:“原来展兄是为此惊疑,小弟虽与展兄如今初识,但已从舍妹口中……”
  “舍妹”两字,才一入耳,展温如便恍然接口问道:“小弟在来此途中所遇的那两位青衣姑娘……”
  陈姓青衫书生不等展温如向下再问,微笑说道:“松林之内,是舍妹陈琪,酒店之中,是家姐陈瑶,小弟则双名‘其玉’。”
  展温如顿时解开了两桩疑问,第一,难怪自己觉得陈琪、陈瑶容貌太以相像,她们果然是同胞姐妹;第二,这陈其玉既是她们兄弟,眉目部位,总有几分酷肖,才会使自己于一见之下,立兴似曾相识之感?……
  但这两桩疑问,虽已揭开,另外一桩更大疑问,却仍横在心头,使展温如一面向陈其玉举杯敬酒,一面仍忍不住地问道:“陈兄,令妹陈琪姑娘又怎会知晓小弟的姓氏来历呢?”
  陈其玉笑道:“当然知晓,要不然我姊姊陈瑶又何必化装歌姬,等在‘崆峒酒店’之中,向你唱甚么‘斗力不如斗智’的鼓儿词呢?”
  展温如直到如今,胸中所互的最大疑问,还是那句,“万竹共拥一株松”,闻言之下,双目一亮,正待追询,陈其玉忽然又以第三人无法听见的“蚁语传声”悄然说道:“展兄记住诸葛大侠所作苦心安排,与你所面对的厉害敌人,在时机未成熟前,千万不可多问,致乱大局!何况小弟与家姊舍妹,也只是诸葛大侠布置在某一点上的几着闲棋,仅能奉命行事,根本无法了解诸葛大侠精妙绝伦的全盘战略!”
  展温如知他所说,确是实情,只得苦笑一声,向陈其玉举起酒杯。
  陈其玉浅饮一口,含笑说道:“展兄,小弟为你代惠房饭等资,所费虽少,所望却奢,你……你送我一件东西好么?”
  展温如讶道:“陈兄想要甚么?小弟行囊甚俭,身无长物,不知会否使陈兄失望……”
  陈其玉知他会错了意,摇头微笑道:“小弟不要甚么金银珠宝等阿堵之物,只因生平酷嗜剑术,想请展兄把你‘青罡’‘紫光’等‘阴阳双剑’割爱分我一柄!”
  展温如听得陈其玉竟索赠自己父母所遗之物,不禁略感踌躇?……
  陈其玉微微一笑,剑眉挑处,放下酒杯,取起一根竹箸,在空中略作比划。
  常言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展温如一望立知,陈其玉是借箸代剑,施展了自己家传“阴阳无双剑法”中的一招精妙绝学,手法并十分纯熟,足证造诣不浅!
  记得离家前夕,诸葛奇曾一再叮嘱,凡遇会施展“阴阳无双剑法”,暨“太乙十三掌”之人,便应将母亲所遗的阴剑“青罡”送他,只留父亲的阳剑“紫光”自用。
  诸葛叔叔既作如此嘱咐,自己又对这陈其玉颇觉投缘……
  念方至此,陈其玉轩眉又道:“展兄是舍不得将传家宝剑,分以赠人?还是要小弟再施展一招‘太乙十三掌’呢?”
  展温如俊脸一红,立即站起身形,取了“青罡”剑,向陈其玉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
  陈其玉接过“青罡剑”,略一拂拭,正待出鞘观赏,忽然面色微变!
  展温如也有所闻,目注西窗,冷冷发话问道:“窗外是哪位朋友,莫非是为展某而来?”
  立有一个阴森森的语声,在窗外狞笑答道:“江湖械斗,太以惊世骇俗,展温如小辈,你若是条汉子,便往南城一会!”
  展温如勃然大怒,身形立闪,穿窗而出,只见一条黑影向南电掣逸去!
  他本待立追,但转念一想,又觉其中颇有疑问?
  因自己初出江湖,别无仇家,窗外狞笑之人,显系“霸天门”中匪党!
  来人既系铁霸天手下党羽,定属穷凶极恶之辈,哪里会顾忌甚么惊世骇俗?则把自己邀往城南之举,莫非另具深意?或是埋伏了毒辣手段?……
  心中既有所疑,展温如便暂时停步不追,意有所待。
  他所待的是那位必将随后出室的新交好友陈其玉,想彼此略作商讨,再定对策。
  哪知等了片刻,陈其玉竟似事非干己,根本就不曾出室。
  展温如微觉诧然,闪身入室,目光注处,不禁双眉更蹙!
  原来东窗大开,陈其玉人踪已杳,只在桌上以酒渍作书,留下了“前途再会”四字。
  展温如摇头苦笑,心知自己纵欲就寝,这一夜也必辗转反侧,难以安眠,不如索性继续赶路,并绕道城南,倒看看铁霸天手下凶邪,有甚鬼蜮伎俩?
  念头一定,立即取了行囊,离店往南而去。
  出得南城不远,便有一片乱葬荒冈。
  展温如一见那等蔓草荒烟,阴磷鬼火的凄凉景象,便觉若有对头,定必埋伏在此。
  果然,他足下才略略一慢,便从一座稍为高大的坟头之后,闪出了三条黑影。
  展温如目光注处,见这三人全是身着黑色劲装,连脸上也戴着黑色面罩。
  他不禁冷笑一声,哂然说道:“你们显然是‘霸天门’下凶邪,何必还遮掩面目?”
  三名黑衣人,左者执剑,右者执刀,中立者手执双钩,只看出他们的年龄均不太轻,却看不出面目貌相。
  展温如语音一住,中立持钩黑衣人便冷笑说道:“展小辈,你料错了,大爷们并非‘霸天门’下好汉,只是你的要命凶神,勾魂太岁!”
  展温如诧声问道:“你们既非‘霸天门’下凶邪,双方便无仇怨,为何偏对展某起甚勾魂恶念?”
  持钩黑衣人狞笑道:“没有其他理由,只为你不该姓展!”
  边言说话,边自双钩一摆,另外两名持刀持剑的黑衣人,便向左右一分,把展温如加以围住。
  展温如剑眉双挑,冷然问道:“无故寻衅,你们凭的甚么?……”
  一言未毕,左面持剑黑衣人厉声喝道:“凭的是大爷们的手中兵刃,与一身绝学,展小辈不必唠叨,你且乖乖认命,在这乱葬荒冈,找个坟坑地,替我自己钻进去吧!”
  招随声发,一剑穿心,来势居然还相当快捷,显得身手不弱!
  展温如虽然初经战阵,但自幼便被他父母以“先天太乙真炁”,扎下极厚根基,这一年半来,既服“成形何首乌”,大增内力,又在诸葛奇督促下,朝夕不懈地,练成绝艺,遂毫不慌忙地,岸立如山,静等剑风近体,方略一错步,左手微拂,以食拇中三指,准确无比,撮住剑身,右掌暗凝,“太乙真炁”,向前掌心一吐!
  持剑黑衣人凝劲一夺剑,觉得宛如蜻蜓撼石柱般,丝毫无法动弹,便知大事不妙!
  他正待另起凶谋,一般无形罡炁,业已当胸涌到!
  持剑黑衣人血脉一滞,全身受制,那柄青钢剑也被展温如夺过手去。
  这时,持刀黑衣人一式“夜战八方”,持钩黑衣人一式“双龙出海”,也从右路中路方面,双双猛攻而至!
  他以三指撮住剑身,这一猛抖,竟把柄青钢长剑,生生抖断!
  展温如略一甩手,青钢剑前半段化为一道电掣寒光,飞射持刀黑衣人右臂腕脉。
  然后再抄住后半段剑柄,一式“日月双悬”,向迎面攻来的护手双钩,凝劲奋力一格!
  “当啷……”连声脆响起处,持钩黑衣人的虎口震裂,两柄护手钩首先飞上半空!
  跟着一声惨哼,持刀黑衣人的右腕上钉着半段剑尖,一臂已废,所执厚背鬼头刀,也告当啷坠地!
  展温如甫一出手,便制住三名敌人,自然心中高兴地,扬眉说道:“如今我且取你们面罩,看看究竟是甚么凶邪,并不怕逼问不出你们的身份来历?”
  “飕!飕!飕!”
  这是三声令展温如相当惊奇的暗器破空声息!
  另有暗器相袭之举,原在展温如意料之中,丝毫不觉惊奇!
  令他惊奇的是这暗器破空声息,并非袭向自己,竟像是向那已被自己所败的三名蒙面黑衣人射去!
  展温如错愕之间,那三名蒙面黑衣人,果为暗器所中,一齐仆倒在地!
  展温如心中估计,发放暗器之人,多半藏在左侧方两三丈外,一片长几过人的丰草之内。
  他因暂时难分敌我,遂向那片丰草抱拳说道:“草内是哪位朋友,请出一会。”
  丰草内寂然无声,显然对于展温如不愿多加答理。
  展温如略候片刻,见无回音,知道不可勉强,只得摇了摇头,面带苦笑地,向那三名黑衣蒙面人走去。
  他仍想取下三人的蒙面黑罩,看看对方究竟是何相貌?
  才一回身,展温如便惊得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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