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翎《帝疆争雄记》

第九章 情海波澜

作者:司马翎  来源:司马翎全集  点击: 
  凌玉姬怔了一下,坦率地道:“我不晓得,我得细细想过,才知道她说得对不对!”
  蓝岳轻叹一声,面上泛起忧郁的神情,道:“看你这种反应,至少觉得她说的不无道理。”
  凌玉姬心中一阵不忍,连忙道:“也不尽然,我只是感到她说的话很出奇。这位巫婆子现下有多大岁数?她长得怎样?”
  蓝岳道:“她大概有五十余岁,身材手脚都很好看,在背后看她,绝想不到她的面孔那么丑陋骇人。还有她的声音,真是悦耳极了。”
  凌玉姬悯然道:“多可怜啊,造物总是这等弄人,她若果不是面孔丑陋的话,绝不会变得这么乖僻不近人情。”
  蓝岳道:“且不管她的事,其时我对她的话极不服气,所以竭力争辩。她见我执迷不悟,便自动答允将火龙驹借我一用,但条件是如果我能娶你为妻,只须在恶石谷陪她下棋一年,如果得不到你,就得在恶石谷陪她十年。”
  凌玉姬呆呆地看着这个英挺倜傥的年轻高手,暗忖:“纵然他得到自己,仍然要在那阴暗卑湿,死寂可怕的地方住上一年,这种牺牲不可说不大,然而自己何以为报?目下无名氏既然生存在世上,而且还亲眼见到,已决无可能以身相许了。”
  她正在替他感到难过悲伤之际,忽然发觉他那对特别明亮的眼睛中,露出一股杀气。她本是聪明绝顶的女孩子,尤其近日在江湖上屡经艰险,已知道世道人心之险恶奸诈,这时突然有所了悟,寻思一下,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用点手段,方可把他的心意诈骗出来。
  当下她不动声色,道:“你虽然和那巫婆子有过约定,可是你不理她也就是了!”
  蓝岳剑眉一皱,微愠道:“你以为我是言而无信的小人么?”
  凌玉姬道:“不,我知道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但一个人偶尔失信,有什么关系?”
  蓝岳坚定地道:“不行,绝对不行,大丈夫一诺千金,焉可失信?”
  凌玉姬装出不相信的样子,道:“你说得这么坚决,那么我问你一句话,看你能不能像个大丈夫般坦白。”
  蓝岳此时心中泛起掉落网中的感觉,不过他尚未知道对方要问些什么,是以只好昂然道:“你问好了!”
  凌玉姬截然道:“你可是想暗杀无名氏?”
  蓝岳怔了一下,蓦地纵声大笑。
  凌玉姬道:“我猜错了么?”
  蓝岳仍然仰天大笑,可是那阵笑声忽然变得苦涩凄惶,过了一会,他收歇住笑声,挥手道:“你何须问我?回到帐幕去吧!”
  凌玉姬道:“你虽然不回答我的问题,但我告诉你,如果我的丈夫在沙漠中出了事,那怕是死在别人手中,我也当做是你的诡谋,你别想得到我。”
  她转身向帐幕走去,这时候她才流露出心中的惊恐和焦虑。
  蓝岳掉转虎射躯,面向着漠漠黄沙,轻轻叹息一声,他想不到这个女孩子居然窥破了他的内心秘密,并且予以无情的打击。
  他知道这回当真在情海中触礁,而在对方心中,只有无名氏而没有自己,不然的话,她一定会用比较圆滑的方法解决……想到这一点,他心中一阵痛苦,几乎跌倒在沙地上。
  歇了片刻,他奋起精神,摄唇尖啸一声,那匹火龙驹立刻驰到他身边。
  蓝岳一跃上马,向西面疾驰而去,经过那个帐幕之时,振吭大叫道:“凡我得不到的,就得毁灭!”
  帐幕内的瑛姑泛起冷笑,耸耳而听,蹄声很快就消逝无踪。她转眼瞧着凌玉姬,只见她背向着自己,双肩轻轻抽动。
  “凌玉姬,你可听见他的话么?他要毁灭谁?”
  凌玉姬不理睬她,觉得她太过残酷无情。
  瑛姑道:“他一定晓得你钟情于刚才那三个男人中之一,我也瞧出是无名氏,你如果不采取行动,他非死不可!”
  凌玉姬吃惊地转头瞧她,瑛姑微微一哂,道:“可惜我身负内伤,不然的话,我就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赶去制止那个强徒,现在既然不行,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命华奎立刻赶去,预早警告无名氏。”
  凌玉姬道:“蓝岳的火龙驹是有名的神驹,华奎怎追得上他?”
  瑛姑冷笑道:“你真蠢,试想无名氏和夏雪在一起,那夏雪是蓝岳表姊,蓝岳见到夏雪,少不免说几句话,并且起码要告诉她杀死无名氏之故,有这一段缓冲时间,华奎足可以追上!”
  凌玉姬顿时大喜,道:“对,对,华大哥!”
  且说蓝岳顺着蹄痕,纵马急追,过了一座沙丘,忽见那踪迹分为两路,其一仍然直去,其一却绕向北面。每一路都是两匹马的蹄印。
  他顿时为之大惑不解,不晓得应该向那一路追去。随即冷笑自语道:“凭我火龙驹的脚程,就其追错了,转回来也追得上!我看折向北行的,可能有无名氏在内。”
  他策马向北驰去,走了数里,蓦地发觉那两骑蹄印又分为两路。蓝岳焦躁起来,随便拣了一路,急急赶去。
  走了里许,忽然感到越走离那帐幕越近,反而是折转回去的样子。突然恍然大悟地想道:“不错,此人既然兜圈子转了回去,一定就是那无名氏。”
  转过一处沙丘,只见一骑拦住去路,马上之人,长得浓眉大眼,豪壮异常。
  他不知此人是否就是无名氏,冷冷一笑,策马冲过去,相隔四五尺远,隔空一掌猛劈出去。这一掌他已用足十成功力,打算一举毙敌,是以声势威猛异常。
  那个粗豪大汉见他一言不发,过来就打,面上现出讶异之色。但并不怠慢,提气聚力,“呼”地一拳迎击蓝岳的掌力。
  双方真力一触,发出“呯”的一声,蓝岳虎躯轻晃一下,那粗豪大汉似是没想到对方功力如此深厚强劲,震得跌落马下。
  蓝岳冷笑一声,双臂一振,有如大鹰般凌空飞起,飘落在那大汉身前。
  那粗豪大汉虽是被对方掌力震跌马下,但并没有滚坠地下。这时凛然迎面一拳击出,出手迅快凶猛。
  蓝岳见他功力不凡,口中轻噫一声,也自施展迅快奇奥手法,先守后攻。
  两人眨眼间已拆了五六招,那粗家大汉不独拳法奥妙。而且拳力越打越重,激起呼呼声响,威势甚是惊人。
  蓝岳也使出全力搏斗,他的掌招身法,亦是极尽奇奥能事,相形之下,毫不逊色。目下虽因对方拳力已施展开,似乎比他凶猛凌厉,但偶然双方硬接硬架一招半式,蓝岳深厚的功力便显示出来,竟然丝毫不畏对方的沉雄拳力。
  他们越战越快,各逞绝艺,宛如百花齐放,争妍斗艳。双方的奇奥手法层出不穷,看来一时三刻之内,不易分出胜败。
  蓝岳起初被对方神奇的拳法吸引住全部心神,但互拆了三十余招之后,心中便微感焦躁。
  那粗豪大汉则面色凝重,全神应敌。因此从这两人神色之间,一望而知那蓝岳尚有潜力。
  又拆了四五招,蓝岳倏忽间已跃开数尺,沉声道:“尊驾贵姓大名?”
  那粗豪大汉抢近他身前,厉声道:“你若是不知老子姓名,怎会出手就打?你是什么人?”
  蓝岳气往上冲,冷冷道:“本公子姓蓝名岳,可别骇得夹上尾巴逃走!”
  那粗豪大汉仰天大笑道:“我祈北海正要找你较量,想不到你忽然会在我后面出现,并且先向老子动手,真使人感到惊奇。”
  蓝岳被他一口一句老子弄得怒火直冒,但他到底不是江湖中那些下流人物,是以急切间无法回骂,当下冷笑一声,道:“本公子要结结实实教训你这厮一次!”说罢,出手疾拍对方上三路,只见他右手掌心已变得一团青紫之色。
  祈北海素来以拳力沉雄见长,虽然见到对方掌力练有外门功夫,但毫无惧色,依然发拳硬劈。
  蓝岳这一次竟不化解,掌势连环疾劈而去。顿时发出“呯呯”连声,两人硬打硬架连换了五六招之多。
  祈北海见他神力天生,居然不怕自己强绝一时的拳力,不禁微觉气馁。但另一方面又激起他好勇狠斗的天性,厉啸一声,拳上力量使出十二成,迅快如风般连环疾劈。
  他这一轮猛攻,蓝岳却也不敢大意,表面上虽然仍是硬接硬架,但暗中却以绝妙手法,借力生力。抵住他这勇不可当的六七拳。
  接着,蓝岳朗笑一声,猱身欺近,掌势巧快绝伦地横扫直劈。祈北海双拳上下翻飞,但他经过一轮猛攻之后,锐气已失,拳法变化已不如开始时那等灵活,顿时被蓝岳抢制了机先,迫得脚下连连倒退,败像已呈。
  蓝岳一边绵绵密攻,一边哂道:“听说你与辛龙孙曾经大闹金陵甘露寺,是以目下武林中已颇负盛名。同时还听说你们恃技自傲,胡乱欺人。本公子今日掌下决不留情,好替江湖除去一害。”
  祈北海虽是气得七窍生烟,无奈此刻机先被制,正是一子落索,满盘皆错,目下要支撑残局已不容易,莫说怒毙敌人,是以气尽管气,却无法可施。
  倏地一阵蹄声传入两人耳中,祈北海精神大振,忽有佳作,一拳巧妙劈出,迫得蓝岳攻势微滞。祈北海顿时挽回不少劣势。不过,如果再战下去,祈北海仍然难逃杀身之厄。
  那阵蹄声转眼间已自驰到,接着一个人冷冷道:“好小子,我还打算邀了祈兄你去找他晦气,却不料他反倒来寻事!”这人的声音正是祈北海老搭档辛龙孙。话声甫歇,一道人影已飞落他们身边。
  蓝岳扬目一瞥,但见来人中等身材,面色白晢,长得颇为清秀。看他飘身落马的动作,神速异常,可知绝非等闲之辈。
  辛龙孙接着又道:“祈兄已经过足了瘾,该让兄弟上场了吧?”
  祈北海此时仍居劣势,他们这等高手相持,只要稍有失闪,纵然不死,也得重伤。是以他不能随意开口,心中却直骂这辛龙孙混蛋,还在一旁说风凉话。但他心中又不愿辛龙孙插手以二敌一,坏了名头。
  蓝岳忖度形势,心想如果这两人连手合击,自己定难讨好。是以倏然退开,冷冷道:“姓辛的可是要尝尝本公子的手法么?”
  辛龙孙缓缓迫近,哼了一声,道:“你刚才可是跟玉姬小姐说过话来?”
  蓝岳俊眼一眨,颔首道:“原来你们兜了回来,竟是隐伏在附近窥看凌玉姬的动静……不错,本公子确实和她说过话来!”
  辛龙孙道:“看你的样子,大概就是曾经陪玉姬小姐北上的蓝岳了,你是谁人门下?”
  蓝岳朗笑一声,道:“本公子自从踏入江湖以来,已不知有过多少人问这一句话。本公子虽然不能将师门来历奉告,但有一点你们大可放心,假使你武功比本公子高强,有本事取我性命,我师门的人绝不会找你寻仇!”
  辛龙孙呸了一声,道:“老子岂是那等婆婆妈妈、前惊后怕之人?只不过见你手法似是帝疆绝艺,故此才动问一声。”
  蓝岳迫前两步,冷哂道:“你既然不是婆婆妈妈的人,那就赶紧动手。”他已运足功力,待机而发。
  辛龙孙可不敢小觑此人,小心翼翼地发了半招试探门道,掌势一发即收。
  两人拆了数招,蓝岳突然间奋起神威,连发三掌,把辛龙孙迫退四五步之远。
  那辛龙孙虽然居于劣势,但面上并无一丝一毫惊惧之色。蓝岳看了心中有数,暗念此人定然在下盘两脚之上练有特别功夫,目下尚未施为,故此他双手功夫稍差,不足为奇。
  果然又拆了三招,辛龙孙陡地飞起一脚,快得无影无踪,而且凌厉异常。
  他这一脚踢出之际,正是当双手忙于招架之时,任何人都料不到他在这等情势之下,犹能起脚凌厉反攻。
  蓝岳飘身侧闪,但觉对方脚尖带起一阵急风从自己腿边擦过,心中不觉暗暗赞声“好脚法”。他一闪之后,上面两手施展出灭神掌十成功力,宛如急风骤雨凶猛进攻。
  辛龙孙一脚无功,微觉胆怯,此时连忙封架。他出乎意料之外地用出硬封硬架的招数,掌上内家真力极是深厚,但听“噼啪”连声,两人已对了四五掌之多。
  原来他刚才双手招数间隐藏起真正功力,乃是诱敌之计,不过目下他虽是运足十成真力,但仍然略逊蓝岳一筹,是以对了数掌,又吃蓝岳震退四五尺远。
  祈北海洪声大喝道:“这小子真有两手,辛兄让开,兄弟我再打一阵……”
  他不管辛龙孙同意与否,冲上来拳劈连环,向蓝岳凌厉猛攻。蓝岳明知他拳力奇重,若然挨上一下,就算有金钟罩铁布衫等硬功护身,也不管用,是以连忙分出一手封拆。
  辛龙孙只好跃开一旁,但见蓝岳内力惊人,居然硬接祈北海连环拳力,身形晃也不晃。
  七八招之后,蓝岳仗着手法神奇奥妙,已迫得祈北海无法施展他的长拳急攻之法。辛龙孙道:“祈兄休息一会,这一阵该轮到兄弟啦。”
  他扑入战圈中,顿时替下祈北海。他的手法本是以巧快毒辣见长,是以这一回两人身形如风翻飙转,出手神速异常,错眼间已拆了十余招之多。
  辛龙孙刚一露出败象,祈北海就用连环拳力冲入圈中,接下辛龙孙。如是者又替换了两次,蓝岳虽是武功出众,内力深厚,却也架不住这两名各擅胜场的高手轮番扑击。但觉元气消耗过甚,不消片刻就将支持不住。当下俊眼连眨,寻思破敌之计。
  他已看出这两人都是好胜之辈,直到现在,仍然不肯做出连手合击之事。但他们这等车轮战法,也就足够使他感到吃不消。忽然想起如若出声喝破,迫使他们只用一人上阵,岂不是可以逐个击破?当下奋力一掌劈出,迫开辛龙孙,接着纵退数尺,厉声道:“你们这种车轮战法可是师父所传?”
  祈北海骂道:“去你娘的,老子就是要亲手取你性命!”
  辛龙孙接口道:“如若我们存心使用车轮战,何不干脆连手围攻?”
  祈北海攘臂扑上,口中大喝道:“这一阵该轮到兄弟出手啦!”
  辛龙孙也由侧面袭上,口中道:“不行,兄弟只拆了四招……”
  这一来真变成两人连手围攻之势,蓝岳被他们辱骂奚落之余,怒气填膺,抡掌疾劈,恨不得一下就把这两人击毙。
  这时但闻风声激荡乱响,周围丈半以外的地上沙子,被这三人奇强的拳风掌力刮得旋飞激溅。
  那祈北海、辛龙孙两人近几个月来都在一起,彼此也交手过无数次,因此互相深知对方的手法功力。这时虽是第一次连手攻敌,却配合得神妙异常,威力陡然大增,不出十招,已把蓝岳迫得只有招架之功,形势甚是危殆。
  倏然间一道红影如掣电般冲入战圈中,竟是那匹火龙驹。此驹动作神速得有如电光石火,“唰”地从祈北海后面闪过,后蹄迅快倒踢出来,直取祈北海腰间大穴。祈北海凛骇中转身旋闪,那火龙驹已冲出数丈之外。他口中骂了一声,刚要转身,眼角却已瞥见红影再度冲到。
  这火龙驹一来一去,当真比说话还快。祈北海怒喝一声,捏拳运力劈去。只见那火龙驹灵巧闪开,接着斜掠回来。
  蓝岳奋起余力,连劈两掌,把辛龙孙迫开,跟着一纵身,跃起寻丈,那匹火龙驹倏然驰到,在他脚下停了一停,蓝岳身形恰好坠在鞍上,火龙驹长嘶一声,四蹄翻起一阵尘沙,眨眼间已驰出老远。
  祈北海和辛龙孙两人一看这等情形,只剩下瞠目结舌的份儿。再一瞬间,那匹遍体血红的通灵神驹已经转过沙丘,失去踪迹。
  祈北海喘息数声,道:“他妈的,这算是什么畜牲,简直成了精啦!”
  辛龙孙接口道:“几时也弄到这么一匹坐骑,那就可以横行天下啦!祈兄,我们追不追这厮?”
  祈北海道:“当然要追,这一回首先弄死那匹混帐王八的马,再动手杀死姓蓝的小子,哼,玉姬小姐居然肯跟他说话?”
  祈北海的话不但激起辛龙孙凶野之性,同时他提及蓝岳曾与凌玉姬说话,而凌玉姬却不肯跟他们任何一人答上一言半语,此事当真使他又妒又恨,无法按遏。当下两人腾身上马,循着蹄痕急急赶去。
  那火龙驹驰行绝快,眨眼间已奔至四匹马分手之处。蓝岳策马向另一路蹄迹追去,但却放缓了驰行速度,尽量利用这一点时间,调元运气。
  他真元耗损极多,加上曾被那祈、辛两人的拳风掌力击中,如在平时,倒也不觉怎样,但当时正是精疲力竭之际,护身真力已不大管用,是以内脏的伤势说重不重,说轻不轻,总得设法将养个十天八天,方能痊好如常。
  但他并不十分放在心上,仅仅尽力调运力气,恢复精力,一面取出三粒灵丹服下。过了不久,顿时感到精神充沛,气力已经恢复,便纵马急急追去。
  大约追了十余里路,他忽然勒住坐骑,凝眸望着地上的遗痕,皱眉寻思道:“看此地蹄痕凌乱,而且还有人脚印,显然夏表姊和无名氏两人曾经下马休息。但令人疑惑的是这短短十余里路程之中,怎的曾经会休息三次之多?”
  他大惑不解地沉吟好久,终想不出一点道理,便又驱马朝前疾驰。
  这时,就在他前面不出三里处,那夏雪姑娘和无名氏两人又停了下来。
  无名氏漠然地坐在鞍上,茫然望着前面,夏雪已跳落马下,仰头凝望着无名氏俊美的侧面,暗忖这个年轻的奇怪的人,心中不知道转些什么念头。
  她道:“无名氏,你不下来休息一会?”
  无名氏漠然下马,面上一片冷漠,生似他的灵魂已经不存在,仅留下一具行尸走肉般的躯体。
  夏雪姑娘柔声道:“我如果不喊你下马,你就一直坐在马上,是不是?只不知你能坐多久?”
  无名氏漠然地望望她,道:“我也不知道。”他的答话没有多大的意义,只不过是随口敷衍而已。
  夏雪姑娘道:“我们休息一会再往前走,反正坐在马上,也闷热得很……”她歇了一下,忍不住又道:“你怎的不问问我,为何一直停下休息?”
  无名氏淡淡道:“你如果要我问,我就问吧!”
  夏雪姑娘柔声道:“我此次到这大漠来,为的是要找寻我表弟蓝岳。”她忽然注意到提起“蓝岳”名字之时无名氏身躯微震,眼睛转动一下。
  她接着道:“这沙漠这等广阔无垠,我们胡乱向前走也不中用,所以我并不想走得太快太远,或者表弟见到凌玉姬之后,会追赶上来!”
  无名氏又回复冷漠的神情,使人看了不知道他到底听见她说话没有。
  夏雪突然道:“你以前认识我那蓝岳表弟么?”
  无名氏摇摇头,道:“我不晓得,不过……”
  夏雪连忙接口道:“不过什么?”
  无名氏道:“不过我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泛起憎厌之感。”
  夏雪微笑道:“你的话真奇怪,假使我不是听祈、辛两位说过你早已把过去之事完全忘掉,听了你这种话,真会以为你是个疯子!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对一切都很冷漠?前几日似乎并不是这样。”
  无名氏淡淡道:“我也不明白。”
  夏雪忽然迅快接口道:“我可明白,你是在见到凌玉姬之后,就变成这个样子!她有什么好处,值得你这样迷恋?”
  无名氏苦笑一下,道:“你的看法是这样么?”
  夏雪接口道:“你们别想瞒过我的眼睛,连祈、辛那两人也是的,他们一见到凌玉姬,就狂喜不禁,但她不与他们说话,顿时又失望到了极点。哼,我就不明白她有什么能使你们这等着迷?下次碰上她的话,我一定要揭起她的面纱,看个清楚!”
  无名氏道:“她从来不把面纱取掉!”
  夏雪冷哂一声,道:“我不相信,你如果没有见过她的全貌,会那等为她着迷么?”
  无名氏怔一下,没有做声。
  夏雪微笑道:“看你的样子,可见得她全貌已被你见过啦,我想祈北海、辛龙孙无疑也见过。”
  无名氏眼睛一睁,道:“我从来没有想到这一点!”
  夏雪接着道:“这有什么希奇,听我表弟和她同行千里,如果我表弟没有见过她的全貌,那才是骇人听闻的事。你可知道,这也是一种手法,故作神秘之状,对每一个人说,只有他一个人见过,于是这个人一定觉得十分荣幸……”
  无名氏微微现出激动的样子,道:“你的话很有道理,我见到祈、辛两位,一定问问他们曾否见过她的全貌!”
  夏雪道:“如果你直接询问,恐怕问不出真话,到时要见机行事,使点小手段才问得出来!”
  无名氏道:“姑娘说得是……”他忽然停口,侧耳而听。
  夏雪轻轻道:“奇怪,居然有许多人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