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翎《剑神传》

第二十九章 出黄泉猜谜识绝招,掷利剑妙计救佳人

作者:司马翎  来源:司马翎全集  点击: 
  石轩中再环顾室中一眼,但见这方圆丈半的房中,已无任何出路,便问道:“靳老师这话怎讲?莫非要石某设法出去?”
  “不错,此室设有埋伏,只等我们话一讲明,便自发动。你只要有法子出去,靳厓自甘服输,当可请出于兄和你相见!”
  石轩中点点头,道:“石某有点明白了,但是否可用任何方法?譬如击破玻璃窗户等法子……”
  靳厓简洁地道:“是的,任何方法均可,只要能出此室。”
  石轩中便不再问,心想对方也在室中,只要他能出去,自己的轻功已有神鬼莫测之能,相距如不超出一丈,则无论对方用什么身法,也撇自己不掉!
  片刻间,忽听“轧轧”连响,室内光线骤然完全消失,只剩下一片黑漆,原来那两扇玻璃窗上,忽然垂下两块同样大小的钢板,把窗户封住。
  石轩中运夜眼严密注视着靳厓,只等对方一动,便抢至前头。哪知靳厓纹风不动,老是站在原处。
  这时室中起了一阵异声,石轩中侧身而听,一时听不出是什么东西的声音。
  靳厓忽然纵声大笑道:“石轩中,你虽是一代英雄,号称剑神,但陷在我独门‘黄泉阵’中,纵有通天本领,也无法施展……”笑声未绝,屋顶忽然像破了似的,洒下数百股泉水来,地上和墙边也一齐冒水,转眼之间,整个房间均已泼满了水。
  石轩中暗叫一声不妙,先闭住呼吸,等到水淹满了之后,便想从水底步行到靳厓身边,哪知一举步,浑身阻力奇大,抬手动足,均粘粘滞滞,生像苍蝇跌在糖浆里似的。
  石轩中定一定神,想道:“我若逞强运功,移到那边去,这闭息之法便不能持久!况且现在过去那边,靳厓必已不在,何必白费力气?”想了一阵,在心中叹口气,忖道:“若果是剑上掌上,输了也心服,像这种什么黄泉阵,居然也把我困得不能动弹,这才输得冤枉哩!”
  四面水力似乎越来越重,压得石轩中十分难受。若然换了常人,这会早已被这种特别的水力压死。但石轩中自己也知道,这种水一定有什么古怪,可能再加上外力紧压,故此能令自己感觉难受。假使再支持下去,相信不出一个时辰,自己便因压力过重而不能保持闭住呼吸的内敛大法。那时只要口鼻微张,登时便得昏厥过去。
  于是他开始向墙边移去,简直比蜗牛还要慢,突然感觉有一只手,抓住自己的手腕。
  “好得很,靳厓竟要把我捆起来。”他自嘲地微笑忖道:“而我空有一身本领,却无法反抗。”
  那只手甚是有力,把石轩中拉得向右移动,石轩中只能运气护身,已说不上反抗。但觉身躯一直向右方移动,虽然不快,却十分有效,不久便到了墙边。
  那只手牵到他的手掌摸在墙上,只感觉一片平滑,石质坚细硬质。
  石轩中正莫名其妙,已觉自己另一手,又被对方拉贴墙上。这时苦于无法开口询问,又是闭住眼睛,一片漆黑,倒不知这个人要怎样摆布他。
  正在疑惑时,突觉那坚牢硬实的石墙微微一动,跟着双手所按之处,已是空无一物。当下向上一捞,摸到缺口边缘,臂上一用力,身躯已从那个缺口中钻了出去。
  出到外面,立感身上一轻,如释重负。睁眼一看,只见自己乃是站在一条甬道中,墙上的缺口约是三尺见方,此刻正徐徐自动关闭。令人奇怪的是内面的水,竟不流出来,色作金黄,有如水晶,可想而知这种黄水胶粘的程度。
  他身上已一片金黄,自知连头发面孔也必定甚黄,眸子微转,望着身边那人,微笑道:“谢谢你,令尊的黄泉阵,真个匪夷所思,令人无法防备。”
  那是敢情便是靳厓的儿子靳浩,此时他匆匆道:“师父这边来,把身上的黄泉冲洗干净再说。”
  石轩中跟他转个弯,走入一个白石铺的小室中,墙上有好几个洞穴,都用银塞堵住。靳浩拔开其中之一,但见一股清泉直喷出来。石轩中在泉下冲洗一阵,满地都是黄水。
  却看那靳浩身上毫无黄迹,原来他穿的衣服,质料特别,似丝非丝,非常轻软。
  石轩中浑身湿淋淋的,也够狼狈。靳浩道:“家父此刻正与于岛主饮酒,大约一两个时辰内不会查看。因为那黄泉阵肉眼看不透,他非亲自进去摸索不可。师父,你只好在这里等一会,待衣服干了才出去!”
  “用不了一两个时辰,只要一刻便足够了,你的衣服真不错,一定是特别的质料所制的吧?”
  靳浩道:“师父说得不错,这是家母精心饲养的‘水蚕’所吐之丝制成,水不能濡,但平常却不能穿着,因为见火即化!”
  石轩中又问道:“这水底屋宇颇多,莫非整座池塘下面都是房屋?”说话时,头上首先冒出白气,继之全身也蒸发出水汽,眨眼工夫,在他所站之处,宛如打开蒸笼,白烟水汽蓬勃升腾。
  靳浩知道这位一代大侠,正以内功迫干身上的水,难就难在他能够一面说话,一面运功。可见得造诣之深,已是超凡入圣,不禁钦佩之极。
  “算起来地方不小,不过并没有整个池塘那么大!师父你必已看到塘中共有五座假山,在假山下便是屋宇,一共五座,由许多条甬道衔接起来!”
  石轩中点点头,又问道:“你对我一片热诚,脱我危难,我自然十分感激。但你这个行动,如被令尊知道,他会怎样呢?”
  靳浩恭容道:“师父不须替弟子忧虑,此事弟子已禀明家母,并坦率表示弟子要帮助师父的心迹。家母说一日为师,终身如父。又说武林习气,俱都秘技自珍,尤其像师父这种无敌天下的秘传剑法,更加珍贵。居然肯传授与弟子,同时事前又不令告知家父,这种襟怀,举世难有。同时亦可见得师父是看得起弟子才传授,并非含有别的用意!今如师父既然不慎陷入黄泉阵下,弟子理当帮助……弟子因有家母支持,故此不怕家严知道。”
  石轩中肃然道:“令慈实是巾帼奇人,见解不同凡俗。石某承蒙推爱,不禁有知己之感,唯有像令慈这种超卓见地的贤母,方始能育养似你这种好男儿。石某自忖不一定能够拜见令慈,就请你事后转致石某敬意。”
  靳浩十分高兴,要知石轩中一代英名,言重九鼎,得他一言称赞,不比等闲。
  等到石轩中身上已干,靳浩指点明白门户方向,便自走开。石轩中依着靳浩之言,走到一个小厅中,推开右边一道门户,只见眼前大放光明。
  原来这间书房,整座均是玻璃板,天光由四方八面与及屋顶透射入来,不但明亮异常,而且可以看见四下无数游鱼,载浮载沉,优游自在地自来自往。这种奇景此生第一回开眼,令他叹为观止。这间书房约是两丈大小,房中家具完全是玻璃水晶所制,一片晶明。
  东海碧螺岛主于叔初一身大红大绿的刺眼衣裳,身边一个小几上,横搁着他的宝剑,剑鞘尽是珠玉宝石,华彩夺目。
  靳厓已换了一身白色丝绸长衣,气度淡雅。他们正在同阅一本薄薄的书籍,大家都显得很用心地思索寻味。
  石轩中推门进来,他们还以为是下人,都没有抬目看他。
  石轩中忖道:“他们不知在研究什么,虽然我此来有事,但此刻也不该扰乱他们的思路。”想罢,便站在近门边处,一声不响。
  站了半晌,于叔初忽然拍一下大腿,道:“《孟子》我不大熟,偏偏就抽到《孟子》,真要命。”
  靳厓哈哈一笑,道:“我抽到‘红旗报捷’,打论语一句,现在我可想出来了。”
  碧螺岛主于叔初喃喃自语道:“……万国咸宁……打《孟子》一句……咳,又要输你一招了……”
  石轩中暗自哑然失笑,心想他们原来在猜谜,但不知于叔初所说输一招是什么意思?
  正在想时,靳厓又道:“于老你先听着,我抽到的是‘红旗报捷’四字,打《论语》一句。我把三个答案都说出来,必有一个猜对!第一是‘胜之’二字,第二是‘战必胜矣’,第三是‘克伐怨欲’!好了,你查查谜底,看看可对?”
  碧螺岛主于叔初垂头丧气地翻出,忽然大笑道:“不对,不对,三个答案都没有一个猜中,你自己看吧!”
  靳厓大感愕然,取出一看,果然错了,面上露出不服之色,道:“岂有此理,这个谜出得真坏!”
  于叔初尖声大笑,道:“你猜不中就看我的了……咳,我却连一个答案也弄不出来,咱们这一次算是平手!”
  石轩中这时已想到谜底,忍不住道:“我可猜到了,‘红旗报捷’可是‘克告于君’?”
  于叔初和靳厓齐齐一怔,于叔初失声道:“不错,你猜对了!”
  石轩中又道:“万国咸宁打《孟子》一句,可是‘天下之民举安’?”
  靳厓和于叔初赶快查书中谜底,于叔初又失声叫道:“哈,不错,都猜对了!”
  他的眼睛仍然注视在书上,口中问道:“老靳,他是什么人?”
  靳厓举目一瞥,登时像触电似的,全身一震,瞠目无言。
  于叔初又道:“我听着声音怪熟的。”话犹未毕,突然跳起来,厉声道:“石轩中!”直到这时,眼光才扫到石轩中面上,对方那英挺俊拔的面孔,正露出一个微笑。
  石轩中徐徐道:“对不起,石某扰乱了两位雅思,敢问你们的比赛,奖品是什么?”
  碧螺岛主于叔初平静下来,道:“我们约定谁输了,便将自己的秘学说出一招。石轩中你来得正好,虽然咱们要好好干一场,但不必慌忙,先坐下谈谈吧!”
  石轩中点首为礼,果真在一旁落座。
  靳厓道:“石大侠居然出得黄泉阵,实在使人佩服。但大侠出阵的方法,可以赐告么?”
  石轩中笑道:“靳老师曾经说过,石某可以用任何方法脱身,故此石某这个方法,就让它成为一个秘密好了!”
  靳厓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靳厓自然要遵守的!”
  石轩中立刻又道:“两位所猜的谜,均被石某侥幸猜中,相信石某该得一招之奖吧?”
  于叔初眼睛一瞪,忽见石轩中一面笑吟吟之色,便觉得如果自己说出不肯的话,未免显得小气。转眼看看靳厓,只见他正好也望自己。他迅速地想一下,不肯在石轩中面前现出小家气,便慨然道:“你既然凑上了,本岛主可以传你一招!”
  石轩中听他口气狂傲,本想回他一句,但转念想到人家在东海碧螺岛主成名多年,光是论年纪,也比自己大得多,何必为一两个字眼而争执,不如让他一点。要知他本是光明磊落,敬老尊贤的大侠,故而有此气度。
  靳厓也道:“靳厓腹俭得很,只怕大侠没有看得上眼的。”
  石轩中忙道:“靳老师的黄泉阵,事实上举世无双,石某非常佩服,敢问这阵中的黄泉,是何来历?”
  “说穿了也没有什么秘密,就是费点事而已。靳厓平生喜览群经秘籍,因而得知在祁连山顶,经年覆载冰雪之地,产有一种‘地黄石’,能使‘重水’凝结,虽鱼类亦无法游动。那‘重水’出于苗疆的‘铜鼓泉’,此泉为天下大灵泉之一。靳厓因求此泉,才会到苗峒而幸晤癸水圣后她老人家……”说穿了果然没有什么稀奇,倒是这么多的水要携带搬运,岂不烦死?
  这时轮到于叔初了,石轩中道:“碧螺剑法,世所同钦,石某常闻岛主有‘五大毒剑’,可否让石某增长见闻?”
  碧螺岛主于叔初尖声道:“我们只说是一招,那五大毒剑即是五招,如何使得?”
  石轩中道:“岛主随意选一招吧,但必须是五大毒剑中最厉害的一招!”
  于叔初瞪瞪眼睛,心想这小子甚是精明,半点也不会吃亏。
  当下皱眉想了半晌,道:“本岛主精心研创的五大毒剑,每一招都有独特方向,分为前方、后方、左、右及上面等五个方向。你愿意学哪一招,由得你自己选择,可没有特别厉害的,五招威力都差不多!”
  石轩中道:“就要正面进攻的一招吧!”
  于叔初道:“这一招名为‘水宫点将’,运力之时,有一点与众不同之处,便是要分阴阳两种力量,由两边剑身,运至剑尖聚合。这两种刚柔不同的力量一聚之际,自然跳震,化为数点剑尖,分取对方‘紫宫’、‘玉堂’、‘中庭’、及左右‘灵墟’、‘神封’等七处穴道,出手时的部位和架式是这样……”
  他取起几上的长剑,“呛”的一声响处,剑刃出鞘。
  之后,便就地比划。石轩中特别注意他使出这一式时,左手封蔽哪个部位。从这一点上,便可知道当对方用什么招数时,才会施展出这一招“毒剑”。
  碧螺岛主于叔初果然功力湛深无比,真力一发,“嗡”地微响,那柄长剑剑身不动,但剑尖却颤跳得十分急疾,登时化出七点寒星,分罩对方胸前七处要穴。
  石轩中一眼瞥过,已了然于胸,便朗声道:“承岛主见教了!”
  于叔初立刻收剑,心中窃喜。
  原来于叔初并未把石轩中估计得太高,他认为石轩中固然因福缘深厚,屡服灵药而易筋换骨,故此功力精深纯明。加上师门绝学与及达摩三式,乃是天下剑法中至精至妙的秘艺,是以石轩中才能着誉江湖,名重天下。如论到他原本的资质,未必就十分高明。
  刚才他施展的“水宫点将”,乃是碧螺剑法中五大毒剑之一,奥妙奇诡,兼而有之。石轩中只看了一遍,哪能立即领悟其中微妙?故而心中窃喜。
  等于叔初收回长剑,石轩中才徐徐问道:“敢问岛主,可是有一位姑娘,被岛主押禁起来?”
  于叔初纵声大笑,笑声十分尖锐刺耳。石轩中却毫不动容。
  “你可是听白凤朱玲所述,故而来寻本岛主么?”
  石轩中正要回答,于叔初抚剑傲然又道:“朱玲贱婢不知进退,居然敢伤我手下,使他们终生一手残废。这件事本岛主早晚也得找她算账。你是朱玲的靠山,既然送上门来,那真是再好没有了!”
  “朱玲姑娘误伤岛主的人,的确是她不对,石某愿替她向岛主赔罪。”
  说到这里,眼见碧螺岛主于叔初面色不对,大有嘲侮之意,立刻又道:“石某虽不敢自认为朱玲姑娘的靠山,但岛主如要责问,石某仍可一力担当!”
  于叔初大声道:“就是这么办,都冲着你便行了!”
  石轩中肯定地颔首,又道:“不过石某此来,动问及岛主关于那位姑娘下落一事,却是因为石某昔年在京师时,曾受那李蕊珠姑娘大恩,故此闻知她被岛主因故押禁,便不能置身事外!”
  碧螺岛主于叔初冷然道:“凡是女人,都像和你有关似的!好吧,你总算是当今武林中有资格和本岛主比剑的好手,那个女人就在隔壁,你不妨先看看,是不是你认识的人。”
  他这番话的意,本是要清楚地弄出事情真相,到底石轩中会不会缠错了,但说出来之后,猛又觉得太软弱了,好像怕他石轩中似的。
  当下改口道:“本岛主可不在乎那女人是否与你相识,纵然是你弄错了,但既然找到本岛主,无论如何也得照规矩解决!”
  石轩中可不知他有什么规矩,但并不在意,因为他此来早已决定非和于叔初比个高下不可,单是朱玲这件事,也不可能和平解决。他道:“那么有烦岛主指引一下,让石某看看是不是李蕊珠姑娘?”
  于叔初点点头,主人靳厓便首先走出书房,头前带路。
  他们就在相隔两丈不到的一个房间外停步,靳厓道:“于岛主乃是有身份的人物,决不能难为一个妇道人家。这房间的门并未下锁,那女子也没有失去自由。石大侠可推门进去,一看便知!”
  石轩中道:“靳老师一言,可解众疑。其实石某也明白于岛主决不会有任何不利于妇孺的行为。此事内中因果,石某略知一二,即使无靳老师之言,石某也不会疑惑岛主。”
  碧螺岛主于叔初好大喜功,平生最爱高帽,听了石轩中的话,心头大悦。便和气地道:“石轩中你自家进去吧,我们回到书房等你。”
  石轩中推门入去,只见这房间甚是宽大,收拾得十分整洁,三面俱有巨大的窗户,故此十分光亮。一个女郎站在对面的窗边,面向着外面,想是在看那水中奇景。
  石轩中不能从背影辨认出她是不是李蕊珠,便低嗽一声。那女郎听到声音,却凝立如故,仍不回头瞧看。
  石轩中没有办法,便开声道:“请恕在下唐突,敢问姑娘可是姓李?”
  那女郎娇躯一震,自言自语道:“这人是谁?为何口音十分熟悉?”
  “姑娘可是芳名蕊珠的李蕊珠姑娘?”
  女郎突然转身,但见她眉目如画,甚是娇美。她一眼便认出石轩中,立刻冲过来,可是纤腰乏力,金莲不稳。才走了三四步,便欲仆倒。
  石轩中如何会任她仆跌?身形微晃,已到了她身边,轻轻易易地把她扶住。
  她先是露出两个酒涡,样子十分可爱,但立刻便掉下眼泪来。
  石轩中明白她乃是因为在困厄中,度过了不少日子,如今乍见熟人,情绪便十分激动。他温声道:“李姑娘,请镇静一点,石某此来就是要为姑娘略效微劳。”
  她喘息了一会,才慢慢平静下来,玉手却扯住石轩中的衣袖,眼光在他面上不住地溜来溜去。
  石轩中想起昔年在京师,因身有内伤,不便动手。为了避开陇外双魔中的九指神魔褚莫邪的搜索,躲入深院中。因时机紧急,把李蕊珠一把抱住,掩住嘴巴……李蕊珠被这英俊男子所慑,后来竟出去替石轩中掩饰行藏……
  石轩中临走之时,发现这个美丽的深闺少女,眸子中流露出无限情意。那时候,他最怕被“情缘”困扰,吓得赶快逃开!(事见《关洛风云录》)也许这一点未曾表示出来的秘密,都仍然清晰地留存在两人心上,至今仍没有忘记!可是现在更不会透露出来……每个人都可能在一生之中,埋葬了好些不曾表露的情感,他们正是这样。
  李蕊珠举袖拭泪,道:“石相公,贱妾真想不到你会突现侠踪,可怜我已心惊胆跳了好多天。”
  石轩中向她微笑一下,笑容中透出坚定的,刚毅的味道,这种充满自信的笑容,最能够令人觉得安慰。
  “我会把你带出此地,送到你义父那里去!”他说。
  她被他坚定的笑容,鼓舞起信心,美丽的面庞上透出笑意。
  石轩中毫不慌忙,细细打量她一眼,但觉这位有如小鸟依人的小妇人,比起前几年尚是深闺少女的时代,更显得丰腴迷人。他轻松地道:“现在我可要去和碧螺岛主交涉去,但临去之前,请你笑一下,让我看看你玉颊上的梨涡,是不是别来无恙?”
  石轩中虽然轻轻松松地说,但他那种光明磊落的气质,自然而然地使得他的话不会流于轻薄,或是令人误会有什么其它的含意。仅仅是一种亲切的,使人放心的轻松从容的态度。
  李蕊珠毫无办法拒绝石轩中的意思,立刻顺从地嫣然一笑。她两颊上的酒涡,当年曾经使得杀人不眨眼的九指神魔褚莫邪,为之悠然神往了好一段时间,觉得雪山雕邓牧收了这个义女,的确不错。
  如今这一笑,石轩中又看见昔年天真纯洁的姑娘,于是他也报以一笑,轻轻道:“时光过得多快啊……”然后转身出门。
  他的意思是说几年不见,一旦重逢,她已变为成熟的迷人的少妇,仅能在她的笑容中,寻出当年天真可爱的影子,因此而感觉到韶光过得真快……可是他没有解释,便出房去了,剩下李蕊珠一个人,独自低头在回味他这句话的意思!
  石轩中一踏出房门,一个家人马上走过来,躬身道:“石爷请往这边走,于岛主和家主人都在那边恭候,以便一同到上面去。”
  他点点头,一面跟着那家人走,一面忖道:“靳厓虽然有点自大,但我如约出了黄泉阵,他便表现出名家风度来,这个人倒真不错。”
  不一会已到了最近出口的大厅,于叔初和靳厓各自坐着候他。
  碧螺岛主于叔初首先尖声道:“怎么样?石轩中,本岛主可没有对她怎样吧?”
  石轩中朗声笑道:“岛主说什么话,石某岂能疑心岛主?刚才我们略谈数语,不过是告诉她,石某特来看她,并无一语涉及岛主!”
  碧螺岛主于叔初听了此言,心中受用得紧。靳厓已起座相迎,请石轩中落座,一面笑道:“两位俱是当代奇人大侠,还能那么俗气么!靳厓常常认为凡是杰出之士,一定不能交俗友。你们两位如不是另外有事,定可成为知己之交。”
  于叔初道:“说句良心话,我就是有点心眼儿多,但好歹仍然分得出的。石轩中在为人方面,我私心中一向甚是佩服呢!”
  石轩中谦然一笑,道:“于岛主能够说出这等抬举石某的话,方始足见岛主襟怀,究竟不是凡俗之流可比。同时在武功上自成一家,大放异彩。石轩中可不敢和岛主相提并论。”
  靳厓道:“得啦,两位都别客气,这叫做惺惺相惜,自古以来,均是英雄相重,丝毫不假,石大侠,山荆适命犬子传告,说是久仰英名,如今既得其便,渴欲一睹风采,尚祈石大侠许与相见。”
  石轩中立刻起身,道:“石某无礼擅入贵府,承蒙靳老师宥恕,实在感激,本应拜见靳夫人,只是不敢唐突相请耳!”
  话刚说完,环佩之声已送入耳中,只见门内走出一位风姿绰约的丽人,虽然徐娘半老,但丰容盛箭,眉目如画。犹其举止大方,风度佳甚。在她身后,跟着一个少年,正是靳厓的儿子靳浩。
  石轩中已知这位丽人,必是靳厓的夫人,便深深一揖,朗声道:“石轩中敬请夫人盛意!”
  靳夫人忙敛衽还礼,道:“石大侠光临寒舍,幸沭殊荣,贱妾感谢不尽。”
  他们的简短对答,其实含有玄虚,石轩中言外之意,乃是谢她支持靳浩,解救自己之恩。
  靳夫人却谢他慨传秘艺的盛情,所谓殊荣,便是指此。
  靳厓莫名其妙,心想他们都真够客气,方在想时,于叔初已尖声道:“石轩中,本岛主敬重你的为人是一件事,但朱玲废我手下与及这李蕊珠的事,却尚待了断!”
  石轩中道:“但凭岛主吩咐,石轩中自当勉力以赴!”
  碧螺岛主于叔初道:“本岛主不再多掉虚文了,咱们干脆先上去再说!”
  不久以后,他们一行五人,俱到达天一园后面竹林中那块空地处。这里上有古树浓阴蔽天,四面有密密的翠竹包围住,甚是隐秘。靳浩手中捧住一口长剑,原来是于叔初命他带来,以备石轩中使用。
  “石轩中,你号称剑神,本岛主也是练剑的,今日正好借此机会,分个高下,顺便把朱玲和李蕊珠两件事都料理清楚。本岛主如若赢你,那么你不但不能把李蕊珠带走,日后本岛主找到朱玲时,你也不能动手,假如你赢了,李蕊珠自然任你带走,朱玲的事也算揭过。同时日后本岛主见到你在场,决不使剑!”
  “岛主快人快语,就是这样,一言为定!”
  碧螺岛主于叔初拔出他惯用长剑,银虹应手而起,宛如电光打闪。石轩中接过靳浩送上来的剑,入手觉得较轻,却不在意。
  “本岛主的剑,虽不是神物利器,但加以内力,也能斩断凡兵,本岛主可不能占这便宜,最好是拈阄决定!”
  石轩中当然不反对,便公推靳厓主持。靳厓弄了两段小竹支,长约两寸,捏在掌心,道:“哪一位抽到较长的一枝,便用好剑!”
  石轩中慨然道:“岛主自动让出宝剑,公平拈阄决定,自然要由岛主先选。”
  于叔初也不推辞,含笑从容上前,随手掣了一支小竹。
  石轩中取了余下的一支之后,却没见到靳厓摊开手掌,心中微动,但转念想到靳厓不致作弊,便不理会,一径和于叔初比一比竹枝长短。
  比对之下,于叔初的一根长了半寸,便有权使用他自己的宝剑。
  石轩中并不泄气,取剑在手,便看于叔初如何打法。于叔初眼光扫过那株古树,忽然道:“石轩中,咱们先较量一下剑上的功力如何?”
  “敢问如何比较?”
  “我出一个题目,较量一下便知!”
  靳夫人忽然道:“两位且慢,妾身倒有一个公平的建议,正是因于岛主的话触想出来的!”
  于叔初忙道:“好极了,夫人请说!”
  “你们两位各各出一次题目,必须与剑有关,如果不分胜负,才从招数上比划,未知两位意下如何?”
  靳厓一听暗觉奇怪,只因他妻子这个建议,分明对石轩中有利。否则仅由于叔初出个拿手的题目,岂不是已稳占赢面?
  于叔初却不是这样想法,暗念靳夫人到底是个女流,唯恐自己一时失手,输得不值,故此有此提议,当下便欣然同意。
  石轩中道:“于岛主既不反对,石某也十分赞成。”
  靳厓忽然插嘴道:“靳厓也有个建议,便是这两场较量功力的比赛,加上最后比较剑法招数的一场,乃是分作三次举行,而适好两位的事,也有三件,第一是关于李姑娘。第二是关于朱姑娘。第三是两位争夺天下第一剑的名位。靳厓认为每一场比赛,最好解决一件事。这样似乎更有意思!”
  于石两人都赞同了,靳厓又道:“争夺天下第一剑的宝座,自应在压轴的一场,无可置疑!”
  他们也同意了,于叔初暗想靳厓真是智计出众,这一回可把石轩中弄惨了。便首先道:“第一场解决朱玲之事如何?”石轩中哪肯示弱,昂然答应。
  这样第二场便不须讨论,靳夫人面上流露出一抹忧虑之色,靳浩看见了,便低声问道:“妈,是不是师父要输?”
  她微微颔首,也低低道:“你爹帮着于叔初,太不公平了。”
  靳浩天性甚厚,不禁为石轩中十分忧虑起来。
  于叔初出题道:“本岛主这一场不能沾此剑的光,因此想出一法,便是咱们在距此树五丈之远,双手各持一剑,遥遥向树身掷射。”
  石轩中听了,心中微讶,想道:“这有什么难处,再远五丈,也能把双剑完全插入树身之中!”
  “不过比较输赢的方法,却有点特别……”他再次微微一顿,露出自信的笑容,跟着说道:“掷剑时双脚不得移动,这是一。两剑插树之点,必须相距恰好一尺,这是二。两剑都不许掉落地,这是三。还有最后一点,便是必须尽量不使双剑插入过深,合了上面三个条件之后,便从剑尖入树的深浅来决定胜负,浅者得胜!”
  靳夫人倒抽一口冷气,暗暗对儿子道:“石大侠一定输了,这个题目,除了功力深厚,轻重如意之外,尚须熟能生巧的一个‘巧’字,于岛主大概曾经练过,故此挑这个题目出来!”
  “那怎么办呢?等会儿师父可能因所用的剑较差,因而落败……”
  “你所虑极是,但不必着急,容妈妈想想看……”
  石轩中已朗声道:“于岛主这个题目,的确别出心裁,石某已听得十分清楚。”
  两人同到离树五丈之远处停步,要知五丈的距离相当远,普通人掷石头,未必能达到五丈。而他不但要达到,还得控制力道和准绳,一方面要相距恰好一尺,一方面又要尽量轻浅,而又不掉下来,这正是考验全身功力的最佳题目。
  于叔初先行表演,但见他站得笔直,双腿并拢,双手分握长剑,略一凝神,突然将两剑挺直斜向前方伸出,划了两个圈子,感到剑势已顺,便蓦地尖声一喝。只见两道寒光,破空而去,其势不徐不疾,眨眼间已钉在树身之上。
  靳厓过去一看,靳夫人也跟了去,只见那两剑相距正好是一尺,各各插入树身内只有两寸。
  靳浩赶紧取下这两剑,送给五丈外的石轩中。
  石轩中已调运好真气,力量凝聚双臂,极是精纯。接剑在手,便也学于叔初的样子,将两剑旋舞两圈。
  两道白光一齐射出,去势也是不徐不疾,靳浩心中大喜,忙纵扑到树边。
  石轩中和于叔初一同走过去,忽见靳浩面色不对,便微微一凛,知道自己一定输了。
  靳厓道:“石大侠失手输了这一场。虽然相距恰是一尺,也没掉下来,但两剑的深度并不一样,一剑深仅两寸,和于岛主的一样。另一剑却深达三寸!”
  石轩中沉重地点点头,心中想道:“这两剑轻重不同,因此才会有此结果,现在我虽明白了,却不中用!”
  于叔初洋洋自得,道:“石轩中,现在轮到你出题目了。”
  石轩中忖想自己唯一比于叔初强的,便是轻功,正打不起主意,不觉又想到这两剑深浅不一这回事,突然灵机一动,妙计上心,当下含笑道:“我的题目很简单,就借用于岛主刚才的题目。”此言一出,连于叔初本人在内,也十分惊奇石轩中所说的话。
  石轩中不慌不忙,继续道:“不过除了于岛主所说的四个要点之外,石某另加一个条件。刚才是脚踏实地,现在则在地上,浮浮插着两支细竹,相距半尺。我们双脚分站竹尖上,然后才掷剑,这个题目,不知于岛主是否同意?”
  于叔初暗觉气馁,情知石轩中这一击,直中要害,不觉对他的智慧,另行评估。但他却不得不同意石轩中所出的题目!
  不久,在五丈之远处?石轩中亲自折了两根比小指还幼细的竹枝,轻轻一插,插入地上约摸一寸。看起来风势略大,也能把这两根竹枝吹倒,何况那么大的一个人,站在其上,尚要调匀真力,发射出双剑?
  “石轩中,这一场你先表演吧!”
  石轩中毫不推辞,接过双剑,道:“岛主当然也知道,必须讲究足下的竹枝分寸不歪,也不能蹬入地下,哪怕只有分毫之深。”
  于叔初怒道:“这一点还得要你解释?我怎会不知道?”
  石轩中不和他斗口,身形微晃,已经灵地踏在竹尖上。
  靳家三人都叹服地看他这一手轻功,转眼间白光掣动,只见两柄长剑,已插入树身上。
  靳厓过去一看,便大声道:“相距恰好一尺,两剑俱深仅三寸!”
  于叔初听罢忖道:“这厮真是天才,我练了好久的功夫,他却只须一试,便又知窍妙,第二次双剑便能深浅一样。”
  石轩中道:“于岛主请看,这两根竹枝可曾移动或深了一些?”于叔初心中别扭得要死,故意在看那两根细竹。
  靳浩把双剑送来,于叔初取在手中,突然尖声叫道:“靳兄过来,本岛主决定弃权认输。”
  靳氏夫妇过来,石轩中目光扫过靳夫人面上,却看得出她眼中露出微笑。
  于叔初道:“咱们省点时间,立刻比划第三场。”说着,左手一挥,一道剑光直取石轩中。石轩中伸手接住,道:“早点解决也好!”
  靳夫人忽然道:“于岛主,石大侠,请你们听我一言。”
  靳厓眉头一皱,忖道:“她今日一反平日冷静沉默的性格,偏偏爱出主意!”
  那两人都望着靳夫人,听她说话。
  “你们两位都是以剑术称尊,英名震动宇内的人物。妾身适才自思,今日不知交了什么运,才能看到这一场惊天动地,传说千秋的斗剑!可是忽又想到,天下武林中,不知有多少人,会因不及亲见这场斗剑而失望……”
  靳厓忍不住插嘴道:“人家要斗剑,可不是儿戏之事,你却来一番长篇大论,空自耽误时间,何苦由来?”
  靳夫人不理会丈夫,继续道:“他们失望,还不要紧,但想深一层,这一场斗剑,只有我靳家家人在场,日后江湖之人如若不信,我靳家的人,一来是于岛主的朋友,二来又不和外人来往,如何能够证明?”
  于叔初道:“是啊,夫人所言有理!”
  石轩中剑眉斜飞,朗声道:“石轩中一定亲向天下群雄证明,假若石某输了的话!”
  靳夫人摇头道:“不行,石大侠正直无私,妾身也晓得的,不过到底太不方便,此所以妾身胆敢特别向石大侠提出这一点。于岛主因和我靳家是好友,他当然会赞成小心行事!”
  于叔初道:“夫人设思周密,可敬可佩!”
  石轩中沉声道:“依夫人高见,这一场如何比法?”
  “容易得很,只要两位另议一个时间与及地点,联名发出十数个请帖,或是公告武林,说是你们两位要比剑。担保不消数日,天下皆知,那时节自有天下群雄,为两位做公证!”
  石轩中听罢,默然不语。直到现在,他才明白靳夫人说了半天,其实还是暗帮自己,重点便在这柄剑上的问题!她的心意虽然可感,但自己早先已抽签决定了,岂能更改?
  于叔初这时可忘了这回事,暗想另约时间,自己可以好好准备一下。同时因刚才认输,心气浮躁,意志微觉不能集中,约期再战,对自己有利无害,便一口应允道:“夫人所言有理,本岛主无不听从!”
  靳夫人立刻道:“石大侠你呢?”
  石轩中抬目一瞥,眼光如电,凛凛生威。靳夫人突然浮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因为她已从石轩中的眼光中,看出他不愿藉词延期,以便另觅佳剑。这一刹那间,她对自己的行为疑惑起来,疑惑自己不知做得可对?
  石轩中同时又瞥过靳厓面上,只见他目光注视在自己手中的剑上,似欲开口。他立刻道:“石某岂敢不从靳夫人之言,但有一点必须声明,便是此剑暂借石某佩带,届时仍以此剑,向岛主请教。”
  靳厓立刻闭口无言,心中暗觉惭愧。
  于叔初收起宝剑,大大咧咧地道:“石轩中你可随意选择时间地点!”
  石轩中细想一下,此去关外,约须三个月时间,方能回到凤阳去接朱玲的弟子上官兰,三个月后,正是重九佳节,于是决然道:“九月九日重阳佳节,准于是日午时,在凤阳,东南约八十里路的‘红心铺’见面!至于邀约天下群雄莅临的事,只好偏劳岛主了!”
  碧螺岛主于叔初一口应承道:“使得,就是这样决定!”
  石轩中特别向靳夫人及靳浩告辞,然后带着李蕊珠离开“天一园”。
  李蕊珠对这位气宇轩昂的英俊侠士,说不出多么崇敬。她自身虽不谙武功,但也听闻过东海碧螺岛主的威名,也知道于叔初这个人脾气极坏,最不好惹。而石轩中却容容易易,便把她救出来。由此可以证明石轩中的本领是多么高强!
  靳厓命人备马车送他们到城里去,一个时辰之后,石轩中又在北门见到雪山雕邓牧留下的人。
  这个玄阴教徒姓黄名勇,乃是雪山雕邓牧的得力心腹,故而认得李蕊珠。
  等那辆马车走后,黄勇流露出五体投地的表情,向石轩中道:“石大侠,小的真想不到一日工夫还不到,你老便把姑娘救回来,你老纵然不是神仙,小的看着也差不多了。”
  石轩中展眉一笑,道:“这也不过是碰巧得到消息,而我和李姑娘又认识在前,因此径自去查探。碧螺岛主于叔初虽然不好缠,但他还是把李姑娘交给我带走。你也许觉得很玄,但事实却十分简单。”
  “啊,是于岛主把姑娘架走的?相信普天之下,除了石大侠你老之外,再没有别的能从于岛主剑下讨得便宜。”他又压低声音道:“连我们教主,也不行哩!”
  石轩中转面对李蕊珠道:“姑娘请随他去见你义父,在下这就要出关外办一桩事,也许日后尚会相逢,但别后还望你好生保重。”
  李蕊珠觉得他款款情深,令人感动,心想目下和他这一别,今生今世,不知可还会重逢?虽说大家并没有什么纠缠不清,但像他这种好男儿,到底教人想念。鼻子一酸,眼眶里浮现出泪光!她盈盈万福道:“贱妾蒙大侠赐予援手,大恩难报,此后漫漫岁月,唯以一瓣心香,遥祝福康。”
  黄勇微喟一声,轻轻道:“便是小的也觉得和石大侠离别,心头不大好受呢!”
  石轩中转身大踏步走出城外,一会儿便隐没在大路往来行旅中。
  黄勇向李蕊珠道:“姑娘,说起来真是不巧,可是也算得十分巧!不巧的是邓香主已经和教主与及其余诸位香主,离开此地,故此姑娘已见不到邓香主。”
  李蕊珠啊了一声,焦急地道:“那怎么办呢?他老人家不知我又脱困的消息,一定急得很!”
  黄勇道:“他老人家急也没用,小的不妨告诉你一个大秘密,便是我们教主率同诸位香主,已急急兼程北上,先到关外去。”
  “吓?他们也到关外去?哎……莫非是专门要对付石大侠?”
  “不错。”黄勇肯定地道:“但你可别泄漏这消息。邓香主告诉小的时,曾再三严嘱不得泄漏!否则被教主追究出来,大家全都是死罪。”
  李蕊珠惶惑问道:“我义父为何要把这等重大机密告诉你呢?”
  黄勇含有深意地微笑一下,并不解释。
  “姑娘,还有关于十分巧的事,小的尚未禀报哩,那便是高岩姑爷恰好刚才来到,小的请他到悦来客栈休息一会。”
  讲到这里,跟着雇了一顶轿子,让李蕊珠乘坐,不一会,已到了悦来客栈。
  李蕊珠踏入房门,只见一个年约三十左右,身躯结实,眉目却甚清秀的人,正在闷坐。这人正是她的夫婿高岩,此时骤然和娇妻相见,竟然怔住。黄勇悄悄退出房外,好让这对夫妻说些体己话。
  且说石轩中渡过黄河之后,一直向前走,心想朱玲一定已到了前一站等候。谁知才走了十来里路,路旁一家农舍中,突然钻出朱玲来。
  石轩中喜道:“好极了,我还担心不知几时才追得上你哩!”
  朱玲幽幽道:“我本想到前面等你,但怎样也不能放心,结果寻到这里可供匿藏行迹,便一直呆等到现在。你可曾见到那碧螺岛主于叔初么?唉,我一想起于叔初的剑术,是称天下第一,虽然明知你不会输给他,但那颗心仍然直跳,无法冷静下来。”
  石轩中甚觉歉疚,勾住她的手臂,一面向前走,一面道:“我真不应该这样做,为了我个人的恩怨,却使你为我提心吊胆,简直是要你受活罪!下次我再不能这样对你了。”
  朱玲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低声道:“你一点也没有改变,我的容貌虽然不同,但你对我还是一样……啊,石哥哥,我不知如何感谢你才好!”
  石轩中那英俊的面庞上,射出愉悦明朗的光辉,他坦然地道:“你不用感谢我,只要你快乐,我也就跟着快乐!”
  “石哥哥……”朱玲突然叫唤了一声,但嘴唇嗫嚅了好一会,还没有说下去。
  石轩中鼓励地道:“什么事呢?说吧,难道你对我尚有需要隐瞒的事么?”
  她想了好一会,石轩中又催问她。她摇摇头,叹口气道:“我有个极大的秘密,可是现在我却不能告诉你。”
  “哦,大秘密……”石轩中疑惑地看着她,但目光被面幕隔断,完全瞧不见她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