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乐山
2024-01-10   作者:古龙   版权:古龙著作管理委员会   点击:

(五)

  夜更深,风更冷。
  黑衣人还是标枪般站在那里,白发苍苍的老家人又从身上拿出把小锉子,正在锉自己的指甲。
  屋梁上倒挂着的人,不知何时已落下,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贾乐山道:“你的确没有看错,他们三个人的确都是不好惹的,刚才你虽然接住了老三的一着杀手剑、老二的一手满天花雨,再加上老大,情况就不同了。”
  陆小凤看了看那白发苍苍的老家人,道:“老大就是你?”
  白发老家人冷笑了一声,屈起手指,中指上三寸长的指甲,竟仿佛变得柔软如棉,卷成了一圈,突又弹出,只听“嗤”的一声,急风响过,七八尺外的窗纸,竟被他指甲弹出的急风刺穿一个小洞。
  这根指甲若是真的刺在人身上,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陆小凤也不禁喝一声彩:“好!好一着弹指神通,果然不愧是华山绝技。”
  老家人冷冷道:“你的眼力也果然不差。”
  陆小凤叹息着道:“崆峒的杀手剑、辛十娘门下的满天花雨,再加上华山的弹指神通,看来我今天好像已真的非死不可。”
  司空摘星忽然笑了笑,道:“别人说你眼力不差,我却要说你眼力不佳。”
  陆小凤道:“哦?”
  司空摘星道:“你只看出了他们三个人的武功来历,却忘了这里还有两个可怕的人。”
  陆小凤道:“我没有忘。”
  司空摘星道:“你有没有算上我?”
  陆小凤道:“没有。”
  司空摘星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因为我眼中看来,你非但一点也不可怕,而且很可爱。”
  司空摘星笑了。
  陆小凤道:“你想不到我居然会说你可爱?”
  司空摘星道:“我也想不到你居然看得出这位楚楚姑娘的可怕。”
  陆小凤笑道:“我也看得出她的可爱。”
  可爱的人,岂非通常都是可怕的?
  ——这句话你也许不懂,可是等你真的爱上一个人时,你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
  司空摘星道:“有句话你一定还没有听说过。”
  陆小凤道:“什么话?”
  司空摘星道:“楚楚动人,夺命追魂。”
  陆小凤转过头,看看楚楚,摇着头叹道:“我实在不信你有夺命追魂的本事。”
  楚楚嫣然一笑,道:“我自己也不信。”
  她的笑如春花初放,她的声音如黄莺出谷,但她的出手,却比赤练蛇还毒。
  就在她笑得最甜时,她已出手,金光一闪,闪电般刺向陆小凤的咽喉。
  她用的武器,就是她头发上的金钗。
  陆小凤已准备出手去挟,他的出手从不落空。
  可是这一次他的手刚伸出,就立刻缩了回去,因为就在这金光一闪间,他已发现金钗上竟带着无数根毫毛般的芒刺。
  他出手一挟,这根金钗虽然必断,钗上的芒刺,却必定要刺入他的手。
  刺上当然有毒,他的对头们想用这种法子来对付他的,楚楚已不是第一个。
  陆小凤至今还能活得好好的,并不完全是因为他的运气。
  他的眼睛快,反应更快,手缩回,人也已滑开,金钗堪堪擦着他的脖子划过。
  楚楚手腕一转,金钗又划出。
  这根金钗短而轻巧,变招当然极快,霎眼之间,已刺出二十七招,每一招划出的角度都令人很难闪避,每一招刺的都是要害。
  这位楚楚动人的姑娘手中的金钗,实在远比那黑衣人的利剑更可怕。
  只可惜她遇见的对手是陆小凤。
  她的出手快,陆小凤躲得更快,她刺出二十七招,陆小凤避开了二十六招,突然一反手,握住了她纤美柔细的手腕。
  手腕并没有断,陆小凤一向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怎么能狠得下这个心来?
  ——她的心却够狠,腰肢一扭,突然飞起一脚,猛踢陆小凤的阴囊。
  这实在不是一个淑女应该使出的招式,谁也想不到,像她这么样一个温柔可爱的女孩子,会使出这么样恶毒的招式来。
  陆小凤却偏偏想到了,将她的手腕轻轻一拧、一甩,她的脚刚踢出,人已被甩了出去,勉强凌空翻身,跌进了贾乐山的怀抱。
  贾乐山皱了皱眉,道:“你受伤了没有?”
  这句话居然问得很温柔。
  楚楚摇摇头,慢慢的从贾乐山怀抱中滑下来,突然反手,手里的金钗笔直刺入了贾乐山的胸膛。
  这变化非但陆小凤想不到,贾乐山自己更连做梦都没有想到。
  这无疑是致命的一击!
  贾乐山毕竟不愧是一代枭雄,居然临危不乱,居然还能出手,而且一出手就扼住了楚楚的咽喉。
  楚楚的脸已吓得全无血色,喉咙里不停的“格格”直响。
  贾乐山的手已收紧,狞笑道:“贱人,我要你的……”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嗤”的一响,一根三寸三分长的指甲,已点在他脑后“玉枕穴”上。
  这也是致命的一击!
  贾乐山手松开,狂吼翻身,扑向那白发苍苍的老家人。
  可是他刚翻过身,又是一阵急风破空,十三点寒星打在他背脊上,一柄苍白的剑也闪电般刺过来,刺入了他的腰。
  四个人一击得手,立刻后退,退入了屋角。
  剑拔出,鲜血飞溅,贾乐山居然还没有倒下,一张很好看的脸却已变得说不出的狰狞可怕,一双很妩媚的眼睛也凸了出来,盯着这四个人,嘶声道:“你……你们这是为了什么?”
  黑衣人紧握着手里的剑,手背上青筋暴起,指节也因用力而发白,却还是在不停的发抖。老家人和梁上客也在发抖。
  他们都已抖得说不出话。
  能说话的反而是楚楚,她咬着嘴唇,冷笑道:“你自己应该明白我们这是为了什么?”
  贾乐山叹出了最后一口气,道:“我不明白……”
  这四个字的声音越说越弱,说到最后一个字,已变成了叹惜。
  他不明白,死也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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