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名已动江湖,三秀并起独称神剑;情生难自抑,鸳鸯同命本是连心
2019-07-05   作者:古龙   版权:古龙著作管理委员会   点击:

  马一进了当涂,就走得慢了,熊倜只见家家户户,都贴着大红的春联,店铺虽都关起了门,不做生意,但门口都站着些大人小孩,在放鞭炮,吃着春饼,穿的是新做的衣裳。
  大家都是喜气满面,看见熟人,老远地就拱手打招呼,说着“恭喜,发财”之类吉祥话,碰到小孩子,还掏出一小串用红绳子串着的钱,给小孩子买糖吃,大家都高兴得很。
  即使有什么困难的人,在过年的时候,也将心事抛开,痛痛快快的玩几天,吃几天,这几天欠人钱的不怕被人逼债,别人欠的钱也不会去要,天大的事都放在旁边,过了十五再讲。
  熊倜和夏芸骑在马上,夏芸指东指西,叽叽咕咕地讲个不停,又说又笑,引着路上的人都驻足而望,奇怪这美貌少女怎会和这像叫化子似的人同乘一骑,而又那么亲热。
  须知清初礼教甚严,男女之防更看得很重,一男一女,同乘一骑,在街上行走,已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何况他们两人的装束又是这样地悬殊,自是难怪旁人注意。
  但熊倜的个性,已与从前大不相同,别人看他,他仍然行所无事。
  夏芸娇嗔道:“这些人坏死了,死盯着我们看,我真恨不得打他们一顿。”
  熊倜笑道:“他看他们的,关我们什么事,他们要看,只管看好了。”
  夏芸说:“喂,我说你换件衣服好不好,总不要老是这样呀。”
  熊倜笑道:“好,好,你说什么就什么,只是你看,人家店都上了门,我们到哪里去买衣服呀,只好过两天再说了。”
  夏芸道:“人家上了门我们不会去敲他们的门吗?”
  两人骑着马在街上转了一周,找着一家卖成衣的估衣店,那门口也正有三两个年轻的伙计站在那里放着鞭炮,看见夏芸跳下了马,都被她的美貌惊住了,接着又看见熊倜也跳下了马,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奇怪他们是何来路。
  夏芸走过去说道:“我们想买几件衣服,要特别好的。”
  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伙计说道:“今天大年初一,我们店里不做生意,你过两天再来光顾吧。”说着他先打量着熊倜。
  夏芸说道:“不卖也得卖,我出双倍的价钱,还不行吗。”
  那伙计眼睛一瞪,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讲理,不卖就是不卖,你出八倍的价钱,今天我们这里就是不卖定了,你怎么样。”
  夏芸的口气本已够横了,哪知这伙计比她更横,完全不是买卖人那种和气生财的口气,熊倜心中一动,暗忖道:“这家店好生奇怪,而且这几个店伙下盘极稳,步履矫健,竟像是个个都身怀武功,看来这当涂县,倒是个藏龙卧虎之地。”
  他正要劝阻住夏芸,叫她不要为了些须之事,惹些无谓的麻烦,哪知已来不及了。
  夏芸早已一个箭步,窜了上去,扬手就给那店伙一记耳光,那店伙再也想不到这样一位千娇百媚的姑娘,会动手打人,“巴”地一声,脸上着了清脆的一掌,打得脸上火棘棘的生痛。
  那些店伙便一涌围了上来,高声道:“好家伙,青天白日之下,就敢伸手打人,你仗着什么势力,就敢这样猖狂。”
  说着,说着,有的就动起手来,但这些人到底不是夏芸的对手,熊倜一看,街上的人越围越多,他暗忖:“这样一来,她倒在地头上和人动起手来了,这里人地生疏,若惊动了官府,岂不真是惹火上身了。”但他已知夏芸的性格,人家越劝她,她反越打得厉害。
  动了一会手,那些店伙已被夏芸打得七晕八素,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的竟然拍手叫起来,正当此时,忽店中走出一个肥胖的人,满脸油光光地,手里拿着两个核桃,搓得格格发响。
  那人重重地咳嗽了几声,那店伙一听便都住了手,熊倜便知道这胖子定不是个寻常人物。
  夏芸见那些店伙突地一齐停手,惊异地朝四周略一张望,便看见那胖子站在门口,她也是玲珑心窍的人,当然也猜出那胖子是个首脑人物,便走上前去,说道:“喂,你们的店伙都是些什么人物,怎么这样子对待主顾的呀。”
  那胖子笑嘻嘻地说:“这也不怪他们,今天大年初一,小号本来就不卖东西的。”
  夏芸见这个胖子也是这样说法,气往上冲,说:“今天姑娘是买定了。”
  那胖子仍然笑嘻嘻地说:“买不买是你的事,卖不卖可就是我的事了。”
  夏芸厉声道:“想不到当涂县的生意人,都像强盗一样,今天姑娘倒要训教训你们。”
  那胖子听夏芸说他是强盗,笑容一敛双目立刻射出凌人的光芒,突又哈哈狂笑道:“就凭你那两手,要教训我叶老三,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他的笑声是那么响澈,使人有一种刺耳的感觉,但熊倜觉得刺耳的,倒不是他的笑声,而是他口中的“叶老三”三字,熊倜暗忖道:“这胖子莫非是长江渡头那两个诡异客商的兄弟……”
  他一念至此,便走上前去,朗声说道:“这位掌柜的,可是姓叶。”
  那叶老三突见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走过来说话,他久历江湖,目光自是锐利,一眼便看出熊倜身怀武功,便也不敢待慢,说道:“不敢当,兄弟是姓叶,兄台有何见教。”
  夏芸看见熊倜突然上来和人拉友情,便一拉熊倜,娇嗔道:“你和他噜嗦什么。”熊倜也不理她,他倒并非怕事,而是不愿在武林中多树强仇,须知他所计划的一切,在在都要武林中人的联络,而且感觉到这叶氏兄弟在江湖虽无大名,然而必有很大的力量,是以他才出来答话。
  熊倜自管从怀中掏出那枚古钱,向那胖子说:“掌柜的可认得此物。”
  那胖子见了此物,定睛注视了一会,哈哈笑道:“原来兄台是家兄的好友,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连自家人都不认得了。”他又朝夏芸一拱手,笑道:“姑娘也别生气了,快请里面坐,两位既是家兄好友,别说买衣服,就是拆了这店,也没得话说。”
  叶老三又笑又劝,把熊倜和夏芸拉进店里,那些围观的人见一个花子三言两语,便化解了这纠纷,虽觉奇怪,但事不关己,也没有好戏看了,就陆续地散去,夏芸见人家这样客气,气也消了一大半。
  那胖子却绝口不再提他的兄长和熊倜是何交情,一问知道是熊倜要选衣服,便选了几套精美华丽的,还带着内衣裤一齐送给熊倜,怎么样也不肯收钱,熊倜心中却更奇怪,忖道:“这叶家兄弟的是奇怪,不知究竟是何来路,日后有机会,我倒要弄个清楚。”但这些他仅仅闷在心里而已,并没有说出口来。
  坐了一会,叶胖子绝口不谈江湖之事,夏芸便拉着熊倜要走了,叶胖子再三挽留不住,便悄声对熊倜说:“家兄既然将此物交给兄台,兄台便是我叶家兄弟的好友,日后无论什么事,只要用得着我叶老三的,只管到这儿来,千万不要见外。”
  熊倜也唯唯答应了。
  两人走出店来,夏芸便对熊倜说道:“你怎么会认识这般人物的,我真奇怪。”
  熊倜只管笑,也不答复,夏芸鼓起嘴,生了半天的气,忽又噗地一笑,说道:“好,以后你不愿意告诉我的事,我也不问你,只是有件事,你却一定要听我的话,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熊倜笑着问道:“什么事呀。”
  夏芸说道:“这件事,就是赶紧回到店去,换上衣服,把你身上的这套,扔到远远的。”说着她鼻子一皱,又说:“还要洗个澡。”
  熊倜看看自己的身上,实在脏得不像样子,数月来他虽安之若素,此刻对着夏芸,却也不好意思起来,笑道:“确实也该洗个澡了,我算算看,已经有三个月没有洗澡了。”
  夏芸吃吃笑出声来,一摸额角,作晕倒状说:“天呀,你身上的泥,该有十斤了。”
  两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就到了夏芸所住的客栈,此时大家都回家过年了,只有少数一些人,或是赶不及回家的或是根本无家可归的,仍住在店里,大家虽是萍水相逢,但都聚在一起,倒也可稍慰思乡之情,解去了不少寂寞。
  店里的小二也穿着新衣服,看到夏芸带了个穷汉子回来,也是奇怪得很,伸手接过夏芸的马,说:“你家回来了。”两眼却直勾勾看着熊倜。
  夏芸说道:“在我的房间旁边,再找间上房,烧些热水,他要先洗个澡。”
  小二连声说着是,脸上的样子,却甚滑稽,夏芸不好意思地又加上一句:“他是我的哥哥。”
  小二忍着笑走了,夏芸转脸对熊倜娇嗔道:“都是你。”
  熊倜只觉心头甜甜的,笑着说:“原来我是你哥哥,以后你要叫我哥哥了。”
  夏芸故意做出生气的样子,一跺脚,跑到里面自己的房里去了。
  熊倜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将头发也洗了洗,梳好,只觉得人像是轻了十斤,舒服极了,穿好衣服,才想起鞋子却忘了买。
  他将换下的衣服卷成一包,只穿着布袜子走岀来,叫过店小二道:“麻烦你,替我买双鞋来,大小差不多就行了。”
  店小二一看熊倜,竟完全变了一个人,心想:“真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刚才我还在奇怪那么个漂亮的姑娘,怎么找了个肮脏汉子来,现在这一看,喝,真也是个漂亮小伙子。”
  店小二陪笑道:“哎呀,年初一可买不到鞋子呢,这么着,我刚买了双新鞋,大小也合适,你家就将究着先穿吧。”
  熊倜说:“这样也好。”
  熊倜以前所穿的,俱是极为朴素的衣衫,此刻换上了夏芸所购的衣服,更显得英俊挺拔,飘逸出群,夏芸见了,开心地说道:“你瞧这样多好,以后我可不准你再弄得脏兮兮的了。”
  过了一会,店伙送来些年菜,江南旧俗,每家每户,过年时,都要准备年菜,家里本来只是十个人,也要准备一百个人的菜,客栈里自然更是如此,他们也知道外面无处去吃,店伙送来时,他收下了,又给了店小二些银子。
  生长在北方的人,大多平日都会喝个两杯,御御寒气,熊倜虽然会喝,却不善饮,那夏芸的酒量却好,熊倜笑说:“想不到你还会喝酒。”
  夏芸把酒杯放下,说:“我平常也不喝的,今天心里高兴,才陪你喝一点,你还要笑我,那我就不喝了好不好。”
  熊倜赶紧说:“你喝嘛,我又没有笑你,只不过有点奇怪你会喝酒就是了。”
  夏芸说:“我十岁的时候,就会喝酒了,那时我陪着父亲吃饭,我爹每顿饭都要喝酒,喝了酒之后,就叹气,难受,我妈看了也不管。”她说着眼圈都红了,又说:“我爹常说一个人一生不能做错一件事,只要他做错了一次,他的一辈子都会痛苦的。”
  熊倜说:“这个倒不然,人非圣贤,焉能无过,只要做错事后知道不对,也就算了。”
  夏芸说:“是呀,我也不知道我爹为什么常这样说,我也像你的说法,他老人家就说我年纪小,还不懂,以后就会知道,我爹说他就是以前做了些错事,弄成一辈子,心里都不舒服。”
  她低下了头,像是在为那老人难受,熊倜伸手过去,温柔地握住她的手。
  夏芸低低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把什么话都告诉你了。”
  忽地她又抬起头来,展颜笑道:“我们不谈这些,还是谈谈别的高兴的事,我告诉你这么多,你也该对我说说你的了。”
  熊倜叹了口气,说:“我的身世,说起来更难受,还是以后再说吧。”
  夏芸道:“好,今天我们不说扫兴的话,我要今天成为我最快乐的一天。”
  她举起酒杯来,和熊倜喝了一杯,又说:“你到底怎么会在路上跟人打起来的呀,我听人说路上有人打架,走出来你已经站在旁边看了,那个骑马的人正在那耀武扬威地指着你说话,你也不回嘴,我只在替你生气,接着他自己也在街上打起架来了,那人武功倒不错,其实我也不见得打得过他。”
  原来她久居塞外,中原的豪杰,她根本一个也不知道,是以孤峰一剑虽然享有盛名,她也没有听说过。
  夏芸又说:“看你的样子,大概连我也打不过,以后你要陪我回家去,我就叫我爹爹教教你的功夫,以后就不会给别人欺负了。”
  她以为熊倜那天受了别人的气,吃了亏,她也不知道熊倜的武功,连她爹爹也不行,叽叽呱呱说了半天,熊倜微笑听着,也不道破,心想:“以后她见了我的武功,一定要更欢喜了。”
  说着说着,夏芸脸上露出春花般的笑容,眼光轻轻掠过熊倜宽大而强壮的胸膛,停留在他的脸上,轻轻的说:“不过我现在可不要回家,我要你陪着我,高高兴兴地玩一段时候。”
  她脸上现出幸福的憧憬,说:“我们顺着长江走,走到哪儿,玩到哪儿,你也要买匹好马,我们可以在原野上一起奔驰,累了,我们就歇下来聊天,我真喜欢江南,这里的一切,都像是很美,无论是春,夏,秋,冬都可爱极了。”
  熊倜握着她的手,没有说话,但从他的眼光里,可以看出他也是那么的幸福,人们在幸福的时候,说话反是多余的了。
  他们在当涂,一耽就是好几天,当涂附近之采石矶,本盛产铁,熊倜的倚天剑丢了,就在当涂选了口剑,倒也甚是锋利。
  他的武功,在江湖上,虽说不上是天下第一,也算是顶儿尖了,本不需用剑,但夏芸强着他,定要他买一柄。
  她又在当涂的马市里,替熊倜选了匹马,配上鲜明的鞍子,虽非良驹,但看上去也蛮神骏的,这样一来,熊倜竟像是出来游历的富家公子了,熊倜心中暗自好笑,这几个月来,他的身份变得是多快呀,像演戏一样,其实人生,不也就是演戏吗!
  他们从当涂,到芜湖,过鲁港、荻港,到铜陵,一路上,人们不再以惊奇的眼光看着他们,而是以羡慕的神色,男的宛如凌风的玉树,女的也是娇美如花,再加上良驹轻裘,衣履鲜明,怎的不叫人羡煞。
  他们的情感,也随着时日,一天浓似一天,年轻的男女,在一起相处的日子久了,谁能控制着情感,他们虽尚未及乱,但心里却已情根深种。
  这一段日子,可说是熊倜有生以来,最幸福的了,他虽幼遭孤露,秦淮河畔,朱家姐妹对他虽然宛如亲人,但他在那种情况之下,心情甚乏愉快,接着又是一连串困苦的日子,又有那么多次挫折和打击,现在,他才真的享受着人生。
  冬天到了,春天也就快了,他们走得极慢,到湖北的时候,已是春天了。
  路上枯秃的树枝,渐渐抽出新芽,地上的,河里的,冰雪也都溶化了,溶化了的冰雪,把路上弄成泥泞泞的,马匹稍一奔驰,就会带着一大把泥浆,所以他们走得更慢。
  路上有些佩着剑的劲装骑士,扬鞭而过,溅起一片泥水来,夏芸几次要发脾气,都被熊倜止住了,她还以为熊倜胆小怕事,也一笑罢了,只说:“要不是你,我早就对他们不客气了。”
  湖北本为古云梦驿旧迹,湖泊极多,这也是塞外所没有的,夏芸一路上指指点点,高兴得很,春天,他们的心里也染上了春的气息了。
  走过鄂城的时候,他们看到一队镖车,镖头是个中年的胖子,骑在马上,顾盼自雄,倒也神气得很,镖车很多,看样子保的是一趟重镖,但镖局里的连镖头,带伙计,一个个样子都轻松得很,像是明知不会有人来夺镖的样子。
  熊倜斜眼望着那镖头,只是他目光松散,身上的肉,也胖得发松了,心想:“此人就是有武功,也好不到哪里去,镖行里怎会要他来保这趟重镖,难道湖北武林中,没有能人吗?”
  那镖队和熊倜及夏芸,同宿在一个客栈里,晚上,镖伙们一个个放怀痛饮,又赌又闹,那镖头也不去管,熊倜更是奇怪。
  那夏芸见了镖队,却高兴得很,跟熊倜说:“你看,替人保镖也挺好玩的,还可以乘此到各处去游玩,可惜我是个女的,镖局里又没有女镖头,不然,我也要去保镖了。”‘
  她望了熊倜一眼,又说:“我爹爹说当年他也是保镖的呢。”
  熊倜心里正在想着心事,闻言淡淡地应了一声,也没有在意。
  吃完了饭,夏芸拖着熊倜到店门口去,看那插在门口的镖旗。
  只见那镖旗绣得甚是粗劣,质量也不好,上面有“武威”两个大字,旁边绣着九把小剑,每把的头尾,都连在一起。
  熊倜心想:“这镖旗比起镇远的也差多了,不知道这又是哪个镖行,居然敢接这样的重镖。”
  那镖局有个伙计站在门口,看见有人在注意着镖旗,再一看只是两个年轻男女,样子又文气得很,胆子立刻就大了起来,大模大样地,走了过来,大声叫喝道:“喂,你们看什么?”
  夏芸说:“看看有什么关系?”
  那镖伙说:“什么东西都可以看,就是这镖旗,却随便看不得。”
  熊倜也知道,镖行对自己的镖旗,看得最重,有人来观望,本是犯忌的,闻言也不怪那镖伙,正想走开也就算了。
  夏芸却生气道:“我偏非看不可!”
  那镖伙粗吆了一声,说:“看不出你这个小妞儿,气倒是满壮的,我劝你乘早跟你的老公跑走,不然大爷一生气,把你们两个娃娃都打扁了。”
  夏芸气往上撞,正要变脸,熊倜一想,在闹市之中,何必为了小事,跟这等人闹气,硬拉着夏芸,往里面走了。
  夏芸低声气道:“你不要拉我,我一定要教训那家伙。”
  熊倜劝道:“算了,算了,我们又何必跟那种人一般见识。”
  夏芸道:“那镖伙真是可恨极了,想不到镖局里的人,这样不是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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