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匡《红尘白刃》

第三五章 铩羽而逃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全集  点击: 
  如果这时,出手进攻的人,不是东方霸主,而是第二个人的话,那么,嫦娥身子这一侧,一定可以避开对方的进攻了。
  但是,东方霸主乃是何等身手之人,嫦娥那一侧显然侧得巧妙,但是东方霸主怎会让她逃开去?
  嫦娥的身子才一侧,东方霸主的手臂,便突然一圈,手掌一反,仍然击向嫦娥的胸口。
  嫦娥赶紧身子一沉,可是东方霸主的掌已压到,嫦娥并未能逃得开去,“呼”地一声响,一掌已被击中,只不过东方霸主那一掌,本来是击向她胸口的,因为她身形矮了一矮,是以击在肩头之上。
  那一掌一击中,发出了“呼”地一声响来,那种声响,听来就像是有一只老大的铁槌,击中了一块十分坚硬的岩石一样。
  而在那一刹间,血猿神君、烈火神驼、东方白和凃雪红四人的心中,也紧张到了极点。
  因为嫦娥是不是东方霸主的敌手,就在这一掌之中,便可见以分晓了。
  他们也实在不敢想像,如果嫦娥根本不是东方霸主敌手的话,那他们会有什么结果,一时之间,他们几乎没有勇气向前望去。
  而嫦娥在被东方霸主一掌击中之后,大叫了一声,身子一晃,她身形又高又瘦,一晃之下,像是一株随时可以断朽的枯竹一样。
  而随着这一晃,她又大叫了一声,身子站立不稳,突然“哼”地向后退出了一大步。
  她显然是不愿意退出这一步,那是却被东方霸主的力道硬生生逼退的,是以退出之际,脚步沉重之极,“蓬”地一声,踏在地上,连大地都在震动。
  一步退出之后,只见她双臂挥舞起来,在她双臂挥舞之际,一阵阵呼呼的劲风,横扫而出,但是却又毫无掌法,凌厉的劲风,只是四下乱扫。
  然后,又听得她的一声怪叫,再退出了一步。
  那一招“长江三叠浪”击中了她,有股力量,令得她的身子,晃了一晃,第二股力道,令得她再退出了一步。
  而那一招中最强的一股力道,却是最后的那一股。她第二步一退出,哇呀大叫声中,只见她的身子陡地一矮,“蓬”地一声,坐倒在地。
  嫦娥坐倒在地上,也不立时站起来,只是抬起头来,望定了东方霸主,道:“你的力道,真不小啊!”
  而东方霸主在击出了那一掌之后,身形始终凝立不动,可是他面上的神色,却是一阵青,一阵红,变得难看到了极点。
  这时,任何人看来,都是东方霸主占了上风,因为东方霸主掌击出,嫦娥便向后退出,最后,仍不免跌倒在地上起不来。
  但是东方霸主却是心中明白,自己绝未占到上风,那倒不是因为他感到自己一掌击中对方之际,对方体内生出的反击力量十分之大,要尽全力相抗,才能使他自己的身子凝立不动,而是他知道刚才的一掌,对方虽然未曾还手,而是将他那一掌之力,硬接了下来。
  他那一掌,是足有开碑裂石之力的。
  可是,对方在硬接了下来之后,却只不过后退了两步,坐倒在地,在刹那之间,便将自己那一掌之中,吐蕴的三股如此深厚的大力,一齐化去,立时若无其事讲起话来,分明一点也未曾受伤。
  这一份功力之高,却着实有些不可思议。
  东方霸主也立时想到,如果有人用这样大力的一掌,击向自己,自己是不是能如此从容地将这一掌硬接下来,在刹那间将对方的掌力化去,还大成疑问啦!
  当他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心头实是没有法子不吃惊。
  而此际,嫦娥已一骨碌翻起身来,道:“好,你这样大力,也让我打你一下试试。”
  嫦娥的话,是稚气的很,因为在这二十年来,也根本没有什么人能将她一掌打得坐倒在地,是以她便也要打还对方一掌。
  而东方霸主一听得嫦娥那样讲,心中不禁陡地一凛,一时之间,也难以回答。
  他刚才打了人家一掌,这时人家说也要打还他一掌,当然他可以不答应。
  但是,如果他想维持一流高手的身份,那却是非答应不可。
  在刹那之间,他全身真气运转,将身上七十二处重穴,一齐封住,然后才淡然一笑,道:“我打了你一掌,你要还我一掌,那是理所当然,请。”
  嫦娥听了,心中十分高兴,道不:“错,你这人,倒算是讲理。”
  她一面说,一面向前走了过来,扬起手掌,“叭”地一掌,击在东方霸主的肩头。当嫦娥的一掌击下之际,东方霸主心头的紧张,正是空前未有。
  可是,等到“叭”地一声响,嫦娥的一掌击中了他的肩头之后,他却不禁陡地一呆。
  因为他的肩头上,根本一点感觉也没有,那也就是说,嫦娥的那一掌之上,根本未曾蕴有什么力道。
  这实在是大大出乎东方霸主的意料之外的事情。
  嫦娥怎可能不在这一掌之上蕴有力道呢?她为什么要那样呢?刹那之间,东方霸主的心中,惊异不定,他身子向后退出了一步,望定了嫦娥,莫明所以。
  他自然不知道,嫦娥的武功,是在无意之中学习来的,她的力道之强,举世罕有其匹,便是她却是一个不会武功的人。
  若是有人攻击她,她内力反震,攻她的人,力道越强,吃的亏也越是大。
  而若是叫她出手打人,她事先不懂得运转真气,不懂得备力于掌,她一掌拍出,自然也没有半分之力。
  东方霸主本来是绝顶聪明之人,但是却也想不通这一点,那当然是莫名其妙。
  他后退了一步之后,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才好,嫦娥却已道:“好了,你打了我一掌,我也打了你一掌,你可以走了。”
  东方霸主“哼”了一声,道:“我为什么要走?”
  嫦娥也是一呆,道:“是啊!你为什么要走?”
  她陡地提高了声音,道:“女儿为什么要赶他走?”
  凃雪红道:“他……是个大坏人。”
  凃雪红唯恐自己这句话一出口,东方霸主便突然来袭,是以一面说,一面立时躲到了血猿神君和烈火神驼两人的背后。
  嫦娥立时道:“是啊!你是个大坏人。”
  东方霸主此际,只在考虑对方刚才那一掌,何以一点力道也不用,难道竟是给自己留一个退步么?可是东方霸主是不愿还有人功力高过自己,是以他道:“你要我走,倒也不难。”
  嫦娥瞪着眼道:“怎么样?”
  东方霸主道:“我们对上一掌,看看是谁占上风,若是你占了上风,我立时就走。”
  嫦娥眨着眼,道:“什么叫对上一掌?”
  东方霸主实在忍不住,大怒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若是你不敢和我对掌,那趁早快滚。”
  嫦娥也怒道:“什么叫对掌,你不讲明白,我又如何知道?”
  东方霸主本来,心中实是怒不可遏的,但是,他究竟是绝世聪明之人,一听得嫦娥也那样怒气冲冲地反问他,他陡地一呆,想起了自见嫦娥之后的种种情形,心中已陡地一动。
  在刹那间,他已然想到,对方的内力虽强,但是对于武功之道,可能一窍不通。
  东方霸主一想到这一点,心中的高兴,真是难以形容。因为,如果事情正如他所想的那样的话,那么,他取胜之道实在太多了。
  他立时平息了怒意,面带笑容,道:“原来你不知什么叫对掌么?”
  嫦娥道:“是啊!”
  东方霸主道:“好,我来教你,你先伸出手掌来。”
  嫦娥浑浑噩噩,也根本不知道人间的险诈,一听得东方霸主那样讲,便立时伸出手来。
  这时,烈火神驼、血猿神君等几个人离开东方霸主和嫦娥,足有两丈开外,而他们心中对东方霸主十分害怕,是以不敢接近。
  这时,一看到嫦娥居然依着东方霸主所说,伸出手来,他们却立时可以知道,其中有诈,各人之中,是东方白最先张大了口。
  但是东方白一张开了口,便立时想起,师父曾千叮万嘱,不论在什么情形之下,都不准出声,是以将要叫出来的话,硬生生忍住。
  但是就在此际,烈火神驼和血猿神君两人,却已齐声喝道:“嫦娥,别听他的话。”
  他们两人一喝,也算喝得十分及时,可是嫦娥的应变却没有那么快,嫦娥一听,先是呆了一呆,而东方霸主的出手何等之快,嫦娥就算立时缩回手来,也未必逃得开去,何况她还呆了一呆。
  就在嫦娥一伸出手来之际,电光石火的一刹间,东方霸主五指如钩,又向嫦娥的脉门,疾抓了下去。
  那一抓乃是外门掌法中的一招“天鹰觅食”,势子之快,出手又准,当世一流高手,都是难以逃得过去,何况嫦娥只是呆呆地站着。
  就在两人齐声呼叫间,东方霸主五指一紧,已然将嫦娥的脉门,牢牢扣住。
  东方霸主也已然知道嫦娥的内力之强,非同小可,是以他在那一招使出之际,在指上足蕴了九成功力,若是换了常人,被他运那么大的力道,一把抓住,腕脉早已碎裂断折了。
  但嫦娥的脉门一被扣住,体内的真力,便自然而然,起而相御,自然不至于骨折。但这时,东方霸主一出手,便已制住了嫦娥的脉门,那脉门乃是奇经八脉的总纽,一经东方霸主大力制住,嫦娥体内的真力,便已然大大地打了一个折扣。
  在那样的情形下,虽然仍有一股大力,反震而出,但是却已不足以将东方霸主的五指震开,东方霸主心中,更是大喜。
  这时,只听得血猿神君叫道:“你是第一高手,却用这种欺诈手段,不嫌丢脸么?”
  东方霸主视若未闻,只是发出了一下长啸声来。事实上,他早已打定了主意,一等对付了嫦娥之后,将眼前所有的人,尽皆杀了,那还有什么人知道他曾用过什么样的手段?
  是以,他一声长啸,将血猿神君的怒喝声,盖了下去,同时,左手一翻,“叭”地一掌,已印向嫦娥的胸前,嫦娥的脉门被制,真气运转受制,内力至少打了一个对折,东方霸主那一掌拍了上去,出招十分之歹毒,掌心正压在她胸前的“华盖穴”上。
  那“华盖穴”乃是五脏之华盖,和头顶的“百会穴”,和双手的脉门,乃是人身三大要害之处,一被击中,虽然立时内力反震,但却已难以和东方霸主锐不可挡的掌力相抗。
  随着那“叭”地一下响,只听得嫦娥发出了一声怪叫,身子猛地一挣。
  嫦娥的内功底子,究竟非同小可,她在受了如此沉重的一击之后,那一挣之力,实在大得不可思议,东方霸主只觉得一股大力,涌了过来,五指不由突然一松,竟被嫦娥挣了开去。
  东方霸主在那刹间,心中的吃惊,实在是难以形容,因为嫦娥既然挣脱了他扣住脉门的五指,那么他自然是枉作小人了。
  但他却又不甘心就此给嫦娥遁走,是以嫦娥一向后退去,他立时双掌一错,“呼呼”两掌,向前疾拍而出。
  那两掌掌风之强烈,更是令人心悸,嫦娥勉力挣脱,已是天旋地转,站立不稳,那两股掌风又立时扫到,她实是没有抵抗的余地。
  刹那之间,只见她的身子,如同断线风筝也似,突然向上,飞了起来。
  嫦娥的身子向外飞出之势,十分快疾,转眼之间,已飞出了三四丈,而此时,东方霸主,才收回刚才所发的两掌来。
  看到嫦娥正被自己的两掌之力,涌得向外飞了出去,那分明是自己已然大获全胜了。心中不禁大喜,又是一声长啸。
  只见嫦娥的身子,直跌进了竹林之中。
  她身子在跌进了竹林中时,双足离地足有一丈五六高下的,是以她的身子撞进了竹林,将好几株竹子,压得一齐弯了下来。
  等到她的身子压弯了竹林之后,压力已失,那几株竹子弹了起来,“呼”地一声,将嫦娥的身子,又疾弹了回来,飞向东方霸主。
  东方霸主的武功再高,也绝想不到嫦娥的身子,在飞了出去之后,会突然被竹子反弹了回来的。而且跌出去之际,压倒了三株碗口粗细的竹子,那三根竹子并未被压断,反弹回来的力道,何等之强,嫦娥身子飞向前来之势,也是快绝。
  电光石火间,只听得嫦娥怪叫着,整个人已像箭一样,向着东方霸主疾撞了过来。
  东方霸主在这一惊实是非同小可,他身形陡地一沉,真气连至脚底,已然陡地打横,移开了三四尺,避开了嫦娥撞过来的势子。
  本来,他人一避开,嫦娥撞不中他,他自然也可以没有事情了。
  可是,偏偏他一避了开去之后,便看出嫦娥的身子向他撞来,并不是什么武功招式,而是被竹子反弹了回来的。
  竹子的弹力如此之强,嫦娥身不由主,这却是个拣便宜的好机会。
  他认定了那是拣便宜的好机会,那自然便不肯在一避了开去之后,便放过了嫦娥,是以立时伸手,五指如钩,向嫦娥的足踝疾抓而下。
  嫦娥的身子在他的身边掠过,而且她也不知什么躲避的招式,东方霸主的一抓,又准又狠,五指一紧间,已将嫦娥的右足足踝紧紧抓住。
  而也就在此际,嫦娥的右足,猛地蹬了一下。
  此际,嫦娥的身子,被竹子弹了出来,她的心中,实是骇然之极,是以在自然而然之间,她无穷无尽的力,已遍布体内。
  在那样的情形下,她即使重重地跌在地上,也必然是地上出现一个土坑,她是不会受伤的。
  而此际,她还未落地,便已被东方霸主抓住,她用力一蹬,刚好是在她的内力发挥到了极致时而蹬出的,力道之强,实是难以想像。
  东方霸主做梦也想不到,对方刚才打自己一掌,一点力道也没有,而此际的蹬,力道竟然如此之强,他抓住了嫦娥的足踝,心中正在高兴间,猛地一股大力,已然袭到,那一股大力,不但将他的五指震开,而且,嫦娥的那一脚,还正好踢在他的肋下。
  这一切,本就是电光石火,一眨眼间的事,只听得“砰”地一声过处,东方霸主身子一晃,“腾”地退出了一步,地上,他脚踏过之处,出现了一个半尺深的小土坑,连地面也为之震动。
  东方霸主在退出了那一步之后,仍然未能站稳身子,身形一摇,这一次,“腾腾”退出了两步。
  而在退出了两步之后,身子又连连两摇,“腾腾腾”又退出了三步,总共竟被嫦娥的一脚,踢得向后退出了六步之多。
  而在东方霸主向后退出之际,嫦娥的身子,也向下跌了下来。
  本来,以她的功力而论,只须轻轻一躬身,便可以稳稳在地上站定的,但是她却连这一点也不懂,是以身子直挺挺地跌到地上。
  只不过她身子才一落地,便立时伸手一抓,一骨碌站了起来。
  其时,东方霸主虽然已站定了身子,但是他的面上,却隐隐地泛起了一层紫气来,在紫气之下,更是满面杀机,只见他缓缓转过身来,向着烈火神驼、血猿神君两人道:“你们请的好帮手啊!”
  烈火神驼和血猿神君两人,一见东方霸主的面上,泛上了紫气,心中又惊又喜,因为他们的心中,自然欢喜不已。
  这时,东方霸主的脸上,出现紫气,可知刚才嫦娥的那一脚,已然令得他受了内伤,他们的心中,自然欢喜不已。
  但是,当他们看到东方霸主的脸上,充满了杀机之际,他们却已知道,东方霸主的心中,已将他们两人,恨之入骨,自也不免吃惊。
  当下,血猿神君硬着头皮,道:“东方先生,看来你已吃不少亏,还是快快避开的好,要不然,小亏可得变成大亏了。”
  东方霸主脸上的那层紫气,已经隐去,只听得他闷哼一声,道:“好,咱们后会有期。”
  凃雪红在一旁,失声道:“不能让他——”
  她本来是想说“不能让他离去”的,但是她一句话未曾讲完,东方霸主一声长啸,身形已然疾拔而起,向外掠了开去,势子之快,实在是难以形容,眼前一花间,人已然不见了。
  嫦娥一见东方霸主离去,心中大喜,道:“你们看,他走了。”
  可是,烈火神驼、血猿神君、东方白和凃雪红四人,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们带着嫦娥前来的目的,就是想藉嫦娥的武功,将东方霸主打败的,现在,东方霸主已然离去,他们四人,应该高兴才是。
  可是此际,他们四人却全苦着脸,一句话也讲不出来,他们直到此时才想到,即使是嫦娥打败了东方霸主,事情仍然未曾了结。
  东方霸主的伤并不重,不须几天,定然可以痊愈,在他伤愈之后,自然要来报仇,嫦娥的内力虽强,但是她胜得侥幸,真要论本领,东方霸主还在她之上,东方霸主随时要来报仇,叫人怎生提防得了?
  当四人想到这一点时,他们都觉得心头沉重无比,一点高兴也没有。
  嫦娥翻着眼,道:“喂!你们怎么啦?”
  血猿神君苦笑道:“现在你虽然将他赶走了,但是他一定会再来的。”
  嫦娥道:“再来又怕什么?他再来,不会再赶他么?有我在,你们不必怕。”
  血猿神君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烈火神驼已身形闪动,向屋内奔去,东方白连忙跟在后面,两人一奔进了屋子,便是一呆。
  屋子之中,空无一人。
  东方白忙问道:“师父,师娘呢?”
  烈火神驼的面色,难看得像死人一样,道:“我……我也不知道。”
  他们师徒两人,高声叫了几下,却是一点回音也没有,烈火神驼道:“我们分头去找。”
  两人一起退了出来,烈火神驼抓住了东方白的肩头,道:“你可得小心,若不幸遇上了东方霸主,什么也别说,立时便走,知道了么?”
  东方白是一个性子十分刚强的人,叫他遇上了强敌,转向便逃,那是和他本性相违之事。
  但这时他看出师父在吩咐他之际,神色十分凝重,是以他略想了一想,道:“我知道了。”
  烈火神驼口唇动了动,看来他是还想说些什么的,但是他却叹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
  东方白的身子,已向前掠了开去,但是东方白刚一掠开,烈火神驼却又将他叫住了,道:“你记得,若是见到了你的师娘——”
  他讲到这里,突然停了一停。
  他本来是想叫东方白见到了他的师娘之后,也是什么也别说,转头就走。当他想讲那句话的时候,他只想到,别让东方白知道他自己的身世。
  但是当话讲到了一半之际,他已想到,东方白此去,正是去找他师娘的,如何可以叫他在找到了师娘之后,掉头不顾而去?
  是以他讲到了一半,便难以再讲下去。
  东方白则已然站定了身子,等他讲下文,等了半晌,未见烈火神驼再说什么,便问道:“见到了师娘,我便当如何?”
  烈火神驼一伸手,连忙摸出了一支信号箭来,改口道:“若是你见到了你师娘,便发一支信号,我好赶来见你。”
  东方白心中也不疑惑,接过了信号箭,道:“师父,你若找到了师娘,也发信号箭告知我。”
  烈火神驼点头答应,东方白身形向前直窜出了两三丈,一面向前掠出,一面叫道:“凃姑娘,你和嫦娥,在这里别乱走。”
  凃雪红答应一声,烈火神驼、血猿神君和东方白三人的去势十分快,转眼之间,已然掠出了竹林,看不见了。
  他们三人一出了竹林,便分了开来。
  如今暂且按下烈火神驼和血猿神君两人下来,却说东方白,一出竹林,便向南疾奔出去。
  他也不知道师娘在什么地方,只是一路小心留意,渐渐地,奔出了三五里,只听得水声潺潺,已然来到了一道小溪之旁。
  东方甶在小溪旁略停了一停,叹了一口气,一提真气,便听得在大石附近的矮树丛中,有一两声微弱的呻吟声,传了出来。
  那种呻吟声,极其低微,乍一听到,几乎是疑心自己耳朵花听错。
  可是东方白侧耳听去,一点也不错,显然有着呻吟声传了过来,东方白心中大疑,一面掠了下去,一面问道:“什么人?”
  他连问了两声,并没有人回答,而他已然掠进了那矮树丛,扳开了几株矮树,只见一个人,脸向着地,伏在地上。
  那人的背部,在微微地抖着,显然他只是受伤极重,还未曾死去,而呻吟声自然也是那人所发出来的了。
  东方白忙踏前一步,俯身下来,将那人扶了起来,只见那是一个面色苍白瘦削之极的年轻人。
  东方白伸手在那年轻人的脉门之下,搭了一搭,只觉得脉息也是微弱之极,看来那人,已是如风中残烛,随时可死的了。
  东方白呆了一呆,一手托住了那人的头部,另一只手按在那人的背部,将本身真气,十分缓慢地度了过去,只过了一盏茶时,才见那人,慢慢地睁开眼来。
  但是,那人虽然睁开了眼,只见他目光散乱,想来仍是看不清楚眼前的物事。
  他双眼大睁着,口唇则不断地抖动着,分明是竭力想要讲些什么,但是又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东方白忙沉声道:“朋友,你别急,你有什么话,慢慢说不迟。”
  可是那人却已然送出了几个字来,只听得他道:“快,快……去追……
  东方白叹了一口气,手中的内力加强了一些,那年轻人的身子,震了一震,讲话的声音,也大了不少,只听得他道:“快……去追……雷三。”
  东方白一听得最后的“雷三”两字,不禁大吃一惊,反问道:“雷三?”
  那年轻人道:“雷三……他抢走了……抢走了席大先生……的令牌,他……”
  东方白越听越是吃惊,在听到了雷三的名字之后,东方白已然知道事非同寻常,但是他却还未曾想到,事情竟和天下第一高手席大先生有关。
  他怔了一怔,道:“那么,阁下可是席大先生的弟子么?”
  他听得那年轻人说是雷三抢走席大先生的令牌,那么自然以为他是席大先生的弟子了。
  他一面问,一面又将内力缓缓输入。
  那年轻人喘着气,道:“我……不是,我姓林……是席大先生托我的……”
  他才讲到这里,面上已渐渐地变色,本来他面色白得不能再白,而此际,在惨白之中,又透出一股毒气来,看来更是骇人之极。
  东方白心中暗叫不妙,心忖这人眼看就要不治了,自己纵使可以令得他多活上些时,也是难以救得他转,这却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