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匡《红尘白刃》

第三〇章 一向伤情竟有情

作者:倪匡  来源:倪匡全集  点击: 
  东方白知道他的心意,心想自己不如告诉他,由自己来劝血猿神君离开寒月庄,可是血猿神君是不是会听他的话,他却一点没有把握。
  东方白的心中也在为难间,突然之间,他心中陡地一动,忙道:“强庄主,我倒有一个两全之法了。”
  强月寒十分烦恼,“哼”地一声,道:“你有什么两全之法?”
  东方白心中暗自好笑,心想你刚才公子前,公子后,对我何等尊敬,但是现在却大不耐烦起来,何其前恭而后倨?但是他胸怀磊落,却只觉得对方的行动好笑,绝不会去与之计较的。
  他沉声道:“强庄主,你将我连夜送出庄去,别让血猿神君知道,那么我已走了,他自然不会再问你那百年巨莲的莲子了。”
  强月寒一听,瘦脸之上,刚现出了一丝笑容来,便道:“不行,血猿神君是何等样人,他看到你不见了,定然当是我弄走了你,只怕我寒月庄,会被他放一把火,烧成了平地。”
  东方白道:“那好办,我可以留一封信,写明我是自己离去的一一而且,我的确是想离他而去,这算是你也帮了我的忙了。”
  强月寒又来回踱了好几步,又侧身向外,细听了听,听不到有什么声响,他才点头道:“好。”
  东方白取过了桌上的笔墨,摊好了纸,调好了墨,将一封告别书,一挥而就,强月寒看了一遍,果然和他一点干系也没有,他才点头道:“好,我带你离去。”
  东方白道:“离开寒月庄时,还求强庄主送我一匹好马,好作脚程。
  强月寒只求不要拿出百年巨莲的莲子来,别的什么都肯,连连点头。
  东方白待向门口走去,但是强月寒却一伸手将他拦住,同时,手臂一紧,陡地将他挟了起来,足尖一点,便向窗外直窜了出去。
  东方白一见强月寒挟着自己,从窗口中直穿出去,心中不禁大吃一惊,因为他们是在一个水阁之中,一从窗外出去,岂不是要掉进了水中。
  就在他和强月寒的身子,一齐穿出窗子之际,他几乎张大了口急叫出来。
  但也就在此际,只听得强月寒低声道:“禁声。”
  东方白心中一凜,未曾出声。
  而强月寒和他两人的身子,已向下疾沉下去,转眼之间,落到了湖面之上,强月寒的身子,竟站在湖水之上。
  东方白大吃一惊,失声道:“强庄主,你——”
  强月寒道:“別大惊小怪,湖下埋着暗樁,我自然可以履水如踏平地。”
  东方白这才恍然,他低头看去,只见强月寒每一步跨出,总是三尺,虽然曲曲折折,但显然有一定的法则,他只不过鞋底沉水几分而已。
  由此可知,暗樁的顶部,几乎就在水面之下,但由于湖水碧绿,是以难以发现而已。
  强月寒踏着暗樁,他的身子,如同在水面上疾掠了过去一样,转眼之间便已到了岸上。
  一上了岸,他便将东方白放了下来,但是仍然扶着东方白向前掠出去。不一会,便到了寒月庄的庄门口,强月寒发出了一声短啸,立时有两名大汉奔了来,强月寒吩咐道:“快备一匹好马来。”
  那两个答应了一声,不多久,便牵了一匹高大神骏的青马来,东方白伸手在马股上拍了拍,抓住了鞭,用力一耸身形,居然给他自己跃上了马。
  但是他的伤势究竟还十分重,跃上马背之际,强一运真气,只觉得一阵头眩,天旋地转,几乎立时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他连忙伸手握住了缰绳,那青马乃是寒月庄中,百里挑一的好马,东方白一握住了缰绳,那马便已撒开了四蹄,泼剌剌地向前,直奔了开去。
  东方白只觉得马已向前奔了开去,但是他却难以控制,足足过了半盏茶时,他才定下神来,只见马儿仍在飞驰,他勉强抬头,辨了辨方向,辨出马儿正是向山南驰去,他也放下心,只是伏在马背上,任由马儿向前自顾自奔了出去。
  六盘山山势险恶,绵延百里,根本没有什么路可走,但那匹马十分好,自己会觅路向前去,一直到了天色大明时分,转过了一个山角,只听得水声淙淙,前面一座山壁上,有几股泉水,流了下来。
  那几股泉水,一齐注入了一个水潭之中,水潭有丈许方圆,那马来到了水潭边上,伸头去饮水。
  东方白也自马背上溜了下来,用手掬了些水饮了,躺在地上歇息。
  他抬头向前看去,只见山影重叠,再向前去,非要翻山越岭不可,山势如此险峻,那青马再好,也是难以翻得过这样的山头的了。
  看来,只有让自己慢慢地爬过山头去,可是从山的这一边翻到那一边,少说也要翻上七八个山头。
  若是武功全在,那至多十来天,也可以翻过去了,可是像如今那样,举步维艰,那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
  他长叹了一声,不禁有些气馁起来。
  可是当他想到凃雪红就在山那边,而且,东方霸主这样的大魔头,又在找自己师父的麻烦,实是令得他五内如焚,咬牙切齿,非赶到不可。
  他又上了马,再策马向前走去,但到了当日天黑时分,前面已无路可走了。
  东方白长叹一声,在马身上拍了拍,道:“多谢你了,你去吧!”
  他用力一掌拍出,那马发出了一声长嘶,在暮色之中,向前直奔了出去,转眼之间,便不见了。
  东方白胡乱采了些山果充饥,找了一块平整的大石,躺了下来,却是辗转难眠。
  到了午夜时分,他正待朦胧睡去之际,忽然看到前面,似乎有一点火光,在不断闪耀。
  那一点火光,还在移动着,一望而知,那是有人握了火把在行路。
  东方白心中陡地一凜,暗忖莫非是血猿神君找自己来了?但血猿神君一定找自己绕山而过,不致于想到自己会下定决心来翻山越岭的。
  他身子一翻,从大石上翻了下来,躲在石后。
  过了一会,只见那火光渐渐接近,果然可以看出是一个人持着火把,在向前走来。
  可是,东方白却看不清那是什么人,绝不是因为那人还离得他十分远,那人离他已只不过一二十丈了,在火把的照耀下,东方白可以看得到他的。
  但东方白却看不出他是什么人,因为那人的一头长发,没头没脑地一齐盖了下来,将他的头脸都遮住,根本辨不清脸面。
  等到那人又走近了些时,东方白才看清,那人是一个女子。
  东方白的心中,十分疑惑,他无法明白那究竟是什么人,何以深夜独自在山间行走。
  如果说那是什么山魈鬼魅,那又绝不应拿着火把的。
  东方白的心中,正在疑惑不定间,那人已停住了身子,东方白心中更吃了一惊,因为当那人停下来时,离他只不过七八丈远近了。
  那人停了一会,缓缓地转过身去,不一会,便变成了背对着东方白。
  而当他变成了背对着东方白之际,东方白的心中,更是吃惊无比,心头突然乱跳,因为他看得清清楚楚,那女子的背后,插着一柄匕首。
  那柄匕首,插得相当之深,除了柄之外,只有两寸许露在外面,那分明是一柄极之锋利的匕首,因为露在外面的那一二寸,兀自精光闪闪。
  而在匕首的周围,血早已结了痂,分明那柄匕首,插在她的背后,已有相当时日了。
  东方白并不是孤陋寡闻之人,可是一个人的背部,带着一柄入肉三四寸的匕首,却居然行若无事,那却是他听也未曾听说过的事。
  一时之间,他惊讶得张大了口,想要出声,可是又不知说什么才好。
  东方白惊讶莫名,出不了声,却已听得那女子尖声叫道:“女儿!女儿!”
  那女人的声音,十分尖利,在静寂的黑夜中听来,更是骇人之极,而且,她声音绵绵不绝,那分明是她的内功,极其深湛。
  东方白听得她在唤女儿,心中不住在想,她的女儿不知是什么人?
  也就在此际,只听得远远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应道:“来了,来了。”
  那两下“来了”之声,远远传入东方白的耳中之际,东方白心中的吃惊,更是到达了顶点,那四个字传入他耳中之际,已经声音十分模糊。
  可是,那正是他日思梦想的凃雪红的声音,他如何认不出来,但是,那个怪女人分明是在叫她的女儿,凃雪红如何会有这样的一个母亲?
  他心头乱跳,身子不由自主,想要站起来。
  可是他心中惊骇太甚,难以站起,仍然蹲在石后,而就在这时,他已听得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一个少女,也执着一个火把,奔了过来。
  等到那少女奔到了近前之际,东方白张大了口想叫,可是他心中实在太兴奋激动了,竟至于张大了口之后,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只见凃雪红来到了近前,满面皆是怨愤不耐之色,道:“没日没夜赶路,我们究竟上哪里去啊?”
  那妇人道:“女儿,我带你回苗疆去,去看我们的家乡,那里有美丽的山,美丽的水——”
  那妇人还未曾讲完,凃雪红已顿足道:“你讲来讲去,老是这些,我可不愿到苗疆去。”
  凃雪红的那句话,令得那妇人猛地一震,只见她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指来,拨开了面上的乱发。
  东方白在她的侧面看过去,可是看到她的脸面,那简直与鬼怪无异,还是给满头乱发遮住的好。
  东方白猛地想起,血猿神君曾对自己说过,在天一堡中,遇到了一个叫“嫦娥”的疯妇人,武功极高,和他纠缠不休,动了几次手,要不然,他早已捉到雷三了。血猿神君提起几次这件事,那是他心中十分愤恨之故。
  那么,如今这个妇人,多半就是天一堡的嫦娥了。
  然而,凃雪红何以又是她的女儿呢?
  东方白的心中实是百思不得其解,他自然不知道这凃雪红冒认嫦娥的女儿,所以她才会和嫦娥在一起的那一段曲折。
  而嫦娥当日,在天一堡之中,中了一匕首之后,又捱了雷三的一掌,若是换了常人,早已一命归西了。
  可是嫦娥虽也带伤,却还可以离去,而且,伤势自然而愈,那柄匕首,也一直留在她的背上,伤口也已结住。是以,雷三一心以为他暗算了嫦娥,便可以得到这本三宝真经的,但实际上,他却并未得手。
  因为当时,嫦娥一滚下铁梯之后,便自向前奔了开去,雷三赶到时,嫦娥已然不见了。
  雷三只不过知道一点,那就是:武林中人人都想要得到的“三宝真经”,是在嫦娥的身上而已。
  而凃雪红自认是嫦娥的女儿,嫦娥的心中,实是高兴莫名,她不高兴还好,一高兴,反倒更加疯疯癫癫了,一连十几日,只是带着凃雪红在山中乱窜,说是要带凃雪红一齐回苗疆去。
  凃雪红实是给她弄得啼笑皆非,是以这时,听得她又千遍一律地说起甚么“美丽的山,美丽的水”之际,她忍不住顶了几句。
  怎知嫦娥一震之下,拨开了乱发,目光森森地望定了凃雪红,忽然摇了摇头,道:“你不是我的女儿。”
  凃雪红不禁吃了一惊。
  她自认了自己是嫦娥的女儿之后,嫦娥对她,百依百顺,她已然看出,那是可以大供她利用的一个人。
  因为嫦娥的武功如此之高,而又全然听她的指挥,那实是比她自己有那么高的武功更好。
  她只想带嫦娥在身边,遇到要和人动手之际,便叫嫦娥去动手,可是偏偏嫦娥只有一件事没有答应,那便是她一定要带凃雪红回苗疆去。
  而事实上,若真是到苗疆去,凃雪红未必反对。
  偏偏她根本胡涂得东西不分,根本不知道苗疆在何处,只在六盘山中乱窜。
  凃雪红一听得嫦娥那样讲,忙道:“我自然是你的女儿,你胡说些什么?”
  嫦娥连说带笑着,道:“你若是我的女儿,如何会不喜欢回到苗疆去?那是我们的家乡,那里多好,有美丽的山,有——”
  凃雪红不等她讲完,便道:“还有美丽的水,哼!我也听够了,就算你要回苗疆去,也不能日夜不歇,更不能只在山中打转转。”
  嫦娥一听,又咧着嘴笑了起来,道:“我实在是高兴得过份了,你别发恼,由你带路,可好?”
  嫦娥的这两句话,却又说得清醒无比,凃雪红也大喜,道:“那再好也没有了——”
  她才讲到这里,突然听得有人叫道:“凃姑娘。”
  凃雪红吃了一惊,抬起头来看时,只见一块大石之后,晃晃悠悠地站起一个人来。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那是什么人,吓了一大跳。
  出声叫凃雪红的,自然是东方白,东方白又忙道:“凃姑娘,我是东方白。”
  怎知东方白不说他自己是什么人还好,说了,凃雪红更是大惊。
  东方白本来,虽然说不上英俊无比,但是却是倜傥不凡,风度超群,可是这时,自石后站起来的东方白,却是形容枯槁,面无人色,身子瘦得如竹子一样。
  而且,在凃雪红的心目之中,东方白一定是早已死了的,如何还会突然在六盘山中出现?
  是以凃雪红的心中骇然之极,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东方白已从石后,走了出来。
  可是他才一转过了大石,便只觉得一股强劲之极的劲风,扑面压了过来。东方白此际的武功,连原来的一成也不到,那一股劲风又如此凌厉,撞得他和身子,突然向后倒去,撞在大石上。
  那一撞,已然是令得他眼前金星乱迸的了,而一撞之后,劲风更是逼近,令得他连气也喘不过来,接着,便觉得胸前突然一紧,
  东方白勉力定下神来,却觉出他正被人提着,而提住了他的,正是三分似人,七分似鬼的嫦娥,嫦娥正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齿,道:“你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吓我的女儿?”
  东方白连连喘着气,一时之间,他什么话也讲不出,只是连连喘着气,道:“你……放手,你放手,我是,东方白。”
  一看到嫦娥已然得手,凃雪红的心中,也已不再吃惊了,她连忙赶了过来,一到了近前,凃雪红也认出来了,那确然是东方白。
  她心中又是吃惊,又是疑惑,道:“东方大哥,果然是你,你如何会……来到这里的?”
  东方白这时,已连讲话的气力也没有了,他只是扬起手来,指住了嫦娥,凃雪红连忙道:“妈,你快放手,这是我朋友。”
  嫦娥呆了一呆,五指立时一松。
  她究竟是个疯疯癫癫之人,五指一松,放开了东方白,也不再理会,任由东方白的身子,向下倒去,凃雪红连忙踏前一步,将他扶住。
  若不是凃雪红扶得及时,只怕东方白再跌倒在地,一定会跌昏过去的了。
  被凃雪红扶着,东方白自然站立不稳,他几乎整个人全靠在涂雪江的身上,他大口地喘着气,凃雪红在他的背上,轻轻地拍着。
  好一会,东方白才缓过气来,道:“凃姑娘,你……你……和她……”
  凃雪红已然知道他要问些什么了,忙打断了他的话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你……先别问,东方大哥,我只当你已经死了,你……”
  东方白道:“我……若不是你到六盘山上来告知我师父,我只怕已死在关外了,凃姑娘,你如何离开我师父师娘的?他们怎么了?”
  凃雪红自己的心中,也乱成一片,自她和东方白分手之后,她的遭遇,岂是三言两语,讲得完的?是以她只是摇了摇头,道:“那……我也不知道。”
  东方白又向嫦娥望了一眼,道:“她可就是天一堡中的嫦娥么?你和她为何会母女相称
的?”
  嫦娥一直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旁,对于东方白和凃雪红两人的话,看来好像未曾听到一样,但是东方白这一句话才出口,她却突然尖叫了起来,道:“你说什么?她是我的女儿。”
  她一面说,一面还恶狠狠地望定了东方白,她的眼光,令得东方自不寒而栗。
  凃雪红道:“你先别问这些,你只是一个人?你想到什么地方去?”
  东方白喘着气,道:“我本来只想看一看你,现在总算看到你了,我知道我师父有了麻烦,但是我却也无能为力……我总算遇到你了。”
  东方白此际,讲起话来,实是有气无力,但是任何人在他的声音之中,都可以听出他的的确确,在见到了凃雪红之后,已然了却了一件心事。
  凃雪红的心中,十分感动,她一生极其任性,在天一堡时,显然每一个人都对她唯唯诺诺,但那却只是怕她,没有人对她真好的。
  她喜欢林浩生,但林浩生却十分讨厌她。
  这时,她可以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被一个男子这样地怀念,这使她的心中,起了一种十分难以形容的感
  她缓缓地吁了一口气,道:“东方大哥,你伤得还很厉害——”
  她讲了一句,突然转过头去,道:“妈,他伤得十分厉害,你的内功如此深厚,可以替他疗伤的,你可肯出手帮助他么?”
  嫦娥翻着眼,道:“什么疗伤?”
  燦娥的内功,确然十分深厚,但是她的功力,却全是在不知其所以然学来的,她也根本不知什么疗伤不疗伤,是以她才会那样反问的。
  凃雪红顿足道:“将你的内力,自他的背后的灵台穴中,度入他的体内就可以了。”
  嫦娥仍是莫名其妙,眨着眼,东方白苦笑道:“凃姑娘,不必强人所难……”
  但是凃雪红不等他讲完,便道:“你别多口,一切由我来替你安排就可以了,你快坐下,我来教她如何将真气度入你的体内。”
  东方白不想违拗凃雪红的意思,是以盘腿坐了下来,
  先自缓缓地运起气来,凃雪红向嫦娥招手道:“来,你也坐下来。”
  嫦娥也坐了下来,她一坐下,便笑了起来,道:“我明白了,这样一坐,身内便有股气涌了上来,对不对?这股气的力道很大。”
  凃雪红喜道:“对,对,你就将这股气,逼进他的身内去,不过要慢慢来,你若是一急,他受不了,就要死在你手下了。”
  嫦娥怔了一怔,道:“慢慢来?”
  凃雪红道:“是的,越慢越好。”
  嫦娥摇头道:“若是要慢慢来,这样坐着,却是办不到的,这样坐着,那股气出得十分快,应该那样,才会慢慢地来。”
  她一面变换了一个坐的姿势,变得十分之怪异,凃雪红自然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但是东方白只听得她那样说,却忍不住回头来,看上一眼。
  东方白看到嫦娥的身子,微微向后仰,右足直伸,左腿盘曲,双手交叉,但是掌心却又向前,那种姿势,实在是怪异之极,在不明所以的人看来,可能会忍不住大笑起来的。
  可是,东方白究竟是名家子弟,见多识广,他一见到嫦娥这样坐着,心中便陡地一惊,猛地想起,曾听得师父说,道家三宝真经之中,所载的绝顶内功,便是藉许多怪异的姿势来运转真气的。
  那种运转真气之式,共有八八六十四式,若是习惯之后,真气运转,遍达全身,内力之强,也是无穷无尽,毫无疑问,可以成为天下第一高手。
  东方白还记得,师父曾说过,那道家三宝真经,在早一百年,曾引起武林中人,大肆争夺,后来,又流入苗疆,下落不明,如今嫦娥正是来自苗疆,莫非道家三宝真经,是在她手上么?
  如果真是如此,那实在是武林之中,最惊天动地的一件大事了。
  东方白想到这里,立时想开口相询。可是也就在此际,嫦娥的右手,却已按在他的背后,嫦娥也认不出什么是“灵台穴”,但是她手在按下去之际,凃雪红却把住了她的手掌,正好按在东方白背后的“灵台穴”上。
  嫦娥的手掌才一按了上来,东方白的身子,便陡地震了一震,接着,又听得“叭”地一声响,嫦娥的左手,按在她的右掌背之上。东方白立时感到一股力道,自他的“灵台穴”中,冲了进来。
  本来,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东方白是应该感到十分舒适才是的,但是,在那一刹间,东方白却觉得全身都一阵奇痛。那是因为东方白原来伤势,实在太以深重之故,那就好像是饿极之人,忽然进食一样,东方白忍不住发出了一下怪声来。
  一听得东方白发出了那一下呻吟,凃雪红便不禁吃了一惊,忙问道:“东方大哥,你觉得怎样?”
  可是此际,东方白正忙于运转真气,使得嫦娥度入他体内的内力,和他自己的真气相融合,是以根本无法分心,凃雪红的话他虽然听到,但是也难以分心去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在这之后,凃雪红似乎还说了些什么,但是东方白却连听也听不见了。
  渐渐地,东方白身内的那种痛苦的感觉,已渐渐消失,而他已可以感到自己的功力,在迅速地恢复,嫦娥的内力,像是无穷无尽一样,不断地投入他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